作者：月迦
或者说，夏九邪已经没有机会了。
“嘿嘿，九殿下的决断倒也有几分魄力，只是小爷我的力量，你承得住吗？”
随着魔气入体，凰嫣瑶脸色苍白得犹如风中残烛，疼痛已经开始蔓延，魔蛊爆种后的力量亦如夏九邪本人一般，狂乱而难控，但凰嫣瑶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她冷漠地望着“风伶”，将丹田里的最后一丝真气也给挤了出来。
她倒不是不想从言语上给夏九邪一些反击，只是她现在根本不敢张嘴，因为一张嘴，也许自己就会忍不住这种撕裂的剧痛而喊出声来。
吸纳他人力量，化为己用，是需要循序渐进的，但凰嫣瑶现在没机会温水煮青蛙了，因为这股力量进了自己的身体就开始四处撕扯自己的血肉经脉，温和地炼化不会起任何作用。
她需要重症下猛药。
所以现在她痛得要死，恐怕自己快把后槽牙咬碎了，浑身湿透，冷汗已经如泉涌而下，不需要低头，她也知道，自己脚下必然有一大滩水渍。
可凰嫣瑶不会在夏九邪面前显露半分软弱。
“也好，品尝一下日夜相伴于我的那种痛苦吧。”
“风伶”冷笑，这种痛苦，他曾亲身尝过，自是晓得它的可怖之处，而今日，看着凰嫣瑶受苦，能让他非常开心。
凰嫣瑶忍着，不发言语，只是那双逐渐浑浊迷离的眸子里充斥着怨恨和憎恶，她紧紧地盯着那双眼睛，迸射出的疯狂与恨意直达夏九邪内心，若眼神亦可杀人，那便足够将他焚烧殆尽。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沉重而急促，还未靠近，那浑身凝绕的鎏金杀意甚至能把这漫天腥血气给绞碎。
陆沐快步登临凤鸾台。
他处理掉了三个拦路的傀儡，虽然自己消耗不小，但终归还是赶来了。
目光扫过凤鸾台，见凰嫣瑶浑身染血，脸颊苍白，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她全力以赴，而风伶正在她的力量下动弹不得。
只是，凰嫣瑶看起来才是更惨的那个。
终于，最后一丝魔气也从风伶体内抽走，似乎一同被抽离的，还有消散在夜空中的，夏九邪的狞笑。凰嫣瑶晃荡一下，倒在地上。
风伶身上的魔变纹路已消退得一丝不存，这位历经苦痛的大内女官，此时也昏阙过去。
陆沐连忙上前扶起凰嫣瑶。
“你……”
凰嫣瑶艰难地扭过头，看向陆沐，那张俊逸的容颜此时看起来竟是那么陌生，她难以言语，嗓子嘶哑得厉害，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从那樱桃小口中吐出的，是带着哭腔的呜咽。
“抱歉，我来晚了。”
陆沐一边将手搭在她手腕上探查她的情况，一边安慰道。
凰嫣瑶摇摇头，泪眼朦胧，伸手抓住陆沐的衣袖，眼眶红肿，泫然欲泣。
“你吸走了她身体里的……？”
陆沐真气探入凰嫣瑶体内，却被更狂暴无序的魔气纠缠着，霎时他也明白凰嫣瑶做了什么。
剧情里，凰嫣瑶不多修炼，但每次与“主角”见面时，实力都更上一层台阶，靠的就是这饕餮真灵的洪荒真力，吞食其他力量，然后炼化，使之为己所用。
但吞食邪修魔气，这也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这魔蛊不知用何等邪法培养，可能还混入了不少至阴剧毒之物，看那被种蛊的人不都没什么好下场么？
毒素堆积脏腑之间，洪荒真力倒是能慢慢化解，最后还是会对她修为提升有所帮助，但在这之前，也许就会把凰嫣瑶折磨得死去活来。
“没办法……我得救她啊。”
凰嫣瑶的话语有些模糊了，只看那紧蹙的眉宇和痛到想哭的眼瞳，也知道她现在绝不好受。
陆沐收回手，轻叹一声，“这种做法可不明智。”
“你可能会害死自己的。”
他的手指抚摸在她冰凉刺骨的手背。
“……你会想着杀了她的吧？”
凰嫣瑶低喃着。
“她是臣，你是君，你却想着君为臣死吗？且不说她还能不能醒过来，就算醒了……你觉得风伶会因此而高兴吗？”
陆沐的打算其实被她猜的很透，也许是相处也有段时日了，纵使平常两人间说不上什么闲话，开口就总有大事要做，但她还是摸得出这位修罗圣子的性格的。
他就是抱着要杀掉风伶的想法。
虽然风伶魔变程度不高，不至于像舒姓姐妹那样毫无挽救可能，只得杀了，但陆沐还是会选择处理掉风伶，原因正如此。
无他，只因凰嫣瑶才是主心骨，而非一介大内女官。
风伶死了，还可替换，凰嫣瑶死了，那就再无人可继她之位。
而现在，这方圆三城数千里疆土内的统事，现在正经受着魔气蚀体之痛，将她折磨得虚弱不堪，看上去无助脆弱，像是脆玉，一触即碎。
剧情可以被改变，陆沐已经不止一次地改变了原本的故事走向，凰嫣瑶也许不会死在这里，但不能冒险，若夏九邪还有更多的后手……
那现在凰嫣瑶就性命不保。
第87章：真实的另一面
陆沐抱着凰嫣瑶，只觉得是抱着一块灼热的软玉。
雄浑燥乱的两股力量此时正咋相互厮杀着，她很烫，一点血色也没有，好似要被这股灼热给烤干，又像是在经受着酷刑般的煎熬。
她在忍耐，不让自己的表情因痛苦而太过扭曲，那样太软弱，显露软弱者，便全身上下都是弱点，但力量冲突的痛苦她从未感受过，仿佛在四肢百骸内的每一条经脉里，都有两股力量要分出胜负。
凰嫣瑶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她抬起头，望着月光下那双幽深漆黑的眸子，他的表情极淡，仿佛在看一件与他无关的东西，但是，却又让她感觉到了浓烈的怜惜。
“抱歉，用傀儡拦住了你……”
“但我知道你肯定会杀了她，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凰嫣瑶唇瓣蠕动着，陆沐嗅到了一股腥气，皓齿咬破了她的舌头和唇边，每个人忍耐肉体之痛的方式，其实大都相同，反正不咬嘴唇，咬手也是会咬破的。
她的确是倔强固执得很。
也许刚才陆沐说的话，还是让凰嫣瑶想了一会的，主君不该为了臣子而如此涉险，若要做大帝女君，手底下人的性命就不是她该那么在意的事情了。
事实上，凰嫣瑶的确是如此的……在未来，在她成为帝储之后，那种拿捏天下人生死的权柄威仪就彻底抹去她体内仅存的纯真和质朴。
唯独会留下一丝情感，在对待“主角”时会出现。
那样的凰嫣瑶，其实很容易让人害怕，伴君如伴虎从来都不是戏言，哪怕“主角”，也会因此有些许触动的。
至于陆沐，那就更有得感慨了。
若他告诉怀中人，日后她大手一挥，无数臣民都会不顾一切地为她的意愿赴死，而她也心安理得地让那些臣民去死……也许凰嫣瑶会反驳他，告诉她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可未来谁又说得准呢？
至少经此一夜，凰嫣瑶的内心只会更加坚韧。
“我又不是什么不听人意的疯子，至于你的傀儡，我都给拆了，放心，会赔你的。”
凰嫣瑶的身体越来越僵硬，那种痛苦，几乎让她无法思考，她闭上眼，脑海里隐约浮现了些许零碎的脸庞，看不透彻，好像是那些侍女们日常服侍自己时，偶尔会露出的一些雀跃和崇敬……只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杀了她们。
现在疼痛降临，凰嫣瑶倒是能回想起不久前，当她把那些魔变的侍女，女官们都杀死时，那些覆盖在魔纹下的面孔里，其实藏着很多情绪。
不甘，害怕，亦或是歉意，还有求生之欲……
凰嫣瑶只是强行按捺住自己翻涌的无数念头，让她们得到足够痛快的解脱。
现在很多东西都藏不住了。
肉体上撕裂般的剧痛，还有双手沾满亲近之人鲜血后，不断因此被冲击的内心，都开始发出哀嚎，那些嚎叫的破碎记忆，是看着那些女子在自己手里死去时，传递过来的无数情绪。
于是，凰嫣瑶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泪水，咸涩的味道顺着脸颊滑下，有些流入唇角，有些则再往下。
她尝到了那个味道，其实苦味更多。
陆沐的目光落在她苍白无血，挂着止不住的泪痕的面颊上，他伸出手掌，轻轻覆在她的额头上。
“呜……别看我。”
“我这样子……太难看了……”
她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想扭过头，但没那力气，最终只是闷哼着将头偏向一侧，任凭眼泪肆虐。
凰嫣瑶不想让陆沐看到自己情绪崩溃的样子。
她很有自信，认为这修罗圣子从自己身上得不到任何东西，因为她撑起了一堵墙，隔住这个男人的一切意图，陆沐能看到的，只有她那饱含皇族威严，野心如剑的一面。
而不是现在这样，身体痛得想哭，杀掉那些服侍自己的女官时，不断在心里积攒的悲痛，现在爆发了。
好像什么事都不遂人愿。
陆沐的眸光微暗，薄唇抿了抿，最终没有动作。
她带着这薄弱的班底来到南疆，其实没超过一年，而世间险恶和尔虞我诈一直都在压迫着她的心神，容易忽略的事实是，她现在其实脆弱得很。
中就是有忍不住的那一天。
陆沐知道，凰嫣瑶不愿让他看到她的另一面……这是她想要藏起来的，因为被人发现，用心险恶者绝对会利用这难得的弱点。
但现在他还是看到了。
这才是凰嫣瑶最真实的那一面。
她脑袋歪倒在陆沐的怀间，昏迷过去。
压抑到极点的情绪一旦爆发，大抵就是如此吧。
“怎么样了？嫣瑶妹妹还好吗？”
古韵惜的脚步声夹杂着她的急促询问一同传来，她快步冲上凤鸾台，带着满身的血肉脏污，彻底毁了她的裙子，但她并不在乎。
那粘附在她裙子，手臂和脸上的细碎血肉，陆沐就想得到她是怎样跟魔变成血肉魔胎的舒玉纠缠厮杀的。
“也许还好，但她需要休养了。”
她在陆沐身旁蹲下，看到自己亲如姐妹的凰嫣瑶此时气若游丝，一探体内，便又急又难过，有些慌张地抚摸着凰嫣瑶的脸庞，那股灼热烫得她更加担忧。
看到一旁同样不省人事，伤得更重的风伶，这个本该在床上静养，正午时还在昏迷的大内官，现在手持软剑倒地不起，古韵惜一想便明白了。
她同样知道凰嫣瑶的天赋，并且有那么一段时间，非常羡慕。
毕竟古韵惜那时以为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修士，没啥大本事，也没啥妖孽天赋，庸人而已。
“真是傻丫头……要这样子冒险。”
古韵惜低声呢喃，她伸出手指，轻柔地擦拭掉凰嫣瑶嘴角的一缕黑血。
“都解决了吗？”
“嗯，给了她一个痛快的死法。”
她抹了抹脸上是冷的血迹，难掩哀痛。
“将她们俩带进去吧。”
陆沐抱着凰嫣瑶，而古韵惜抱起了风伶，他们离开凤鸾台，重新回到那条长廊上时，重新看到了溅洒满墙的鲜血，女官们的尸体倒在地面，什么都被染红了，哪怕是挂在墙上的灯火。
越显得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可恨至极。
第88章：乱夜下的寝宫
陆沐的视线从这些尸首上扫过，眉宇间划过晦暗的惋惜，然后走到长廊尽头，推门进去。
寝宫里安静得很，墙上桌上的真气烛火仍亮着，熏香炉已经燃尽，但还是可以闻到一股静心助眠的淡恬味。
如果能忽视寝宫外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和血腥，这地方看起来也有几分静雅。
他轻轻地把凰嫣瑶放在秀床上，她紧蹙着眉头，双眸紧闭，似乎在努力克制什么，因疼痛而昏阙，即便在如此迷失中，那也是要继续感受痛苦的，她的脸色仍旧惨白，没有半分血色。
一道淡紫色的真气慢慢从他掌心溢出，探入凰嫣瑶体内。
灼热有少许消退，但也仅此而已了。
应该说凰嫣瑶的洪荒真力的确够强，夏九邪的魔气狂暴野戾，但还是被她的力量压制下来，在他看来，胜负已定，这股魔气不会侵蚀凰嫣瑶，但在她彻底炼化魔气以前，她恐怕难以醒来。
要花多长时间呢？
这陆沐就不清楚了，但他只知道，她昏得越久，外头的事情就越多几分变数。
古韵惜把风伶放在了大秀床的另一边，麻利地除去了她身上的女官服，余留轻薄的亵衣，然后坐在榻沿上，拿起绣帕帮风伶细细地擦净身子，每一处都仔细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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