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迦
凤焰儿怔怔的，然后捏了一下他的脸，“至少不能让鸢雨因我而被送进火坑里。”
那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愿离开这里了。
她不愿意就这么撒手走人，至少她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女，还在相信着她，哪怕只为了鸢雨一人，凤焰儿都不愿意就这么一走了之。
“呵呵……看来老朽的子嗣们，让你见笑了啊。”
祠堂里回荡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第29章：大族老鸢殇
陆沐挑眉，看向祠堂门外，那声音的来源，可不在这里面。
鸢屈的神态立刻变了。
其余长老的神色也顿时肃穆了下来，带着敬畏之色。
“父亲？”
鸢凉站起身来。
陆沐与凤焰儿看向祠堂门外逐渐靠近的气息波澜。
一个白发老翁慢吞吞走了进来。
他身材佝偻瘦小，皮肤干巴巴皱在一起，像一层枯萎的树叶堆叠在身体上，但一双眸子却深邃如同夜空，闪烁着洞悉世间的睿智光芒，宛若一汪深潭。
他的脚步不快，甚至慢到几乎可以忽略，但步步踏来，众人的心神都在震颤。
鸢屈满脸冷汗，似是极度紧张，而鸢凉就要走下主位去迎那老翁坐上他的位置去，但后者只随意地摆了摆枯若死叶的手，就阻了鸢凉的动作。
老翁缓步走到陆沐面前，深若渊海的眸瞳透出苍衰的黯光，“老朽鸢殇，见过亲王殿下。”
陆沐抬眼直视，平静道：“我不过一介小辈，大族老无须这般。”
说实话，陆沐并没有想到他会露面。
鸢殇。
这位大族老的名号，陆沐第一次听时，还是他那族长老爹告诉他的。
很难想象，这位在玄天大劫时还只是一介年岁不过十数的幼妖，在劫难中幸存下来，在劫后数千年之内都凶名赫赫的妖族大尊，现在仅仅是分出一道化身来，都能让人觉得其衰败得生机难寻。
鸢殇的名声从顶峰落下时，陆氏的族长陆渊还只是曾经的少主，如今已是陆渊的宝贝儿子开始打响名声的时候了，鸢殇就随着时日流逝，不仅仅是名声，连生命都要一同没落下去。
岁月即是如此残酷。
但有得必有失，鸢殇活得够久，也许连他自己也觉得是时候放下一切，迎接那驾鹤西去的命数了，只可惜，他现在还不能死。
强行续命，与天道作对，从来都不容易。
问古宗族里那些早就该死的问古境老祖们，几乎耗尽了一切来对抗天道的干涉。
而他能做的，又有什么呢？
“若按古规，亲王殿下的地位远高于我，亦或是暗幽千鸢族长，老朽活得太久了，那些久远的规矩，也忘不了。”
鸢殇的声音仍有中气。
陆沐的神色并未改变，只是眼神微微凝了凝：“看来我的到来让您受惊了？”
“哈哈，昨日你在城中的气息可相当惊人，若不见一见，老朽恐怕也难以睡得安稳。”
那张老脸笑起来的时候，干瘪的皮挤在了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渗人。
“老朽寿元无多，这化身也维持不了太久，若两位殿下愿意，也可来老朽沉睡之所。”
陆沐颔首：“好。”
鸢殇点点头，随后颤巍地转过头去，看着鸢凉，沉默了一会，又道：“亲王殿下所言，你们都该好好想想，出卖族人换来的东西，得不到保证，也换不来尊重。”
“老朽的孙女竟然就这么被许配给金雁族……曾几何时，那帮家伙还要在老朽的鼻息之下胆战心惊啊。”
似乎有什么在祠堂里炸开了。
并非怒火，而是鸢殇仅仅现身于此，这些长老们，就已经不敢再有半点声响，哪怕鸢殇看起来已是如此油尽灯枯，不知何时就要殡天。
鸢殇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力气用来发怒了，仿佛维持着这道化身都有些过度消耗力量，可他只要站姿这里，哪怕是那在陆沐看来反骨十足的三长老鸢屈，也没敢有半点异动。
“此事，还请亲王殿下帮忙解决了。”
鸢殇的眼神似乎带着某种恨铁不成钢的怜惜。
陆沐颔首，“自当如此。”
待鸢殇的虚影消失在祠堂中时，众人才松了口气。
鸢屈在面对着陆沐淡漠的视线时，只默默地躲开了，他本有嚣张的气焰，轻蔑的态度，现在都消散的差不多了，也许还残留着些不服软的怒火吧。
但陆沐压根不在乎他。
对他而言，若想要鸢屈死，太容易了。
单打独斗，鸢屈甚至不会是陆人幽的对手，若再摇些人来就更简单了，但鸢殇既然现身说法了，陆沐也不打算继续让此事继续下去，该到翻篇的时候了。
那位大族老肯称自己一声“亲王殿下”，面子已经给的很足，他也不打算得寸进尺。
……
陆沐与凤焰儿离开了古府院。
鸢雨一直都等在外面，她是贴身侍女，没有必要情况，不会离开凤焰儿太远。
凤焰儿一出来，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贴着陆沐的身侧，鸢雨就跟在后面，快回到圣凰殿了，她才停下脚步，眼神黯沉地看着鸢雨：“你怎么没告诉我婚约的事？”
鸢雨有些慌乱，因为她的确瞒着凤焰儿。
“我只是不想您担心……”
“那金雁族的少主性子如何？”
凤焰儿的问题让鸢雨愣了一下，她犹豫片刻才答道：“残暴。”
鸢雨似乎很不愿提及那个金雁族少主。
而这个回答，让凤焰儿的目光倏尔凌厉：“你不需要为了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她对鸢雨的了解不多，但也足够深，鸢雨是族长之女，妖族应有的脾性与傲气，她都不缺，哪怕被指派来当凤焰儿的侍女，表现得如此俯首帖耳的，凤焰儿依旧看得出她那不愿屈于命数的傲骨。
这位侍女看起来是真的很崇敬她。
凤焰儿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么大的魅力，但她不想亏待了鸢雨，至少在这件事上不行。
鸢雨苦涩地扯唇一笑，语调平和，听不出任何异样。
“若能为殿下分忧，我也愿意这么做。”
凤焰儿将她抱入怀里。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不需要把你献给另一个你根本不喜欢，甚至厌恶的家伙。”
“但这婚事已定，若是贸然毁了，只怕会……”
鸢雨的声音越发低弱了，但凤焰儿的目光投向了陆沐，从他那里，她唯一能得到的感觉，就是信任与安心。
“放心，我的亲王会处理的。”
凤焰儿的言语只随着陆沐唇边的弧度而变得柔和。
陆沐只觉得事情会变得有趣许多……毕竟，帮别人悔婚，这种事情可太容易看乐子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也全然不在乎暗幽千鸢族跟金雁族会不会因此交恶，多添一名敌人……
他只关心自己的焰儿。
第30章：做退婚的那一方
悔婚这种事，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导致严重的结果。
陆沐本会与万剑千山和洛霜凝结仇的，正是因为婚约行将破裂，但他及时弥补了这种裂痕，才算是让自己摆脱了一桩有百害而无一利的麻烦。
被退婚的那一方，只会觉得自己饱受奇耻大辱，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他并不在乎金雁族。
也许在南域，他们兴许还有点兴风作浪的本钱，但陆沐连暗幽千鸢一族都不放在眼里，又何须去理会更弱的金雁族？
……
夜幕降临。
南域的夜色充斥着噬人的凶意。
陆沐静坐在庭院的凉亭里，望着黑沉沉的天空，目光悠远而飘渺。
一阵细碎的动静传入他的耳中，让他立即抬眸朝前看去，却瞧见一抹熟悉的白影，正朝着自己走来。
那是鸢雨。
她的常服都很简单，在黑夜时穿月白色，的确惹人注目。
“殿下。”
鸢雨站在距离陆沐三米的位置，垂下头，恭谨地唤道。
虽然他从鸢雨身上感受得到那种敬意，但陆沐对自己这个“圣凰亲王”的身份，终于感到受用了。
陆沐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等她先开口。
“希望我没给您带来麻烦。”
“有什么可麻烦的呢？我倒还觉得这事很有趣……不过我做这个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焰儿。”
“如果连身边最信任自己的侍女，都得把自己卖掉来为她承受压力……焰儿可不会开心的。”
他的目光温暖，落在鸢雨的背脊上，像一股清流，熨烫着鸢雨僵硬的背部肌肉。
由谁来悔婚，这后果自然就是谁承担。
若是暗幽千鸢一族中的任何一位长老，哪怕是鸢凉族长自己出面，把这桩已经定好的婚事给砍了，毫无疑问会让金雁族觉得自己被戏耍，但暗幽千鸢可是大族，且不说大族老此时仍有一战之力，外界是压根不清楚鸢殇时日无多的。
这也是为何他们只敢缓步蚕食暗幽千鸢的地盘，而不曾联合起来大举进犯的原因。
但庇护凤焰儿这块烫手山芋，也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试图进一步地挑衅，总有一日，鸢殇会被逼得出手，他一出手，寿元无多的情况便不可能再隐瞒……所以外头已经有不少势力暗中猜测，那位凶名延续数千年的鸢殇，是不是真出了事。
但好在，没人想要鱼死网破的结局。
所以现在暗幽千鸢最不该做的，就是继续让他们的外敌之患加重。
但悔婚必定会导致两族交恶。
所以，这件事就得由陆沐来做。
他虽是人类，但圣凰亲王的名号加上凤轻罗的凰骨，可以让他不以人类的身份，以另一种身份……即九翎圣凰一族的身份，来处理此事。
而陆沐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至于结仇？
想要他命的人，比金雁族强的多了去了。
陆沐不在乎。
“你回去吧，既然是焰儿的贴身侍女，那就安心待在圣凰殿里，免得她不开心。”
他脸上挂着笑，但鸢雨却莫名感到压力，这位亲王殿下的气场远比她初见时所见的强大太多，她不禁紧张起来，忙应声退了下去。
见她走了，陆沐便继续闭目养神，坐等着“客人”上门。
这里是鸢雨的小院子，在她没有成为凤焰儿的侍女时，她就住在这里，并不大，但景致很好。
而若没有陆沐插手，鸢雨今晚就不会继续待在圣凰殿，而是该来到这里，换上繁丽的衣装，等着那位“未来夫君”上门了。
大婚以前，这就是简单走的过场。
只是，那位金雁族的少主，今晚是见不到他的未来好娘子了。
……
鸢雨回到圣凰殿，凤焰儿的寝宫大门虚掩着，里面透着昏黄的灯火，她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榻几旁，双手捧着一枚玉佩，神情专注认真，似乎是在雕琢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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