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卫宫士郎，降临迦勒底 第102章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很显然，朗梅正在冥想。

　　在一个隔绝一切外部打扰的黑暗静室中冥想。

　　而这显然是最糟糕的情况。既然朗梅有相当的反侦察意识，那么他此时可能在城市的任意一个角落造了一个被厚厚的墙壁包围住的密室。

　　但是冥想对卫宫士郎而言也是家常便饭。

　　那就再等十分钟好了。

　　——虽然，对一个擅长冥想的人而言，二十分钟往往不过是他们行动中的一个小小片段，不能真的期望可以依靠这一次探知来找到朗梅的位置了。

　　很快，法术的持续时间就即将告罄。

　　最后，卫宫士郎听到了一声震动。

　　在这个能将喧闹的城市完全隔绝在外的密室中都能感觉到的巨大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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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偶尔我也会想，如果我没有来到美国会不会更好一些。”

　　一行人如约搬到了杰基尔的宅邸之中，自然以后的餐食，如果迦勒底五人只要有意愿，便会和杰基尔、弗兰一同共进三餐。

　　当然，在中午时他们在外游玩，不过晚饭还是成功赶上了饭点。

　　在席间的闲聊，自然也免不了回忆往昔。而杰基尔也不例外。

　　然而，这时就又是互飚演技的时候了。

　　阿尔托莉雅瞥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卫宫士郎。

　　他正微微低头，手中叉子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叉子停在了意面上的鲜红酱汁之中。显然是完全陷入了沉思。

　　她微微叹了口气，接过了杰基尔的话茬。

　　在这里，迦勒底可不能暴露出实际上她们已经对杰基尔的出身从非常奇怪的角度上有了了解。——再说了，实际上她们认识的也是那位生于英国亡于英国的亨利·杰基尔。而正在她们面前的这一位，虽然从各个方面都对应得上，但毕竟也在关键的节点与小说原著出现了出入。与他的交谈不得不专注对待。

　　“……咦？原来您不是美国人么？虽然您确实是伦敦口音，但我以为是受到了家人的影响？”

　　阿尔托莉雅的问题显然激起了杰基尔的兴趣。他晃了晃杯中的葡萄酒，微微后仰。

　　“哦哦，何等失礼，我似乎还没有说过，我是伦敦人。是在十年前才受邀来到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并从此在这里定居的。”

　　“那，是看您的学识，应该在来美国之前就已经功成名就了吧？为什么要跨越大西洋来到这个国度呢？”

　　“功成名就不敢说，说来惭愧，我现在虽然在阿卡姆也有一些产业，但是我的相当财富依然还是从祖辈上继承下来的。我的前半人生可以说顺风顺水——富裕的家境，开明的家庭，良好的教育，众多朋友中虽然不敢说人人知心，但是我自信，其中还是有相当部分并非只因为钱财与我交往，虽然有自吹自擂的嫌疑，我可以说我的前半生是毫无缺憾的。”

　　“但是，确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啊。”

　　他把酒杯放到桌面上。

　　“只不过随着我的见识的增长，我逐渐发现，在日不落帝国首都的光鲜之下，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榨取每个人身上的鲜血，而这张大网是如此的隐蔽——又或者是我太过愚钝，总之，以至于我甚至在我离开美国之前，我连是否真的有这张犯罪网络，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官僚勾结而已都无法确定。”

　　“……这张犯罪网络……莫非是前几年见报并去向不明的詹姆斯·莫里亚蒂么？我们当时也只是从报纸上知道有一个大罪犯落网，原来是这样级别的存在么。”

　　亨利·杰基尔看着阿尔托莉雅因为吃惊而微微收缩的瞳孔，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对于并不关心这方面事务的人，虽然福尔摩斯先生做了那样的伟大的工作，但是毕竟也不够为人所知么。”

　　他摇了摇头，将话题扯了回来：“确实，现在回想起来的话，那个黑幕就是莫里亚蒂无疑，不过在十年之前，我确实因为那件事陷入了无法开解的苦闷：我一方面坚持认为伦敦落入了一个若有若无的阴影之中，那座伟大的城市正在被寄生虫汲取营养，逐渐衰弱；另一方面用我那贫乏的才智，又完全无法找到任何端倪，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我的看法，最终我在接到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邀请时，可以说是如蒙大赦，用近乎逃离的速度离开了伦敦，来到了这片土地。”

　　“在几年之前，我才从伦敦的报纸上得知，那层黑幕被20世纪最伟大最智慧的侦探以生命的代价撕得一干二净。如果能再见到他一面该多好啊。然而我却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了。”

　　他叹息着拿起纸巾微微擦拭眼眶，而藤丸立香和玛修则不约而同地把头压低。

　　他继续说道：“而此时我也已经在阿卡姆落地生根多年，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已经没有回英国的打算。回想起来，我虽然和莫里亚蒂没有任何交际，但是我的人生还是被他永远地改变了。”

　　“虽然伦敦的阴影已经被拂去，但是——我也不再是忧心于身遭每个人，甚至忧心与我无关之人的那个我了啊。我开始追寻乐趣而不是正义……”

　　最终一切都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我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了啊，时间真是冷酷啊。冷酷到让我想把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切割成两半，这样彼此都能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困在同一个躯壳里互相折磨。”

　　“不对，不是这样！”

　　嘭地一声，玛修忍不住站起身来，对着亨利·杰基尔说道：“人的性格是自然而然的东西，在内心的斗争并不是因为内心的中有两个人，而只不过是同一个人的两个侧面，将一个人切成两半，除了悲剧之外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忍不住向着亚瑟王的方向瞥了一眼。

　　她说话的声调微微低沉了一些，声音从少女的尖锐变得略微中性：“压抑自己的本性与冲动尚可称为美德，以取乐为罪恶也可称为苦修，但是如果却反而因此而将自己折磨不休，那只是单纯的自我毁灭而已！”

　　她滔滔不绝地说完了这一大段话后，呆了一下，脸颊顿时涨得通红。

　　紫色头发的小茄子轻轻地落回了椅子上：“对……对不起，杰基尔先生，是我太放肆了……”

　　亨利·杰基尔先是呆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了一声：“…………哈。“

　　紧接着，是因为极度的欢愉而控制不住的开怀大笑，甚至这笑声让弗兰都忍不住面露惊容：

　　“哈哈哈——！不，没事没事。果然……果然，能让弗兰如此亲近的人，是有着过人之处的。能够与你们相交，真是我最近做下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啊！”

　　然而，原本会在宾主尽欢的氛围中结束的晚餐之末，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亨利·杰基尔皱了皱眉。道歉之后起身走出了餐厅。

　　在宅邸的主人离开餐厅的期间，阿拉什的声音在藤丸立香的心中响起：“……门外是一个穿着马戏团小丑装束的人。[明慎1]哦哦，这不是我们昨天在书店和我们擦肩而过的那个小丑么？嗯，他和杰基尔说……邀请他去明天的马戏团表演彩排？而且这是第二次了？这个小丑昨天居然在我外出的时候已经来过了一次？嚯——这个应该是只给和马戏团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发放的特典吧？没想到杰基尔居然会是喜欢马戏团表演的那种人啊？甚至和剧团的关系亲密到了会被反复邀请的地步啊。”

　　“确实，我也以为杰基尔是会更喜欢比较古典的歌剧和戏剧的类型……啊，杰基尔先生回来了。”

　　玛修的声音未落，杰基尔急匆匆地推开了餐厅的门。

　　“诸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亨利·杰基尔脸上因为激动浮现出了异常的红晕：“我没想到，我明明只是个在最近几个月才开始看马戏表演的新观众，居然得到了可以观看密斯卡托尼克马戏团彩排的邀请——！这次邀请允许我携带不到十人的朋友一同前往！我原本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获此殊荣，但是此时此刻，我能否邀请你们一同前去？”

　　“马戏团……么。”玛修微微愣了一下。

　　藤丸立香看到她的神态，本来已经快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杰基尔先生，我们的这几天的行程都比较随意，我想确认一下，这个彩排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举行呢？”

　　“密斯卡托尼克马戏团可是非常著名的表演团体，如果不想把自己的表演在正式开始之前就暴露得一干二净的话，可得挑个比较隐秘的时间才行。”亨利·杰基尔闻言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时间的话，是在二十多个小时之后……也就是明天午夜十二点，地点的话，在上下阿卡姆中央，可以说这座城市大发展的起步之地，这座城市最先建立起来的几座大厦中间的中央广场！”

　　藤丸立香微微吸了一口气：“——午夜十二点？明天？”

　　“……是啊，抱歉，按照马戏团的说法，希望至少在彩排一个小时之前进场。卫宫先生，你怎么看？”

　　已经缄默了一晚上的卫宫士郎以平淡到好像从来没有发过呆一样流畅地回答道：“这里到中央广场，如果坐马车提前出发的话，大概只需要几十分钟就可以抵达了吧？”

　　“是的，马戏团会约好马车接送我们。”

　　“……那么，请容我们考虑一下，明天中午之前给您答复，如何？”

三十六 城市之下

　　马戏团的彩排时间恰好就是外星人【瓦内特】预告的世界毁灭的时间，这会是巧合么？

　　反正迦勒底不愿意这么想。在现在缺少线索的当下，这样一个微妙的机会当然不可以错过。

　　“咦？卫宫先生，你不和我们一起去么？”

　　“嗯，你们是打算去广场附近的大厦上勘察地形对吧，我有一个想法，虽然不够成熟，但还是值得一试。”

　　自然，如果马戏团的彩排有存在变成最终决战的战场的可能，那么即便迦勒底算得上是客场作战，也不能在对地形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战斗。在都市这种复杂地形中尤其如此。

　　但是出乎藤丸三人意料的是，卫宫士郎却表示不会跟着一起前往，十分坚定地要求再次分组。

　　在19世纪末灯火通明的夜晚外出闲逛也不是第一次了。在只有月与星光的时间彻夜狂欢也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标志之一，在阿卡姆这样和美国清教徒风气格格不入的但是这次卫宫士郎的行动却专挑隐秘的地方前进的同时，目光却盯着地面。

　　默默跟在他身后的阿尔托莉雅有些不适地扯了扯在她身上的光滑布料，面带不悦。

　　“……士郎，为什么要让我穿上这身好像是防护用的奇怪服装？”

　　而这次行动的奇怪之处，还有阿尔托莉雅外面又被要求穿上了一层近乎雨衣的外衣。而且也不算怎么合身，如果要战斗的话，多半它是会在不列颠的红龙的魔力洪流下被撕扯得粉碎的。

　　最重要的是，到现在卫宫士郎的表现让她想起了另一个说话常常藏起一大半的白毛半梦魔魔术师——同时也是她的老师。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值得依靠，但是有时候不免……

　　拳头硬了。

　　“抱歉，因为我还没有下定决心。”

　　卫宫士郎停下了脚步，他再次向周围看了一眼。

　　这里是城市的角落，因为远离城市中心也远离最如火如荼的发展地区，已经有些荒废了，因而即便在夜晚，也只有一盏路灯像是施舍一样被安置在街道的一端，任由剩余的部分依旧笼罩在黑暗之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

　　阿尔托莉雅这才注意到卫宫士郎的视线所聚焦的方向。

　　——那是城市的下水道口。

　　她眉毛不禁跳了一下。

　　“……士郎，你该不会打算……！”

　　“所以，我才犹豫啊。如果还有充裕的时间，继续在朗梅的家里守株待兔也不是不行，但是女仆说他行踪不定，经常会数天不归家，如果他的计划真的即将开始，那他现在恐怕会等在一个无比安全的地方，静候一切按计划进行吧——而我们现在却还是没找到最关键的入手点。”

　　“所以，你认为他有可能藏在下水道里？确实，阿拉什的用千里眼侦查的时候也不会刻意往地下去找，这里的确是个盲区。”

　　“……也不能说不可能。”卫宫士郎捏着下巴想了想，答道。

　　“——但是，我本意并非如此，我其实是想……”

　　他掀起了下水道的入口。

　　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随后他的声音顺着井壁传了上来。

　　“——想确认一下，有没有用特殊甚至极端的手段，把他逼出来的可能。”

　　阿尔托莉雅犹豫了一下，轻叹了一口气，也跟了下去。

　　咔哒。

　　一只白色透明，如同幽灵一样的手费力地拖着井盖将这个入口重新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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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的下水道，还能有什么区别呢。

　　各式各样的污物都被水流带走，借由管道最终排放到河流或者海洋之中。而对阿卡姆这样濒临两条河流又有海港的城市来说，就更是十分方便了。

　　虽然随着城市的发展，到了19世纪末，已经脱离了过去几百年中，各种各样的污物在街道上横流的不堪奇景，但是这也意味着下水道逐渐变成了这些污秽的集中之地。

　　但是，阿卡姆的下水道看起来并非仅仅如此。

　　他们原本所在的地方是这座城市最靠近内陆的部分。跳进下水道口之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可供两人并肩的窄径。

　　潮湿，阴暗，恶臭，不明正体的黏着物——

　　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能避免的东西。

　　当一滴来历不明的液体落到了骑士王身后湿漉漉的石阶上，激起了一小片水雾之后，阿尔托莉雅才意识到青年为什么坚持要她穿上那身防护衣。

　　沐浴鲜血已然是一种上战场的人必须克服的糟糕体验，而在这种惹人遐想的环境中前进，则需要的是另一种勇气。虽然这种街道上的下水口中很可能是没有那种让人作呕的污物，但是她也忍不住为向那个方面想象。

　　阿尔托莉雅下意识地微微收敛了呼吸。犹豫了一下，随后魔力开始在她的体表充盈，组成了一层无形的防护层。

　　她自然不会娇气到要求更严实的防护，又或者因此怯场：毕竟骑士的光鲜靓丽也一向是只于战场之外存在，只于宫廷的画作与诗人的歌谣之中闪耀——但是她也不愿意吸入太多这种污浊的空气。

　　啪。

　　他们两人依旧在狭长向下的通道中向下走着。

　　说起来，这条通道或许太过狭长了一些。在这有些不祥的通道中，阿尔托莉雅忍不住问道：“士郎，你说的极端手段，到底是什么？”

　　“…………”

　　红发青年的脚步没有停，也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如果实在没有时间的话，对一个沿海城市，暴雨狂风来人为制造洪涝也不得不作为逼出朗梅的考虑手段了。”

　　这时，阿尔托莉雅才回想起来她曾经看过的对特异点f的作战记录。

　　手持腐化黑暗之后的圣剑的亚瑟王，焚毁整座城市的烈火与将这毫无来由的燎原之火都化为乌有的不息豪雨。

　　而那场大雨的召来者，就是眼前这个青年。

　　“……那么，你来这里的下水道真实目的其实是……？”

　　“为了确定，在这个城市用洪水的效果如何，如果下水道系统的质量太高的话，有可能就连这个手段也无法获得理想的效果。”

　　终于，这条有些过于狭长的通道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