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两人陷入了沉默。
映入两人眼帘的，与其说是一条管道，还不如说简直是一座构筑于地下的城市。
通道狭长向下，只能说明这条下水道深埋地下数十米之处。
但实际上，也同样有另外一种可能：譬如说——要给下水道网络留出足够的高度。
将近两层楼高的夸张高度，将近十米宽的排水道，甚至就连两边用于给检修人员行走的通道都宽敞到足以让马车通行。
——而这，不问可知，也只不过是这座城市最为边缘的那一部分而已。可想而知，在靠近城市的中心区域，人口更为密集的地方，排水网络的规模必然会更加夸张。
卫宫士郎重重地拍了拍额头：“————就比如现在这样啊！”
卷三幕间（五） 拟像分身 三座大厦
在同一时间，藤丸立香一行人也已经向着上下阿卡姆交际之处的中央广场进发。
只不过，用双腿在高楼间奔行，虽然是从者最擅长的前进方式，但是在一个不夜城中如此肆无忌惮，多半会在第二天就上报纸，在可能只剩下最后一天的时候当然要谨慎行事。
——
所以她们三人决定骑飞马。
当然，这种事情显然是征得了卫宫士郎的同意——又或者说是他主动要求的。
卫宫士郎显然不希望在明天决战之前还要消耗法力来从迦勒底把飞马们召唤过来。既然已经决定今晚上并不试图进行决战，那索性把明天可能需要做的事情都挪到今天来做。然后明天就可以将全部的精力与法力都转移到作战上面。
法师可以在短时间内做好某些事情，可以在长时间里做好几乎所有事情。但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做好所有事情。
每一天清晨都必须做好抉择，自己要为哪些方面而准备法术的。原本卫宫士郎的五人队中有五个施法者的丧心病狂的组合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但是眼下，卫宫士郎就只能独自承担这个苦恼了。
飞马作为目前一行人最强的机动力量——仅次于那些有着幻想种作为坐骑的骑之英灵的速度，能够连续在空中飞翔将近十个小时的续航，以及可以轻易控制的飞行高度——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是极为强大的代步工具。
更可贵的是，在这个时代，在几十年后逐渐耳熟能详的诸多飞行载具尚未开始在世界各地开花结果——至少在阿卡姆的上空，还没有热气球与飞艇的身影。只要不是被近距离目击，在这个昏暗的黑夜，飞马就只会被当成普通的飞鸟罢了。
唯一的可以称得上缺陷的地方，就是这些仅仅肩膀就比藤丸立香还高的高头大马即便收起翅膀也难以在狭窄的地方行动，更不要说战斗了。而在腾空之后长达十米的翼展虽然在正面交战的时候极具压迫力，却也直接导致了当他们伙伴进入地下城之类的地形的时候只能原地待命的结果。
——譬如现在，卫宫士郎和阿尔托莉雅就只能用两条腿在下水道里奔跑吧。嗯，这么说可能不够准确，说不定是阿尔托莉雅拖着卫宫先生在下水道里跑。
藤丸立香默默地想着一本正经的青年被骑士王像是拖在地上的景象……
噗！
不，冷静，说不定是卫宫前辈被骑士王横抱着在下水道里疾奔……
噗哈哈哈——！
“咳哼，御主，虽然有想象力不是坏事。但是你最好考虑一下，还有一个【卫宫】就在我身后的事情。”正骑着飞马在藤丸立香身后的阿拉什自然是将藤丸立香的心事尽收眼底，他咳嗽了一声提醒道，“你的优等生形象已经在这几个星期里逐渐被你自己破坏殆尽了。”
藤丸立香顿时抖了一下，她回过头看了一眼。
另一个红发青年就在阿拉什身旁。
——那是青年的拟像分身。
他骑着卫宫士郎的那匹名为弗拉格拉克，与凯尔特神话中鲁（和谐）格大神的佩剑应答者，又或者可以称为逆光剑的神剑同名。而东·斯塔利恩则飞在最后方。
虽然顶着完全同一张脸和相同的装束，但是这个【青年】的面部表情显然要丰富的多：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本体年轻的时候面对这种玩笑还会还一下嘴，现在已经是被怎么开玩笑都毫无波澜的无趣家伙了。就算你在心里想，’其实他在下水道里是被阿尔托莉雅当成标枪一路扔过去’，他最多也是声称扣你的晚饭，然后过了饭点还一定要给你做一顿夜宵。随便折腾他好了，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
在藤丸立香右前方的玛修则忍不住转过了头：“——那个，拟像先生，你不是卫宫士郎先生的分身么？为什么性格差别这么大？”
“……啊，原来如此，本体还没解释过这个事情。”
阿拉什身后的【卫宫】一拍手掌：“虽然拟像分身这个说法很方便，但是我和他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本体和分身关系，而是原型和复制品的关系。虽然才能上是相同的，但是性格完全没有任何联系，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刻意为之，我甚至不会有他的记忆，只是一个和他有一样才能，有着知识但是没有记忆的另一个人而已。所以在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实上那边是完全不知道的。”
“……拟像先生，是另一个人……么？”
藤丸立香咕哝了一下这句话，便沉默了下去。
拟像卫宫扬了扬眉毛：“喂喂，你们该不会抱有，’哇哇，原来这是个有自己思想的活物，那么把他当消耗品一样用很是残忍’这样的想法吧，那大可不必。告诉你们吧，卫宫那个蠢材也是有着和你们一样的想法，所以他坚持秉持着我和他是同一人的原则，每次把我制造出来都会和我同步记忆，性格也没有变化，所以我每次消失就和回家没什么差别，啊，拿英灵来说，这里的我就相当于英灵殿上的英雄们的投影一样，也即是另一种从者，要是把我的安全纳入战术考量，那这个法术就失去了其最大的意义了。”
看着气氛还是没有起色，拟像无奈地咳嗽了一声：“听好了——不要干这种蠢事。你们的性命无论如何都比我的重要，我的存在是个消耗品，反正卫宫他召唤我都是一个祈愿术就能做到的事情。如果你们坚持这么做，并不能证明你们的良心，只是在给本体加负担。如果你们真的忧心他，就少给他找点活干吧。”
把善良的代价丢给其他人去承受只是伪善而已。这句诛心的话被他咽回了嘴里。
虽然长篇大论已经结束，但是氛围还是没有好转。
玛修有些沉郁地开头道：“……对不起，拟像先生，我们明白了。”
“嗨呀，所以，就是开了这个话题的我的错啦。多说多错的道理我是明白了。”拟像大概是已经束手无策了，他苦着脸看向了阿拉什。
他的意思很明显——我是不行了，能读心的先生，有点作用啊！
被甩了一口调节天真的少女们心情的大锅，阿拉什的脸上也不免因此露出了一丝苦恼：“这个话题就先放到一旁吧，我们的目标地已经到啦。”
中央广场的位置，恰好就在他们那座巨大的公示牌之后。
阿卡姆的起步时间也不过是最近十年的事情，这个时间期限对于一座城市发展还是太过短暂了一些，其具体表现，就是将中央广场包围其中的三座尚未竣工的摩天大厦。
然而，即便只看已竣工部分，这些高耸入云的钢铁之树顶端都已经距离地面有百米之高。
如此高度的丘陵群山于地球之上遍地都是，但是当这样几座完全用钢筋混凝土人工搭建的建筑冲天而起时，这鬼斧神工的非天然异样感带来的是与无垠雪山不同的另一种震撼。
三座大厦以大约品字形的结构排列。北方的大厦是空心的环状，西南的大厦是直的，而东南方的则大约是个二百七十度的圆弧。
“哈。这可真是。”飞马光明载着阿拉什飞到了西南方的大厦的还满布着脚手架的正上方，阿拉什看着他下方如同瀑布一样飞流直下的笔直结构，吹了声口哨：“即便对英灵来说，这也是个足够华丽的战场啊。”
“……是么。”
藤丸立香揉了揉眼睛，她的视野有些模糊。她嘟囔道。
“……我倒是觉得，这三座大楼的形状，让我有点想吐啊……”
三十七 地下世界的清洁者
“……呼……！等……等一下，阿尔托莉雅，我……我得休息一下了——！”
在又过了一个拐角之后，代表下水道终点的通向河道的亮光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已经连续奔跑了几分钟的卫宫士郎终于渐渐停下了步伐，几个踏步将速度降了下来，也顾不上空气的污浊，双手支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
而在他前面的阿尔托莉雅则依旧气定神闲，她确认了一下周围除了污水的流动声就只剩下青年的呼吸声之后，才转过身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士郎，你可能是第一个试图跟着从者一起奔跑的魔术师。”
虽然已经在气势上完全落于下风，但是青年还是试图从言语的漏洞上找到反击之处。
“——你明明不是从者——”
“确实如此，毕竟现在的我比以从者之躯现世的时候要强得多——而你在明知如此的前提下，还是试图和我一起步行赶路呢。”
卫宫士郎被少女挤兑地有些说不出话，只能闷声闷气地答道“……与在被你抱着前进相比，我宁愿在这里多喘一会。”
“士郎在某些奇怪的地方有倔强的自尊心呢。”
“…………”
红发青年只能闷头喘气。
虽然自称是需要休息，但是以选民的那可以仅依靠再生能力就能断肢再生的体质，连续奔跑几分钟的辛劳在几口呼吸之间就再度排除出体外。
“呼……”卫宫士郎抬起头来。他重新站起身来，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在图书馆找到的那张加上了数不胜数的标记的下水道地图。
“根据我们之前找到的记录，阿卡姆有三套彼此隔离的下水道系统——下卡姆南侧，密斯卡托尼克河与马努赛特河之间的主城区，以及马努赛特河北岸的新建部分，那道亮光之处大概就是密斯卡托尼克河了。大概在那个出口的对面就有另一个排水口了吧。那里应该是四号的排水道口。”
在十年前，阿卡姆还是一个坐落于密斯卡托尼克河岸两侧的阴郁小镇的时候，在河岸以南的南城区的面积还要比北侧更大。然而时至今日，随着阿卡姆向着东北方向的迅猛发展，已经改名上阿卡姆南城区的部分的设施已经只剩下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和一些住宅了。
同时，面积也已经远远不能再与面积已经是南城区数十倍的主城区比。
而自然，下水道部分也是同样如此。
两人通过任意门跃过了汹涌的河流和往来不息的航船，直接跳到了另一个下水道区域之中。
在进入的一瞬间，两人的步伐不约而同地放缓了步伐。
这一片区域里，满是不自然的细微痕迹。
正因为两人所在的位置是一瞬间就完成了切换，所以前后的差异明显到能够一瞬间就体察出来。。
通道中的湿润程度有着极其异常地提升。
明明背后是波涛汹涌的密斯卡托尼克大河，然而在这金属间隔的下水道之中的湿度却比河道之上更高。甚至于越向下行动，这湿度明显还在进一步地上升。
很快，这条向下通行的通道也即将到达尽头，他们两人将要进入开阔地区了。
【我认为我们现在开始应该隐形行动了。】
一条消息透过心灵链接传到了阿尔托莉雅那里。
她点了点头，随后两人的身形在魔力的波动中变得透明。
很快，异常的痕迹就变得越来越多。
譬如说，下水道中理应因各种生活污水的存在和在阴湿环境下的进一步分解，散发出人类难以难受的恶臭才对。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小生物在各个缝隙中流窜，即便是再如何努力清洁，也难以避免这一点。
而随着工业时代的到来，各种生产线的诞生的废弃物则让污水中甚至变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剧毒。而阿卡姆的主要产业，就聚集在主要城区的周围。
——而这里，并没有这种东西。
通道很深，很显然，在主城区，可能要同时向两条河流排水——也有可能同时被两条河流倒灌的地方，因而这一片下水道的体积甚至比之前所在的区域更接近一个潜藏于地下的国度。
更加纷杂的通道，更加幽深的天花板。
这片本就黑暗，只有偶尔可见的一盏小小的电灯在墙壁之上闪耀着光芒。然而人类的科技光辉却只能照亮小小的角落，对幽深高远的绝大部分空间都无能为力。
卫宫士郎和阿尔托莉雅虽然能靠魔力看清这个下水道的各个角落，但是地形的高度复杂让他们不由自主地选择放慢了角度。
有意无意地，这片下水道的修建方式极为诡异。
几乎没有任何一条通道的路径是直线的，每一条的轨道都带着些微的，在摇曳的黯淡光芒下以及忽上忽下的坡道乃至于分层中极易被忽视的弧度。而纷杂的岔路和通道则让前进变得愈发困难。
虽然卫宫士郎一开始还能依靠强记来确定自己的位置，但是随着地形复杂度的不断上升，如果还想只靠对他们两人位移的肉体记忆来强行判断出自己的绝对位置，但是在位移的方向第五次因为通道的弧度而不得不发生微调，让他的计算量再度上升，他停下了脚步。
随着他们两人的深入，周围的环境又开始了变化。
简而言之，就是变得更加的【单调】。
不再有那种微妙的真菌和黏着物混合的黏湿墙壁。
而是渐渐变得，开始泛出淡淡的幽绿的色调。其上湿润的混合物都被某种东西完全清理掉，然而作为代价，替换为了某种不明的幽绿一样的黏液。
仿佛有某种有着极高的积极性、高大而有力的清洁工，不断地清扫打理着这个地方。然而就像清理的悖论一样，用拖把拖走地上的污渍的时候，总要将拖把沾湿，才能更有效地将清洁进行下去。然而，拖把总是不可避免地再次在地面上留下水渍。
而那种幽绿的让人毛骨悚然的色调，就好像是这种清洁工活动留下的痕迹一样。
它们在这片下水道中活动着，像是最爱岗敬业，有着最严重的洁癖的清洁者一样，将所有的污渍全部擦拭——舔舐——吃掉——吸取。
然后，在这里的各个角落，留下了它们活动的痕迹，将这个地下的国度染成了幽绿色。
原本因为过于混杂而超出人类分析极限的下水道的气味，都变得明晰了起来。
一种越来越浓烈的恶臭，和越发厚重的，海腥味。
【“啊——见鬼，阿卡姆下水道的鱼腥味怎么越来越重了。”】
曾在几个小时前萍水相逢的一个高瘦中年男性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三十八 生命的尽头
——很明显，虽然只是又一次试探性的侦查活动。
但是他们大概中了大奖。
【士郎，这些黏液中有轻微的魔力反应，不过……】
阿尔托莉雅微微叹了口气。
【——我没办法想象，到底是什么幻想种能够留下这样的活动痕迹。】
【我倒是有一些想法。】
依旧还在隐形状态的卫宫士郎凝聚魔力，仔细观察了那些闪烁着奇异光彩到仿佛绿色的黏液。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戴上了手套，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些光滑而反光的粘稠之物。
将银火赋予的类法术能力启动。
侦测毒素和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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