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另：很遗憾，本书自即日起断更至3月24日……万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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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船客们
获月的第一天，已经入夏月余。
现在是地中海上的干燥的西北风在这片在这片波涛汹涌的上空呼啸不止的时节。而他们此时从法国东南沿岸的马赛向亚历山大港，正是最适合将他们送向目的地的顺风。
法老号本就是一条大船，在地中海的沿岸行驶是轻而易举。事实上，它是为了能够在各个大洲之间航行贸易而生的。即便是从马赛出航，出直布罗陀海峡，顺着非洲西海岸一路南下，绕过好望角，最终到达印度，这样来回需要长达数个月的漫长航线，对这条下水不久的崭新船只也只视若等闲。
在此前的雇主的要求下，这条理应满载货物穿行于各个文明世界之间的帆船却少见地完全空载。甚至就连海员都只带了莫雷尔父子公司中最为熟练的那一些。
——如果不是出了某个“意外”的话，就连乘客都应该只携带两人才对。
在马赛城，船只的离港与进港总是能引来数千上万人的大事。
因为这意味着财富被埋入土地之中以及财富的开花结果。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财富已经早早地被老莫雷尔收进囊中了。
法老号终于从海湾中把船头掉转了过来。
船只飘出港湾之后，法老号那些在海上漂泊的时间几乎与在陆上的老海员们喊着口号将一面面白帆升到了法老号百米高的三座桅杆之上。地中海的往来无忌的西北风被白色的织物捕获，沉重而宽大的白帆在大风中鼓起，沉闷而又清晰的帆布在空中的翻滚的声音从百米的高空中一直传达到了法老号的甲板上。彼此交错的粗大绳索将这些人类智慧的结晶紧紧捆缚在了桅杆之上。
虽然这个时代的楼房高度还远远达不到摩天大楼的几分之一，但是以海洋为生的人们却已然见惯了高耸入云的白帆。
这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奇迹。
最能吸引阿拉什这样的神箭手的自然是位于船只最高点的主桅杆的瞭望台，此刻的他早已顺着高高的木梯爬上了这条船的制高点。变成了众人眼中的一个小点。
现在已经是下午，阳光已经不像正午那样耀眼夺目。藤丸立香此刻趴在法老号左舷的栏杆之上，看着地中海的水流被这条船只一分为二。
依靠发动机驱动的钢铁怪兽和依靠风与人力的利维坦，这就是人类航海的两种形态。在上一个特异点中，她们就是乘着蒸汽轮船，在汽笛声中到达了美洲。而此刻，遮天蔽日的一面面白帆则无情地打破了她凭依在船头，看着浩瀚大海扑面而来的幻想——
在前桅杆的前方，还有几面斜帆挂在船首斜桅杆之间，将开阔的视野遮挡了不少。
“呼啊……”藤丸立香刚想伸个懒腰，从双臂上回馈回来的紧绷感让她意识到这里不是可以放松的迦勒底境内，她用一个别扭的姿势重新站正，轻咳一声：“——真是遗憾啊。不过也没办法，毕竟船只是靠风力前进的，那只要能够充分利用风，自然是帆越多越好。”
站在她身旁的则是一个金色的盘发女性，不过她显然对自己身上的华丽的装束并不适应：她总是将身体挺直，然后一只手放在腰间。行动时常常显得有些昂首阔步，仿佛并不是一个长裙及地的贵族女性，而是来自上个时代的骑士。
其真名为，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乃是来自千年之前的亚瑟王。
阿尔托莉雅向着周围看了一眼，向着年轻的御主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藤丸小姐，这次交涉进行得很完美，能够将普通的任务正常完成就已经是能力，而成功找到了两骑英灵的行踪并和他们建立联系，不论从哪个角度而言，这次行动都堪称完美，是足以被吟游诗人称颂几个月的功业哦。”
“嘿嘿嘿——”藤丸立香虽然很想表现得矜持一些，不过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上翘起来，如果她有一条尾巴，大概现在已经在她的身后转得像风车一样了，“也没有那么厉害，如果没有充足的事先准备和阿拉什站在旁边，让我主动去肯定是不敢的，和圆桌骑士们创造的诸多功绩是不能比的啦~”
“不，虽然圆桌骑士们大概在后世有不少传说流传，但其实更多是在热血上头的时候就挥舞着剑把自己置身到危险之中，到了绝境才靠着自己的武艺和急智反败为胜。藤丸，你可以自豪地说，你现在也已经开始向着英雄的道路迈进了。”
“英雄嘛……”藤丸立香脸颊微微泛红，她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里转着圈，“哪有像我这么弱的英雄，恐怕当贤者给建议会是个更有前途吧？”
“请放心好了，以你的才能，在人理烧却之后，无论是留在迦勒底还是回归现实，都必然能够脱颖而出吧。”
藤丸立香的脸颊的温度则在神话中的英雄的赞美之下渐渐开始向着冒烟前进。
“呜……阿尔托莉雅小姐，别再说下去了，一句话还没关系……”
“笃笃笃，笃笃，笃！”
就在这时，两人的交谈声被一连串的脚步声打断。
法老号的二层甲板通向主甲板之间的舷梯被紫发的少女踩在了脚下。
她显然也还没有习惯穿着长裙行动的模式，在如同紫水晶一样的柔顺及颈短发以及纱巾出现在甲板上的时候，它的主人她才意识到以她现在的打扮不是很应该以这样的步频行动，连忙放慢了脚步。
只不过多少有一些自欺欺人。
玛修·基列莱特此刻正穿着这个时代的套裙——除了前胸和脖颈微微暴露在外，身体其他部位都被笼罩在织物之下，白皙如玉的锁骨在阳光下耀眼夺目，长裙身周四遭都被编织上了紫罗兰的图案，长裙紧紧地贴着她的身躯，将她那即便不需要束腰也足以让普通女性感到羞愧的细腰完全展露了出来。不过，在这个时代，与男性用丝袜表现自己腿部的纤细相反，玛修的双腿此刻完全被笼罩在蓬大的长裙之下了。
她微微一张望，就找到了她的目标。她微微提起裙摆，小步跑到了藤丸立香和阿尔托莉雅身边，然后她迟疑了一下，将自己的呼吸频率加快了一些。
——虽然她现在能一击在法老号的水线上开一个大洞，但是该装还是要装。
藤丸立香凑到了她的身边，嗅了一下，笑着说：“——玛修，我如果法语学得更好一些，能伪装成法国人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直接找玫瑰花向你求婚了！你现在比穿着迦勒底制服的时候还要漂亮几倍。”
“前辈不要说笑了，类似的话你已经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说过一遍了。”
“原来如此，是我错了。”藤丸立香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居然只说了一遍，看来是我的眼睛发现美的能力还是不够。”
在藤丸立香让玛修的脸庞也红到可以把海水煮沸之前，阿尔托莉雅把自己的女骑士救了下来。
“玛修，你是来找我们的么？”
“哎？哦，可以这么说吧。”玛修说着却摇了摇头，“只不过，卫宫先生说，他的研究已经告一段落，不再需要我一直跟在身边了，我接下来可以自由活动了。”
“——前辈，陛下。”
她闭上双目，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海水气息的咸湿海风。
“生命真是美好啊。”
阿尔托莉雅双眉微垂，沉默了一下之后，她点了点头：“那么，年轻的绅士和女士，请享受地中海的海风吧，我就去士郎的舱室里保护他了。”
两位少女的欢声笑语被她抛在脑后，她沿着玛修的来路走下了主甲板。
一同被抛在脑后的还有下午的明媚阳光。
甲板之下仍然非常阴暗，在木质的船只上照明自然非常有限，在航海早期甚至不会有舷窗的年代，住在主甲板之下的海员只能与浑浊的空气和阴暗为伴。
阿尔托莉雅推开了勒克莱尔船长安排给卫宫士郎的舱室。仔细观察了一下青年的表情。
青年的面孔被天花板上的光球投下的阴影遮盖。
阿尔托莉雅心里一沉。
“——果然，其实并不顺利？”
卫宫士郎长长地叹了口气，把身前的的厚厚文件和笔记拍在了桌子上。
“如果说把一个又一个方案扔进废纸堆里也算是进展，那研究进展是很快的。”
十 流淌的时间
“——麻烦，非常麻烦。”
卫宫士郎吐了口气，把笔放在一旁。
“我对变形的使用水平只能算是照本宣科，只是会用最常见的那几种用法，在这方面并没有投入过任何精力去研究，而且我所有的法术书和奥术书都已经丢了……不，我的收藏里也并没有这方面的内容，只能从零开始。”
“——事实上，就我所知，变形术目前的研究上限也是变形成某一个已经熟悉的个体罢了。这方面迦勒底倒是有试管婴儿基因调整的资料，但是这和我所学的基盘完全不共通，我根本看不懂。如果让我融会贯通一个新体系，那又是一个经年累月才能做到的事情……！”
“时间，时间，时间……”他站起身来，身下的木板在青年的焦虑的步伐中发出轻响：“什么都要时间！但是我能等时间，时间却不会等我！并不是没有路，而是哪条路的时间都不够！而且玛修还拒绝保守疗法，非要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几个月时间再缩短一半，看样子她哪怕知道自己下一战就必然会灯尽油枯都一定要出去战斗，真是岂有此理！”
他越说越恼火，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阿尔托莉雅分明看到了他的眼中微微发出了银色的光辉，几朵稀薄的火苗从眼角溢散而出。
“玛修居然还说什么她是自愿如此——！我可不是什么尊重别人选择，哪怕别人想自杀都随她去的那一派的！”
卫宫士郎把手里那些写满阿尔托莉雅不认识文字的演算草稿团在一起。
“什么【宿命】，【生而为此】……”
银色的火苗——又或者某种接近火焰的能量随着勃发的怒气于青年的双手中升腾而起。
纤细如丝，纯净如银。
下一秒，这种宁静的银色的火焰骤然爆发为蓝白色，即便只是面对普通火焰都会在几秒内变成飞灰的白纸在这种能量面前更是脆弱无比，在灿烂的闪光之后，青年手中就只剩下一团细小的白色微尘。
青年微微一挥手，灰尘便于空中颤抖着缓慢飘落。
“明明是一些根本站不住脚，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起来特别诗意的理由，结果却被莫名其妙地奉为圭臬，真是让人受不了！！！”
他盯着地上的灰烬，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一个方案失败了，那我就想第二个，第二个也不能建功，那我就找第三个！第十个都不行，我就找第十一个！如果一天十六个小时不够，那就二十四个小时内都不停歇好了！”
亚瑟王看着显然怒气丝毫未消的魔术师，轻轻吐了口气。
本就是为了玛修的身体事情殚精竭虑，他们才会选择从马赛登船，前往亚历山大港。
法老号这样的大船，即便是在空载顺风的最理想状况，速度也只有十节左右，相比于第二特异点中，那些曾经在欧洲大陆纵横驰骋，可与雷霆的轰鸣声竞速的Rider的极速来说，这条船的航行速度可以说是比乌龟还要慢。
因而，他们会在地中海上度过足足数个星期。
——在这段自从人理烧却拯救行动开始以来，从来没有过的长假期中，玛修是自由的。
即便可能最后他们也来不及救下玛修，那么至少也要尝试让玛修在最后的时光中曾经到过地球的各个角落，在她短暂如流星的生命中留下美好的回忆，而不是真的如同工具一样，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她的时间唯独不属于她自己。
与这一点
“——安心，士郎。在这种事情上，我会想办法的。”
她看着青年的微微睁大的双眼，斩钉截铁地说：“她身上的英灵是我麾下的骑士，我的魔力大概是能让他的灵基上浮的，如果玛修真的到了最后的程度，大概就无法保证在身体的控制权对抗上压过加拉……”
她犹豫了一下，注意了一下青年的重新变得专注的表情。
没有因为她吐出的那个字眼而出现任何变化。
可能是因为青年本就是个感情的起伏异于寻常的人，也可能是因为，她和他之间大概已经不再有什么秘密了。
“……加拉哈德，如果是他的话，是不会介意再次拯救玛修一次的。”
——她也不会允许玛修，一个和加拉哈德几乎同龄的少女，在她的面前失去生命。
这种情况不会出现第二次。
她至今还记得在卡美洛翘首以盼的那个下午。
那一天原本风和日丽，天空中只有和卡美洛一样纯白无瑕的层云点缀着天空。
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梅林在那天早上突然失踪不见，找遍了酒馆也不见他的身影。
现在回想起来，一定是无所不知的半梦魔魔术师预见到了那天的悲伤，以人类情绪为食，喜爱欢笑的他是绝对无法忍受那样的氛围的。
但是她当时仍未能意识到这次失踪的特别，以为只是梅林和往常一样普通地脱离岗位，四处寻欢作乐——又或者像他自己声称的那样，去进食。
她对那一天的最后印象，就是当浑身是伤的鲍斯告知人们，圣杯探险队几乎死伤殆尽，帕西瓦尔和加拉哈德双双身亡的消息时，毫无前兆的从天而降的大雨冲刷走了她的泪水与拯救不列颠的最后希望。
而她却没有像加拉哈德一样放弃圣杯的勇气。反而为了圣杯，不但生前，连死后已然允诺交出。
明明已经自认为没有资格当王了，却要拿出以亚瑟王的身份去命令比她更高洁的加拉哈德。
真是不像样。
就在她几乎被过往溺死的时候，青年一贯沉静到近乎毫无感情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么，就拜托了，阿尔托莉雅，算我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不愿继续打扰青年的研究，原本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骑士王的脚步顿了一下，她忍不住转过了身来，瞪着青年的眼睛：“——为什么会是你欠我的人情？”
青年呆了一下，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所以说，为什么会是你欠我的人情呢！？”骑士王双手微微发抖，“玛修是加拉哈德的亚从者，我是统领加拉哈德的圆桌骑士之首，不管从任何角度而言，都是我和她更亲近，事实上你只是比我早见到玛修几个小时罢了！应该是我向你求救而欠下你的人情。为什么你这么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帮助玛修，是你欠了我人情呢！？”
“唔……”青年思考了一下，答道：“因为是我向你求助？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主动权的问题吧。”
这根本不是重点。
阿尔托莉雅双眉微竖，就在她即将发作之前，这间窄室的屋门被敲响了。
“——卫宫，你现在有空么？我发现了一个不算特别急的急事，我觉得得和你说一声。”
“Archer？请进。”
弓之英灵拉开舱门才发现原来这个并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居然塞了两个人，他扬了扬眉毛，“哦哦——，阿尔托莉雅小姐也在这里啊。”
他刚想笑一下，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之后，刚刚弯起来的嘴角又向下垂了下去。
“你们两个……哎，算了。说起来，这事和阿尔托莉雅小姐可能也有关系。”
他晃了晃头，直接开始说正题：“——两位，明天的话，玛修倒是没关系，但是藤丸立香可能……不，是肯定会出问题。”
卫宫士郎和阿尔托莉雅迷茫地对视一眼。
“Archer先生，你的千里眼的未来视能力能这么准确么？但你好像看起来没有那么焦急？”
面对阿尔托莉雅的疑问，阿拉什耸了耸肩：“问题就在于，这个问题并不是大问题，而是迟早会面对，而且未来还会经常遇到的问题。”
卫宫士郎吐了口气：“——Archer，为什么你也开始说话遮遮掩掩了。”
阿拉什不禁苦恼地挠了挠头:“真的假的，我觉得卫宫你像是在野外生活经验比较丰富的人，应该对此比较熟悉的人，居然没预料到这个问题么？”
“……哈？”卫宫士郎重重地摇了摇头，“我经常在缺少人烟荒野里连续活动很久是没错，但是这有什么问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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