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卫宫士郎,降临迦勒底 第130章

作者:莱斯利格林

  “——真的假的,真的需要让我说的那么直白么。”典型的男子汉显然犯了难,他将求助的眼神投向理应有所了解的骑士王。

  “就是,亚瑟王陛下,你应该也有率军出征时间超过一个月的时候,就没遇到什么困难么?”

  阿尔托莉雅显然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迷茫地答道:“困难?找不到敌人?敌人不断骚扰拒绝决战?士气低落?补给不足?”

  “所以说——!从特异点F到现在已经将将过了一个月了!明天早上开始,御主大概就要卧床休息几天了!”

十一 船上生活

  “……呜……”

  在阴暗的房间中,女性的低矮啜泣声吹拂得房间内的灯光摇曳不休。燃烧的火苗在阴冷的风中明暗不定。

  “……我……好……痛……啊……”

  沙哑不清的声音影影绰绰地穿过房间,若有若无。

  “…………呜…………”

  “谁来……救救我……啊……”

  其中蕴含的,是毫无出路之下才能发出的悲哀与绝望。

  在这让无知者避之唯恐不及的哀鸣声中,房间的房门在门轴的转动中发出了吱嘎的一声。

  房间的色调随着在两名的拜访者那鲜红如火与灿烂如阳的头发中重新变得明亮。

  “可以了可以了。不要再叫了。”卫宫士郎叹着气,腾出一只手把门重新关好,随后重新端平手里的餐盘,走进并不宽敞的房间之中,“你是想把船员们都吓死,让我们乘幽灵船去亚历山大港吗?”

  女鬼哀哭声始作俑者立刻就想反驳,但是刚刚一用力,就再度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倒在了床上,脸色煞白,最后只能声若游丝地反驳道:“——如果是法老号的话,应该会变成木乃伊而不是……幽灵。”

  阿尔托莉雅一脸无奈地把餐盘上的一块三明治拿起来递到了从早上开始就倒在床上起不来的藤丸立香的嘴边:“好了,把你头脑里的知识先收回去吧,至少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呆在床上吧。我们已经声称你是重度晕船所以才卧床不起了。”

  “不对,要变成木乃伊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至少也得取出脏器——呜!?呜呜……啊呜——”

  经痛期的藤丸立香显然是精神状态不佳,不过具体表现是自制能力明显比平时差了很多,本就很跳脱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已经接近脱缰的野马,哪怕是现在痛得不能行动,嘴都一刻停不下来,阿尔托莉雅只好在她嘟囔不休的时候把那块薄薄的三明治塞进她的嘴里。让她暂时消停一会。

  三明治中被涂抹地十分均匀的沙拉酱的甜香在藤丸立香的舌尖绽放,她的双眼不由得幸福地如同猫咪一样眯了起来。

  出乎藤丸立香意料,三明治的面包片上的有着仿佛刚刚出炉不久的轻微麦香和刚刚好保证在不会给唇齿带来刺激的稍低温度,在面包松软的口感中,金枪鱼肉的紧致被衬托得格外突出。被切的极为轻薄的青椒的清香则给三明治的风味带来了额外的层次感。

  三明治立刻以鲸鱼吞食的速度在藤丸立香的嘴里消失,不过刻意削减了三明治的厚度,让行动不便的人更容易吃下的卫宫士郎大概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不过他现在正忙着解释为什么做的是三明治这样不够正式的餐食:

  “抱歉,藤丸,虽然法老号的体积已经不算小了,但是毕竟还算是个比较封闭的环境。我个人固然是更经常做热餐的,但是这个地方热餐的味道很容易逸散地太远,被水手们发现我们在大快朵颐,他们在啃咸鱼面包果然还是不太好。但是这种特殊食物的效果还是太明显,如果分发给水手,我们的特殊之处就立刻暴露了,虽然不是太大的问题,相比起一个个下暗示,还是不如一开始就做味道轻一些的食物好了……”

  “好了好了,士郎,不要再说了。藤丸已经快开始舔我的指尖了。”

  阿尔托莉雅用微微带着嗔怪的声音打断了卫宫士郎的陈述,她站起身来,把餐盘上的茶壶中的橙红色液体倒入杯中,把散发着清香和热气的茶水递到正在努力吞咽的藤丸立香身边:“不要吃的这么快,至少不要噎到自己。士郎做的英雄宴一直是够二十多人份的,不需要这么贪吃。”

  带着姜汁的热烘烘的蜂蜜红茶下肚,藤丸立香原本发白的脸色顿时变得红润了起来,连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的腹痛也暂时消失了,她已经从地中海跑回了欧陆的理智终于返回了大脑,在这时,她这才意识到她刚才在别人的面前干了多么羞耻的事情。

  少女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温,她木讷地张口结舌了一会,最后只能憋出一句:“——啊,那个,阿尔托莉雅小姐,你吃过了么?”

  于是热量从藤丸立香的脸上传到了骑士王的脸上。

  阿尔托莉雅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啊……那个,不,藤丸,没关系的……”

  自己在送餐过来之前已经吃饱了这件事可实在是说不出口。

  她连忙把餐盘上的三明治递到已经有力气起身的藤丸立香的手中:“好了,半个三明治无论如何也不够吧,以你的年龄还没到需要节食的时候吧。”

  说到这,阿尔托莉雅疑惑地看了一眼舱室。

  “玛修不在么?”

  玛修和藤丸立香在大部分时间都接近形影不离,因而看到两人分开还让她略微有些惊奇。

  “她,本来是想一直陪着我啦。”藤丸立香把三明治举到嘴边咬下一口,含含糊糊地说,“玛修虽然关心我不假,但是对风帆时代的海上生活的兴趣也是真的。我就假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把她哄到甲板上了。我不想被年纪比我还小的人照顾啊。”

  说到这里,她看着阿尔托莉雅的白皙的面庞,思考了一下,突然一个问题冲进她的脑海,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阿尔托莉雅小姐,我突然有个疑问,可能有些冒犯……”

  “……?”

  阿尔托莉雅有些迷惑地歪了歪头。

  “但说无妨。”

  藤丸立香轻咳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词:

  “您应该当了很多年不列颠之王了吧,但是外貌上看起来比我还要小的样子。这也是神代的神秘的效果么?”

  “啊,原来是这件事情。”阿尔托莉雅点了点头,显然并没有生气,“这么说并不准确吧。我并不是因为魔术,而是因为圣剑的效果。”

  “——圣剑……是指石中剑还是湖中剑呢?因为关于您的传说非常多,有的版本里,石中剑Caliburn和湖中剑Excalibur就是同一把剑。也有的是你失去了石中剑后才会从薇薇安手里拿到湖中剑Excalibur的传说……哦哦,而且您的年龄也有很大差别……”

  “这就是现代人对英灵的好奇心啊。”阿尔托莉雅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右手微微抚胸,眼睛微眯:“不怕你笑,或许在你看来我的年代已然非常早,已经是一千五百年前的人了,但其实当我第一次面对前几个特异点的英灵们时,也和你一样是这样满心疑问想要问他们。心中的感情和此刻你的也并无差别。”

  “伊斯坎达尔,汉尼拔,恺撒……对我来说也是将近在八百年前的传说中的英雄,我向梅林学习军略时,他们就是我的另一位老师,然而阴差阳错,每次见面都只能以死敌的身份相见彼此厮杀。没有像在现在这样交好的机会啊。”

  阿尔托莉雅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我说的太远了,我是先拔出了石中剑,证明了成为王的资格,在数年的历练之后正式起兵讨伐卑王伏提庚,在一次不名誉的决斗中,石中剑Caliburn折断,我才从薇薇安手中获得了湖中剑Excalibur。这个传说才是正确的。”

  “至于年龄。”

  阿尔托莉雅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敏感,她理所当然地答道:“我拔剑的时候是十五岁左右,而我在拔出圣剑之后,身体的状态就一直停滞了。两柄圣剑都有着这样的加护,我既不会成长,也不会衰老,不再变化。你现在看到的我的身体是十五岁,确实要比立香你小两岁。”

  说到这里,她微笑抚心:“圣剑的加护确实是帮了很大的忙,不会衰老而死不过是末节中末节,毕竟我从一开始就未曾认为我能活到寿限。”

  “但是身体停滞却是非常方便的,拔起剑之后,我每个月就不会再像立香这样需要休息数日,另外十五岁时男女性差别也没有那么明显,如果我继续生长下去,想继续假扮男性就十分困难了。现在的话,圆桌骑士中俊美甚至更胜女性的为数不少,我在其中其实并不显眼,我在生前都没被发现性别,一定也和这个有关吧。”

  她的话说完了。舱室中却陷入了别样的寂静。

  在迦勒底一起生活了足足一个月,她对这样的反应也多少有些习惯了。

  藤丸立香苦恼地盯着手里的三明治发呆,而卫宫士郎则吐出一口气。

  青年和骑士王的目光,两对倔强的目光在空中擦出火花。

  最终青年还是败下阵来。

  他别过头,冷淡地说“——对别人也是一样。”

  “我不是个以帮助他人,以他人的感激为乐的圣人,我并不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我要救玛修,哪怕她不同意我也要这么做。”

  他把餐盘放到了藤丸立香的床前,说:“好了,还是老老实实吃完吧。这顿饭你不全吃下去,是不会起效果的。另外,只此一次,把这个级别的法术用在这里,可是奢侈到连神明都要跳脚的。”

  青年的手放在门把上,就在他离开房间之前,从他身后传来了清冷的女声。

  “那么,士郎,我也告诉你吧。”

  “只要我仍然是亚瑟王,那我就依旧会追求不列颠的新生,哪怕代价是我的灰飞烟灭。”

  “嘭!”

  木门在重击下发出了一声惨叫。

十二 恶与纯粹(上)

  在人类历史的相当部分,甚至可以说绝大部分之中,航海都绝对不是什么让人感到舒适的活动。

  最原始的独木舟,乃是依靠从巨木中挖出的空槽来获取狭窄的承载空间。这种寸土寸金的载具,使用起来自然是极为不适的。

  而航海技术发展也并没有很快带来居住环境的变革,乘员和水手们还是经常不得不把狭窄的甲板塞得满满当当,彼此摩肩接踵,在骄阳下身体上的汗水足以汇成小溪,因而即便是部分民族擅长航海,但是也不会说航海是什么让人兴奋的活动——让人分泌肾上腺素的多半是出海劫掠带来的财富。

  但在这个时代,至少在法老号上,这一点总算是被克服了。

  法老号这样有并非全横帆装的新型船只,却不需要太多数量的水手。这样足足六十多米长,超过两百英尺的巨大船体却只需要二十几个水手就足以让这艘新船在地中海上高速航行。

  “啊啊,新时代真好啊。”依然穿着黑色的修士服,用兜帽遮掩着自己的面容的复仇者,真名为安哥拉·曼纽,起源于拜火教的终末之战的带来者,满意地在宽敞的甲板上舒展着身子。

  “没有满满当当的货物和人潮,就连居住的舱室都有空余,这样才真的有点旅行的样子啊!”

  “——呼。”

  不过,他的得意还没有持续多久,魔力掀起的风暴就让他打了个哆嗦。

  另一个复仇者如同魅影一样闪现在他的背后。

  “——旅行?”

  岩窟王对他讥嘲道:“原来你把不敢和那两个人一起呆在同一层,不得不逃到甲板上这种事称作【旅行】啊。”

  “那可没办法,您是把伊夫城当作磨刀石的利剑,而我却是把囚牢当居所度过了后半生的倒霉蛋啊。从来就没见过财富的我对生活的要求可是很低的。”

  相貌完全笼罩在黑影下的复仇者扭了扭腰,遗憾地说:“——如果没有那位大英雄时刻不移开的余光就好了,我就可以向女扮男装的小小姐和美丽的紫发少女搭讪了,啊,那个金色的母狮子就算了,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些。我要是敢在她面前多转一会,她说不定就忍不住一剑把我这个邪魔劈了。”

  “哼,你有胆量尽管去吧,我敢保证不论靠近哪一个,你都是被《阿维斯塔》的大英雄一箭钉在船板上的命运。他们只是不把你视为真正的【安哥拉··曼纽】,但是不代表他们对你没有警惕。”

  说到这,岩窟王也不禁好奇地问道:“你这样的连称为英灵都十分勉强的从者,应该没有任何超出常识的知识。你躲避同宗的英灵是理所当然,但是为什么你怕的反而是另外两个人?那两人不应该和你有任何因缘才对。”

  “才不是怕!我只是不想见到那两个人罢了。”安哥拉·曼纽藏在绷带下面容扭曲了一下,“而那个红头发的人,是【我】。”

  “什么意思?”

  “世界纯粹之恶,怎么会有作为个体的人格?虽然我常常说起【我】的生前,但是那已经是最为苍白的知识与残渣罢了。【我】的人格,那个牧羊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可没有资格被铭刻在时间之外的英灵殿之上。【我】只能将某个个体的人格用纯粹的恶意污染反转才能诞生于世间。”

  安哥拉·曼纽说的已经够多了,多到已经足以让岩窟王理解他这位临时同伴的正体。

  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个学者是你的【原型】。”

  如果说原型是手持书或者剑的殉道者,那么安哥拉·曼纽就是野兽一样的邪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不折不扣的反面。

  虽然安哥拉·曼纽常常自称自己并非真正的那个邪神,但是毫无疑问他的身上保留的“纯粹之恶”的成分或许比预想的要多。

  他爱德蒙·唐泰斯,要向法利亚神父的敌人复仇,向陷害他的敌人复仇,所以他拥有着复仇者职介,Averger的适性。也因为如此,他身上的黑色火焰才会在体内熊熊燃烧。

  那么,安哥拉·曼纽的复仇对象是谁呢。

  是那些因为愚昧而将他折磨致死的信徒,是拜火教的阿胡拉·马兹达,那将要在末日之战后带领人类前往新世界的至高的善神。

  还是导致了他的诞生的,人类这个整体呢。

  虽然造成他的不幸的人类中的某一小群人,但是对他而言,即便自认为是遭到了整个人类的背叛,也是其情可悯。

  ——但是,如果一个试图对人类这个整体进行复仇的人,顶着一个安哥拉·曼纽的名字,那就完全不同了。

  那么,不能因为他的弱小就放松警惕。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岩窟王就扬起了眉毛:“——那么,你的【原型】是哪个年代的人?”

  “他在2004年的时候是17岁的高中生。当然,他现在显然不是个高中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吧?他肯定是因为某种时间旅行的能力才能出现在这个1798年。从这个角度考虑,也能理解这几个人为什么对这个时代和你了如指掌了。”

  安哥拉·曼纽显然不会忌讳谈论自己的出身,反而对此乐在其中,让他敏感的反而是某一种

  “再说啦,我怎么会怕他,哼,我连他床下杂志和漫画的女主角有90%都是金发碧眼的少女都知道!”

  但是有一点,实在是很奇怪。安哥拉·曼纽的原型是名为卫宫士郎的少年的集合。但是不管集合中的哪一个卫宫士郎,都和同船的那个青年搭不上边。

  突然,他身后的岩窟王低声说:“——他独自一个人离开舱室到甲板了,亚瑟王没有跟着他,既然你话说得这么满,那我就走了。”

  “谁?喂?回答完再走啊!?”

  但是岩窟王和他之间显然关系脆如琉璃,又或者岩窟王本就打算看他的笑话,等到安哥拉·曼纽回过身的时候,在他身后短暂出现的复仇者的身影就再度消失了。

  “咚,咚,咚。”

  复仇者的黑色残影已然消散在空气之中,一个红发的青年抱着一个餐盘顺着舷梯走上了法老号甲板,刚好和回头的安哥拉·曼纽对在了一起。

  那个自然是他的原型,卫宫士郎。

  红发青年冷漠到近乎失焦的眼神从安哥拉·曼纽身上掠过,没有停留太久就转过身来,走到了法老号的前桅下,对着上面喊道:“卡曼戈,玛修,不要在瞭望台上待到连午餐时间都忘了!”

  ——开玩笑,我怕的是被那个半龙用圣剑一劈两半,就算是成年的【他】,也撑死是个有点水平的魔术使而已,而且这个明显长歪了变成了文职,我有什么好怕的!?

十三 纯粹之恶(下)

  红发青年和金发少女是在这条船上最深居简出的两个人。

  海员们自不必说,从法老号离开马赛港出航的那一刻起,就不得不时时刻刻忙上忙下——风帆是这艘船的动力之源,但却不是将其挂上之后就万事大吉的便利道具。

  不过,这次航行中,原本变化无常的季风却让驯服得让勒克莱尔船长都啧啧称奇,风帆在升起之后便几乎丝毫不用调整,即便如此,海员们也被指使着每日清洗甲板,消磨这帮年轻人的旺盛的精力。

  干净的卫生环境可以避免疾病滋生——这是人类在几千年的航海史中用无数乘客死亡得来的经验。

  与此同时,船上的这几位乘客也同样活跃。

  几乎总是呆在瞭望台上的卡曼戈自不必说,不知道是不是海员们的错觉,即便卡曼戈的身处的位置距离甲板有将近一百英尺之高,但是每当他们偶尔抬眼的时候,似乎总能和卡曼戈的目光对在一起。

  而两个神父中,高大的白发神父则似乎有着相当丰富的航海经验,他的行动轨迹总是能让人微妙地联想到大副,而他也和勒克莱尔船长言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