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可就是这样的一台蒸汽甲胄,轻易间便夺走了一位法师的生命。
此时其余的法师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连忙将早就积蓄好的攻击性法术一并向那台蒸汽甲胄发射了出去,甚至惊慌到忘记了这样做大概率会误伤自己人。
绚烂的法术光华将午夜照亮得通明。宛如白昼。
然而,不知为何,宛若泡影一般,那些绚烂的法术全都在那具甲胄面前消散了,明明那具甲胄都未曾做出任何防御动作。
星星点点的魔力碎屑洒落在那具甲胄之上,将它映衬得宛若某种怪物——
某种远超法师们理解的怪物。
“为什么,为什么法术没有生效?”有人用颤抖的嗓音问。
可无人回答。
当法师们所倚仗的法术失效过后,他们那孱弱的躯体根本无从抵挡蒸汽与钢铁的造物。
这时,或许是熟悉的场景唤醒了沉眠已久的记忆,有位上了年纪的法师高喊起来:
“是禁绝法术……是勇者的禁绝法术!不对!你怎么……你为什么能使用禁绝法术!”
那具蒸汽甲胄只是默默将动力剑从死去的法师身上扯了下来。
它在回答那位法师——
它在用这动作告诉他,屠杀,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
——
54.实现愿望
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迪赛尔都一如既往的祥和宁静。
哪怕洪水滔天。
无论是白塔派遣的传奇调查员还是来自维多利亚的铁王座,它们的到来都不曾对这弹丸小国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宛若泥牛入海。
本不应如此的,至少从体量上来说,与白塔和维多利亚相比,迪赛尔充其量只能算是溪流。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白塔与维多利亚这两道大江大河并未冲垮迪赛尔。
它们全都被阻隔在了迪赛尔之外。
将整个迪赛尔包裹起来的那道叹息之壁产生了异变,或许是它的创造者察觉到了正飞速接近迪赛尔的数个强大魔力源。于是,某种自我防护机制被触发了,叹息之壁不再通过某种条件筛选能够自由进出迪赛尔的生命,它选择封闭整个国度。
自此之后,再没有人能进入迪赛尔,也不可能有人离开迪赛尔。
它将成为真正的,无人能再度造访的桃花源。
它将近乎永恒地,祥和且宁静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直到一切的终结。
然而如今被困在迪赛尔境内的魔女和勇者丝毫未曾意识到这点。
他们尚未察觉到叹息之壁的异变,他们仍旧进行着各自手头的工作。
魔女不认为凭借她和勇者两个人就能解决迪赛尔的异常,术业有专攻,她觉得他们应当暂且按兵不动,等到传奇调查员抵达再展开更进一步的调查。
她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愿犯错。
但既然夏尔坚持要调查下去,那她只能顺着夏尔,努力帮夏尔争取一些可争取的力量。
例如牧师,以及牧师想要借助许愿井的力量制造出的第二位勇者。
而在另一边,得知了魔女的计划后,勇者也并未轻举妄动,而是决定再去麦穗酒馆寻找疯约翰。
他们尚未破解迪赛尔的所有谜题,但他是勇者,勇者的本职并非破解迷题,而是拯救他人。
夏尔觉得迪赛尔的局势已危如累卵,刻不容缓。
他宁愿做错,也不愿什么都不做。
麦穗酒馆晚上售卖酒水,白天则作为餐厅营业,只不过据路人所说,以往疯约翰从不在白天活动,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在做什么,他就像个只能在晚上出没的亡魂。
因此夏尔提前做好了扑空的心理准备。
但让他颇感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扑空,而是轻易就找到了神出鬼没的疯约翰。
老人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坐着,面前摆着两只酒杯——
其中一只酒杯里只剩下些尚未消散的泡沫,而另外一只酒杯则盛满了略显浊黄的劣制啤酒。
疯约翰坐在那里,略微前倾着身子,神情专注地听吧台里与他熟识的伙计扯谎吹牛,他身上裹着的那件大衣还是那么寒酸陈旧,灰白的鬓发和满脸的皱纹更是让他看起来干脆像是位落魄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夏尔的注意力却并未集中在老人身上,而且短暂地停留在了老人面前的那两杯啤酒上。
那一瞬间,他意识到,疯约翰或许是在等他。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去,来到疯约翰身旁,在那只无人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
这时,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原本正与老朋友说着话的疯约翰忽然朝夏尔转过头来,用一如既往不带丝毫意外的亲切口吻招呼道:
“您来了?”
夏尔为疯约翰的平静略感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
“我来了。”
这对话的既视感太强,总是让他不由自主联想到蕾茜儿跟他开过的玩笑——
“你来了?”“我来了。”“你不该来的。”“可我还是来了。”
不过疯约翰终究不是蕾茜儿,所以他并未像蕾茜儿那样走既定的流程,而是先把那杯早就准备好的啤酒沿桌面推给了夏尔,接着笑了笑:
“我就知道您会来找我的。”
夏尔接过那杯啤酒,沉默片刻,仰头灌了一大口,被苦涩的口感刺激得不由眯起眼来。
而这时,他又听见疯约翰问:
“……就是不知道两位对迪赛尔真相的挖掘,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夏尔愣了愣。
虽然他前来寻找疯约翰正是为了迪赛尔的真相,但听到疯约翰用如此自然的语气将这他的来意道出,他免不了还是有些思维迟滞。
况且,还有更需要在意的事。
「这件事,真适合在酒馆这种地方公开谈论么?」
他决定劝疯约翰和他离开酒馆,找个合适的地方,再继续谈论迪赛尔的真相。
然而没等他开口,疯约翰就边慢慢给自己倒啤酒,边不以为然地说:
“您在担心其他人听到我们谈论什么,因此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夏尔闻言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可您无需多虑,”疯约翰端起酒杯,凑到唇边,眼神幽远地缓缓吐了口气,“他们……听不到的。”
“……”
夏尔不由抬起头来,看向站在吧台里的伙计。
他想到了某个可能,某个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可能——
于是他试探着问:
“您好?”
吧台里的伙计闻言立刻向他走来,脸上还带着颇为殷勤的讨好笑容:
“来了来了,”他询问道,“请问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夏尔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许多想法,在最后,他挑选了其中最为关键的那个词。
“瘦长鬼影,”他紧紧盯着伙计的双眼,问,“你知道迪赛尔境内存在着瘦长鬼影么?”
伙计却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疑惑、茫然或是恐惧,他没有反问夏尔瘦长鬼影是什么,也没有急切地拉住夏尔的手说原来你也记得当年发生过的事。
他只是点头。
“了解,两杯劣制啤酒对么?”
他甚至还颇有教养地又朝夏尔笑了笑。
然而这笑容丝毫无法让身为客人的夏尔感到温暖,相反,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明明他说的是瘦长鬼影,而不是两杯劣制啤酒,但在伙计的认知中,两者却被无声无息地替换了。
这瞬间,夏尔领悟了疯约翰的意思,明白了老人为什么要说“他们听不到的”。
是某种认知干涉么?还是洗脑亦或者催眠?
夏尔边猜测着,边把头转回去,向疯约翰询问: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点的?”
“很早,”疯约翰低声回答,“早到……我也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了。”
“甚至——就像做了场梦。”
说到这儿,老人放下手里的酒杯,眼神涣散,比划着继续说:
“您应该做过梦吧,哦,抱歉,我好像不该问这种问题的,这问题实在是蠢透了,哈哈。”
或许是在夏尔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酒的缘故,疯约翰的语气有股奇妙的恍惚感。
世界仿佛变成了河流,而他正在水中流淌。
“梦是种很神奇的东西,”他低声说,“因为无论我们经历再荒谬再离奇的梦,只要我们身在其中,就无法察觉到真相。”
“即便你见到了戴着兔子的帽子,生长在树上的婴儿,像火一样燃烧的冰块……你都不会感到诧异,你会坦然接受梦中的一切,你绝不会怀疑它们的真伪,直到……”
老人猛地低下头,灰色的眼睛重新聚焦,刀子般锋锐的光芒在他的眼眶里一闪而逝。
可随即,他再度恢复了往日那般的落魄模样,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告诉夏尔:
“——直到梦醒。”
“梦总会结束的,对吧,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总有个尽头。”
“所以,有一天,我突然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然后我开始逐渐察觉到不合理的地方,我开始逐渐接近真相,我开始听到一个声音……”
疯约翰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那个声音告诉我,现在的迪赛尔不对劲,不管是陛下还是他的人民,都很不对劲。”
“所以我得做点什么,我得……我得去觐见陛下,向他说明这些情况。”
老人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收紧了,青筋迸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咔咔”的轻响。
时隔多年,他再度回想起了那时的场景。
当他急迫地想向皇帝证明迪赛尔的异常时,当他慷慨陈词劝谏陛下尽快调查真相时,端坐于王座之上的皇帝却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向他丢下一句: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然后再无音讯。
皇帝什么都没做。
那位曾经英明睿智,高瞻远瞩的皇帝陛下像换了个人一样,明明事关迪赛尔的生死存亡,他却漠然以对,甚至毫不在意。
疯约翰对皇帝感到了陌生。
不过他并未放弃,他认为皇帝有可能也被蒙蔽了,于是他想方设法接近皇帝,甚至不惜通过刺杀这极端的方式吸引皇帝的注意,试图借力将皇帝从睡梦中唤醒。
然而等待他的却只有失败,一次接一次的失败。
直到如今,他已经刺杀了皇帝十次。
前九次失败后皇帝并未下令处死他,相反,就像听到了“瘦长黑影”这关键词的伙计一样,皇帝无视了他的存在,不加阻拦地任由他离开皇宫。
可在第十次,在疯约翰又一次刺杀失败之后,跪倒在王座前的他听到了皇帝的叹息,和宛若梦呓的呢喃:
“迪赛尔……我的子民……永恒……”
“万能的许愿机啊……请实现……我的愿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