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哎呀,那就有点奇怪了,毕竟呢,我是在一本叫做《教你如何拿捏男人》的书里看到这段话的,而牧师小姐……该不会也是在这本书里看到这段话的吧?”
矛盾转移大法,启动!
只需要用这短短的两句话,蕾茜儿就能把“她和牧师说过同样的话”这个旧矛盾转变为“牧师会不会是坏女人”的新矛盾。
而对夏尔来说,“有人在诋毁牧师小姐”的重要性当然要比“有人和牧师小姐说过同样的话”高得多。
所以蕾茜儿满意地看到夏尔的表情迅速变得不善。
“我不知道,”勇者严肃地说,“但我能保证,蕾茜儿绝对没有对除我以外的任何人说过那番话。”
蕾茜儿心想对对对,太对了,就该这么想,真乖——她当然没对除了夏尔以外的任何人说过这番话。
因为值得她这么费尽心思报复的,也就只有夏尔一人。
但现在她转移矛盾的战术还没有彻底完成,只进行到这里,夏尔可能还会回过神来,对她产生怀疑。
于是她“急忙”装出无辜的样子,摊手耸肩:
“我就随口一说嘛,说不定蕾茜儿小姐她是从其他地方看到的这番话么?更何况那番话本身又没有什么善恶属性,决定它用处的是记住它的人……”
说到这儿,她忽然叹了口气:
“不过我忽然有点理解你了。”
“……?”
夏尔不明白蕾茜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蕾茜儿又拍了拍他的肩,接着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感叹:
“我懂,我懂,要是在我失落的时候,有个美少女对我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我估计也会喜欢上她,毕竟这谁顶得住啊。”
然后,蕾茜儿又轻声说: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女孩子,就算是从哪本书里摘记下来的,也足够让人动心了……怪不得你会爱上她,有这样的爱人,想必是件很幸福的事吧?”
她说着,适时露出一副艳羡神情。
转移矛盾大法二次启动。
这次,矛盾从“牧师小姐会不会是坏女人”转移成了“牧师小姐究竟是多好的女人”。
至此,她的战术只差一步就彻底完成了。
而接下来的步骤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夏尔会很自觉地帮她完成。
而事实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她刚感叹过牧师小姐是位好女人,跟她在一起会很幸福,另一边的夏尔脸上便随之浮现出罕见的温柔笑容来。
“没错,”勇者抬起手,隔着衣服,轻轻按了按那块被他贴身收藏着的手帕,低声说,“她是我这辈子见到过的,最温柔的女孩子。”
蕾茜儿没说话,而是相当配合地露出一副好奇的表情,以让夏尔知道她愿闻其详。
人类总是热衷于向他人分享,或者说炫耀他人不曾拥有之物,蕾茜儿上辈子有个词叫凡尔赛,就是用来精准描述此类行为的。
当然,夏尔不可能明白什么是凡尔赛,他也不会凡尔赛,他只是朴实且平静地开始向蕾茜儿分享他心目中的牧师小姐。
“蕾茜儿很可爱,”他说,“她有一头璀璨的金发,比黄金还要耀眼,她还有一对碧绿的眼睛,要比最纯净的湖水还要漂亮。”
蕾茜儿点点头,心说可这只是哥们随便捏出来的形象啊,感觉还是不如哥们的银发蓝瞳好看。
夏尔听不到蕾茜儿的心声,所以他带着点怀念,继续讲:
“我是在一次讨伐异端的任务中遇见她的,那次我受了很重的伤,是她救了我,可她的亲人都在那场灾难中遭遇了不幸,她变得无处可去了,于是我就把她带回了勇者小队。”
蕾茜儿“哦”了一声,同时想:当然,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塑造出来的,足够合理足够惹人同情的人设,专门用来拿捏你这只正义感泛滥的呆头鹅!
夏尔不知道这些,他已经开始讲他和牧师小姐相识后发生的事。
有欢笑。
宛如恋爱轻喜剧一样,他和牧师小姐之间曾闹出过不少笑话。
有悲伤。
对抗混乱与邪恶的斗争绝不会缺少牺牲,他们曾一同送别战友,为亡者哀悼。
有遗憾。
直到牧师小姐临死前,夏尔都仍未向牧师小姐表白心意,这也成为了他永远无法忘怀的,最后悔的事。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却像人的一生那样漫长。
夏尔不停地说着,声音很轻,宛若呢喃。
回忆像浅海的贝壳,他沉溺于海中,将他与牧师小姐的回忆一点点拾起,捧在怀中,重新品味那不曾褪色的苦辣酸甜。
渐渐的,他不再像是在给蕾茜儿讲故事了,他开始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那些往事,开始像头牛一样,表情恍惚地反刍昨日的幻影。
旁边的蕾茜儿见状便适时为他的酒杯里添上酒。
回忆从来都是最好的下酒菜。
蕾茜儿给夏尔添多少酒,夏尔就喝下去多少。
他的神情呆滞,像是在做梦,动作僵硬,像是在梦游。
就这样,他又被蕾茜儿灌下去了整整两瓶酒。
这种分量的酒精,别说是勇者了,就算来了头巨龙,蕾茜儿都有把握将它灌醉。
所以夏尔终于不再喃喃低语了——他缓缓倒在了地上,像是睡着了,但嘴角还带着些微的笑意。
见夏尔终于被自己灌倒了,蕾茜儿也终于松了口气,颇为不爽地瞥了夏尔一眼。
byd酒量真好啊!四瓶!她灌了夏尔整整四瓶尖耳朵的陈酿,才终于把他灌倒!
她当年总共也就从那群吝啬的尖耳朵那里搞过来了八瓶而已,现在一半的库存居然全都浪费在了夏尔身上……
蕾茜儿肉疼起来。
尖耳朵的陈酿可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放在人类的都市中,说不定能拍卖出个天文数字。
越想她越觉得火大,为了避免自己没忍住对夏尔打击报复,蕾茜儿决定催眠自己,尽量让自己别再想关于尖耳朵的陈酿究竟损失了多少这件事。
然后,她起身,慢悠悠伸了个懒腰。
眼前的篝火烧得差不多只剩余烬,时间已经很晚了,该睡觉了。
想到这儿,蕾茜儿瞥了眼旁边躺在草地上的夏尔。
他睡得还挺香,估计是在梦里跟牧师小姐相会了吧,嘴角原本稀薄的笑意居然变得浓重了许多。
蕾茜儿越看越不爽,于是决定今晚就让这家伙睡外面受冻。
可盯着夏尔看了会儿之后,她忽然又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身,抽出魔杖,打算把这家伙运回小木屋里。
虽然他今天糟蹋了她整整两瓶尖耳朵的精酿,还差点识破了她的真实身份……可他怀念她时的表情很不错,他讲故事时对她的夸奖和称赞也还说得过去。
看在他如此诚心诚意的份上,今晚就暂且饶过他,不让他在外面受冻好了。
蕾茜儿想着,微微翘起嘴角,晃了晃魔杖,想要用法术把夏尔运回木屋。
可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
“欸?!”
魔女小姐小小地惊呼一声,下意识想甩开那只攥住她手腕的手,可随着一股力量猛地拖拽,忽然间,她感到天旋地转,整个人便瞬间倒了下去。
但她并未感觉到疼,因为她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了一个坚实柔韧的身体上。
是夏尔。
蕾茜儿刚反应过来是夏尔攥住了她的手,下一秒,她忽然感觉一对强壮有力的胳膊从她腰侧伸出来,抱住了她,把她向后拉去。
接着,她感觉自己靠上了什么东西——坚实,温暖,甚至近乎炽热——蕾茜儿震惊地发觉,那是夏尔的胸膛。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总之,她被夏尔搂在了怀里。
她下意识想挣扎,想叫醒夏尔,可她忽然感觉到夏尔把下巴轻轻放在了她的肩头。
然后,男人带着微微酒气,宛若梦呓般的低沉沙哑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是你么?”
“我好想你……蕾茜儿。”
[未完待续]
——
23.专业魔女
第二天清晨,夏尔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的半张脸不知为何高高肿了起来。
很疼,像是被什么重物痛殴过,但他毕竟是当代的勇者,在他沉睡时,他的强悍体质已经帮他消解了不少伤势,而再过段时间,恐怕就连红肿都会迅速消退下去。
但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为什么一觉醒来,自己的半张脸会肿成这个样子?
夏尔的记忆只停留在他边喝酒边给魔女小姐讲故事,讲着讲着他好像睡着了。
也正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是从小木屋的床上醒来的。
虽然床上什么都没铺,只有硬邦邦的木板,但他身上的确盖了条厚厚的毯子。
蓝底白花,轻柔得像天边的云朵,闻起来有股金蔷薇的香味。
夏尔闻完之后忽然有些尴尬,于是下意识松开了手里的毯子。
他意识到这恐怕是魔女小姐暂时借给他盖的毯子,而他现在闻毯子味道的动作……委实有些不太绅士,甚至称得上失礼,或者干脆说是变态了。
不过……
既然毯子是魔女小姐给他盖上的,那……或许喝醉了之后睡在草坪的他,应该也是被魔女小姐送回到小木屋里的吧?
想到这儿,夏尔不禁感到了羞愧。
身为勇者,却做出这种荒唐的事,真是……
他摇了摇头,从床上爬下来,然后将魔女小姐暂时借给他的毯子好好地叠了起来。
得益于强大的体魄,宿醉并未对他产生太大影响,他的行动依旧麻利。
他将那块毯子抱起来,打算把它还给魔女小姐,顺便打听打听昨天晚上他睡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夏尔刚从小木屋里走出来,还没组织好合适的措辞,抬起头,就看到了魔女小姐。
她在刷牙。
今天她起得格外早,天刚蒙蒙亮就走出家门,身上套着宽松的睡裙,迎着熹微的晨曦洗漱。
毛巾和水杯像是有生命般飘在半空,她睡眼惺忪,无精打采,像是没睡好,站都站不直,两条胳膊也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微微张着嘴,任由牙刷在她嘴里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做着清理。
可或许是察觉到了异常的动静,她忽然清醒过来,睁开眼,好看的蔚蓝色眼睛转过来,把目光投向抱着毯子的夏尔。
夏尔见魔女小姐看过来了,立刻想和她打招呼,但还没等他张嘴,魔女小姐脸上忽然涌起了混合着嫌弃和恶心两种浓烈色彩的神情,然后,就像看到了什么大型不可燃垃圾一样,她果断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刷她的牙。
“……”
夏尔快要跑到嘴边的招呼被卡死在了气管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有不好的预感——不会是昨天他醉倒了之后对魔女小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想到这里,他瞬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魔女小姐了。
但来都来了,他都已经抱着毯子出现在魔女小姐面前了,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
于是,他最后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向魔女小姐打招呼:
“早上好,主人。”
可他并未得到回应,魔女小姐在故意装聋作哑。
夏尔更觉窘迫,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走过去,来到魔女小姐面前,对她说:
“感谢您昨晚把我送回小木屋,还借我……借我毯子盖。”
他毕竟已经走到了蕾茜儿面前,蕾茜儿就不好意思装聋作哑了——但她可以装傻,她看都没看夏尔,只咬着牙刷呜呜啊啊,权当回答。
夏尔当然听不懂蕾茜儿的呜呜啊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好挠挠头,然后问出了那个自他醒来便一直困惑着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