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好了，胡思乱想环节就此结束。
虽然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还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关于主母，关于伦蒂海姆，但无论她如何努力回想，都实在想想不起她究竟忽略了什么。
没关系，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与其继续自己吓自己，还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怎么样才能把夏尔彻底忽悠瘸了呢。
她不想让夏尔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她更不想让这趟难得的旅途就这样潦草结束。
这可太难办了，不是么？
但总会有办法的，就像钓鱼，耐心一点，实在不行用牧师小姐来打窝，她总能把夏尔钓上来的。
于是魔女小姐嘴角勾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再然后，她和夏尔终于离开了伦蒂海姆，回到了泛大陆。
可也正是在他们离开伦蒂海姆的同时，有什么极难察觉的东西悄悄进入了伦蒂海姆。
没有人察觉到那东西的到来。
蕾茜儿没察觉到，夏尔没察觉到，就连主母……不，精灵们的主母已然死去了，所以祂又怎么可能察觉到那东西的入侵呢？
如果主母尚未死去，祂说不定会警告祂的孩子们——
不，祂已经警告过了。
在存续之梦中，在第二层梦境里。
——是影子。
悄无声息入侵了伦蒂海姆的，是个格外瘦长的鬼影。
［幕间·终］
——
3/3
1.终于找到
离开伦蒂海姆之后，蕾茜儿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给老登打个“电话”。
相较于伦蒂海姆发生的一切，她和夏尔之间的那些感情纠葛反倒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毕竟无论如何，她还不至于自我意识过剩到把两人间的矛盾和一个文明的存续，乃至于整个泛大陆的未来列为同样重要的，急需处理的事务。
总有些事高于其他，不是么？
老登想笑就笑吧，无所谓，反正她会装死。
做好了心理准备，蕾茜儿取出魔杖，却并没有立刻给老登打“电话”，而是先转过头看向夏尔，很不客气地命令道：
“我要跟老师联系了，有些话你不能听，去去去，一边玩去。”
夏尔“嗯”了一声，很听话地抱着圣剑离开了。
蕾茜儿这才放心地使用了通讯法术。
微光闪过，纯净的魔力构成了镜面，然后，老登的头像出现在镜面之上。
满头白发，表情慈祥，戴着副秘银框的老花镜，身后有直入云霄的巨大白塔的轮廓。
下面则是一段简短的文字：
“白塔通讯·测试版，版本号0.98。”
原本的泛大陆是没有所谓的通讯法术的，法师们想要向他人传递什么信息，一般是通过梦境，又或者，极少数的超位法师可以通过光滑的镜面实现单方面的对话。
但在白塔联盟成立后，通讯法术便随之诞生。
只要每隔一段时间向白塔缴纳一笔魔力，就可以获得通讯法术的使用权，虽然它的技术尚不成熟，仍处于内部测试阶段，但蕾茜儿却远要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重要性。
等通讯法术在泛大陆上被推广开来，互联网——或者说所谓的“魔网”就不再是遥不可及之物了，相反，在水到渠成之后，它会以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速度崛起，并为整个泛大陆敲响新时代的钟声——届时，这片古老的魔法世界说不定会迎来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我们的白塔，将成为旧世界的送葬人。”
这是老登的原话。
彼时，说出这话的她正站在白塔之下，向将要进入白塔学习的新一届学生演讲。
有人将这一幕画面用留影法术记录了下来，并将之用作了通讯法术的标志。
所以蕾茜儿才会在镜面上看到老登的脸。
当然，如果不是她拒绝了的话，镜面上原本会出现的，应该是她的脸。
虽然她如今这具身体的容貌确实出众，漂亮又可爱，但她果然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脸出现在通讯法术的待机界面上，那也太怪了不是么？
蕾茜儿胡思乱想间，通讯被接通了。
镜面上老登的头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老登本人。
像是刚被搅醒了清梦的老人一边微阖朦胧睡眼，四处摸索不知到了哪儿去的老花镜，一边对蕾茜儿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向她打招呼：
“这不是我最亲爱的学生，既聪明又可爱的晨昏魔女小姐吗？怎么忽然想起来联系老师了？”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充斥着似是而非的促狭味道。
可蕾茜儿这次却没红温。
相反，在轻哼一声后，她便没好气地反问：
“你问我？”
都是千年的狐狸，还搁这儿演什么聊斋呢？
蕾茜儿不打算跟老登废话，于是她直接说：
“伦蒂海姆的执政官应该已经向你求援了吧？我听她说，你们已经商讨好了细节，过几天，白塔就会向伦蒂海姆派出代表团，而你会亲自跟随代表团来到伦蒂海姆研究主母的残骸，对吧？”
这时候老登身旁那只名为查拉图斯特拉的猫咪甩了甩尾巴，将老登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的老花镜送到了老登鼻梁上。
镜面上的老人终于松了口气，接着伸出手，轻柔地摸了摸黑猫的头。
黑猫似乎很是享受，尾巴轻摇，眼睛也惬意地眯了起来。
按理来说，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应该只会让人觉得温馨才对，但蕾茜儿看着看着却觉得有些不爽。
于是她面色不善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别撸猫啦，聊正事呢！”
可她没想到老登闻言忽然噗嗤笑了一声，接着把视线从黑猫身上挪向她，揶揄道：
“哎呀，查拉图斯特拉，有人好像在嫉妒你呢——可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嫉妒一只无辜的小猫咪呢？你说是吧？”
黑猫闻言居然真的流露出了颇为人性化的神情，它用琥珀色的眼睛既高贵又冷艳地瞥了蕾茜儿一眼，接着又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老登。
它什么都没说，可它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蕾茜儿好像听到它附和道：
“就是就是。”
而老登向来和黑猫颇有默契，配合无间，因此她迅速补刀：
“查拉图斯特拉，你的主人是我，我当然会疼爱你，摸你的头，可我们亲爱的晨昏魔女小姐，她的主人又是谁呢？又会不会有人疼爱她，摸摸她的头呢？”
说到这儿，老登用相当夸张的口吻感叹：
“唉……看来我们亲爱的晨昏魔女小姐也受不了孤单和寂寞，想给自己找个伴了……”
然后，她用那双盈满促狭笑意的浅金色眸子看向蕾茜儿，故意装出疑惑的样子，问：
“可我不是听说，你有了同伴吗？是叫夏尔吧？人类诸国的勇者。还挺有名气的，就连我这个老家伙都知道他，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据那些见过他的人说，他是个蛮可靠的好孩子呢……”
“要是嫉妒查拉图斯特拉的话，你怎么不去找你的同伴，去找勇者夏尔，让他也摸一摸你的头呢？”
“……”
蕾茜儿麻了。
她心想不愧是老登，就连燕国地图都这么长。
可说起来……夏尔好像真摸过她头来着。
甚至不是在她牧师形态下，而是在魔女形态下。
面对疯母，夏尔一边命令她离开，一边摸着她的头，微笑着对她说，英雄可不能临阵脱逃。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景象。
男人一只手握着圣剑，另一只手则托着她交付给他的微光。
微光照亮了男人的侧脸，男人在对她微笑，对她露出坚定而温柔的表情。
然后，他欣然走入了黑暗之中，走在了慷慨赴死的路上。
虽然蕾茜儿不太愿意承认，但那一刻的夏尔实在是太酷了，太浪漫了，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星际牛仔》。
“那个男人只想着过去，就像是到死之前，还要拼命地寻找自己活着的证据。”
她感觉到了。
夏尔的一只眼睛看着过去，另一只眼睛看着现在。
但夏尔不知道的是，他的过去属于她，他的现在也属于她，而他的未来……
魔女小姐忽然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她真的是女孩子，那一刻恐怕很难不对挺身而出的夏尔心动，不，或许相较于正常的女孩子，她反而会有更多的感慨。
她甚至嫉妒夏尔，嫉妒他能做出这么帅的事。
明明她也想成为英雄！
所以在被夏尔命令以跃迁法术离开之后，她迅速找到了老登请求增援。
在迅速向老登陈述了大概情况之后，她便再度拿起了魔杖，使用跃迁法术。
彼时，老登立即想要喝止她，并质问她想要做什么。
而她则深吸了一口气，像夏尔那样微笑着回答老登：
“我要回去——因为有人在等着我啊。”
于是她回到了夏尔身旁，与夏尔一起击碎了主母的核心。
虽然夏尔并没有在等她，或者说，夏尔等的是另一个她。
这事实既让她觉得开心又让她觉得……莫名难过，但她不愿承认这点阴暗的，见不得人的情绪。反正牧师是她，魔女还是她，不管夏尔到底喜欢的是牧师还是魔女，她都不可能输。
对她来说，只有小赢、中赢、大赢，还有赢麻了。
面对夏尔，蕾茜儿自认她将胜了又胜。
但正在和她进行通讯的老登显然不这么认为。
老登看着镜面中魔女小姐接连变幻，堪称精彩的表情，竟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不是已经被恋爱病毒侵蚀大脑了还会是什么？
虽然她早已立誓与魔法相伴终身，因此从未爱过什么人，但幸运的是她活的时间够久，曾见证过的人或事够多，因此便积淀了充足的经验。
现在，她的经验告诉她，虽然有人还在努力嘴硬，但那只是当局者迷而已，其实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她恐怕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治了。
但老登不会说什么。
她只是微笑。
坠入爱河者往往如此，况且魔女小姐又不是第一天嘴硬了，不是么？
但除了嘴硬以外，魔女小姐的一切又都是软的，不然当年她也不会被魔女小姐救下了。说起来就连她也有点好奇呢，如果有一天，魔女小姐那层嘴硬的外壳被人彻底剥开之后，这位骄傲的晨昏魔女，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会很可爱吧？
老登想着，却眯起眼来。
她的眼里是着急上火想要为自己辩解的蕾茜儿，脑海中却浮现出昔日那个几乎称得上沉默寡言的，冰冷的，抗拒与他人接触乃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晨昏魔女的模样。
「终于……」
老人的嘴唇嗫嚅，却并未吐出任何声音，就这样，她无言地流露出了再无遗憾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