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但她忘了，一切跟死去的牧师小姐相关的事对夏尔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事，甚至有可能要比他那条命还要重要——所以还没等蕾茜儿把下半句话说出来，夏尔就忽然从她身后转到了她面前，把她圈在了轮椅上。
勇者的手臂强壮有力，如今与轮椅两边的扶手共同构成了坚不可摧的笼子，而他凑得又太近了，蕾茜儿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淡淡的汗味和木质香气。
而他铁灰色的，深邃的眸子则目不转睛地盯着蕾茜儿的脸，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回答。
但蕾茜儿的脸上没有回答，只有一点点奇怪的，绯红的色彩。
「靠……太近了……」
她如此想着，不易察觉地向后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并紧双腿。兴许是因为心虚而没胆子再跟夏尔对视，她的目光也很快游移开了。
“我……”
她的声音变得干涩，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然而夏尔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他依旧把蕾茜儿困在轮椅上，依旧紧紧地盯着蕾茜儿的眼睛。
蕾茜儿简直要红温了。
她在心里大骂夏尔是不守男德的东西，靠这么近，就差把她搂在怀里了，难道就不怕他九泉之下的爱人死不瞑目？
哦，原来夏尔九泉之下死不瞑目的那个爱人就是她自己啊。
那没事了。
蕾茜儿越来越心虚，但这份心虚发展到了最后却变成了奇怪的样子——
受不了了！妈的跟他爆了！
魔女小姐重新支棱起来，她甚至恼羞成怒，打算大声斥责夏尔这不守男德的东西，好让他矜持些，注意跟她保持距离。
可还没等她开口，夏尔忽然放开了她。
就像挨打能获得豪意值，蕾茜儿被夏尔步步紧逼，豪意值叠满了都快，可正当丝血的她就要化身超级赛亚人，狠狠地对夏尔使出蓄意轰拳时，夏尔忽然一剑劈下来，给了她个沉默。
啊都没啊一声，魔女小姐暴毙了。
于是那些本应用来斥责夏尔的话，也都全部卡死在了气管里。
“……嘎？”
最后她只发出了这样一声怪叫。
而夏尔已经重新回到了她身后，推着轮椅，继续带她离开伦蒂海姆。
只不过，魔女小姐还是听到他问：
“您的意思是，如果我想再见到蕾茜儿，还需要完成什么事……或者说，什么条件，对吗？”
刚重新复活的蕾茜儿闻言愣了愣，下意识回答：
“嗯……没错，虽然那……那不是真正的复活，而是让她暂时和你见一面，但也需要一定的材料和仪式。不过你就等着好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真正地把牧师小姐复活！”
她把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任谁都听不出有半点心虚。
夏尔轻轻“嗯”了一声，当做回应——显然，他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相信蕾茜儿了。
但就像蕾茜儿之前所设想的那样，只要她“复活”了牧师，那么一切就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到时候，不管夏尔愿不愿意相信，他都只能选择相信！
就这样，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人缓缓来到了伦蒂海姆与外界的交界处，那个被幻象和认知干涉法术遮掩住的出入口附近。
短暂却足够一波三折的伦蒂海姆之旅到这里似乎就要结束了。然而，相较于在成年礼后已然变得不再迷茫，甚至可以说找到了未来目标的精灵们，魔女和勇者就显得有些不知前路在何方了。
危机似乎被解决了，又似乎并没有完全被解决。
蕾茜儿思索着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于是转过头问夏尔：
“喂！你觉得……主母到底是怎么被污染的呢？”
［未完待续］
——
2/3
或许是出于对夏尔刚刚不讲武德不守男德偷袭的报复，蕾茜儿没有喊夏尔的名字。
她喊：“喂！”
夏尔当然知道蕾茜儿在喊他。
毕竟，此地除了他和蕾茜儿以外，应该没有第三个人了才对。
但又或许是先前的整个伦蒂海姆都透露着一股子诡异感的缘故，夏尔竟生出个奇怪的想法——
如果他没有回应蕾茜儿，却有另外的人，或者说另外的东西跳了出来，回应了蕾茜儿……
他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但不知道该说是幸运亦或是不幸，总之，在伦蒂海姆与外界的交界地，除却他们两人以外，并不存在能够回应蕾茜儿的第三个人。
而在短暂的认真思考后，夏尔给出了优质回答：
“我不知道。”
蕾茜儿则叹了口气，说：
“也是，我问你干嘛，你就连精灵们的主母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清楚，又怎么可能知道是什么污染了祂……”
这便是所谓认知的局限性。
对夏尔这种诞生在泛大陆的土著来说，主母的存在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那是由程序、0和1，以及庞大集成电路构成的赛博神明。
而能够污染这样一位赛博神明的，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明明蕾茜儿自认想象力还蛮丰富的，但面对精灵们的主母，以及导致主母发疯的罪魁祸首，她居然罕见地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些匮乏了。
如果说，主母的本质是一台在巧合下拥有了某些约律侧特质的舰载主机，那么污染了主母的东西，会不会是某种与祂一样，具备了类似特质的病毒？
可赛博神明真的会感染魔法病毒吗？
有用的情报和线索实在太少，就像当初他们面对笼罩了整个伦蒂海姆的浓雾一样，蕾茜儿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从何下手。
于是她只好再度叹气。
而夏尔似乎也明白了她为何而担忧：
“您……是怕伦蒂海姆中发生的惨剧会在其他地方再度上演？”
蕾茜儿闻言扬起脸来，看向夏尔，表情严肃：
“没错，首先，我们没办法确定泛大陆上就只有主母这一台紧急迫降，或者说坠毁的舰载主机。其次，就算泛大陆上只有主母这一台舰载主机，但在某种巧合中拥有了约律侧特质的祂，某种意义上已经可以被称之为神明了。”
“而就连这样的一位神明都被污染了，那么位格在神明之下的其他东西呢？”
“不管是我，还是你，又或者是老……白塔之主，恐怕都难以抵御污染的扩散。”
说到这里，她把头转了回去，低声补充道：
“——别忘了，夏尔，就算是你的禁绝法术，也没办法消除那些污染。”
当然，这其中或许也有另外的原因。
例如被污染的恰好是精灵们的主母，而精灵们的主母是理识侧的造物，于是理所应当的，夏尔的禁绝法术对祂无法生效。
可夏尔闻言却不自觉地低下头，看了眼那柄被他悬在腰间，代表了他勇者身份的圣剑。
蕾茜儿说他的禁绝法术没办法消除主母身上的污染，这的确没错，因为当初他能做到的，就只有用最原始的蛮力切开疯母的血肉。
但圣剑不同。
他记得很清楚，在他被疯母以血肉围困之时，圣剑忽然亮了起来，接着轻易便剥夺了他身边那些被污染的畸形血肉的活性。
那或许才是真正的禁绝法术。
但不知为何，夏尔并没有把这重要的情报告诉蕾茜儿，他只是点头，默认了蕾茜儿给出的，禁绝法术无法消除污染的结论。
而蕾茜儿又说：
“等过段时间，我会亲自去一趟白塔，问问白塔之主，也就是我老师。我要问问她对这件事知不知情，在伦蒂海姆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东西遭到污染。还有，除了精灵们的主母以外，泛大陆上究竟还有没有其他文明留下的痕迹。”
希望这些问题能够堵住老登的嘴，让老登别瞎猜她和夏尔的关系。
毕竟她当初可是答应了老登的，等过段时间解决了契约的问题之后，她会去白塔看一看老登。
一想到这儿蕾茜儿就觉得头疼。
虽然她早就猜到老登迟早会知道她和夏尔之间发生的那些事，但本着“能拖一天是一天，说不定拖着拖着就解决了”的精神，以及无论如何都不想被老登借题发挥快进到催婚的怨念——
蕾茜儿决定，等把夏尔彻底忽悠瘸了再回去看老登。
那时候，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她大概就能理直气壮地站在老登面前，大声斥责她为老不尊了。
不过在此之前，恐怕她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调查主母被感染的真相了。
想到这儿，蕾茜儿忽然愣了愣。
——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主母的一半身体是由各种植物构成的，而另一半，也就是最核心的部分，是一艘星舰的残骸。
可为什么是残骸？
她几乎把这相当重要的问题给忽略过去了。
如果说，那艘星舰是坠毁，或者说紧急迫降在泛大陆之上的话，它又是怎么沦落到了这窘迫境地的？在星空之中，它又遭遇了怎样的危险和不测？
是战争？又或者船员内讧？还是说……
蕾茜儿忽然有了个很可怕的想法，也正在这想法诞生的同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万一，污染并非来自泛大陆，而是来自星空呢？
万一，主母所在的那艘星舰坠毁的原因，就跟那诡异的污染有关呢？
万一，在星舰坠毁之后，被星舰从星空深处带到泛大陆的污染，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悄然扩散了呢？
她几乎已经能想象出完整的画面了。
航行在深空中的星舰某日忽然遭到了不明生物的入侵，紧接着，船员一个接着一个疯了，他们不断发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呓语，接连踏出舱外，在真空中痛苦地死去。
而这艘星舰的舰载主机尚未被污染，它控制着已然不存在任何一个活人的星舰，艰难地迫降在了一颗尚未诞生出成熟文明的荒凉星球之上。
为了返回故土，或是决定将文明的火种播撒开来，它制造了精灵，建立了伦蒂海姆这座城邦。
但包括它自己都不知道，在它刚刚迫降到泛大陆时，在舱门打开之后，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从舱门里溢散出来，跟着它一同来到了这颗星球上。
——那是它从星空深处带来的怪异之物。
或许从它决定迫降在这颗陌生的星球上开始，它就已经变得不那么简单纯粹了。
有什么东西影响了它的判断，就像寄生了蜗牛的双盘吸虫，那东西促使它做出了后续的一切安排。
想到这儿，蕾茜儿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决定不要再自己吓自己。
鉴定为看恐怖片看的。
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和情报作为支撑，这些想法通通可以被视为无用的主观臆测。
诚然，主母是存在的，星舰残骸也是存在的，而那诡异的污染更是毋庸置疑的存在着。
但这并不能说明有什么东西跟着主母来到了泛大陆上，也不能说明污染会在整个泛大陆扩散。
主母降临这颗星球大概在三千多年前，要是祂真的从星空深处带来了什么不可名状之物，那如今的泛大陆恐怕早就变成邪神繁殖子嗣的温床了。
更何况，她和夏尔都曾正面对抗过疯掉的主母，甚至深入了主母的核心，被污浊畸形的血肉深埋，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并未遭到污染。
可见主母身上的污染并不会向外扩散，不然，与主母关系最为密切的精灵们应该早就已经变成了污浊畸形的血肉才对。
当然，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或许精灵们早就变成了某种不可名状之物，只不过，在她和夏尔的认知中，他们都还维持着原本的样子。
想到这里，蕾茜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