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可不知为何，他还是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偏偏他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许愿井，有限许愿机，弹丸之国迪赛尔，被封锁的消息和格外热情的本地人……
夏尔忽然察觉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于是他低声说：
“那个本地人——我怀疑那个本地人有问题。”
紧接着，他迅速补充道：
“和其他我们遇到过的迪赛尔人相比，他有些热情过头了，而且，也正是他带领我们去参观那口许愿井的，问题会不会出在他身上？”
蕾茜儿愣了愣，有些意外地盯着夏尔打量了会儿，似乎是觉得他有些陌生。
勇者不可怕，但是学会了动脑子的勇者很可怕。
她这么想着，却摇了摇头，对夏尔说：
“不太可能吧，一个热情的本地人而已，就算他有问题，又能有多大的问题呢？”
“反正，不管我们去或不去，那口许愿井就在那里。”
说到这儿蕾茜儿忽然想起一个词，叫“背井离乡”——她心说那个本地人再怎么不对劲，也不可能背着那口许愿井满迪赛尔乱跑吧？
而验证的办法也很简单。
“迪赛尔又不是只有那一个本地人，”蕾茜儿朝街上来往的行人努了努嘴，“我们再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好了。”
夏尔觉得蕾茜儿说的有道理，于是便推着她，来到大街上，很有礼貌地拦下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经过短暂的交流后，老妇人勉强搞清楚了他们的来意，但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许愿井？这位先生，您说的是那口很有名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实现许愿者愿望的许愿井？”
说到这儿，老妇人似乎把自己逗乐了，边咯咯轻笑着边说：
“那口许愿井可有名了，我们每个迪赛尔人都知道，不管你有多么虔诚，也不管你有多么不敬……那口许愿井呀，向来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哪怕是我们那位皇帝陛下，也没办法从它那儿讨来一点好处。”
“……”
魔女和勇者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浓郁的疑惑。
先前那位热心的本地人告诉他们，那口许愿井可以实现许愿者的所有愿望，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夏尔向那口许愿井许愿后，牧师小姐就“复活”了。
也正是因此，他们俩才会怀疑那口许愿井是所谓的有限许愿机。
可为什么……
为什么眼前的老妇人却告诉他们，那口许愿井其实无法实现任何愿望？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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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短生长生
老妇人与先前那位热心男人给出的说法几乎完全相反。
老妇人说，迪赛尔境内的那口许愿井从来没有实现过任何人的愿望，哪怕是有人发觉自己许的微小愿望被实现了，事后往往也很快会被证实为巧合。
这倒和蕾茜儿认知中的许愿井一般无二。
本来许愿井也就是这样的东西——
不是有限许愿机用不起，而是许愿井更有性价比。
只要一块钱，多少信一点。
这价格既平价又亲民，显然，来许愿井这里许愿的人估计也明白这口许愿井不太可能实现他们的愿望，他们往井里投掷硬币，大概也只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在那之后，他们继续生活，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他们会忽然惊奇地发现他们曾许下的愿望被实现了，这时他们或许才会想起，许久之前他们曾向一口许愿井许愿。
——虽然实现了他们愿望的大概率不是那口许愿井，而是他们自己。
魔女与勇者面前的这位老妇人就很清醒，她的神情颇为和蔼，乐呵呵地对魔女和勇者说：
“虽然每个迪赛尔人都知道那口许愿井没办法实现任何愿望，可我们从它旁边路过的时候，还是会往里面丢一枚硬币，然后闭上眼许个愿。”
“这都已经成为我们每个迪赛尔人的习惯了，而且有时候也会有像你们这样的外乡人造访迪赛尔，跟我们一样，去那口许愿井前许愿……”
她说到这儿，蕾茜儿冷不丁问：
“那他们的愿望会被实现吗？”
老妇人闻言失笑道：
“怎么可能，我说过了，那口许愿井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无论是迪赛尔人，还是外乡人，都别想通过它实现愿望。”
蕾茜儿心说真的吗？我不信。
如果那口许愿井真的没办法实现人的愿望，莫名其妙出现在棺材里那具牧师小姐的身体又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跟夏尔向许愿井许下的愿望有关以外，她想不到别的解释了。
但好可恶。
明明她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却没办法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只能近乎无理取闹地告诉夏尔，迪赛尔境内绝对存在着什么异常，需要继续调查。
妈的，受不了了！
蕾茜儿很不爽地磨了磨牙。
要不干脆跟夏尔爆了吧？
告诉夏尔其实牧师是她假扮的，她就是在欺骗夏尔的感情——然后视死如归地往夏尔跟前一站，说要杀要剐随你开心！
偏偏最让她头疼的就是这个。
夏尔不会把她怎么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得知她死而复生的消息之后，夏尔甚至不会清算她，按她对夏尔的了解，夏尔大概只会用力地抱住她，边哭边笑，用那种很丢人的语气说：
“没关系的，只要你活着就好，求你以后不要再离开我……”
他绝对会说类似的话。
可这还不如清算她呢。
蕾茜儿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黏黏糊糊的，让人觉得分外沉重，像是被黑洞捕获了，再也没办法逃开。
「夏尔那家伙，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忍不住想。
「‘我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同伴’这种话是能轻易说出来的吗？」
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因此便显得弥足珍贵，所以许多人类才会如烟花般，趁还活着时拼命燃烧盛放，以图在这世界上留下属于他们的痕迹。
所谓青史留名，不过如此。
可长生种不是这样。
成为长生种之后，蕾茜儿开始变得讨厌离别，讨厌和那些孱弱的，敏感又神经质的短生种们产生联系。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和他们产生联系，将来免不了要眼睁睁目睹他们慢慢变得苍老，最终躺进棺材里，溘然长逝。
在此期间，她大概什么也做不了。
而这便是长生种的悲哀。
所以她才会选择隐居。
一个人的日子虽然是寂寞了点，但却不必体验一遍又一遍的离别，可以每天都没心没肺地享受异世界的生活……
只要她不去结识任何一个短生种，离别和悲伤就追不上她。
这就是她用来解决长生种悲哀的办法。
事实上，来到泛大陆之后，与她产生了“深厚”这个级别联系的人，除了老登，也就只有夏尔了。
认识老登时，她尚未认清自己长生种的本质，因此犯了错误，可现在她已经成熟了，她熟透了都！所以为了避免离别和悲伤，切割，必须得跟夏尔切割！
这就是她啊！
什么叫人间清醒小魔女啊！
况且……
「有的人啊，天天嘴上说着自己喜欢蕾茜儿，可其实呢，恐怕连自己喜欢的到底是哪个蕾茜儿都说不上来吧！」
魔女冷哼一声，又想：
「牧师是蕾茜儿，魔女也是蕾茜儿，可这两个蕾茜儿其实并不是一个人，所以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这个问题都搞不清楚，建议还是少来沾边吧！」
毕竟，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牧师蕾茜儿，是她刻意扮演出来的，专门用来讨好夏尔的「伪物」。
所以她唯独受不了夏尔对她摆出那副深情款款的嘴脸。
明明连自己喜欢的是谁都搞不清楚，还要恨不得对她单膝下跪，抓住她的手，用一副很可怜的样子请求她：
“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回来？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只想用毫不客气的口吻回答：
“你究竟是抱着多大的觉悟说出这种话的？只不过是区区短生种罢了，有办法背负一位魔女的人生吗？”
然后，她会给予夏尔迎头痛击：
“——你这个人，真是满脑子都只想到自己呢。”
虽然以上场景仅存在于蕾茜儿的幻想之中，但这并不妨碍她坚定了要和夏尔切割的决心。
只是，为了不被夏尔抓住手，说那些怪话，蕾茜儿还是决定等调查完迪赛尔的异常再跟夏尔摊牌。
「就是爷玩弄了你的感情，怎么滴吧！谁让你欠钱不还？！」
到时候，她会这样大声地斥责夏尔。
想必夏尔一定会被她斥责得羞愧难当，放弃幻想，然后开始斗……啊呸，是被迫承认自己的错误吧？
毕竟，抛开她欺骗了夏尔感情的事实不谈，就算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错误，夏尔难道就没百分之一的问题吗？
她说欺骗感情对欠钱不还，优势在我！
不过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些无关紧要问题的时候，还是看看远处的迪赛尔和那口让人头疼的许愿井吧。
蕾茜儿已经不知道发散到了哪儿的思维重新收束，接着，在短暂的思考后，她装出一副乖巧可爱，人畜无害的样子，扬起小脸问那位老妇人：
“奶奶，其实我们这次来迪赛尔是为了找人的……您听说过白塔吗？”
老妇人闻言愣了愣，旋即点了点头：
“白塔？你是说，外面那个法师联盟？”
“没错，”蕾茜儿回答，“我们俩都来自白塔。”
“前段时间，我们白塔的两位调查员来到了迪赛尔，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向白塔发去信息，说想要留在迪赛尔——再然后，我们就失去了和他们的联系。”
说到这儿，魔女露出了惹人怜爱的愁容：
“我的老师担心他们遭遇什么不测，就派我们过来调查，可这两天我们俩已经差不多走遍了整个迪赛尔，也没发现他们留下的痕迹……”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夏尔。
她看到，夏尔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搭在了圣剑的剑柄上。
显然，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假如他们面前的老妇人暴露出哪怕丝毫的异常，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把圣剑拔出来。
「还挺聪明嘛……」
蕾茜儿想。
即便她如今是以魔女而非牧师的身份与夏尔合作，但夏尔依旧能不动声色地读懂她的心思。
她刚开始试探老妇人，夏尔就攥紧了圣剑，这奇妙的默契令她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