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而这,往往会被归功于当初随着硬币被抛进许愿井中的那个愿望。
即,许愿井“实现”了那个愿望。
甭说实现愿望的究竟是那口许愿井还是许愿者的双手,你就说愿望有没有被实现吧!
所以,蕾茜儿坚定地认为,“无法实现任何愿望”和“能够实现所有愿望”的许愿井,从本质上来说,其实都算是某种异常。
可没有任何迪赛尔人意识到了这点,无论是之前那位老妇人,还是如今的疯约翰。
他们都认为“无法实现任何愿望的许愿井”是正常的,他们对此熟视无睹。
蕾茜儿抿了抿唇,将这点疑惑记下,并排列到了关于迪赛尔异常的,几乎是最重要的位置,与那位皇帝陛下享受同等待遇。
不过,无论是撒谎又或者真心这么认为,总之,既然疯约翰都这么说了,那蕾茜儿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下去。
于是,随口敷衍了两句,表示自己搞清楚状况了之后,她将视线转向那根调查员老先生留下的手杖。
“请问,”她很有礼貌地说,“我现在可以对它用追溯法术了么?”
疯约翰闻言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自无不可,我充其量只是代为保管而已,那位调查员老先生虽然没有亲口叮嘱我,但我相信,他一定想要我把这根手杖转交给白塔的其他调查员。”
蕾茜儿点了点头,把那根手杖拿在手里仔细观察。
虽然能看出有长年累月的使用痕迹,但整体保养得很好,也没有遭到什么不可逆的破坏。
然而等蕾茜儿找到暗钮拔出杖中剑,却在剑身之上看到了明显的暗褐血迹。
「那位调查员老先生失踪前,曾用这把杖中剑与不明的敌人搏斗过,并重创了敌人?」
她如此想着,把手杖的两部分放到了桌面,旋即取出魔杖。
她要对它使用追溯法术。
然后,她将借助这根手杖,追溯过去一段时间内,在那位调查员老先生身上发生的事——以她对追溯法术的造诣,她甚至可以“成为”那位老先生,以那位老先生的视角重演过去。
可在她释放追溯法术之前,她身旁的夏尔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蕾茜儿打出一个问号。
夏尔则自顾自地伸出另一只手,把那根手杖挪到了自己面前。
然后,他看向蕾茜儿,平静地说:
“让我来吧……您能做到吧?对我和手杖使用追溯法术。”
蕾茜儿当然能做到,可凭什么……
她想问,但她没问出来——因为在她开口之前,夏尔就对她笑了笑,松开手,转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乖,”他轻声说,“听话。”
“……”
蕾茜儿差点没忍住跳起来给夏尔一魔杖。
「听牛魔话!区区勇者居然敢这么嚣张!」
她在心里如此痛斥,但这想法到了嘴边,却最终莫名其妙地合并成了一个字。
“哦……”
魔女既不爽又不甘心地撇了撇嘴,但最后还是按照夏尔的吩咐,对他和手杖使用了追溯法术。
[未完待续]
——
36.回溯之梦
在魔女和疯子的注视下,在追溯法术的作用下,勇者缓缓闭上了眼——
然后,你睁开了眼。
你感觉有点不对劲。
从踏入这个名为迪赛尔的弹丸小国开始,从在那口号称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许愿井旁许下了“能顺利追查到当年那场魔力震荡”的愿望后,你就隐约地觉得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但……很奇怪的,这不对劲并不是贬义的,负面意义上的,甚至相反,你……
你从来没感觉自己的状态有这么好过。
上了年纪,以往只要稍稍剧烈活动就几乎要散架的衰老身体重新变得轻盈而有力,仿佛时光倒流了几十年,传说中的神明垂怜了你这个老家伙,让你能够在人生仅剩的这段日子里完成你和“老朋友”的赌约,让它能在最后的服役期间沉冤昭雪。
但你却莫名有些不安。
「这真的是好事吗?」
又一天在旅馆的床上醒来后,你如此想。
你已经在白塔做了许多年的调查员了,甚至可以骄傲地自称为资深调查员。
你亲身经历过许多异常事件,经验丰富,就连白塔内所有调查员都熟记于心的「调查员守则」中的一部分内容都是由你编纂的,所以你比任何一位调查员都更清楚,如今发生在你身上的变化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会和迪赛尔的异常有关系吗?」你看着盥洗台镜子中的自己,忍不住想,「又或者说,这本身就是异常的一部分?」
你没办法确定……至少现在是这样。
你只能勉强察觉到那笼罩了整个迪赛尔的异常的模糊轮廓。
庞大而沉重,宛若乌云,或者说,像一场积蓄了数十年的,几乎随时都会发作的暴雨。
这已经不是一两位调查员就能解决的异常了,或许,你早就该联系白塔,将所有情况都汇报上去了。
虽然……
虽然这次来到迪赛尔,本身就是未曾向上级通报过的,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违反纪律的个人行为。
想到这里,你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洗漱完毕,你离开旅馆,打算去街上吃点东西。
今天的迪赛尔依旧阳光明媚。
就像你初次抵达这个弹丸小国时它给你留下的印象一般,虽然疆域狭小,相较于白塔落后且贫穷,但似乎每个迪赛尔人脸上都时常带着笑容。
因为迪赛尔拥有一位贤明又慈爱的皇帝,在他的统治下,人民安居乐业,生活条件虽远远称不上有多好,但也自给自足,甚至称得上和平喜乐。
明明才在这个弹丸小国待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而已,你却已经产生了「或许以后退休了,就搬到这里来养老也不错」的念头。
但在今天,在这年头又一次从心头浮现出来后,你忽然觉得有些迷惘。
迪赛尔……真的就有你所认为的那么美好吗?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你也开始认为迪赛尔的那位皇帝陛下既贤明又慈爱的?
明明你从未和那位陛下接触过,你对他的所有了解都来源于道听途说。是那些迪赛尔人告诉你,他们有一位最伟大最慷慨也同时最慈爱的皇帝陛下。
可如今,你……
你觉得,他们说的没有问题。
「正是如此,」你听到有个声音从你心底深处浮起,像一串细碎的气泡,它告诉你,「能够让迪赛尔变成这个样子的皇帝,难道不伟大,不慷慨,不慈爱吗?」
你觉得那个声音说的有道理。
尽管你不知道以前的迪赛尔是个什么样子,那位皇帝陛下又为迪赛尔做出了什么贡献。
“……”
你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明明在之前的调查里,迪赛尔的一切异常背后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位皇帝。
是的,你在迪赛尔发现了异常。
你突然回忆起了这点。
但你并未将这事实大肆声张,甚至就连主动来协助你的,那个名叫约翰的当地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你怀疑他。
出于某种直觉,你认为他有些……有些不太对劲,他太热情了。关于迪赛尔的异常,他好像知道的比你还多,即便他告诉过你,他曾陪伴迪赛尔的那位皇帝陛下在白塔求学。
你没办法相信他。
你能相信的,就只有你自己。
这是每个调查员所应坚信的一点——在相当一部分涉及到异常的事件中,他们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可这想法产生的瞬间,你却又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
你冥思苦想,却始终无法得到答案。
最终,带着这份迷惘,你开始了今天的调查。
……
今天的调查并不像以前那么顺利。
明明在过去的半个月里,只要你提出问题,那些热情好客的迪赛尔人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今天,他们却对你三缄其口。
你原以为你都快跟他们混熟了——你甚至已经能叫出旅馆所在这条街上的,相当一部分商户的名字。
他们理应会主动向你打招呼的,脸上带着笑容,亲切地称呼你为“威尔逊先生”。
但就算是旅店的老板,那个总是不自觉会唠唠叨叨说许多话的,年纪比你还大的老先生,今天在见到你时,也不像往日那样热情了。
甚至好像……
他在躲着你。
目光闪烁,战战兢兢,即便你已经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温和了,所有被你拦住的迪赛尔人还是像旅馆的老先生一样,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甚至不敢抬头与你对视。
你耐心地询问他们这是为什么,可没有一个人能给你答案。
那些迪赛尔人只是拼命摇头,沉默,就好像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一样。
你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那位皇帝陛下颁布了什么旨意?」你鬼使神差地想,却又几乎被这个想法逗乐了,「难道他下旨要求所有迪赛尔人不准和我这个老家伙打交道?」
好吧,至少你还能苦中作乐。
但无论如何,形势的确还在不断恶化。
你注意到街边已经有母亲拉着孩子的手,隔着相当长一段距离对你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什么。
母亲的神情严肃又紧张,孩子满脸惊惧与恐慌。
就好像你已经不再是位值得被热情对待的外乡人,而是个不受欢迎的恶人。
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之前……
你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之前,似乎已经有这样的征兆了。
那些迪赛尔人对于你提出的问题回答原来越敷衍,态度也越来越冷淡。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你已经忘了——可你又怎么会忘呢,你可是白塔的调查员,不应忽略这种显而易见的异常——但你确实忘了。
你忘了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投以戒备的目光,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脸上那热情洋溢的笑容背后潜藏起了别的意味。
对他们而言,你好像忽然变成了陌生人。
不,大部分迪赛尔人对陌生人都很热情,所以你其实并没有变成陌生人……
你变成了某种比陌生人更惹人厌恶的东西。
迪赛尔人防备你,疏远你,恐惧你。
可你明明一切正常。
你甚至还能继续苦中作乐——你觉得无论如何,你起码要比绝大部分迪赛尔人更正常。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确实觉得你应该确认一下自己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