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她不由得点了点头,同意疯约翰的说法。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所以,”她忍不住问,“所以你才想要刺杀皇帝?因为你也认为,迪赛尔一切异常都来源于那位皇帝陛下?”
但出乎她预料的是,疯约翰摇了摇头。
然后老绅士对她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这就是我想要纠正您的第二点了。”
“我并不是想要刺杀陛下,而是已经付诸行动——在过去的十年间,我一共尝试过十次,而每次的结果……”
疯约翰抬头,视线仿佛能穿透酒馆的墙壁,跨越遥远的距离,最终来到皇宫深处,落在王座之上的皇帝身上。
他灰白色的瞳孔略微失焦,表情有一瞬的恍惚,却又在下一刻变作苦涩的笑容。
“想必两位也清楚,”他放下酒杯摊了摊手,自嘲道,“皇帝依旧端坐于他的王座之上,而这意味着,过去十年间我对陛下的十次刺杀,全都以失败告终。”
“……”
蕾茜儿不说话了。
这突如其来的情报让她着实感到意外。
原来疯约翰早就尝试过刺杀了吗?而且都已经刺杀过十次了……就算是抽卡,十次都总得出张sr吧,但偏偏对疯约翰而言,最后的结果是全都木大。
蕾茜儿想着,却慢慢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陷入思考的她下意识想咬指甲,可她的手如今被夏尔紧紧抓着,要十指相扣了都。
她没办法咬指甲了,有点烦躁,于是迅速瞪了眼夏尔,心说:“再抓住哥们的手不放哥们就拿你的爪子磨牙!”,接着转过头问疯约翰:
“可你为什么会安然无恙?”
魔女紧盯着老绅士,不由得眯起眼,语气也变得怪异起来:
“你接连刺杀了那位皇帝陛下十次,俗话说再一再二不不能再三。就算那位皇帝陛下脾气再好,恐怕也没办法宽恕你吧,毕竟,你可是侵犯了一位皇帝的威严。”
然而疯约翰却又苦笑了下,回答道:
“但陛下确实宽恕了我,他甚至接连宽恕了我十次——或许是因为无人知晓的缘故吧。您应该也知道,在其他迪赛尔人口中,我只是个想要刺杀陛下的疯子,仅此而已,甚至没有胆子去尝试。”
但事实上,他已经尝试过许多次了。
蕾茜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她似乎从疯约翰这儿得到了有用的情报,但似乎又没有,一切的真相依旧扑朔迷离,看不出有半点被揭露的迹象。
于是不由自主的,她的视线游移到了那根调查员老先生留下的手杖上。
「它会为我们带来所有问题的答案吗?」
魔女忍不住想。
而这时,她忽然听到身旁的夏尔说:
“我想,那位皇帝陛下之所以没有审判您的僭越之罪,应该还用别的原因吧……”
“比如,您之前对我们两个说过的,那位和您一起去白塔求学的,您曾经的‘主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就是如今迪赛尔的皇帝陛下,对么?”
蕾茜儿愣了愣,随即心情有些复杂,但如今这关头她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直接转头看向疯约翰。
她认为真相远要比任何东西重要。
而正如夏尔所猜测的那样,疯约翰闻言露出混杂了意外、恍惚、呆愣以及怀念等诸多色彩的复杂表情,接着轻声道:
“不愧是勇者大人,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察觉到了吗……”
然后,他端起手边的酒杯,轻轻晃了晃里面浊黄的酒液,苦笑着承认道:
“的确,当年和我一同去白塔求学的,正是陛下,或许也正是看在这昔日的主仆之情和同窗之情上,他才一次又一次地饶恕了我的僭越之罪。”
“就是……”老绅士顿了顿,忽然瞥了眼那根孤零零被搁在酒桌上的手杖,接着声音慢慢沉闷了下去,“不知道过去的情谊,还能让他……”
“——让他,再原谅我几次僭越之罪。”
[未完待续]
——
35.乖乖听话
蕾茜儿心想疯约翰和那位皇帝陛下的关系还真是挺好,好到就算是刺杀这种事都能被原谅。
不过随即她就想到了她和夏尔——
不,应该说是牧师和夏尔。
倘若牧师活了,要去接连刺杀夏尔几次,恐怕夏尔就算不知道原因,也会选择原谅牧师。
所以说……
蕾茜儿看疯约翰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
「难道您也是那位皇帝陛下的白月光?」
她想。
夏尔和疯约翰显然不知道她产生了个多么逆天的结论,而她自己都让这结论整乐了,嘴角不自觉上扬。
可她刚这么笑起来,就察觉到夏尔在跟着她笑。
那家伙笑的,就好像是觉得她很可爱一样。
蕾茜儿有点恼羞成怒了,下意识伸来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夏尔大拇指,狠狠一掰。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以她那孱弱的体能,实在没办法对夏尔产生什么威胁。
但或许是为了让她发泄怒火,夏尔很贴心地配合她,弯折起拇指。
蕾茜儿原本还没多生气呢,现在夏尔配合她之后,她却几乎要被气疯了。
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你妈的,臭勇者!」
她磨牙,冷哼了一声,旋即转过头,不再看夏尔,而是向疯约翰提问:
“所以最开始你是故意接近我们俩的?你想借助我们俩,借助我们背后的白塔,一举解决迪赛尔的异常?”
疯约翰显然清楚她在说什么,因此略作尴尬地点头:
“嗯,的确是这样……从两位刚踏入迪赛尔开始,我就注意到了两位,注意到了法师小姐您斗篷上的白塔的徽章,和勇者大人腰间的圣剑。”
“当然,就连我也没想到,白塔会委托勇者和法师小姐您一起来到迪赛尔,”他坦然说道,“不过无论怎么样,这对我说都是毋庸置疑的好事,因为迪赛尔的状况或许真的已经恶化到了……”
他顿了顿,自嘲地一笑:
“——恶化到了,非得由勇者才能解决的程度。”
蕾茜儿闻言下意识看向夏尔,并在夏尔脸上看到了略显凝重的神色。
然后,她想到了她跟夏尔刚处理过什么级别的事件——
精灵和疯母,扩散的污染和不啻于神明的恐怖危害,倘若继续发展下去,甚至有可能对整个泛大陆造成威胁。
「他mua的,」魔女忍不住犯嘀咕,「迪赛尔的异常,应该怎么着也不至于到那个程度吧?」
为了避免墨菲定律生效,自己的幻想成为现实,蕾茜儿赶紧收敛起脑海中乱七八糟的设想,绷紧了小脸,告诉疯约翰:
“迪赛尔的情况远没有那么夸张,根据调查得来的情报,那位皇帝陛下和他臣民之间的异常,大概率只是一场群体催……”
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住了。
因为她想到了那口许愿井。
那口就在酒馆旁边广场上,疑似有限许愿机的许愿井。
她的表情迅速变得复杂起来。
不管是再简单的情况,一旦牵扯到许愿机,最终大概率都会变得危险起来。
因为没有人能预料到究竟会有人借助许愿机实现什么愿望,又要为之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财富、感情、权力、美色……
在有限许愿机出现之后,在关于有限许愿机的相关研究完成之前,由人类诸国那几台有限许愿机引发的乱子数不胜数,最严重者甚至几乎颠覆整个泛大陆。
所以,介于迪赛尔境内那台有限许愿机的存在,蕾茜儿忽然觉得笼罩在所有迪赛尔人头顶的群体催眠疑云变得混沌起来。
「真相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这想法诞生于蕾茜儿脑海中的瞬间,她不由自主盯着面前老绅士的灰白色眼睛,颇为突兀地问:
“您知道有限许愿机么?”
疯约翰愣了愣,点头:
“听说过,人类诸国似乎都将之当做是某种重要的战略储备,拥有有限许愿机的国家地位天然就要比其他国家高上一等。”
说到这儿,他露出复杂的表情:
“即便是像我们迪赛尔这样落后的弹丸小国,只要拥有一台有限许愿机,就能对维多利亚这样的强国造成威胁。”
蕾茜儿明白他的意思。
倘若维多利亚真的想吞并拥有有限许愿机的迪赛尔,而迪赛尔又决定誓死抵抗,那么最坏的结局,恐怕必然是两个国家同时覆灭。
只要迪赛尔的皇帝陛下向那台有限许愿机许愿就好了。
至于实现愿望的代价……
如果不许愿的话,国家恐怕都要覆灭了,那种时候,谁还会在乎所谓的代价呢?
蕾茜儿忽然有了个很地狱的想法——
如果维多利亚吞并迪赛尔的借口是“迪赛尔疑似拥有一台来历不明的有限许愿机”,然后,等维多利亚人向迪赛尔发起战争,他们说不定会“惊喜”地发现,迪赛尔人真的拥有一台来历不明的有限许愿机。
那乐子可就大了。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蕾茜儿迅速让自己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接着问:
“你对我们两个说过,酒馆旁边广场上的那口许愿井能够实现所有人的愿望,而事实似乎的确如此,我们认为那位皇帝陛下的异常就与那口许愿井有关……”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疯约翰的表情,想从这位老绅士的脸上捕捉到些异常的变化:
“——我们甚至怀疑,那口许愿井,可能是台有限许愿机。”
疯约翰闻言愕然。
旋即,在两人的注视下,他不由得失笑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事实上,‘那口许愿井能实现所有人的愿望’这话是我瞎编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你们这样的外乡人注意到迪赛尔的异常,而那口许愿井……”
老绅士露出不似作伪的狡黠神情:
“两位既然对那口许愿井产生了怀疑,想必也一定围绕它做过调查,而我猜两位不管询问哪个迪赛尔人,得到的答案都是——”
“‘那口许愿井没办法实现任何人的愿望’,至少对我们迪赛尔人来说,它更像个摆设,虽然几乎每天都会往里面丢硬币,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指望能通过它实现什么愿望。”
“因为大家都知道,天底下再没有比奢求一口井能平白无故实现自己的愿望更荒谬的事了。”
蕾茜儿闻言下意识与夏尔对视。
他们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困惑。
显然,疯约翰在撒谎,或许,他也不清楚那口许愿井的本质。
但无论如何,在夏尔许愿后,突兀出现在棺材中的牧师的身体是切实存在的,它足以证明那口许愿井的异常。
可为什么?
为什么无论是他们之前询问的那位老妇人,又或者是面前的疯约翰,都异口同声地宣称那口许愿井其实没办法实现任何人的愿望?
蕾茜儿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即便是绝对跟有限许愿机扯不上关系的,最普通的许愿井,也是有可能“实现”人愿望的。
只要有足够多的人许愿,总会产生奇妙的巧合,总会有人的愿望被阴差阳错地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