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我们先说说正事吧。”最上纱幸主动打破了沉默，“真柚的事情我已经拜托了电视台那边认识的人了，他答应说帮我协调关系——虽然这种口头保证并没有多少约束力，但是我想他如果尽力帮忙的话，成功的希望还是不小吧……”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竹内小姐大喜，连忙跟最上纱幸道谢，“真的麻烦您了。”
“先别忙着高兴。”最上纱幸泼了点冷水，“他也只能尽量帮忙协调，让你们可以和新的制作人他们搭上关系而已，至于能不能成功，还得看你们接下来的本事了，我可没办法担保你们一定能够成功。”
“能够做到这一步，我们已经非常感谢您了。”竹内小姐还是非常恭敬地回答，“我们所求的也只是一个门路而已，既然现在您已经为我们找到了介绍人，那剩下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努力，不管接下来是什么结果，弊社也没有脸面再来麻烦您。”
看到对方如此上道，最上纱幸又是微微点了点头，“那就祝你们接下来一切顺利吧，我也非常期待能在电视上看到高崎小姐的可爱面孔——”
接着，她又看向了高崎真柚，“我看网上的介绍，你的粉丝们都叫你柚酱，是吧？”
“是的。”真柚连忙点头。
“那我儿子也是这么叫的吗？”最上纱幸追问。
真柚顿时就脸红了，扭扭捏捏地没有回答。
“啊，原来是这样……噗哈哈哈……”最上纱幸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看样子你们交情确实挺深了啊。”
“不仅仅是交情深而已，淳酱，是我了不起的伙伴。”真柚突然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最上纱幸，然后说了下去。“甚至可以说，他是我恩人，一直以来都照顾着我并且不图回报，我非常感激淳酱为我所做的一切，并且……并且真的非常希望有什么办法能够报答，哪怕只是报答一点也好……”
也许是想到了两个人相处的回忆，真柚红扑扑的脸蛋上眼波流转，再配上精致的妆容，顾盼之间洋溢着魅力，让人绝不怀疑其中的真诚。
竹内小姐轻轻地咳了一声，似乎提醒真柚说话注意分寸，但是真柚却好像置若罔闻，继续说了下去，“就连这次也是，淳酱一点也没有犹豫地就找您帮忙，我真的非常感动。”
真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但是在这个场合下，最上淳却听得简直如坐针毡。
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却又有那么一点感动与自豪。
人，毕竟都是喜欢听好话的嘛。
“这种真情实意，真是让人动容。不过你可别太掉以轻心了，虽然淳是我儿子，但是他也是个男生，这个年纪的男生脑子里想着的都是什么，你应该很明白的吧……”最上纱幸眨了眨眼睛，似乎像是在开玩笑，“也许他并不是丝毫不图回报的哟~”
“就算是那样……”真柚马上回答。
“真柚，别说了。”这时候，竹内小姐出言，打断了她的话。“今天可是正式的会面聚餐。”
看样子她是终于忍不住了。
她眼下的表情非常古怪，似乎是一脸“别怪我这是我工作我只能这么说”的无奈表情。
真柚这次终于像是听了她的劝告，停下了这个话题，而最上淳也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那我也可以叫你柚酱吗？”沉默了片刻之后，最上纱幸突然又问。
“当然可以了！”真柚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立马点头。
“这两天，我看了你的一些表演视频，老实说感觉不错。”最上纱幸微笑地看着真柚，继续说了下去，“淳，你应该比我看得更多吧？”
“那是当然了。”最上淳回答。
其实也没有多多少。
“有没有单独给你表演过？”最上纱幸又问，“类似于超级VIP待遇之类的。”
…………
“有过吧……”最上淳犹豫了片刻，然后回答。
“看来有大把人要羡慕死你了……”最上纱幸笑着继续说，“柚酱的粉丝数应该不少吧，看关注数和吐槽评论，人气应该挺不错的。”
“您好像对这些也有所了解？”真柚大感惊奇。
“唔，别看阿姨已经上了年纪，但是心可还没有老哦，还时常上网关注潮流最新动态呢。”最上纱幸抬起手来，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所以大可不必担心你们说的话我听不懂哦！”
最上淳看到妈妈大异平常的动作和表现，想笑又不敢笑，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这也证明她今天心情确实不错吧。
“我平常会带着朋友们出去玩，有时候就会私下里献唱，淳酱有喜欢听的歌也会让我帮忙唱几首。”真柚略带着点羞涩回答，“这是我只给好朋友的待遇呢……”
就在这时候，服务员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333，人生的路
在最上纱幸和高崎真柚对话的时候，最上淳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妈妈把话题好像引到了自己和真柚相处的方面。
而真柚非但不觉得害羞，反而还兴致勃勃地和自己妈妈聊了下去。
也许她们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在座的其他两个人却都觉得暧昧和难堪。
竹内小姐是因为工作原因，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下的偶像公然谈起和别人的亲密私事；而最上淳则是更加有一种被人公开处刑的尴尬。
还好，这时候服务员终于把餐点送了过来，总算打断了她们两人的对话，让最上淳的尴尬稍稍缓解了下来。
“好了，大家不要耽误时间了，先开动吧？”最上纱幸笑着向在座的人们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了刀叉。
就这样，聚餐开始了。
最上纱幸给自己点的是一份意面配上烟熏肉和奶酪，而她给最上淳点了一份通心粉配上黑胡椒牛排，他对食物一向不挑剔，再加上等了这么久了也有点饿，所以吃得挺香。
真柚也有点饿了，但是她为了顾及形象，所以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切下了牛排送进口中，姿态相当的优雅。
不过，最上纱幸却没有怎么动食物，她随便吃了几口之后，又看向了真柚。
“说起来，柚酱，我有个疑惑想要问问你。”
“诶？”原本在吃饭的真柚，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来。
她略有些慌乱，但是却还是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然后用餐巾擦了一下嘴唇。“您请说吧！”
“照理说来，你现在在偶像事业上取得了这么大进步，应该分散了不少精力，那平常学业是怎么料理的呢？就常识来说，两方面应该挺难兼顾的吧？”最上纱幸温和地问。
“这个嘛……”真柚立刻就犯了难，眼珠转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构思措辞。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问的话，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难回答的，照实说就行了，但是对面既然是淳酱的妈妈，那就不一样了。
她可不想在淳酱的妈妈心里留下“不务正业、不学无术”的印象。
“啊，不要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最上纱幸又笑了笑，“你不要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非常尊重年轻人自己的选择，并不认为每个人都必须活成一个模样、走上同一条道路，你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如果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冒犯的话，那么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本质上也只是细枝末节而已——”
“您说得对，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很难两头兼顾，所以我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偶像这边。”真柚不可能真的不回答，所以只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来，“至于成绩嘛……马马虎虎还过得去吧……”
这次真柚倒是坦率地说了实话。
虽然身处名校当中，但是以她目前的精力分配，也只能勉强保住不要在班里倒数而已，也就是说顺利毕业考上大学没什么问题，但名校的话就很麻烦了。
不过她在这行见多了，前辈偶像们能够上名校的寥寥无几，但是这些年积攒的名气和人脉圈子毕竟还在，就算混不出头，大不了未来找个富二代或者IT精英之类的结婚，当个全职太太也很不错。
她关注的前辈推特上，就有这种嫁了高枝然后整天晒包晒房子的，心里虽说有些不屑，但是也未尝没有点羡慕。
要说这样的人选，自己面前不也有嘛……只要能够得偿所愿的话，未来肯定也是什么都不用愁的吧——条条大路通罗马，又不是只有闷头读书才能得到美好的未来生活……
想到这里，她的视线偷偷瞟了旁边懵然无知、正在认真吃饭的少年身上。
淳酱长得好看、家里又有钱有势，未来前途一片光明，肯定到时候她们会羡慕死吧……哼，谁叫她们没有自己的本事呢……
一想到这里，真柚的脸突然微微有些脸红，视线慌忙垂得更加低了。
最上纱幸当然没法看得出来真柚此刻的心中所想，相反她还觉得自己让真柚羞愧尴尬了，于是连忙安慰。
“这样也不错嘛，只要能毕业那就行了。至少你也度过了一个充实的青春……比我可强太多了。”
“您说笑了，我怎么可能和您相提并论呢。”真柚抬起头来，用充满了敬佩的眼神看着最上纱幸，“淳酱提到您的时候，都是用极为尊重和敬畏的口吻，能够让他这么佩服的人，我肯定是赶不上的……”
“别胡说啦！那小子怎么可能这样！”最上纱幸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嘴上是在否定，但是脸上的笑容和眼睛里洋溢的惊喜，却出卖了她心中的真正所想。
找对啦！真柚心里也在小小地欢呼。
从两个人见面开始，她就一直在有意奉承讨好最上纱幸。
不仅仅是因为她之前帮了自己的忙，更重要的是她身为最上淳母亲的身份。
真柚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淳酱的好感了，但是在这种家庭里面，父母亲的影响力肯定也非常巨大，所以如果能够讨取他妈妈欢心的话，那肯定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然后，她也知道最上纱幸这种人肯定不缺钱，就算有什么未了的遗憾，也不是自己可以完成的，所以她就只能找到这一条路了——不断地拉近母子关系，夸耀淳酱，通过这种方式来哄母亲开心。
淳酱是独生子，那么不管父母性格怎么样，肯定都会在孩子身上倾注了莫大的期望，听到了自己的话之后，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事实证明，她的分析一点都没有错，最上纱幸不管平常怎样雷厉风行，她终究还是个母亲，怎么可能不开心。
真柚好不容易才忍耐住了，没有把内心当中的窃笑浮现到脸上。
嘿嘻嘻，继续大步前进！
接下来，真柚继续借机和最上纱幸攀谈，一边奉承讨好她，一边不着痕迹地夸耀自己和淳酱的关系、以及淳酱对母亲的尊敬和仰慕。
这些添油加醋的话，最上淳听得整个人都差点惊呆了，有几次忍不住瞟了她，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也不想扫妈妈的兴。
所以他也只好由着真柚继续发挥自己编故事的本领，哄妈妈开心。
因为真柚刻意地讨好，所以最上纱幸这一顿晚餐吃得相当愉快，笑声几乎没有断过。
“柚酱，要不我们一起去卫生间吧？”过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提议。“刚刚出了点汗，我正好去补下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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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真柚明白对方是想要跟自己说点私人的话，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离席，一起走到了女卫生间里。
进来之后，最上纱幸没有说话，从手袋里拿出了一支唇膏，然后对着镜子涂了一下嘴唇。
真柚则恭敬地站在她的旁边，双手合拢，等待着她发话。
两个人此情此景，简直就像是母女出门一样。
“唉，人一旦上了年纪，真是怎么补救都没用了啊！年轻的时候可不用考虑这么多问题。”过了一小会儿之后，最上纱幸叹了口气，收回了唇膏。
“您看上去一点都不老呀，简直光彩照人呢。”真柚半是真心、半是奉承地回答，“我真希望未来也能和您一样雍容贵气。”
“这你就别夸了，我自己的情况自己还不清楚吗？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只不过还能勉强支撑罢了。”最上纱幸苦笑着回答，然后又打量起了真柚，“所以真的挺羡慕你的，可以去追逐自己无悔的青春……”
真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我小时候想当个歌唱家，读书的时候还入了声乐社团。”最上纱幸的眼神变得有点迷离，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我父亲他坚决制止了我，他认为不考上东大的女儿和废物没有差别，所以不允许我在其他任何地方分心。可是这件事上，最后我还是让他失望了，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原谅我。”
“这有点……过分了……”真柚忍不住说。“再怎么要求严格，做父亲的也不能这样吧……”
原来她刚刚问自己“在学业上分心”是这个原因……真柚总算明白了过来。
她是触景伤情了。
“对他来说一点也不过分，他的职业生涯，早就让他忘记了怎么样和别人共情了，人一旦习惯了妄自尊大就会如此。”最上纱幸微微苦笑，“我的婚姻也是这样，他做了决定，然后强迫我答应了，于是就这样过了二十年……其实要说痛苦，也没有那么痛苦，毕竟不管多么难受，人还是会习惯的。再说以客观角度来看，好像一切也没有那么糟糕，我拥有的东西已经是很多人望尘莫及的，理论上我似乎也不应该诉苦才对……”
最上纱幸的笑容更加深了，眼睛里多了许多嘲弄，“但是，有一点我是没办法习惯和忍受的——直到最后，我发现我儿子也快被他们搞成这个模样了，唯独这一点我无法忍受……于是我想尽办法想要改变，虽然磕磕绊绊，虽然这混账小子老是不领情，但还好一切好像也没有太迟。所以，谢谢你，柚酱。”
“诶？”最后突然的转折，让真柚愣住了。“我……有什么需要谢我的吗？”
“你刚才夸大其词地奉承我，纵使有些是添油加醋的假话，至少出发点也是为了哄我开心，所以我很领情。”最上纱幸平静地回答，“更重要的是，不管你其他地方有没有虚构，但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这一点绝对不是骗人的，我看得出来。只要有这样一点，那么就足够了，你能不能上名校、家世门第到底如何都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又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呢？”
“……”真柚虽然还是有些迷糊，但是心底里却突然涌上了一股欣喜。
“你真的很漂亮。”最上纱幸一边看着真柚，一边又点了点头，“而且也挺机灵的，很讨人喜欢，相处起来也很愉快。”
“您过誉了……”真柚微微红了脸，她好像从这几句话中听到了别的意思。
“但是，你真的想好了吗？下定决心了吗？”然而，最上纱幸突然又问出了奇怪的问题。
“您是指什么？”真柚连忙问。
“我说过，我看了你一些演出视频，所以我看得出来，你在声乐上面下过苦功，是真的热爱这份工作——于是，那好像就有了一份根本性的矛盾问题。”最上纱幸平静地看着真柚。“你既然这么热爱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为什么又会在同时自寻死路呢？就算不是御宅族我也知道，对你们这行来说恋爱是禁止事项，对吧？”
真柚顿时涨红了脸。
这次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更加复杂的东西。
被人直接挑明是她没有预料的状况，所以一瞬间惊慌，羞愧，纠结与愤怒，让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在指责你，但是这不是装作看不见就可以消失的问题，对吧？”最上纱幸又平静地问，“如果你一边要逐梦一边又主动贴近淳，这样对淳也不太公平，承受没有必要的指责，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真柚低下头来，紧紧地咬着嘴唇。
而最上纱幸也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用温和的视线看着这个美丽可爱的少女。
“我知道……我知道……”片刻之后，真柚喃喃自语。
“什么？”
“你们都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是吧？其实就算不说我也知道，说是什么偶像，但不过就是被公司拿来搪塞客户揽收钱财的招牌道具而已，过了几年之后谁也不知道谁也不记得，我都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哪怕只需要看看周围圈子我就知道了，重复了一百次一千次的事情连故事都说不上只是常识而已。”真柚睁大了自己漂亮的眼睛，看着最上纱幸，
“这只是做个梦而已，梦终究会醒过来的，而且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就算是我也知道的啊。”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做梦……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对我这种家庭平平凡凡、有点才艺但并非天才、读书学习也不怎么样的女孩子来说，一辈子的路在现在就能够看到尽头了……我当然能看得到，因为我妈妈天天就在我身边晃悠，我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二十年后的样子呢。她是个好母亲我很爱她，但是她永远也不可能跟您一样光彩照人，也绝没有人会像我今天对您这样去奉承讨好她，她不过就是世界程序上的一行普通代码，在无人的角落运行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