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我们要成婚的事,周真人知道吗?”
伴随这句话音落下,整间卧房顷刻沉默了下来。
陈易苦恼地按了按脑袋,这正是他愁苦的第二件事。
若是放在以往,譬如说涂山地宫里刚刚出来的时候,自不必为此担心忧虑,可眼下形势不一样了,嘴上说是婢女,只是二人心里都不认,周依棠越来越为人师者,而自己也越来越像个被管教的徒弟,再加上彼此化开了不知多少芥蒂,哪怕隔着一层膜,可心亦已贴得极近。
陈易口口声声说那个位置留给她,但成婚之后,正妻就不是她,这未免太过负心。
再加之若要离京,断然少不了周依棠的从旁协助,若是节外生枝,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了想之后,陈易抽了下殷惟郢的股儿。
女冠打了个激灵,不解地看着陈易,便见他有几分严肃道:
“鸾皇,这些天你避让她一下。”
今日殷惟郢的举动,险些就把这事给暴露了。
女冠努了努嘴,心有不满,只是迎上他的目光便蔫了,闷闷道:
“知道你更在乎她,而不是我。”
大殷的幽怨惹得陈易心里噗嗤一笑,他温柔地搂住她,正想着找什么理由安慰。
殷听雪先一步体贴人心道:“不是的,惟郢姐,他只是在乎的方式不一样而已,因材施教,各有千秋的。”
这话很是中听,殷惟郢眸子寻回了神采,直直看着陈易。
陈易失笑一下,吻了下她的唇道:
“是真的,你看不出来,你比小狐狸还傻瓜。”
殷惟郢不置可否,美眸扫他一眼又落下,目光里带了些怜悯意味。
谁被谁拿捏,他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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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诗会过后,崔府那寡妇居住的偏僻院落,日光依旧。
冬风卷着枯叶落下,二八的寒风冷冽刺骨,而院落的主人早已不是经得住寒风的二八年华。
梳妆台前,惨白颜,对影照流年。
秀禾不知自己什么时候醒的,只记得醒了的时候,便见林琬悺坐在镜前,手掌冰凉得可怕,朔风吹着院落的窗户咔咔作响,而林琬悺却还是一动不动坐着。
这比林琬悺要小几岁的丫鬟摸着头痛发昏的脑袋,抬眉看见桌上空空的酒碗,她记得昨夜诗会,那人并未赴约,而夫人给他准备的香囊也不曾送出。
于是夫人就面色愁苦,姿容凄切,她就开了那坛忘忧酒,主仆二人共饮,很快就睡了下来。
接着就…好像做了一个梦……
秀禾回忆着,接着便脸色惊愕起来,梦里面…那人出现了,还跟夫人生活在同一个院子里,夫人不再是那样形单影只,而是相伴于那人左右,成双成对……细思下去,更让秀禾惊愕的不是这梦多么荒唐,而是里面许多细节,她都记得清晰。
怎会记得那样清晰?
还不待秀禾细思,她忽然捕捉到什么,一滴泪水自林琬悺的眼角滑落。
秀禾怔愣了下,急忙起身道: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林琬悺不说话,她握住那没送出的香囊,只是一个劲地落泪着,泪水一滴滴滚了起来,像是春雪,寒风刮着门槛,犹有嘶鸣之声,风声里,秀禾只听到了林琬悺的鼻音。
秀禾慌得团团转,不明白林琬悺为何落泪,
难道夫人也做了同一个梦吗?
可那就是一场梦而已……
秀禾只知夫人的凄苦,却不能理解这小娘凄苦的内因,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拿手帕为林琬悺拭去眼泪。
好半晌后,林琬悺的泪慢慢停住了,眼眶通红着,镜里的容颜不再单薄,可她却极恨这副模样,她别过脸,不再去看。
秀禾见夫人心情好转了些,就赶忙拿出话本给她读一读,好让她转啼为笑。
翻开两页,秀禾便开口了:
“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
林琬悺停了一停,脸白得可怕,眼泪又落了下来,那不是《牡丹亭》么?一个女子跟男子梦中相会的故事,以前听起来多美啊,杜丽娘独守空闺,却梦遇如意郎君,可是、可是,杜丽娘遇到的柳梦梅,她遇到的又是谁呢?!
让她守寡的源头,摧毁了她夫家的人,还让她不守德行,让她做了这样一个梦。
林琬悺想站起身来,但又摇摇欲坠,一种撕裂感席卷了她,要把心肺都撕了开来,她伏着身,趴到在镜子前,想喘几口气,可脑海里,却掠过了告别的画面。
那时她挽留他,对他说【早些回来…】
“不…”
她还跟他说【牡丹亭里,那对有情人也是梦中相遇。】
“不…”
在这之后,她还挽紧了他的腰带,拢起了他的衣裳,而他则看着她,临别前,落下了一吻。
“不!”
他说【如果梦醒之后,你还把我当作夫君,那么我不会忘记你。】
“不、不、不!”
林家小娘如同满是裂痕的青花瓷,趴倒在梳妆台前,好似要就此崩塌一般,守寡多时筑起的堤坝在寸寸溃裂……
她攥住那没有送出去的香囊,似要将之捏得粉碎,
“这就是一场梦…”
小娘颤声喃喃,
“他不是我夫君!”
明天修罗场,要再整理下,今天一更
第371章 修罗场起
心意表明,与殷惟郢像是在热恋期,不少感触都与过去不同,所以陈易待她也宽容了不少。
而这么多时间过去,大殷也不是什么都没学会,总归是师从小殷,多多少少明白要顺着陈易的性子,哪怕违心也要顺,所以待她离去前再见到周依棠时,什么话也没说。
哪怕周依棠坐在属于她这大夫人的位子上。
女冠朝一众人一一道别,拢着袖子离去,婀娜身姿隐没在了院门之外,发间的烟霞云纹簪冬日下熠熠生辉。
周依棠面无表情,侧过眸看了眼忙活着点茶的小殷。
低着头专心点茶之间,殷听雪今日挽了反挽髻,漆黑如墨,银簪子的映衬下更是动人。
周依棠蹙起了眉。
怎么人人都有簪子,
就她没有?
陈易佯装漫不经心,看都不看前世之妻一眼。
卧房里不是没有簪子,先不说给殷听雪买的首饰从来不少,便是他自己也有要挽起长发的簪子,想送她随时都能送,只是眼下去送,未免会被怀疑心里有鬼,更何况也不是专门为她挑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先静观其变。
不一会,茶水点好了,殷听雪给他们各端了一碗,二人几乎同时捧起茶碗。
茶水温润,淌过喉咙间,即便还有些许颗粒感,但陈易为鼓励少女,还是道:“好茶。”
襄王女还没来得及捧起笑脸,就又听到:
“不好。”
此话一出,殷听雪的喜色消逝了几分,她听得出周真人说的是真话,而陈易是在哄她开心。
茶的滋味确实一般。
陈易晃了晃茶水,出声道:“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周依棠不置可否。
陈易知道她心念不会改变,便转头朝殷听雪笑了笑。
殷听雪回以一个勾嘴的笑脸,意思约莫是,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所以我就给你笑一笑,让你觉得我被安慰到了。
少女心事,从来如此。
茶碗渐渐见底,陈易起身让殷听雪去续茶,回来刚一落座,便见周依棠伸出仅有的一只手。
手掌里摆放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如同夜明珠般。
“这、这是……”
陈易看着那珠子疑惑道。
“斩蛟龙所得的骊珠,于我无用。”
周依棠简短道。
陈易从她的手里接过骊珠,悬剑斩蛟龙不知过去了多久,这珠子于她的境界而言,无疑是可以随意弃去的鸡肋,可她却为他留到了现在。
陈易不禁柔声道:“怎么现在给我?”
周依棠默不作声。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陈易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道:
“你是不是又吃醋了?”
独臂女子冷冷扫了他一眼,反问道:
“我是你师傅,又有什么醋好吃?”
陈易则笑道:
“我们这院子比寅剑山要好,天天有醋吃,醋醋不一样。”
一圈气机因陈易的话荡漾开去,陈易的茶碗内茶水皱起波澜,往内塌缩,瞬间有如千钧巨力压下。
陈易连忙伸出第二只手扶住,才勉强撑住这茶碗。
见他额上泛了冷汗,周依棠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陈易扶稳茶水,心里松了口气,总算防患于未然,打消了周依棠那点疑虑。
恰在此时,院外有一位宫女来了。
做丫鬟的闵鸣迎了过去,一顿叽叽喳喳后,宫女回去了,而闵鸣捧着红底的请柬来到陈易的面前。
“这是宫里送来,要请老爷去私宴。”
闵鸣垂着眸子,半弯着身子,山峦半坠下来,辅以毕恭毕敬的一声“老爷”,叫得陈易微微酥麻。
自从闵鸣当丫鬟不闹事后,陈易看她顺眼多了。
把请柬接到手里,陈易随意拆开,扫过之后,脸色微微暗沉了下来。
殷听雪注意到了,抬眸看他道:
“怎么了吗?”
“不怎么…”陈易盯着请柬看了好几遍,思索之后道:“可能得带你和鸾皇去宫里一趟。”
宫里?
殷听雪有些发怵,上一回安后来院子里以势压人,都快把她跟惟郢姐吓得半死,如今要去宫里,在别人的地盘上,又叫她们如何是好?
“别害怕。”
陈易说着,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他的目光落回到请柬上。
大年三十夜里有私宴,这张请柬就是请他们去私宴的,而且里面点明了说要襄王女、景王女同去。
若请柬上只提殷惟郢,陈易还可以不作理会,但提了殷听雪之外,还加了些意味深长的句子。
意思便是,殷听雪仍是罪女,若此事揭露,势必会带来诸多不虞,届时盯着你陈易和殷听雪的眼睛就会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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