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敌成了我的道侣 第425章

作者:蓝薬

  陈易刀已出鞘三分。

  那人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他背上的剑。

  没有话语。

  陈易似懂非懂,仍在握刀,那人回过头去,身影渐行渐远,直至被黄沙掩埋,哗哗的沙子砸在陈易面上,再不见那贪狼似的身影,似一缕孤烟汇入大漠,并无分别,。

  刀锋缓缓归鞘,陈易扑打了身上沙子,几步跃入到茶馆内。

  “你怎么在那站这么久?”殷惟郢迎上去道。

  陆英也投去疑惑关切的目光。

  陈易摇了摇头道:“没事。”

  他回忆了下那人的面目,心中暗暗自语,

  孤烟剑?

  自己从未见过孤烟剑,也没人告诉自己谁是孤烟剑,可在那一瞬,黄沙扑面之时,陈易气机陡生、警心大作,明明察觉靠近,仍近乎无知觉间剑鞘被轻敲一下,除了孤烟剑外,那不会是任何人。

  他去哪了?

  陈易皱眉许久,待风沙过去后,摇了摇头。

  …………

  “几位,请。”

  到了元丰楼,彼此见礼过后,江心真人把三人请到厢房之中。

  陈易把座椅尽量靠向陆英,毕竟他如今的身份是陆英的护法,若是靠向殷惟郢,那就要暴露自己是陈易了。

  江心真人做东,此刻击水点茶,茶宪不断打旋,许久后道:

  “本是单请太华神女来,不曾想今日连剑甲首徒也大驾光临,倒是让我这把老骨头又惊又喜啊。”

  陆英拱手回道:“真人抬举了,是晚辈拜见前辈,又何谈大驾光临呢?”

  江心真人笑着应了声,手腕不停,不一会三碗茶汤奉上,色泽浓青泛沫,却是上佳好茶。

  殷惟郢接过后,侧耳望向对着戏台的观景窗道:“看来我等来迟了一步,错过了一场戏。”

  江心真人抚须露回忆之色,叹道:“确是如此,方才那女旦唱的思凡…当真入了魂,把老朽心都吊出来了,恨不得与之一道私奔,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这女旦唱得…堪称绝伦!”

  江心真人一阵长吁短叹,倒替三人惋惜了起来,想到下一出是《千忠戮》,是忠君爱国、国仇家恨的戏码,不一定合来客的心意,就更是扼腕叹息。

  叹到最后,江心真人忽地起身道:“老朽让那管事把人叫来,给你们单独唱一出。”

  这是好戏入了骨,怕别人不好戏。

  江心真人的热情好意,殷惟郢和陆英自是不会拒绝,陈易倒并无甚么所谓,反正都听不懂。

  哪能料到,待江心真人把管事的请来过后,管事竟面露为难之色,冒着逼急熟客的风险连声婉拒。

  江心真人倒是动了真怒,拍桌道:“李管事这是何意,老朽整整六十年风雨无阻来元丰楼,《思凡》一了便请人一见,合情合理,是我重阳观观主不够颜面去请,还是我六十年来哪里短了你李管事?”

  管事忙声道:“我、我…我这是里外不是人啊,我也想给真人您把人叫来,可、可是就在刚刚,有个官爷要把人旦角唤去.看样似要亵玩,这也没个办法,惹不起这尊大佛啊!”

  陈易见他额冒冷汗,似有内情,便问道:“哪个官爷?”

  江心真人也冷声道:“你说个明白,自不会为难你。”

  管事一拧头,见江心真人步步紧逼,就压低下嗓音狠下心来道:

  “西厂千户,陈易!”

  在场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愣了一愣。

  ………………

  时间先回到陈易等人出行的前几夜。

  山同城属西北一带,便是城内也地势复杂险要,巷子纵横交错,但见一处高楼掩映的院落之外,屋檐之上黑影绰绰。

  砰!

  猛地一声,大门被喜鹊阁副座主骆烁骇然撞破开来。

  “搜!”

  骆烁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刹那停住。

  院落间,拂过瑟瑟秋风,里面空空如也,半点人影也无。

  ………

  听过骆烁的汇报后,魏无缺道:

  “里面果然没人。”

  “属下无能,还是去迟了一步。”

  骆烁把头埋得很低,话音间不胜愧疚。

  他们收敛了赵彦的尸身,搜魂索魄,只为寻到孤烟剑所在,还搜查了一遍清风馆内的大小卷宗,终于确定那群西晋人的所在,却没想到已人去楼空。

  相较于骆烁的愧疚,魏无缺却不以为意:

  “若真有那么好找,只怕孤烟剑的仇家们就先一步寻到了,想来他们早就暗中盯住了清风馆,发现赵彦一死,就立刻更换据点。”

  喜鹊阁已在山同城待了有些时日,多番追查,都未曾寻觅到西晋谍子及孤烟剑的足迹。

  卜卦,试过了,西晋人里面有道士,喜鹊阁的卜卦被干扰得厉害,声东击西,也试过了,可这群西晋人太过狡猾谨慎,几乎不曾抛头露面,剩下的就只是一次次重复的排查。

  而姜尚立这个县令的死,更对搜捕造成不少的困扰,情况比之前更为严峻。

  “想出山同城,要么往东走正城门,要么就是锦门山道,”魏无缺摸了摸县里拿来的地图,在那院落间画上了叉,道:“两处都有重兵把守,都没有动静,他们还在城内某处。”

  骆烁看了眼画满叉的地图道:“他们有二十多人,这个数目能藏的地方一是要大,二是要隐蔽,但…符合两者的地方都搜过了。

  魏无缺道:“那就是只符合其一,不符合其二。”

  说完,他一连圈出了数处。

  高海武馆、元丰楼、重阳观、妙尚寺……

  “他们肯定就在这当中。”

  骆烁话刚刚说完,

  忽然见有女谍子急匆匆跑了过来。

  “东宫、东宫姑娘她…不见了!”

  骆烁瞪大眼睛,脸色唰时变了颜色,出声道:

  “她人去哪了?赶紧、赶紧找回来!”

  “是!”

  女谍子应了声后,赶忙退了下去。

  骆烁的呼吸急喘了起来,东宫若疏的身份并不一般,更于宫中那位而言,是要严加监管的对象。

  此次被宫中派来,本为协同喜鹊阁搜查孤烟剑,若是他们反而把人给弄丢了,那便是寻到了孤烟剑,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四下无人,魏无缺突然道:“不必担心。”

  骆烁一怔,把脑袋转了过去。

  “这是我跟她私下商量好的,以这位陈氏嫡女为饵,钓出那群西晋人。”

  骆烁一时没回过神来,下意识问:

  “那…还找吗?”

  “找,大力找,但不要刻意走漏风声。”

  魏无缺慢慢道:

  “她会以假身份行事,若是那群西晋人注意到,稍微琢磨,就知道是她。”

  ………

  元丰楼今日打头唱的是《思凡》。

  男怕“夜奔”,女怕“思凡”,但见登台的是个女旦,有些人微微一惊,但也只是一惊,唱曲的戏班子是男班还是女班,抑或是少有的男女混班,并没有多少人真的在意,在这没落的县城内,有曲听就不错了。

  正要开戏时,门帘微微掀起。

  只见一位英姿飒爽之人踏入了元丰楼,身着宽厚的长缎黑袍,腰携雁翎刀,步伐稳当,戏已近开场,谢绝外客,一个小厮上前去拦,但见那人出示腰牌,小厮眼皮直跳了起来。

  西厂千户。

  小厮忙去寻来管事,管事瞧见之后,也不管什么谢绝外客的规矩,整个人像虾似的弯腰殷勤起来,连忙开特例给那人寻了间上好的听戏厢房。

  待人送到厢房内后,安置妥当之后,管事这才问起姓名:“敢问官爷贵姓?”

  “免姓陈。”

  管事眼皮一跳,瞳孔猛缩。

  既是西厂千户,又姓陈……那可不是京城里那犯大不敬之罪的陈易吗?!

  此人名字还悬在通缉榜上呢。

  管事心里嘀咕了一阵,全然没有告官的心思,能当上管事,眼力见还是有的,先不论其犯的只是大不敬之罪,敬不敬都是朝中一句话的事,有很大可能起复,就说此人的武艺,五品起步,就是过江龙!

  “官爷可要什么好茶?”管事搓着手问道。

  “不要茶,要酒。”那人顿了顿道:“要好酒。”

  “好嘞。”管事转身正要走。

  “再来三大碟炖羊肉、两张烧饼、一份白面饼,酱烧牛肉有没有?有的话也一并上一份。”

  连声话语,管事自然是一一应下,缓步退了出去。

  片刻功夫,菜送了上来。

  那人抹一抹嘴,搁下一两银子,直接大快朵颐,先清口吃了块炖羊肉,唇齿一合,滚烫嫩滑的羊油带着咸鲜味就化开嘴边,羊肉香气掀翻鼻腔,尝过之后,喝了口茶水漱嘴,再把烧饼撕下来一卷,往里头夹入羊牛肉,再一咬,外酥内软的烧饼下就是羊牛的油花,微辣酱烧隐约深藏,这滋味…绝了。

  这熟稔的西北做派吃法,大方公款吃喝的自然就是东宫姑娘。

  她随喜鹊阁一众人到山同城已经相当一段时间了。

  犹记得陈易逃婚后,拜过堂但没洞房的东宫若疏留在了京城里。

  宫里那位似乎怀疑陈易会折返回京,把东宫若疏、林琬悺、冬贵妃三位女子暗中带走,所以东宫若疏便被锁在深宫之中,关了相当一段时间,而陈易久无音讯,那位一国之后也旋即放松关押,转而循循善诱,让她为宫里做事效力。

  早就被关闷了的东宫若疏怎会不答应?

  更何况,她也想离开一下大虞京城,找一下那不知去向的便宜丈夫。

  提起他,东宫若疏就莫名来气。

  一是因为殷惟郢给的九十两银子,二就是因为陈易逃了她的婚。

  前者自不必多说,后者则值得说道说道,明明于她而言,他逃婚是好事,不必洞房,可东宫若疏哪怕知道这点,回忆起那日被塞床底下鸠占鹊巢的经历,她就气上心头。

  不过现在不管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戏曲的靡靡之音,传着奔着到了耳畔,东宫若疏已是醺醉,满脸酡红,她把脸扑到桌上,压出条条印痕。

  不过她倒没忘了正事——让“陈易”在城里的消息传扬开来,好钓西晋谍子们上钩。

  好事不留名,恶事传千里,既然如此,就要欺男霸女、为非作歹,她可不想给陈易留下半点好名声。

  东宫若疏唤来管事道:“把、把那个女旦给我请来、叫来陪酒…陪酒!”

  管事迟疑了下道:“这…官爷,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下九流就是伺候人的,伺候下我怎么了?还是说我陈尊明不是英雄人物,请不来人伺候?”

  东宫若疏瞪着眼说道,脸红满面下,她七分醉三分醒,仍捏嗓子发着中性的嗓音。

  管事俯身揣手站立着,兴起之下请人旦角一见的客人不要太多,可这刚唱完一场就要请走的却是少之又少,这哪里是馋人家戏腔,这是馋人家美色,他拱一拱手正想糊弄,但见东宫若疏手放刀鞘,食指一提,凉白的刀身晃得厢房尽寒。

  东宫若疏一字一句道:“怎么,嘴上说话不好使,要我拿刀子说话?”

  管事吓傻了眼,赶忙就应声道:“去、去,我这就去给您请来!”

  说着,管事就退了出去。

  东宫若疏吐了口酒气,大呼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