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倒是个颇有姿容的女旦。
不过没有姿容,也做不成女旦。
女旦拢了拢衣领,佯装出副方才无意间敞开模样道:“小女子花名小桃,千户可以唤我作桃儿,方才听千户念着我的《思凡》,就想着会否是为丰神骏茂之人,如今一见,倒是惊了。”
东宫若疏缓了缓气息,问道:“哪里惊了?”
“惊为天人。”桃儿奉承道,“别的不说,小桃见识短浅,只知戏班里多少男旦都差了英气。”
东宫若疏听着眼睛微亮,按在雁翎刀的手也放了下来。
桃儿瞥了眼一旁的陈易,又看回东宫若疏道:
“不知千户与这位好友交谈得可好?”
这是确认他的安危,也确认他跟东宫若疏的关系,陈易听得出来。
先是以一片雪腻先声夺人,旋即奉承夸赞,瞬间就让人心情舒坦,最后才把该问的问出口,点到即止,陈易倒也惊叹这风尘女子察言观色的能耐。
陈易低头摸起了桌上一根筷子。
东宫若疏这笨姑娘心眼不多,便应声道:“自然是好。”
“那小桃现在就给两位唱一段?”
说着,还不待东宫若疏点头,小桃便款款走到中间,浓妆艳抹下最看骨相,她骨相恰是足够动人那种,这时站定身子,清声唱起: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
舞步轻起。
陈易扫了一眼,手腕一拧,筷子骤然飞掷而出!
飞筷如箭,破开凄厉劲风,东宫若疏双目微瞪,想要拦住,却一手抓空,刹那间要洞穿小桃的咽喉,但在递近的一瞬间往上飘去,刺入乌黑浓密的发梢间。
小桃舞步刹那僵住,苍白得分不清是粉还脸,往后跌倒在地,惊魂未定地喘起粗气。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陈易微挑眉毛。
看来不是…
东宫若疏回过神来,转头瞪陈易道:
“你做什么啊?!”
陈易拢了拢手臂袖子,不理会东宫若疏,而是对女旦道:
“桃儿姑娘,走江湖多了,心里有警惕,怕你是刺客…还请多多见谅。”
小桃嘴唇嗡着不知说什么话,待慢慢爬起后,才回过神来,勉强卖出笑容道:
“倒不是什么事,江湖风雨多,路也遥,各有各的难处,小女子怎敢不见谅……那我…继续唱?”
“不必了,还请走吧。”
“好…只待下回有机会。”
说着,小桃福了一礼,往后退去。
东宫若疏转头继续瞪陈易。
待人走后,陈易才道:“我怀疑那刚刚那个女旦是谍子,但想来不是。”
照理来说,东宫若疏以他这千户身份招摇那么多天了,早该被人盯上才是,恰好那时小桃以一个合理但略显突兀的理由上门而来,陈易便不由警惕。
可那一筷子飞去,这女旦却是反应不过来。
一人若练过武,那么一瞬间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这群西晋谍子能藏这么久,想来相当精锐,以这女旦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谍子。
东宫若疏虽听出陈易是好意,但还是咕哝一句道:“你也不能这么去吓人吧,更何况元丰楼里有没有藏谍子,还没探出来呢。”
陈易则笑道:“你真想她留下来唱曲啊,只怕唱着唱着就唱到卧房去了。”
东宫若疏听这话不乐意了,扬了扬下巴道:“你怕暴露?我可会女扮男装了。”
她没听出这是调侃。
陈易一笑置之,正准备说什么,忽听门外有动静。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还有七摇八晃的脚步声,随后醉醺醺的话音响起:
“开门、开门,找桃儿姑娘来了,找桃儿……”
另一声旋即附和道:
“看看.看看!哪个王八蛋羔子占去了.桃儿姑娘?!”
说罢,门轰轰地震了起来,像是在撞门。
“桃儿姑娘不在。”
东宫若疏喊了两声,那边的酒客却不做理会,她怒声道:
“两个醉鬼!”
“没醉,谁说我俩喝醉了?”
“王八羔子的藏了桃儿姑娘就在里面”
门外醉汉不依不挠,听得出步伐摇摇晃晃,撞门撞得很不规律。
东宫若疏被吵烦了,正准备过去打发走,一只手臂突然横拦在前。
只见陈易大步走了过去。
“这就开门。”隔着门,陈易侧耳听音。
“好、好看看桃儿姑娘在不在.”一人挪着步子回道:“看完就走.”
“两位,喝醉了不走野狐禅,走八卦步啊?”
门外刹时一静。
陈易手上缓缓用力。
门一推开。
寒凉的刀光便直扑他面门!
第411章 太菜了
“这女旦怕是请不回来了,倒是怠慢了你们,本以为一甲子的香火情在这里面,哪成想我这张老脸…没用!”
江心真人走在戏园的后台场地上,两位女冠随着他步伐跟后头,听着他一个劲的唉声叹气,也只是彼此换了下眼神,摇了摇头。
方才她们二人都已劝过了,二女虽说也喜欢听戏,但倒也没到江心真人这般嗜戏如命的程度,错过了可惜是不错,但也只是可惜。
偏偏江心真人这前辈当真是内疚得要了命,眼下既然请不来女旦,就说什么也要带她们到后台一看。
这是怕人对戏有偏见,厌倦了戏。
后台是座半开放的小院,一条细线自中间拉开,厚实的帘帐垂了下来,左边是男班、右边就是女班,江心真人把话跟人戏班子的老师傅说了声后,那位师傅就颇为殷勤了迎了过来。
男女授受不亲,二女所见的自是女班。
老师傅姓方,单名一个良,江心真人唤他方师傅。
“劳你们大驾了。”方师傅喊了声,就唤一众女伶们出来:“你们几位丫头,见见几位仙师。”
一声落下,就是好几道倩影从门里出来,眉清目秀,尽是瘦马姿仪,最小不过十三四岁,最大也不过二十,个个都花样年华,好奇地在女冠们身上看来看去,嘴上抿嘴不语大家闺秀,眼珠子已在叽叽喳喳。
恰都是相近年岁的少女,陆英见她们衣着朴素,手臂瘦出了骨相,脸庞常常敷粉而苍白,跟自己这剑甲首徒的处境倒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禁张唇,“唉唉”低叹几声。
殷惟郢侧扫一眼,这天生怜心,倒有几分像小狐狸。
还好不过几分,若是太像,就得把陈易的魂给勾走了。
方师傅招呼一众女子道:
“还不见过仙师?”
这话音落下,就见一众女子直起身子,齐声道:
“见过几位仙师。”
几乎整齐划一,并无多余杂音,可见方师傅对戏班子的严苛管理了。
江心真人面露欣赏之色道:“不错、不错,若非我这老朽在观修道,只怕都得挑几位回去了。”
方师傅哎哟了一声道:“我们这下九流的东西,哪敢碍您成仙啊。”
“道法自然,最重的是顺遂自然。”江心真人笑声说着,“那位姑娘…是在扮林冲啊?”
江心真人指的那位女子面露娇笑,方师傅招了招手让她走来,后者手里持剑,挽了个剑花。
“她花名小霞,专唱男子戏。”方师傅抬了抬手道:“霞儿,唱一段听听。”
霞儿手中长剑旋起,身影随剑而动,嘴里起调道:
“生逼做叛国红巾,做了背主黄巢。恰便似脱扣苍鹰,离笼狡兔,折网腾蛟。救国难谁诛正卯?掌刑法难得皋陶!似这鬓发焦梢,行李萧条。此一去,搏得个斗转天回!”
话音落着,霞儿身影已踏至数丈开外,灵巧至极,长剑回身转去,手腕翻转,剑花晃荡着日光,烁着众人的眼睛。
殷惟郢不动声色,心觉不过三脚猫功夫,陆英却从中瞧出些不一般,先是点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起剑虽好,落剑倒是花哨。
“师傅,我不吊腿啦!”
忽听一声女子叫声,女冠们探眼望去,就见一十岁女孩单腿给吊在绳上,面上豆大如汗,瀑布般滴落。
有外人在场,方师傅赔笑一下,旋即转身过去骂道:
“造孽啊你!唱戏不吊腿,以后台上怎么活?不到台上活,去当窑姐吗?”
“不吊了、不吊了。”女孩带着哭腔摇头道。
“给我压着她,本来你不说就吊一时辰,现在再吊两时辰!妈…兔崽子的东西,花钱买你们是给你们一条活路!”
方师傅骂完过后,便转过身来,弯着腰现回那副殷勤面目,朝两位女冠道:
“给仙长们看笑话了,看笑话了。”
身后忽有风来,女冠们道袍摇摆,飘渺若仙,陆英但见女伶额上滴滴汗水,飞如雨落。
上九流,下九流,
倒是天差地别。
………
交手不过一刹那间。
却是天差地别。
东宫若疏刚见短刀的刀光扑向陈易的面门,要直直洞穿他的头颅,但在下一刻,只见陈易动也不动,单手一抬,竟半空中抹出一道残影。
单手打横一拍,那壮硕酒鬼手上布皂碎裂开来,皮上青筋鼓地笼起,双目瞪大间,血管被真气冲撞得爆碎开来。
酒鬼双瞳颤栗,仍直立原地,而陈易身形微微向后,另一只手一钩,从其身后看来,像是这酒鬼刺穿了陈易胸膛,朝房内袭杀而去。
另一人旋即动身,飞快提刀迈过房门,正要朝东宫若疏扑去,侧头却见同伙的头颅重重坠地。
他脑子瞬间一白,下意识提刀朝陈易砍去。
明晃的刀光破空,由精钢所造,自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刀。
可只见陈易也不怎么移动身形,双指探出,像是比那刺客都更熟悉刀路一般,瞬间就自刀背夹住了刀身,随后向前一推,兽首铜环重重撞击其胸腔,肋骨崩碎的声音震荡响起。
这酒鬼刺客也口吐鲜血,栽倒在地。
大团大团的血污染开来,血沫滚在地上,东宫若疏眼中的景象很是别扭,好像陈易只是拂拂手,两人就似碰瓷般倒地,可她明白这景象并不滑稽可笑,而是太快了。
快到甚至没有互放狠话、冷嘲热讽、装蒜打脸的机会。
快到早在话语之前就一击制敌,快到放在话本里都不知有没有五百字。
东宫若疏难以言喻的惊叹出声,
自己这便宜相公,还挺不一般的……
好像这买卖是自己赚了,虽然还没骗到人手里的骊珠……
陈易没有看东宫若疏,而是半蹲下身,居高临下打量这两个已半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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