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风我意
陈夫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抹眼睛含笑道:“小鸢确实有个孪生姐姐。”
话头仅此而已她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这是她孙女的事情,她除了把把关其他都不管,话锋一转道:“小鸢和我说你能解决缠着她的鬼……”
“不能!”何霄也顾不得礼貌,斩钉截铁地插话喊了一句,他根本不会驱鬼!郑学鸢又在进谗言了!
陈夫人摇着扇子端起放温的茶呷了两口,“要我说,何霄你能解决小鸢的问题!”
见何霄又想说什么,老人摆手大笑:“你不要着急反驳我,小鸢害怕的鬼就是和你有关系。”
何霄倏地起身,张了张嘴才突然意识到,讷讷道:“陈夫人您也认识我!不!是您认识席南风?”
郑学鸢怕鬼怕黑的毛病他也有所了解,那大概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既然陈夫人和郑学鸢如此笃定自己和这毛病有关系……
那只能是和自己的亲人有关系,他十年前才五岁而已,但也记得一些事情,他从来没有见过郑学鸢或者陈夫人。
要么就只能和席南风有关,或者……
“不是席南风,是你的亲生父母。”老人幽幽说道:“你父母都为我们郑家服务,我认识他们,两位是正直勇敢的人。”
“可惜死在了车祸中,也让你受苦了。”说是让他受苦了,可陈夫人眼中除了回忆可不见一丝怜悯。
何霄洞若观火、心中了然,郑学鸢的毛病其实和自己父母有关系,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大小姐从小就开始保护监视自己了。
可陈夫人明明知道具体原因,为什么没法对症下药呢?还是说大小姐怕黑怕鬼的毛病还是和自己有关?
莫非自己父母死后真成了鬼神,一直纠缠着郑学鸢?要让自己来劝劝他们——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脑海里飞掠。
这也太荒谬了!何霄摸着下巴沉思,他父母工作繁忙,五岁前的记忆里都是少数的高光时刻,他们很爱自己,但岁月确实稀释了这份亲情。
自己已经记不太清他们的脸了。
“所以……郑学鸢需要我做什么帮她?我的父母做了什么让她觉得自己被鬼缠上了?”何霄苦笑着问道,整件事里面都透露着古怪。
郑学鸢的毛病是因为自己父母的原因,但她纠缠自己却从来没提过自己亲生父母——大小姐知道自己是关键,却不知道具体的过程。
那个温婉的贵族女孩就仿佛失忆了一般,谁给了她些许提示,却对详细信息闭口不谈……
郑芙妗守在房门外,日头西斜,在实木地板上留下一串阴影,她踩在黑暗中,沉默不语。
她厌恶黑暗,但一点都不怕黑。
何霄的母亲是她的家庭教师,父亲是她的保镖,他们是好人,死前把何霄托付给了愧疚的自己。
就这么简单,但是郑学鸢,那个怕黑的小女孩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自己忘掉了,长大了却又执着地想要知道。
“郑学鸢……安静一点……”郑芙妗靠着墙冷冷地自言自语,她能感到心底的挣扎在和她争夺身体控制权。
怕黑的小女孩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保护她,而不是隐瞒秘密。
“我不知道你要怎样才能帮到小鸢。”老人敞亮地答道,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犹豫半晌,还是没有解释。
她以前也关注过孙女为什么这样关心一个男孩,得到的资料上显示他父母与席南风的父母死于同一场车祸。
席南风父亲酒驾,在十字路口闯了红灯撞上了何霄父母的车。
而现在席南风是何霄的养母,他们关系非常融洽。
老人不能确定面前的青年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如果席南风没有说,那么她的多嘴也许会毁掉一个家庭。
她记得很清楚,何霄方才的愿望是:让自己的亲人幸福,目光坚定、矢志不渝。
如果这根刺横在其中,何霄与席南风还会如以往一般关系融洽吗?
自己必须考虑后果,陈夫人叹了口气,她精力有限,就不在小辈的复杂关系里面添乱了。
“何霄,给你一个任务。”老人又闭上了眼睛,她今天说的话太多,已经很累了。
“帮我的孙女郑学鸢解决她所恐惧的……恶鬼,世界上只有你能做到——自己去发掘事实吧。”陈夫人言之凿凿,还不忘许之以利,晓之以害。
“在我死前做到,之前开出的条件都可以兑现,如果做不到,我死前一定让你的全部努力烟消云散。”
何霄面露难色:“我只能尽力而为……”
“不!你要全力以赴!一定要让我的孙女恢复正常,让她成为一个正常的女孩子。”老人丝毫不给他推脱的机会。
老夫人面露颓色、衰败无比,声音沙哑中满是凝重:“我活不久了,这就是我的遗愿。”
“小鸢的父亲对她没什么感情,我死后没人护着小鸢,她大概会被逼着去联姻吧?这是郑家人的责任,享受了特权却没有贡献……”
“那就要献出自己的未来!”
陈夫人自知说了假话,她的孙女她知道,郑芙妗不是一个柔弱的人,她宁可失去一切都不会屈服的。
“所以何霄你要救她,小鸢在你小时候保护了你们一家人,她还可以为你做出更大的牺牲,帮她就是帮你自己。”
何霄嘴唇嗫嚅,最后还是轻轻点头。
打开门的时候,他看见靠在墙根上的郑学鸢,女孩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却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神情。
满是冷漠和死寂,这个世界上似乎都没有什么她在意的事情了——明明正是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螓首未施粉黛清秀可人,长发梳得整齐写意地扎在脑后垂下,一身简单的素色连衣裙,光洁纤细的双腿笔直,站在那里就像一尊模特雕塑。
“说完了吗?我让人送你回家吧。”郑学鸢勾了勾唇,微笑依旧温和,却让何霄觉得不如以往甜美。
仿佛就和换了一个人似得。
何霄答应一声,随着她往外头走,却见阳光投下的暗影在她身上飕飕闪过,心头一震,突然唤道:“郑芙妗?”
第228章 似曾相识
郑芙妗闻言微微一愣,何霄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还知道她不是小郑的?她的本名当然是郑学鸢,这是入了族谱的大名。
而郑芙妗,则是她的小名,只有自己掌握身体出门在外的时候才会使用这个名字,她生活姿态低调,交际范围狭隘,鲜有人知晓。
看着窗框投下的阴影爬在自己身上,郑芙妗一阵头疼——果然还是因为她的胆子比小郑大的原因吗?
也不想着狡辩,驻足微微颔首,鹅颈笔直、冷面淡然:“我是郑芙妗,是小鸢的姐姐,何霄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她很确信,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何霄面前,更不可能存在交集,青年人又是怎么知晓自己的?难道还是那神奇的预言能力?
何霄哑然失笑,居然真的是自己的老师,只是在她的清冷的眼神扫过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收起了笑意。
郑芙妗是他的恩人,自己前世能走上音乐道路就仰赖于她的指导和帮助,他能成材其人功不可没。
但重生之事太过玄幻,而且自己现在与她并不熟悉,按照原本的历史,他应该是在一中的音乐课上遇见了她这位实习老师。
何霄只好打着马虎眼道:“我见过你,你在扶丘新城区的大琴行里面执教对吗?我也在那里练习过一段时间。”
“这样啊。”郑老师淡扫蛾眉,有些僵硬地微笑道:“那你第一次见到我妹妹一定很惊讶吧。”
何霄的理由有些敷衍,她的确在琴行里面教过学生,但青年的行踪在她的掌握之中,郑芙妗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
更不要说任何交集了——但既然大男孩有难言之处,她也不会纠结这些小事。
“见到郑学鸢确实吓了一跳,我还以为这么有缘分呢。”何霄点点头,和她并肩而行,心底微微有些纠结。
他其实有不少问题要问郑芙妗,譬如她为什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什么留给自己一叠乐谱让他补全完善?
但奈何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何霄只是耐着性子和她平淡地攀谈,慢慢往外走去。
江白园修在临江的一座小丘半山腰上,涉阶而下不要多远就到了小小的停车场,里面没多少汽车,少数几辆也是极其低调的商务车。
唯一一台轿跑则恨不得把奢侈写在飞扬的车标上,后车座上靠着的中年白人大腹便便,加肥款的西装和车门一起敞开,忍耐着热浪。
旁边几个外国人提着大包小包东西往另一辆车里面装,时不时瞥一眼停车场对边的商务车,准确地说是靠着车门的金发妖精。
这帮外国人见何霄和郑芙妗并肩而行纷纷面露惊诧,大小姐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与迎上来的娜塔打招呼。
“辛苦你了娜塔,请你送何霄回去吧。”
娜塔大概也是才从开着冷气的房子里出来,墨镜上一层水雾,高挺的鼻尖生了一层细汗,何霄凑近就感到她身上的凉气。
金发妖精摘了墨镜,露出幽邃的湖蓝色眼睛,里面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好的,郑小姐……可我真的要留在老城区?”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娜塔其实也不喜欢一个人待着吧,何霄看着这个罗刹尤物,心中默然。
但谁让她不是自己的老婆呢?这次去乡下散心,席南风大姐姐和苹果梨子可都是自己的……额,情人、女友和养母。
娜塔只是一个保镖,还是郑小姐派来的,你当然不能参加了!
“对!娜塔留在老城区待命,也算是给你放一些日子的假,好好休息一下。”
郑芙妗微微蹙眉,娜塔莉娅也算是她个人的腹心力量了,当初这个金发尤物是挂了罗刹贸易公司员工的名头被塞进了江白园的宴席中。
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穿着旗袍的罗刹女人的倾国颜色和满身无所适从,当然还有她指腹常年用枪的老茧和脂肪下肌肉的蓬勃力量。
娜塔莉娅是罗刹的艳谍,这群燕子的任务就是出现在每一个兰芳大人物会出现的地方展示自己的魅力,然后理所应当地献出身体换取情报。
但娜塔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手”,郑芙妗从郑学鸢手里抢走了身体控制权,在一众蠢蠢欲动的猎手眼皮子底下把她带走了。
从此她就成为了埋伏在自己身边的间谍,情报什么一点都没搜罗到,反而两年前她的上级在东罗刹内斗中背后中五枪自杀身亡。
这条线上的罗刹燕子也就成为了无根之萍,她们本来还想着回故乡去,但郑芙妗把她们被通缉为“叛国者”的缉杀令展示出来后……
自己才算收编了一点力量。
这些年来这群失去祖国后盾的间谍也还算听话,有些已经在兰芳组成家庭扎了根,但唯独娜塔莉娅最为固执,到现在还没放下回家的愿望。
但今天看来……这个风情万种的尤物似乎终于对罗刹以外的事情有了些触动?
郑芙妗瞥了眼何霄,这还是娜塔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有些异议,身旁的青年倒是很会收拢人心。
“我明白了,郑小姐。”娜塔瘪着嘴应付了一句,打开后车门示意何霄进去时,停车场那边的外国人却领着几人过来打招呼。
“郑小姐,您有没有和陈夫人说说元帅的……”翻译把那外国人的话翻译出来,还没说完郑芙妗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奶奶很累了,你们的事情择日再说。”
翻译脸色一白,委婉地和那盯着娜塔看的白人说了些什么。
霎时松松垮垮套着一身西服的中年白人就没心情看美女了,操着半生不熟的兰芳话急道:“郑小姐,形势非常危急……”
“爱莫能助。”郑芙妗可没有郑学鸢那副千篇一律的温和,她像打发一只苍蝇一般赶人:“你们可以离开了,不要留得太晚。”
一帮外国人如丧考妣,又着急又不敢触怒郑大小姐,只是眼巴巴地熬在一边看着。
“他们是做什么的?方便透露吗?”何霄收回视线,那个白人整张肥脸涨红、青筋凸起,他不敢对着郑芙妗摆谱,就怒气冲冲地盯着自己。
第229章 小郑大郑
郑芙妗奇怪地盯了他一眼:“他是南亚次大陆西北一个邦国大佬的儿子,不是什么大人物还自封了个元帅。
“他哥哥在和他抢土皇帝的位子,他想求兰芳帮他上位。”
何霄心思一动,追问道:“是哪个邦国?”南亚邦国林立,有些无足轻重,但有些却意义非凡。
“旁遮普,和兰芳克什米尔州接壤。”
是南亚粮仓!何霄思绪飞转,南亚虽然气候炎热,但水土流失严重,土地其实并不肥沃,种植水果不错,但粮食生产还是仰赖旁遮普一邦。
方才那个白人其实并非欧洲白人,而是南亚高种姓,那么其身份就已昭然。
他和他哥哥为了争夺邦国之主的位子大打出手,前世最终在兰芳的支持下才击败其兄弟上位。
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利用旁遮普的粮食垄断地位兴风作浪,在未来整个南亚大陆可是因为他吃足了苦头。
“他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家伙……或者说很糟糕。”何霄压低声音说道:“请转告陈夫人,郑芙妗小姐。”
未来的音乐老师摸了摸下巴,点点头按着青年塞他进车里:“我会转告奶奶……何霄你回去吧,一路平安,我妹妹小鸢也是这个意思。”
郑芙妗没空与何霄聊天了,天快黑了,内心中另一个自己越来越恐惧,越来越慌张,搅得她也难受。
望着商务车消失在远处,郑芙妗轻轻挥舞的手才放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让“妹妹”安静一点。
夜幕降临,江白园适时亮了灯,自从郑学鸢怕黑怕鬼开始,她就蜗居在这个大圆子里,灯光经过了特别改造,夜晚几乎能把江面照的雪白。
倒是契合了“江白园”这个名字。
郑芙妗施施然走在鹅卵石小径里,硌得她高跟鞋里的脚趾头疼,就随意地踢开了鞋子,赤着脚往回走。
“您的心情很好。”从小和她一块长大的女仆小白突然说道,女仆一手一只高跟鞋,紧跟在她身后。
郑芙妗缓缓点头,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何霄很果敢,面对奶奶不卑不亢,这很好。”
何霄的父母把孩子托付给自己,她要一边隐瞒秘密,一边和另一个自己明争暗抢,还要照看何霄一二,这么多年很累。
但好歹不是无用功,何霄现在很不错,看来就算没有她的照拂也一定能达成他自己的梦想,过上他喜欢的生活。
郑芙妗也就不担心自己消失后,何霄的未来何去何从了——他是一个男人,不但能照顾好他自己,还会照顾他喜欢的女孩了。
进了别馆,她赤着脚敲了敲房门,奶奶依旧倦怠地缩在躺椅上,眼睛眯着摇着芭蕉扇,似睡非睡。
“奶奶不要着凉了。”郑芙妗拉开一张薄毯盖在老人身上,轻声叮嘱道。 老人睁开眼睛,满是忧愁,看着女人面上的清冷,半晌才叹了口气:“小妗感觉如何?你今天可是用了身体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