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照心
——冰家大姐的心思未必比刘鉴国少到哪去，然而两人给安霁月留下的印象却截然相反。和一直坚持管自己叫“安将军”的刘鉴国相比，冰若梅称呼为少女为“安节度”，哪怕安霁月此时尚未接受天廷册封，理论上在巍京朝廷那里还是白身。
解释了一番风力等级后，安霁月说道：“我设计的船毕竟要比天灯、天舟大得多，更高的吨位天然就能带来更好的抵抗恶劣气象的能力。”虽然雨燕级的抗风能力主要是靠风暴引擎对于气流的调节，少女在心里补充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各自阵营的空军的种种琐事，瞭望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8点钟方向，天竺飞行船三艘，未见空骑士随行。距离……大约二十五公里！”
闻言，安霁月上前数步，对着黄铜通话管喊道：“我是安霁月，舰队立即展开战斗队形，进入射程后直接开火，不用跟这些恒河水灌多了的阿三废话！”
“是！”数秒后，通话管里传来了舰长沉闷的回应。
得到命令后，观通长小跑向舰桥侧方的露台，向友方打出旗语并又重复了两遍。虽然矮人有蒸汽无线电，不过军工部门在详细评估过之后，认为这是一种潜力巨大、但当前还不够成熟的技术，其可靠性和作用距离都有很大的问题，因此安氏震旦并未像是引进火焰炮一样引进这项技术。
目前神州舰队不同舰艇间的通讯，主要靠古老的旗语和灯光信号来完成。受限于研发能力不足，即时无线通讯技术被其他更重要的项目，例如雷达和护盾发生器给挤到了后头，直到现在都排在等待研发的技术列表里。
接到旗语信号后，另一艘雨燕级加速前出，而军马号则开始全力爬升并减速，刻意落在了后头。作为一款轻型运输舰，军马号上只搭载了最低限度的自卫武器，那几门矮特林并不适合用来对付飞行船，哪怕印地人的飞行船并不是什么高威胁目标：除了能飞之外，这种纯粹的魔法造物和一艘漂浮在水面上的战船并没有什么区别，无论是火力还是防护能力。
在印地人注意到震旦舰队前，后者先一步完成了变阵。军马号脱离队列单独爬升，两艘雨燕级则进行了战斗编组并为所有武器装填好弹药，矮特林启动自带的微型锅炉并加压。在风暴引擎低沉的嗡鸣声中，双方相向而行。当印地飞行船已经进入追踪火箭的最大射程时，印地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要截击的目标。
三艘印地飞行船先后开始转向。因为距离原因，船上的刹帝利们虽然转动绞盘给巨弩上弦，却并未真正做好开火的准备。在他们看来，双方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将彼此纳入射程。
这是个致命的错误，只可惜印地人没机会纠正了。当阶级更高的军官们还在为了是否真的要动手而争执不休时，180毫米追踪火箭脱离了挂架，拖曳着长长的尾焰扑向数公里开外的印地飞行船。片刻之后，瞭望员观察到了远方轰然炸开的火球。
被集火的那艘印地飞行船带着滚滚浓烟坠落，洁白的船帆在烈火中熊熊燃烧。另外两艘飞行船见状立刻掉头试图逃跑，紧接着他们就绝望地发现，双方在速度上实在是没什么可比性。雨燕级轻而易举地追上了两艘印地飞行船，然后在巨弩的射程外发射追踪火箭，将一艘飞行船凌空轰成碎片。正当震旦人准备给予印地人最后一击时，仅剩的那艘飞行船升起白旗投降了。
“击落它，”迎着指挥舰桥里的一众军官投来的目光，安霁月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谁规定敌人投降我就一定得接受的？况且我们现在哪有闲工夫看管俘虏。”
于是最后一艘印地飞行船也无了。战斗结束后，这支迷你小舰队顺势驶入老虎隘口。之前脱离阵型的军马号加速追了上来，重新汇入到队列中。
当天晚餐的时候，修验卿端着餐盘主动找上了安霁月。
“敢问安节度，为何不接受天竺人的投降？”冰若梅问道。
“你以前接触过天竺人么？”安霁月反问道。
“本官自出仕以来，一直在丞相麾下效力，是以对于天竺的风土人情并不熟悉。”修验卿答道。
“你如果接触过天竺人，尤其是天竺人里头的高种姓，”节度使如此说道，“那么你就绝对不会有这种疑问了。当然，我军眼下没有余力收容俘虏也是重要原因。”
冰若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注1：再次重申，中古战锤一年有四百天，一个星期有八天。本书中为了照顾作者同时也是照顾读者，一律使用与现实相同的历法。
第三七零章 赶路
时隔一个半月之后，安霁月又一次来到了瀚宇港。
虽然上阳才是卫西列省的首府，不过瀚宇港在经济上显然要更为发达——这座城市坐落于盛江源头附近，水运的天然便利带来了繁荣的贸易，亦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尽管上阳作为长牙之路的起点，同样以商业发达著称。
当舰队接近城市的时候，节度使又遇到了上次的那群巨龙马骑兵。这不奇怪，所有巨龙马骑兵都是龙裔，而龙裔的数量向来不算多。即使是瀚宇港这样的通都大邑，也不可能部署太多的巨龙马骑兵，震旦有的是更加紧要的地方需要这些天军精锐。
巨龙马骑兵们在舰队周围晃了一圈就回去了，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双方在这个过程中也没有发生任何形式的交流。巨龙马骑兵看待这些外来者的眼神并不怎么友善，当然他们的排斥和敌意也就仅此而已了。
舰队降落在瀚宇港城外一片提前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凑合着对付了一晚。安霁月再次接到了宴饮邀请，而这一次的邀请者是从巍京赶过来的一位礼部左侍郎，一个说话很是风趣的儒雅老头。节度使接受了邀请。宴会地点是瀚宇港城内的一座一看就很上档次的酒楼，赴宴宾客除了冰若梅和左侍郎外，全都是瀚宇港当地的缙绅，连一个文武官员都没有。
安霁月对这种招待很满意。更令她满意的是，赴宴的时候她特意换上了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身上穿的那套“大唐栋梁套装”。结果无论是冰若梅、左侍郎还是缙绅们，全都对节度使身上的紫袍视若无睹，明显是事先得到过某种交代。
这场宴会自然不会谈论什么正事，现场的这帮人也没资格越俎代庖，最后吃吃喝喝地把场面对付了过去。
第二天，舰队继续赶路，向着东边的上吴飞去。抵达瀚宇港后，剩下的路途基本就不需要向导了。作为中央列省首府兼玉廷所在地，放眼整个震旦都排得上号的顶级大城市，上吴坐落于盛江沿岸，可以说舰队只管沿着盛江一路往东飞就行。
离开瀚宇港之后，舰队只飞了半天就进入了中央列省的地界。和整体都比较贫瘠，也就瀚宇港附近的土地相对较为肥沃的卫西列省相比，中央列省的富庶是可以通过肉眼直观地看出来的：瞭望员几乎每隔一会都能看到村落、大块的农田、以及完善的水利系统，辛勤劳作了大半年的农民享受着冬日里的闲暇时光。在这片土地上，定居点的密度显而易见地要比卫西列省更高。
“这地方让我想起了我的故乡，”安霁月突然开口道，“起伏不定的连绵丘陵，四通八达的水网，星罗棋布的宁静村庄，还有坐落在交通枢纽上的大小城镇。”
“敢问安节度是何方人士？”冰若梅好奇地问道。
“我的故乡……如果按照你们的行政划分方式，在卫东列省靠近卫南的地方，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县城罢了，”银发红眸的少女答道，“而我的驻地却在数千里外的上阳。”
安霁月没有由战争圣典赋予的虚假记忆，但是萧逸悦有。根据朔方军节度使的说法，安西军的驻地就在上阳，大半个蛊海、也就是次元石沙漠都是安西军的辖区；而朔方军的驻地在瀚宇港，辖区包括卫西列省剩下的部分，以及一部分卫南列省的土地。
“我辈武人，当以匡扶社稷为己任，”修验卿肃然道，“没有国，何来家？无论身在何方，我心安处便是故乡。”
“无所谓了，”安霁月对此有些意兴阑珊，“反正我也回不去了。”
冰若梅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对于安霁月等人的来历，她在领受任务的时候就被告知过部分内幕。冰若梅原本是不太相信这种听上去过于荒诞的故事的，但等她真正见到以安霁月为首的震旦人之后，她一下子就信了。
随之而来的则是彻骨的寒意——冰若梅无法想象究竟是何等可怕的浩劫，才能覆灭整个天下，不留片瓦遗存？另一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落得个灭世的结局？修验卿其实一直想要询问安霁月关于灭世大劫的细节，只不过她用意志力强行控制住了这种冲动。有些问题不是她该问的，就算真的要问，那也只能是元伯、乃至于二圣亲自开口。
“我和我的伙伴们，绝对不会让那一切重演，”似是注意到了冰若梅心中的纠结，安霁月说道，“我们为此做了很多的准备，迄今为止也取得了不少成果，至少灭世的最大功臣，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法坏事了……而我会趁机做更多的事情。”
想到某个月之女神，安霁月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神像发霉流脓”这破事并不仅仅只发生在巴托尼亚，奥苏安那边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只不过精灵都是多神信仰，而且精灵社会的宗教氛围本身就不如旧世界人类那么浓厚，是以虽然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但舆情倒还控制得住；相比之下，巴托尼亚那边都快要爆炸了。
除了沿海地区有一定比例的曼南信仰外，巴托尼亚基本可以视为一神教国家，无论是贵族还是老农都信奉湖之女神，并且极其排斥其他教会。高度统一的信仰强化了凝聚力和向心力，但同时也导致一旦神灵出现问题，整个骑士王国都得出大乱子。
正常情况下，“神灵出现问题”的概率极低，然而这种见鬼的事情偏偏就是发生了。更要命的是，哪怕骑士老爷们都快把巴托尼亚翻过来了，依旧找不到湖神仙女的下落。劳恩被逼得没办法，只能下令召集除湖神仙女本人外最有名望的那些女先知，希望她们能够回答国王的疑虑，只可惜这种尝试注定只是徒劳。
没人能够给出国王想要的答案，因为没人能从湖之女神那里得到丝毫的回应。若非骑士老爷的战前祈祷依旧能够获得湖神的祝福，巴托尼亚就不是快要爆炸，而是已经爆炸了。
一个令巴托尼亚人深感不安的状况是，湖神虽然还会对骑士施与祝福，但骑士们获得祝福正变得越来越困难。他们需要进行更长时间的祈祷、乃至于在圣杯教堂里跪一整晚，才能得到湖神的恩赐，并且有谣言称祝福的效果正在减弱。
好吧，谣言是帕拉翁人放出去的，至于这个主意本身则是梅琳达夫人想出来的。最近这段时间，内环就差开香槟庆祝了。在只有自己人参与的内部宴会上，这群飞马控总是一边大声嘲笑着其他公国的那些“被尖耳朵骗得团团转的傻瓜”，一边琢磨着如何趁机扩大内环。
和之前艰难且收效甚微的渗透相比，湖神出事之后，内环的工作一下子变得好做了。最近这段时间，奎那利斯公国已经有将近十分之一的贵族骑士通过考验，被吸收进了内环，而且已经有奎那利斯骑士晋升为艾氏圣杯。内环信心满满地向艾雯保证，半年之内他们就能拿下奎那利斯！
有人笑就有人哭。巴托尼亚的局面正缓慢而不可遏制地走向崩塌，要不是最近有群信奉恐虐的诺斯卡人袭击了巴托尼亚的北方海岸，暂时转移了骑士老爷们的注意力，艾雯怀疑都不用等劳恩的那个私生子跳出来，骑士王国就得爆发内战。
愿病魔早日战胜莉莉丝，安霁月在心底如此期待着。
第三七一章 拆分与调兵
三河府，玄水，神州舰队总部。
“……因此，将我军现有的航空力量拆分为陆航与空军势在必行。这是基于可预见的未来军事发展趋势，与我军在战略和战术层面上的实际需求的必然选择。”
大礼堂的主席台上，穿着一身紫袍公服的萧逸悦合上面前由幕僚代写的稿子，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座无虚席的大礼堂：“小安在去震旦以前，特别交代我尽快将这件事情办妥。此事的优先程度，甚至在牵头成立北浩瀚洋公约组织之上。”
“战术空军归陆航，战略空军归空军。这既是拆分航空力量的基本原则，也是我军在国防建设上的大方向。空军依然会保有对地支援能力，但是绝大部分对地支援任务，将改由即将成立的陆航负责。空军只会在特定的军事行动中，为地面部队提供火力支援。”
“当我军的航空力量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的时候，对其进行合理的拆分就是一种必然。至于具体怎么拆分，小安和我都知道这牵扯到了各个山头的利益，也必然会损害到一部分人的利益。诚然，由于我军的‘特殊性’，只要小安和我下定决心，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办得了，命令一下没人会反对我们的意志，不过起码的公平性还是要保证的。”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萧逸悦继续说道：“小安信任我，她在出发前和我讲了拆分工作的大体框架，而具体操作则完全托付给了我。”
“现有的四个炮艇中队全给陆航，包括未来新生产的炮艇也全都照此处理；护卫舰都归空军，以后新造的护卫舰同样一律归属于空军。十五个运输艇中队划分给陆航十三个，空军只保留两个中队作为过渡，等到军马级的产能上来之后再移交给陆航。根据小安的构思，以后炮艇就是陆航的独占舰种，护卫舰则是空军的独占舰种，运输型舰艇另算。”
“除了炮艇和运输艇外，考虑到陆军的军械库中还包括镇国金人这样的超重型单位，我和小安都认为陆航也需要保有一定规模的运输舰，乃至于规划中的重型运输舰。如果你们看过最近几期的内参，那么你们肯定听说过卡多雷那边研发的导力装甲。我军未来也会引进这种新式装备，小安有为其专门设计一款专用支援舰的想法。”
“这种新舰种将会规划陆航统一管理。”
“我请在座的诸位注意，拆分不是平均主义，而是根据实际需求对现有的军事架构进行改组和优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萧逸悦不禁想到了红帐汗国那颇为抽象的，将航空力量分成空军和国土防空军两个军种的操作，“陆航将会获得所有的炮艇、绝大多数运输艇、一定的运输舰，以及用来在前线快速部署装甲单位的新舰种；空军会获得大部分中型和大型舰艇，他们的任务就是在空战中击垮一切抵抗，牢牢地掌控住天空。”
“这种分配模式是根据各自所承担的任务决定的。它不是天条，一字不可更易。我们会根据实际运用中的反馈进行相应的调整，但不管怎么样，陆航是陆航，空军是空军。”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人事调整方案将会在明天上午九点公布，十点发放新的制服、腰牌和印信。主要人员的转属手续必须在十五点以前完成，过了时间还没把事情办好的，我就当你自愿提前退役。放心，退伍金我们还是会如数发给你的。”
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但旋即就在萧逸悦冷漠的注视下消失了。
“今天回去之后，你们把整件事情掰开了、揉碎了和将士们讲清楚。拆分工作必须在过年以前完成，到时候天河造船厂也重组完毕了，我军将会进入高速发展期，只要你的能力和功绩配得上，你就会得到晋升。”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散会！”
话音刚落，挤满了大礼堂的神州舰队军官们纷纷起身，向着高居主席台的圣典之主稍稍弯下腰叉手行礼，然后三三两两地走出了这间上个星期刚落成的大礼堂。
等到人都走光之后，三河镇抚司镇抚使陆吾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快步走到萧逸悦身后。“萧节帅，”镇抚使先是叉手行礼，随后双手奉上一份皂帖，“承泽镇抚司探知到了一条加急军情，尖塔城罗闍贾瓦哈拉尔氏，欲以杀子之仇起兵入寇。”
“嗯？”朔方军节度使斜着脑袋看过来，她接过皂帖翻看了几眼，边看边问道：“贾瓦哈拉尔？这个名字我有点印象……不过，杀子之仇？我们什么时候杀他儿子了？”
“禀萧节帅，安节帅第一次过老虎隘口时，我军天舰曾击杀一名骑翼狮的天竺贵人，”陆吾答道，“承泽镇抚司已经探明，此人正是贾瓦哈拉尔氏的独子。”
“可还行……所以这人现在带着军队要来打我们？”萧逸悦将皂帖放在一边，里面的内容主要是承泽镇抚司探查到的军事情报，包括尖塔城派出的大概兵力、兵种构成、主帅，还有这帮阿三的战备进度。
“三万刹帝利，还有数千人外种族仆从军，这手笔可不小，”同样也是银发红眸，然而气质与狗群主截然不同的高挑御姐啧啧称奇道，“不过这备战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就完成了出兵准备？阿三的效率什么时候这么高了……不对，这支军队是不是原本是给羌城准备的？结果刚好赶上这事，就临时变更目标来打我们了。”
“萧节帅明见万里，”陆吾道，“尖塔城第一次入寇羌城，两万战兵硬是让不到八千卫西军杀得大败亏输。天竺人不服气，就组织了第二路兵马准备再试一次。”
尖塔城对羌城的第一次入侵虽然以惨败告终，但是其嫡系力量损失很小：他们组织的第一批军队以尖塔城的附庸势力为主，结果连羌城的城墙都没看到就寄了。
让附庸势力打头阵，倒不是贾瓦哈拉尔在故意坑害他们。出征前，整个尖塔城从上到下都充斥着一股迷之自信——他们完全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可能，仗还没打，不同派系的头头就为了打下来的地盘该怎么分配而吵翻了天。为了平衡各派系的利益，同时也是给自己那年轻的儿砸铺路，贾瓦哈拉尔主动做出让步，把进攻部队的主力换成了各家的人马。
在尖塔城的罗闍眼里，进攻羌城就是一次武装大游行，大军到了地方之后直接接收地盘就行。区区做丝绸和瓷器的震旦弱鸡，必定不是勇武的刹帝利男儿的对手。既然仗本身稳赢，那么谁派的人更多，就能在战后的劫掠中获得更大的好处。
尖塔城的军队就这么自信满满地出发了。然后，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初战的惨败，令贾瓦哈拉尔先是呆若木鸡，随后就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拒绝接受现实的罗闍坚信这不过是个不幸的意外，不敬神的震旦人怎么可能是千神之国的子民的对手？！他一边派自己儿子率军去封锁老虎隘口，防止震旦人趁机打过来，一边调集兵力筹备第二次入侵。因为这是儿子第一次上阵，贾瓦哈拉尔还特意拿出一艘宝贵的飞行船供儿子调遣。
再然后，儿子和飞行船都无了。
惊怒交加的贾瓦哈拉尔一边派人调查此事，一边派出剩下的三艘飞行船以及更多的军队，前往老虎隘口布防。罗闍派出去的陆军倒是没事，但三艘飞行船全让人给打爆了。
在罗闍彻底陷入疯狂以前，他的手下终于查清了凶手是谁。这不是贾瓦哈拉尔第一次听说这帮奇怪的震旦人，自从萧逸悦开始清扫并净化闹鬼森林之后，这里原本就有的贸易路线变得安全了许多，许多来自震旦和印地的商队都改走这条路前往旧世界。
既然知道是谁杀了自己儿子，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贾瓦哈拉尔一边加派人手封锁老虎隘口南段出口，一边集结兵力准备远征靖宁。
“巨龙群岛那边大局已定，清缴蜥蜴人的残兵用不上主力，”萧逸悦想了想道，“我准备主动出击，免得战火波及到承泽府东边新开拓的那些村落……只是朔方军的兵力有些不太够。”
战锤世界只有相对的弱鸡，没有绝对的弱鸡。即使是阿三，那也是战锤阿三，武德要比他们的现实原型充沛得多。朔方军现有的规模要比安西军小得多，在扣除必要的留守力量之后，萧逸悦只能拿出一万左右的机动兵力。加上朔方军航空队的飞行战舰，打倒是有把握打赢，但伤亡必然会比较大，而这是积分收入有限的萧逸悦所不能接受的。
想到这里，她闭上双眼，过了片刻之后重新睁开。“小安同意了，”她这样说道，“殷似染将军会带着两万安西军临时加入我的麾下，这样一来兵力就足够了。啧，也不知道运输艇够不够用，把这些人马送到靖宁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说罢，萧逸悦看向陆吾：“锦衣卫需要加大对尖塔城方面的情报搜集力度。如果我在三河府，相关情报由你汇报给我。如果我回了承泽府，那就由承泽镇抚使直接向我报告。”
“喏！”
第三七二章 玉龙元伯
震旦天朝，中央列省，上吴，玉廷。
作为地位仅在二圣之下的统治者，现存的五位龙子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宫廷，作为其统治中枢和决策中心。除此之外，虎人和盘踞在天堂山脉的某只猢狲也有自己的宫廷，虽然后者简直就是全震旦最著名、最大号的草台班子，其稀烂拉胯的管理还不如没有。
作为帝国的丞相，玉龙元伯除了自己的玉廷外还兼管巍京天廷，他也是整个震旦唯一拥有两个宫廷的龙子。历史上，龙帝申阳与月后桂阴曾经失踪过四百年，甚至因此缺席了两百年前那场全球范围的混沌大入侵。直到帝国历2380年，二圣终于归来。老两口回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篡权的美猴王一脚踹回了天堂山脉。
顺带一提，美猴王篡位这件事发生在2377年，结果这个自命不凡的猢狲总共就当了三年的僭主，正主就回来了……把美猴王赶回老家后，二圣并未重新接管权力，而是顺势将国事完全托付给诸位龙子，尤其是作为丞相兼特务头子的元伯。
二圣从那之后起挂机至今，疑似在执行某项至关重要的宏大计划；五位龙子则是管理着各自治下的土地，履行着爹妈所赋予的职责。五个一度彼此对立的兄弟姐妹，在美猴王篡权之后终于意识到了团结的重要性，虽然关系不好的依旧还是关系不好。
“比如飙龙妙影和溟龙胤隐的关系就很差，这对姐妹据说非常讨厌彼此，”安霁月用比平时说话稍大一些的音量，对跟在身后的锦织繁道，“至于镔龙昭明，所有龙子都觉得他可能是次元石嗑多了，已经把脑子给嗑坏了。”
走在前头带路的冰若梅，非常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然后就是我今天要见的玉龙元伯了，他可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明明是二圣之下最强的施法者，结果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实力最弱的龙子，理由是他不像其他龙子那样经常上阵，”安霁月恍若未闻，继续对着自己的副官兼侍女说道，“当然，实力什么的先不去说它，尽管理论上月后本人才是震旦情报机关的最高首脑，不过实际负责这差事的……”
在玉廷中值守的天廷龙卫们右手拄着长戟、左手拎着圆盾，仿佛聋了般对自己听到的一切话语充耳不闻。这些黄袍银甲的天军健儿是二圣的御前宿卫，是从五湖四海的震旦勇士中层层选拔出来的精英，是天朝最强大的常规部队。
龙卫们拥有全军最好的装备，其铠甲和武器均由昆兰工坊打造，据说使用的铁料里掺入了产自昆兰山的神秘水晶——这种晶体吸收了龙帝诞生时散发出的能量，锻造时加入这玩意能够极大地提升铠甲和武器的质量。当然，这里有个特例就是砂峰龙卫。这些长期部署在卫西列省、为昭明效力的龙卫，使用的是由秘宗的丹鼎师们制作的装备。
“……秘宗的独家秘方说白了就是次元石。虽然他们用某种方法控制住了次元石的毒性和能量辐射，使其能够被人类士兵正常使用，但不管怎么说这玩意都是次元石啊，”安霁月吐槽道，“我自认已经足够胆大妄为了，然而就算是我也不敢碰次元石，灵石不比那玩意靠谱多了？虽然灵石的能量不如次元石那么劲。”
“敢问安节度，”一个沉稳的男性声音问道，“灵石是为何物？”
“丞相！”冰若梅赶忙止住脚步，向着来者弯腰行礼。
“九州结界的副产品，实体化的太虚元力，”安霁月一边回答，一边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原理而言和次元石差不多，只不过次元石是天然形成的，而灵石是人工合成的产物，并且灵石在制造的时候就过滤掉了杂质，刻意控制了能量密度。”
绿袍绿甲的高大男子，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他没戴头盔，翠绿的丝绸披风伴随着男子的步伐，在其背后轻轻地摇曳着。“原来如此。”那对只有眼白的奇特眼睛注视着银发红眸的节度使，似是打量，又似是审视：“安节度乃是贵客，远道而来本该以礼相待。奈何我御下不严，倒是让安节度见笑了。”
“如果你没有亲眼见到我，你不会这么说话。”安霁月慢条斯理地说道。周围持戟肃立的龙卫们终于有了反应，他们依旧目不斜视，握住戟杆的手却不自觉地用力攥紧。
“然也，”元伯点头表示赞同，“若非亲眼所见，我亦无法想象除了父亲和母亲（注1）外，世间竟能有安节度这般的……人物。”
说着，玉龙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安节度移步文渊阁。”
从身份以及礼节上来说，元伯本该待在文渊阁中，等候冰若梅将客人带过来。当安霁月搭乘的战舰靠近上吴时，玉龙就已经心有所感；等道节度使站在玉廷的门前，这位天廷丞相霍然起身，快步来到宫殿中庭，迎接这位有资格让二圣亲自接待的贵客。
凡人无法意识到圣典之主们的特殊之处，然而震旦的龙神们并非凡人。他们在人类形态下的只有眼白的双眼，能够看到许多凡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当元伯亲眼见到安霁月时，玉龙就知道无论面前的这位究竟是什么，都绝对不可能是人类。
冰若梅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元伯亲自领着安霁月来到了玉廷的核心位置，一座巨大而高耸的楼阁前。名为文渊阁的建筑物是元伯的权力根基，这里堆满了难以计数的浩繁文牒，里面是统治一个辽阔帝国所需要的一切。无数官吏来来往往，拨弄算盘珠子的清脆声响奏出一曲少有人能够欣赏的乐章。每时每刻都有来自各地的新文牒被送到这里，与此同时，处理完毕的文牒会堆在手推车上，由文员们送到档案库中归档保存。
所有官吏不分级别都在埋头工作，纵使是元伯本人走过，除非正好迎面相遇，否则这些老练的事务官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安霁月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一边跟在元伯后头，快步穿过一层层挤满了忙碌的人群的楼层，最后来到了文渊阁的最顶层。
这里是元伯本人的办公室，场地开阔、采光充足，朱红色的桌案旁放着一架天文望远镜，桌案前方则悬浮着黄铜制成的天体仪，淡青色的光影与线条勾勒出外行人只会觉得一团乱麻的星象。
玉龙并未在他的办公桌后落座，而是让冰若梅拿来两个圆圆的软垫。两位有着人类的外表、实则都不是人类的存在，就这么地在木制地板上面对面坐了下来。
就坐后，元伯并未立刻开口，而是轻轻瞥了冰若梅一眼。修验卿立刻会意地躬身退下。当她走过锦织繁身旁时，没等她开口，副千户转过身，跟着冰家大姐走了出去。
“群龙与诸神并无互信，”等到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之后，元伯说道，“阁下为何要相助于我等？”
“我并非生来便是这般模样，”安霁月答道，“我是个人类，曾经是。我出生在震旦东南方的一个小县城，我的太爷爷是个军医，爷爷是炮兵，我的母亲则是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的商人。作为一个震旦人，帮助我的祖国难道需要理由么？虽然这个世界的震旦，和我记忆中的那个不太一样就是了。实事求是地说，我确实有自己的诉求，但这绝不意味着我会坑害天朝。”
“我曾拜读过阁下所赠的《上下史》，”元伯沉吟了一会之后道，“虽只是匆匆一瞥，但亦可知此书中丝毫未曾提及群龙，无论是吾父吾母，还是吾之兄弟姐妹。”
“龙乃自古相传的图腾，”安霁月继续答道，“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龙真的存在过，至少在我们那边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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