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照心
“那先祖议会又是怎么回事?”少女问道。
“……归来的先祖设法说服了其他古代长者,”长须尊者老老实实地答道,“无底石阶已经在绿皮手中沉沦了太久,我们从未像是现在这样,距离光复故土、完成祖先的夙愿如此之近。我们不会一直占用重铸者的宝贵兵力的,女士。只要城塞光复,并撑过城防工事被重建前最危险的那段时间,先祖们可以继续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情,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那八峰山呢?”安霁月冷不丁地突然问道:“难道安格朗德氏族的先祖,就没有尝试游说先祖议会吗?”
“女士,大伙不是不愿意帮助我们的同胞。八峰山的重要性谁都知道,但现在它已经不再是最主要的事项了,”说到这里,长须尊者斟酌了一下措辞,“很多人,无论是凡人还是重归人世的先祖们,都曾指出过贝勒加·铁锤对您的冒犯,并要求他向您道歉,用黄金弥补您因此遭受的损失。可贝勒加一直没有这么做,他甚至都拒绝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似乎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少女说道,“我从不认为自己受到了冒犯。”
“宽容即是纵容,女士。大伙对于贝勒加拒不认错的态度非常不满,即使是出身于安格朗德氏族的重铸者,也很难在先祖议会中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开口,”长须尊者说着又瞅了一眼节度使身上的永恒铠甲,无比严肃地说道,“如果您公开指责贝勒加对您的冒犯,并要求得到一个公道,基于古老的传统和先祖诸神制订的法律,八峰山之王要么立下屠夫誓言,要么被至高王下令流放,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三种结果。”
安霁月突然觉得脑壳疼得厉害,而长须尊者还在继续说着。
“我听说鲁恩国王(注1)试图为他的后裔求情,结果反而招致了更多的指责。有人说安格朗德氏族为了光复故土欠下了太多的债务,早就拿不出金子作为赔偿了。一个国王如果穷得连一笔赔偿款都拿不出来,那我们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少女此时还不知道,由于对贝勒加始终拒绝认错并道歉的行为极度不满,已经有安格朗德氏族的债主准备催要那些已经或早已到期的债务了。之所以这事没引发什么风波,是因为索尔葛林在发现情况不对之后,用自己的钱垫付了安格朗德氏族欠下的一应债务,然后将债务关系通通转移到自己身上。现在,贝勒加只剩下了一个债主。
安格朗德氏族欠永恒峰的钱是如此之多,可以说除非夺回八峰山,开启那些被古代符文铁匠封印的金库,否则缺少进项的他们已经不可能还上这笔债了。
“我不想再继续讨论任何与贝勒加有关的事情了,我现在光是听到‘安格朗德’这个词就会觉得烦躁,”少女皱着眉头说道,“我总结一下,你们知道这趟远征的潜在风险,但你们确信这已经是几千年来最好的机会了,是吗?”
“我们不想妨碍群山王国光复其他属于矮人的土地的伟大事业,女士,”长须尊者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们不会占用太多的军事资源。我们会管好自己的。我们非常清楚这究竟有多困难,然而无论是何种艰难险阻,都休想动摇矮人夺回家园的决心。”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就不能再多等几年吗?只要再有三到五年的时间,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大不相同,”比如锤击级护卫舰差不多也该形成规模了,安霁月如此想到,“无论是书籍中描述的矮人还是我在现实中见到的矮人,都不是缺乏必要的耐心的种族。”
“先祖议会的兵力必然会因为更多国土的光复而变得越来越紧张,女士,至少眼下先祖们尚能在短时间内召集到足够多的战士,来帮助我们这些无能的子孙,”长须尊者沉声道,“至于永恒峰,我们不能也不应该对索尔葛林陛下苛求过多。”
永恒峰有九万人口,听着是不少,然而摊子也大,到处都需要兵力支应。当重铸者大军南征北战,与后裔们一起逐个光复失落的城塞与其他据点时,永恒峰的军队一直都在到处帮场子,他们一场不落地参与了最近两年来群山王国的所有重要军事行动。
“好吧,看起来我是无法说服你们放弃了,”说着,安霁月话锋一转,“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提议……”节度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黑色要塞的事情,以及她拉上高原堡一起收拾阿佐格军团的计划。
“……考虑到各个城塞的现状,尤其是那些新近收复的城塞的情况,我确信这项清算堕落者的任务更适合那些能够动员足够多的战士,且暂时没有家园需要守卫的氏族。高原堡的军队已经出发了,不过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他们无法派遣太多的战士,因此他们需要一些帮手,一些绝不容忍对先祖诸神的背叛行径的帮手。”
说道这里,安霁月稍微顿了顿,好让听众们充分地消化一下她带来的消息:“高原堡将会与并肩作战的同胞分享这份荣誉,现在,告诉我,有人想要报名么?”
……
注1:八峰山当年陷落时的国王,贝勒加的直系祖先。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话:回答读者“zzz17746”:
极小概率北上去撞屏山防线,小概率南下进攻死亡之地,大概率跑去八峰山。
第四一零章 指挥权
恶地,疯狂沼泽北部边缘。
伴随着地面的震颤和沉重的脚步声,巨大的征战斯芬克斯领着一辆骷髅战车,在距离步兵方阵尚有二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喀穆里的古墓守卫们手持长柄镰形剑和大盾肃立在原地,散发着淡蓝色魔法光辉的空洞眼眶直勾勾地盯着来者。
征战斯芬克斯刚一站稳,构装体背部的战轿中甩下一卷软梯,随后一个身披青铜鳞甲和雄狮头盔,在烈日下金光闪闪的高大木乃伊手脚麻利地爬了下来。当木乃伊打量着不朽大帝的直属卫队时,古墓守卫们突然向着左右两侧分开,让出一条笔直的道路。
赛特拉驾前御使,全尼赫喀拉最负盛名的古墓传令官涅卡夫走出方阵,径直朝着阿图姆走过来。直到传令官距离祭司王只剩下不到三米距离,站在国王身后的苏赛布已经把手搭在佩剑的剑柄上时,涅卡夫这才止住脚步并躬身行礼。
“在喀穆里的军锋面前!”传令官高声道:“道出你的来意,无隙之狮!”
“我需要和喀穆里喀拉商量军务,我有办法打破眼下的僵局,”阿图姆说着抬起手,拦住想要走过去教训一下涅卡夫的苏赛布,“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赛特拉的所有手下都赞同他的某些决定。如果你坚持用这种无礼的态度阻拦我,我以诸神的名义向你保证,死亡并非生命的终点,纵使是亡灵也完全可以再死一次!”
“如果卡-萨拜之主认为我的行为不符合礼数,冒犯了青铜之城的尊严,事后我愿意接受惩罚,”拎着一柄镀金颅骨连枷的涅卡夫说道,“然而身为吾主的冠军,我有属于我的职责必须履行。”
“无论如何,忠诚都不该受到指责,”阿图姆点了点头,“去向他通报吧。”
传令官再次向祭司王行礼,接着转身离开。片刻后,涅卡夫带着赛特拉本人的回复回来了:不朽大帝接受了这次计划外的会面请求。
目前古墓大军的内部氛围是相当古怪的,虽然双方组成了临时同盟,约定要彼此帮助、联手拿下浮空城,然而两边的相处氛围不管怎么看都和“盟友”二字毫不沾边——阿图姆既不是赛特拉的下属,在达成同盟之后也没法说是敌人。赛特拉无法用对待部下的态度对待阿图姆,可如果平等交往的话又会带来更多的问题,毕竟相对于阿图姆,赛特拉显而易见地拥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大的权力。
更麻烦的是,赛特拉带来的军队中只有一部分来自喀穆里,其他则涵盖了除卡-萨拜之外的所有尼赫喀拉主要城邦,领军者都是来自不同时代的祭司王,除了赛特拉外彼此间谁也不服谁。
大伙都是祭司王,凭什么阿图姆就能享有特殊待遇,就因为他并未臣服于赛特拉?不朽大帝统御诸城靠的是军队、威望、和政治手腕,而非基于制度的强制性权力,尼赫喀拉人的文明层次也不支持他们玩震旦那种中央集权。事实上别说是中央集权了,他们就连邦联制都玩得磕磕绊绊的……总而言之,赛特拉不是圣典之主,他的权力并不是无限的,他不能无视手下的小心思。
喀穆里喀拉既要向所有人展示他那不容质疑的绝对权威,同时又不能过于强硬以至于闹僵和青铜之城的关系,毕竟阿图姆显然不是能靠强权压倒的存在。
涅卡夫的阻拦明显是出自于赛特拉本人的授意,赛特拉不能让其他古墓王觉得自己在对待阿图姆时过于怀柔;同时赛特拉不能让阿图姆认为自己对于这一次的临时同盟缺乏诚意,对他这个临时盟友不够重视,所以涅卡夫只是稍微拦了一下就予以放行。
玩政治的家伙果然都好生婆妈,阿图姆如此想到。荷鲁斯和苏赛布的骷髅战车都被留在了外头,祭司王和他的个人冠军,被另一位祭司王的冠军引领着横穿过古墓守卫那长戟如林的厚密队列,来到搭载着古代王者的诸神战车前。
“阿图姆,”赛特拉冲着来人点头致意,“我已经知晓你的来意。你准备怎么做?”
“现在还是战斗中,所以我就尽量长话短说了,”已经有些不耐烦的阿图姆直接进入了正题,“仅限于这场战斗,我要求把除了古墓守卫和构装体之外的所有部队的指挥权,全都交给我统一调度。等到战斗结束后,我会立刻交还指挥权。”
在说这话的时候,阿图姆斜了一眼站在赛特拉的战车后方的古墓诸王。这群祭司王或是徒步上阵,或是搭乘战车,当然也有和阿图姆一样乘坐征战斯芬克斯的。他们来自各个城邦的各个时代,立场、诉求、性格乃至性别都各不相同。
“……反正我也看不上他们的军队。”无隙之狮如此补充道。
在国王们因这傲慢的言辞而发怒前,赛特拉抢先开口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阿图姆?这些战士的效忠对象并不是你,任何人都无权越过他们的国王指挥他们,哪怕是我也没有权力这么做。”
“那我们就继续在这里陪绿皮没完没了地磨蹭下去,眼睁睁看着别人把浮空城开走吧,”阿图姆耸了耸肩,“我可以在不投入构装体的前提下,指挥全军在一个小时之内撕碎绿皮的阵型。在场的各位如果有谁觉得自己也能做到,麻烦他现在就站出来。”
现场顿时陷入了沉默。在场的古墓王当中,相当一部分人都经历过当年的卡-萨拜围城战。这场战役给所有亲历者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回忆,许多人至今都对青铜之城那支离谱的构装体军团,以及阿图姆本人那毫无破绽的指挥艺术印象深刻。
“无隙之狮”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虽然阿图姆更喜欢别人叫他“大骨大”。
“除了我的卫队,喀穆里的军队都可以交给你来指挥,包括构装体,”赛特拉看上去沉吟了一会,“至于其他城邦的军队,由其统帅自行决定是否移交指挥权。”
不朽大帝话音刚落,一个女性的声音紧接着开口了。
“莱巴拉斯愿意交出指挥权,”说着,“战士女王”卡莉达冲着阿图姆微微颔首,“好久不见,阿图姆。”
“好久不见,卡莉达,”阿图姆看着面前的女性君主,同时也是虚假记忆里曾经一起在阿卡迪扎麾下征战沙场的老朋友,“自从纳加许那个狗驴屠杀了整个尼赫喀拉以来,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其实卡-萨拜围城战那一次我也去了,”战士女王非常坦然地诉说着她差点和老朋友兵戎相见的过往,“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穿过棺椁峡谷,莱巴拉斯就遇袭了,我只能带着军队紧急回援。等到我击退那些黑暗精灵海盗,并夺回所有被抢走的财宝之后,围城战已经结束了。”
闻言,阿图姆先是看了看卡莉达,接着把视线转向赛特拉:“老爷子,你居然没有为此怪罪她么?”
“难道卡莉达做错了什么吗?”赛特拉如此反问道。
“吔……如果不是我曾向众神发誓永生永世只忠于阿卡迪扎,我都有点想给你当手下了,”阿图姆真心实意地说道,“好吧,大家伙还没开口的也不用开口了。喀穆里、莱巴拉斯再加上我的军队,足够了。准备享受胜利吧,老爷子。”
说着,阿图姆依次向赛特拉和卡莉达抚胸行礼,以感谢这两位的信任和支持。接着他转过身,走出了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
第四一一章 吉勒斯的邀请
毫不意外的,龙脊山诸氏族压根无法拒绝幼月女士的邀请。清算那些堕落表亲的建议对于山石之子而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拒绝”这个选项。在关起门来短暂地商议了一番之后,来自各个氏族的族长和长须尊者,向节度使保证他们会动员不少于1500名战士参与这次行动。至于如何把这支军队送到靖宁,则需要震旦盟友提供必要的帮助。
“有一千名战士就足够了,”毕竟这些坏阿短是给积分的,分值还不低,少女如此想到,“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高原堡会出动六千名战士,因此你们不需要把短胡崽也拉出来凑数。”
矮人们听完觉得很有道理,便接受了安霁月的意见。说到底,长须尊者们自己也不信任那些只有几十岁的年轻人。
按照圣典之主们制订的计划,六千高原堡军队将会通过根须传送前往靖宁,龙脊山矮人派出的军队则会搭乘震旦人的运输舰和运输艇跨越世界边缘山脉,与高原堡矮人在承泽府汇合。最近这段时间,朔方军加大了对黑色要塞以西区域的侦查力度,确保当阿佐格军团归来时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其行踪,然后引导矮人军队在其必经之路上设伏,争取一战将其全歼。
处理完龙脊山矮人的事情后,安霁月接着又返回了玄水。当少女还在震旦天朝尚未归来时,关于天廷准备牵头建立北浩瀚洋公约组织的消息,在萧逸悦的推动下传遍了整个旧世界,据说就连远在南方、并不属于旧世界一员的阿拉比人都听说了这事。
除了圣典之主外,群山王国、提利尔、基斯里夫全都收到了邀请,萧逸悦以天廷的名义给索尔葛林·负怨者、“围城者”波吉奥、还有鲍里斯·博卡哈写信,邀请他们加入即将成立的北约。至于帝国,圣典之主们在聊天群里讨论了很多次,最终还是决定向他们发出邀请。当然,鉴于帝国的内部问题过于复杂且尖锐,这边将由安霁月亲自接手处理。
整个旧世界所有的文明国度,只有巴托尼亚和埃斯塔利亚没有收到邀请。后者没有接到邀请是因为他们实在太散装了,连隔壁提利尔那种名义上的统一都没有,也不存在类似波吉奥这样能够代表整个地区的话事人,因此只能排除在北约初始成员国以外;巴托尼亚没有接到邀请,则是出于更加难以言表的原因。
一方面,圣典之主和其他知晓关于湖之女神的“真相”的势力,例如卡尔·弗朗茨和索尔葛林,都不可能让莉婊这个背刺友军上瘾的失败主义谋士,混进为了抗击混沌、阻止终焉之时而组建的军事同盟;另一方面,当安霁月忙着在震旦天朝到处跑的时候,巴托尼亚的乱局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架势,可以说眼下骑士王国距离爆发内战只有一步之遥。至于原因么……
“哥隆尼有极大的可能性,已经得知了内环的存在,”冯曦照用她那标志性的清冷声线说道,“根据韦斯特领那边的调查结果,由于渗透奎那利斯的过程太过顺利,内环的这帮业余细作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为了能够更快地完成任务,他们缩短了对新加入成员的考察周期,还省略了部分考察步骤,导致有立场不坚定之辈混了进去,结果就出事了。”
“情况有多严重?”安霁月双手抱胸,头也不抬地问道。
“哥隆尼百户所打探到了一些不妙的风声。劳恩王有意起兵讨伐内环,然巴邦人心惶惶,不少勋贵豪族不愿遵从王命,拒不纳粮、征丁,”九尾灵狐说着,头顶的雪白狐耳抖了抖,“艾大人认为事已至此,责罚内环于事无补,还不如干脆顺水推舟。”
节度使实际上早就通过聊天群得知了此事,不过并不清楚具体细节。聊天群虽然方便,奈何圣典之主们普遍都很忙,无法时时在线。
从摊开的地图上收回视线,少女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一旁正襟危坐的冰若梅。作为与天廷的互信的一部分,冰家大娘受邀出席了今天的这场内部工作会议。“也就是说劳恩试图武力镇压,奈何人心差不多已经散了,导致讨逆大军迟迟无法组织起来是吧,”银发红眸的少女说道,“除了已经被吸纳进内环的,目前有人明确站队吗?”
“巴邦诸侯大多仍在观望,暂时只有一些小门小户投靠过来,”灵狐小姐姐说着翻开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封表面盖着火漆的信,“不过说来倒也有件怪事。巴邦有一得力诸侯,曰巴斯托涅公爵博希蒙德者,遣心腹给内环送了一封信,且言明要后者转递给节帅。”
“‘野兽屠夫’博希蒙德?吉勒斯的那个直系后代?”安霁月一脸奇怪地从灵狐手中接过那封信并打开:“话说他给我写信干什么,他要写信也应该是给艾雯写才对……嗯?”
迎着冯曦照和冰若梅好奇的目光,少女沉声道:“吉勒斯要见我。”
“巴邦这等化外蛮夷,不知阴阳、不守宁和,竟也能令先祖显灵,为子孙指点迷津?”冰若梅非常惊奇地说道:“本官倒是小瞧了这些泰西贱类。”
“这话在我这里讲讲就算了,千万别当着他们的面说。旧世界这边会说朝廷官话的人虽然不多,但总归还是有一些的,”安霁月斜了修验卿一眼,“吉勒斯……挨了我一记【灵魂镰刀】,居然还能撑到现在么。不过这样也好。内环目前的力量还是太弱了,嗯……”
沉吟了一会,节度使看向九尾灵狐:“吉勒斯的事情我会亲自去处理的。如果劳恩已经知道了内环和内环正在做的事情,那么内战就真的不可避免了。莉婊的死硬铁杆还是不少的,只有战争才能扫清这些守旧派。我马上就走,玄水这边还是由你看家。”
“喏。”冯曦照点了下头。
内环的暴露是迟早的事情,倒不如说能够撑到现在才暴露,已经让安霁月相当惊讶了。归根结底,帕拉翁人作为特工而言连三流都算不上。在湖神神像普遍出现病变异状、莉婊更是不再回应任何祈祷的现在,内环走出阴影出现在明面上,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虽然只掌握了帕拉翁和奎那利斯两个公国,然而内环所宣扬的劲爆“真相”必然会撕裂整个巴托尼亚社会,使剩下的公国陷入严重的内部冲突当中,无法形成合力。
在这种情况下,吉勒斯没有出现在哥隆尼,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以稳定人心,反而是让自己的后代给安霁月写了封信,这其中所透露出的意味相当耐人寻味。站在节度使的立场上,如果能够把巴托尼亚的缔造者争取过来,让他以开国之君的身份为骑士姬背书,虽然内战还是得打,不过局面肯定会从艰难的反复拉锯,变成一边倒的势如破竹。
一旦连绿骑士都跳反了,还会坚持抵抗的也就只剩下真正的莉婊狂信徒了。这一类人活着也是隐患,还不如通通送去见莫尔拉倒。
安霁月原本的计划,是等处理完龙脊山矮人的事情之后,分别去一趟阿尔道夫和米登海姆,搞定帝国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她恐怕得先去一趟巴斯托涅,和吉勒斯见一面。考虑到吉勒斯当初挨了自己一记没有丝毫留手的【铎尔泽的灵魂镰刀】,坚持到现在差不多也该油尽灯枯了,少女必须立刻动身,否则去晚了绿骑士就真的无了。
“抱歉,恐怕得请你在我家多住几天了,”和冯曦照交代完,安霁月冲着冰若梅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的管家说,不必客气。”
修验卿向着节度使叉手行礼:“谢过国公。”
“我先走了,”安霁月向房间外走去,锦织繁随即紧紧跟上,“再见。”
第四一二章 事出有因
恶地北部某处,远征军营地中。
又是一天的艰苦行军结束了,古斯塔夫·温科勒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当天色临近傍晚,远征军的两位指挥官决定停下来扎营时,作为巴托尼亚远征军唯一也是最大的赞助者,古斯塔夫照例被罗德里克爵士邀请参加今天的会议。
会议的内容乏善可陈:今天又有十几个老农试图逃跑,结果被抓回来当众处决,脑袋砍下来插在长矛上,作为对其他潜在逃兵的警告。罗德里克爵士向骑士们表达了自己的担忧,远征军中并没有作为湖神代言人的女先知和圣女,没有这些在巴托尼亚民间享有崇高威望的宗教人士的安抚,在一个距离故乡如此遥远的地方,超期服役的老农们已经撑不住了。
若非巴托尼亚的农民阶层足够愚昧,对于“某些”东西称得上一无所知,完全不存在这方面的概念,巴托尼亚远征军怕是早就闹出大新闻了。饶是如此,越来越严重的逃兵问题依旧令罗德里克爵士忧心忡忡,说到底老农压根就不是职业军人,他们纯粹是出于封建义务才会出现在军队里,而远征军离开巴托尼亚已经整整三年了。
骑士老爷可以依靠对湖神的虔诚信仰克服思乡之情,寻回圣物的光荣使命足以让他们无视自己一年只有四十天的服役义务,超过期限之后有权不再服从封君的征召的中世纪式军事制度;可老农们有什么呢?衣食无忧的贵族骑士,可以毫无负担地追寻理想,然而生来就被沉重的税赋压弯了脊梁的农民,光是为了活下去就必须竭尽全力。
长期混迹于底层的古斯塔夫同情农民们的艰辛与不易,但他既没有能力、更没有意愿帮助他们。显而易见的,在离乡三年之后,缺乏慰藉的老农们在精神上已经达到了极限,而骑士老爷压根就不在乎这些下等人所承受的重压。
刚刚结束的会议上,当古斯塔夫提出如果农民们发生了暴动该怎么办时,迎接他的是罗德里克爵士意味难明的复杂眼神,以及骑士们的哄堂大笑。一个相熟的骑士告诉他,如果农奴们胆敢忤逆自己的领主,背弃自身作为农民阶层与生俱来的服侍贵族的职责,那么他们身为骑士将不再庇护这些农奴,并严厉地惩罚他们犯上作乱的行为。
这种回答非但不能让古斯塔夫安心,反而令前探险家更加坐立难安。作为圣杯骑士,骑士精神的具现化和全体骑士阶层的楷模,罗德里克爵士显然与他的同僚们有着不太一样的看法。奈何巴托尼亚自有国情在此,有些事情就算是圣杯骑士也没有办法。
除此之外,尽管没有任何证据,古斯塔夫总觉得弥漫在远征军中的暗流透着蹊跷:如果完全看不到回家的希望,老农们因为绝望而开始酝酿叛乱倒还说得过去。问题是浮空城都快要降落了,最近这段时间远征军上下只要抬起头,眼力好的人就能看到挂在天空中的那团不自然的灰色气团,庄严而高贵的城堡在气团中心若隐若现。
巴托尼亚人距离他们追寻了三年的目标只剩下一步之遥,为何偏偏在此时出现这种局面?逃兵本身不稀奇,现代军队都无法彻底杜绝逃兵现象,何况是这帮巴托佬。问题是都已经看到希望了,怎么逃兵反而变多了?
古斯塔夫私下里偷偷做了统计,结果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一切反常现象,都是从那天晚上北佬对远征军的夜间偷袭之后开始的。自那之后起,巴托尼亚远征军中的逃兵一下子变多了。不仅频率变得更高,逃兵的规模也从最初的一两个人,逐渐上升到最近的十几人小团体。尤其是今天,逃兵里甚至出现了某位王国骑士的侍从。
前探险家不知道罗德里克爵士是否注意到了这里头的可疑之处,反正他的立场不允许他提醒这些傲慢自大的骑士。确切地说,如果这支巴托尼亚远征军完蛋了,反而更加符合他所效忠的主君,那位美貌与力量并存的女选帝侯的利益。
解下腰间的丁字扣皮带挂到架子上,古斯塔夫忍不住叹了口气。正当他准备给自己倒杯葡萄酒润润喉咙时,前探险家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帐篷角落里的阴影似乎正在蠕动。
“别紧张,古斯塔夫,”一个身披带兜帽的灰色斗篷,拄着一根枯木般的法杖的阴影法师凭空从角落里冒了出来,“是我。”
“……见鬼!就当是看在西格玛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出场都这么吓人?<玛丽恩堡粗口>,现在可是晚上!”古斯塔夫压着嗓门咒骂道:“说吧,什么事?”
这并不是古斯塔夫第一次见到对方。早在他刚从玛丽恩堡出发——那个时候就连第二次反干涉战役都还没发生——的时候,他就在一次与梅琳达夫人的秘密会面中,认识了这个神出鬼没且从来不走正门的阴影法师。在他调查弗兹瑞克的遗产的过程中,一直都是这个自称叫“伊恩”的阴影法师负责与他联系,以及向他传达梅琳达夫人的最新命令。
“听好了,以下是来自选帝侯本人的直接命令,”伊恩并未卖关子,他的职业也不允许他卖关子,“大人要求你立刻撤退。交通工具已经准备好了,你跟着我走就行。”
“你确定你没喝多?”古斯塔夫一边给自己倒了半杯葡萄酒,一边瞪着面前的阴影法师,“撤退?见鬼,我都快要登上浮空城了,这种时候让我撤退?”
“命令就是如此。对于我们这一行而言,‘命令’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伊恩耸了耸肩,注视着古斯塔夫将橡木酒杯中的暗红色液体一饮而尽,“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人的盟友正在赶来,他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不会试着去辨别。”
“完成了?我还没来得及用我的新马靴踩在那座该死的城市的地板上,你居然管这叫任务已经完成了?”古斯塔夫说着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恶狠狠地仰起头喝光:“那可是精灵的手艺,一双靴子就他妈能顶过去的我两年的收入!”
“所以,”伊恩平静地问道,“你要违抗命令吗?”
“我……”古斯塔夫顿时噎住了,“好吧,你这个不懂酒的好处的混蛋,我……嗯?什么声音?”
“暴动,”阴影法师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起伏,“在大人接管城市以前,这种事对于玛丽恩堡的市民来说,应该都很稀松平常才对。”
“老板!”一名光头提利尔佣兵,撞开帐篷的布帘冲了进来:“米尔米迪雅啊,那些巴托尼亚农民暴动了!他们正一边放火一边朝这边冲过来,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闻言,古斯塔夫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身旁。毫不意外的,伊恩已经不在原地了。在光头佣兵冲进来以前,阴影法师悄无声息地重新遁入阴影之中。
“派两个人去马厩看看!”古斯塔夫一边将刚解下来的皮带重新系好,一边冷静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局面无法控制,我可不想靠两条腿跑回海边!”
“乔伊兄弟已经过去了,”经验各种意义上都很丰富的佣兵队长立刻道,“不过我认为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大眼说马厩那边似乎是第一个烧起来的。”
“真他妈聪明!”古斯塔夫忍不住骂道。巴托尼亚以其骁勇善战的骑士闻名天下,可如果没了战马,骑士老爷的战斗力岂止是要打个对折?前探险家立刻就意识到,这场暴乱并不是一次压抑到极点之后的爆发,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当武装完毕的古斯塔夫,领着作为佣兵队长的光头走出帐篷时,营地里火光冲天,哭嚎声直钻耳膜。暴乱的农民一边举着火把四处纵火,一边疯狂地向骑士老爷们居住的区域涌来。忠于骑士老爷的部分老农仓促应战,结果被兵力数倍于己方的叛乱者轻易冲散。
好在靠着这些人争取来的时间,一部分还没躺下的骑士老爷重新穿上铠甲并加入了战斗。他们挥舞着佩剑在叛军中大肆砍杀,绘制有家族纹章的盾牌在火光与浓烟中晃来晃去,而叛军手里的简陋武器很难威胁到骑士身上的精良铠甲。见状,一些拿着长矛乃至草叉的叛军在正面吸引骑士的注意力,另一些人则趁机绕到骑士身后,一拥而上将这些往日里趾高气扬的老爷扑倒。
骑士一旦倒地,基本上就没有再次爬起来的机会了。叛军们摁住挣扎的骑士,用匕首或者其他尖锐的玩意捅进腋窝下、头盔上的观察缝、护甲板的连接处,一下又一下,直到被众人死死按住的骑士不动了,这些面容狰狞的老农依然还在不停地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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