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战锤太假了 第22章

　　“不！！先祖啊，我都做了些什么！！”符文领主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末日铁砧上，所有符文在大放光芒数秒之后同时熄灭。先祖的遗产开始急速锈蚀、老化，在一次深呼吸都不到的时间里，已经在一代又一代符文铁匠的手中传承了数千年的末日铁砧轰然破碎，化作满地的朽烂碎渣。

　　虚空中飘来一阵刺耳又尖利的嘲笑声。一团不定形的虚影从祭坛中钻出，当它落地时已然化作一头三层楼高，有着尖锐的鸟喙和近乎于爪子的细长手指，通体覆盖蓝色羽毛的佝偻怪物。

　　“我该怎么感谢你呢，矮人，”怪物低下头，竖瞳中倒映出克拉格那张几乎要被自责所击垮的脸，“不如，就让你成为一个法师如何~”

　　似乎是被自己的创意给逗乐了，怪物的喉咙里滚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它伸出手，魔法之风开始向着它的左手指尖汇聚——

　　“荣荣煌煌，现我神光；风火雷霆，守护吾旁；奉吾敕令，立斩不详。疾！”

　　怪物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几乎是刚一察觉到魔法之风的异常流动，它就立刻将已经汇聚起来的魔法之风重新编织、排列，化作一道厚实的盾牌挡在身前。

　　炽白的雷霆撕裂黑暗，重重地撞击在魔法护盾上，势如破竹地将后者轰得粉碎。随后，雷霆如一柄重锤般拍在怪物的身上，笼罩住怪物身躯的魔屏“啵”的一声碎裂开来。

　　哪怕经过两次削弱，怪物依然在雷霆加身时发出了刺耳的惨叫。炫目的雷光尚未完全散去，一个留着莫西干发型的独眼龙矮人屠夫，就高举着符文战斧撞破烟尘，咆哮着冲了过来，另一个拎着剑的金发人类一脸不情愿地紧随其后。

　　怪物用凡人们听不懂的语言骂了一句亚空间脏话。它举起法杖格挡住矮人屠夫的斧头，随后顺势一拨，在拨开斧刃的同时，法杖的尾端拍在矮人屠夫身上，将这个鲁莽的战士砸飞出去。当人类剑客慌忙跑过去查看矮人屠夫的情况时，一支箭镞上闪耀着符文光辉的弩箭破空而至。怪物稍稍一歪头，躲开了这一击。

　　“游戏开始了，”怪物开口说道，“我期待与你的下一次对决，不知名的强大法师。”

　　说着，半边身体都被雷霆劈烂的怪物将法杖重重地往下一顿。凡世与混沌魔域之间裂开了一道缝隙，先是一只放血鬼从空间裂痕中探出头，随后就是成百上千的恐虐恶魔从里头涌出。

　　见状，安霁月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趁着对方才刚脱离封印、目前正处于虚弱状态的机会，前去追杀这个颇为古怪的万变魔君了。她只能把目光转向那道空间裂痕，源源不断的恐虐恶魔正从那里头冒出来，洞窟几乎要被这些吵闹不休的玩意填满。

　　“跟我上！”她喊道：“让我们把这些恶魔赶回去！”

第七十章 点燃（上）

　　“只能说，幸好我早有准备。”

　　安霁月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打开一个表面绣有简体的“咒盐”字样的丝绸袋。袋子并不大，容量约摸也就一个苹果大小，里面装满了雪白、细腻的盐粒。

　　少女方士从袋子里捏出一小撮咒盐，将其撒在高崔克头上。后者紧闭双眼，五官几乎拧成一团。当盐粒顺着矮人屠夫的面庞和胸膛滚落时，一缕缕需要凑近了才能看清的黑气从矮壮的身体中逸散出来，环绕在矮人四周不肯离去。

　　“结束了没有？”高崔克闭着眼睛，不耐烦地问道。

　　“你虽然不可能堕落，但这并不意味着混沌就无法用其他方式污染你的灵魂了，”安霁月没好气地将丝绸袋收紧袋口放到一旁，然后拿起一支点燃的签香，“站好了。屏住呼吸！”

　　节度使抖动手腕，缓慢燃烧的签香在空气中划出一圈圈极淡的烟雾轨迹。在施术者的意志驱使下，这些烟气凝而不散，仿佛一群行军蚁般扑向矮人屠夫身体周遭的黑气，将后者分割、撕碎、吞噬，最后化作最纯净的魔法之风，归还于天地之间。

　　“好了。睁眼吧。”安霁月开始收拾东西：“你和那东西近距离接触过，身上沾染的邪祟之气也最重。如果不彻底净化的话，那玩意迟早还会找上你。”

　　“那不是更好吗？”矮人屠夫冷哼一声：“我追寻我的末日已经很久了。”

　　“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少女提醒道，“在达成使命之前，高崔克·格尼森，你没有去死的权力。”

　　菲利克斯拎着剑站在旁边，先是看了看他的矮人朋友，然后又看了看安霁月。“谢谢你，女士，”吟游诗人干巴巴地说道，“我从没见过这种净化混沌的方式。这是震旦的法术么？”

　　“咒盐祓（fu，第二声）邪，净香除祟（sui，第四声），方士的基本功，”将丝绸袋和还剩一半的签香递给锦织繁，安霁月随口答道，“准确的说，是我们这一流派的基本功。”

　　在安氏震旦的设定里，别说是科班出身的方士了，就连乡下的巫婆神汉也有很多人会这种净化法术。不过官方震旦估计是没这东西的，少女如此想到。这个法术非常简单，简单到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施术方式并且弄得到咒盐和净香，哪怕是毫无道行的普通人也能使用这个法术，最多就是效果会差上很多而已。

　　被不知名的万变魔君撕开的空间裂隙，此时已经被安霁月弥合修复——并非封印，而是真正地抹除了这道裂隙。对于本地人而言，通往混沌魔域的通道往往只能封印，难以彻底解决，不过这种恶心的破事在战争圣典的持有者们这里是不存在的。

　　只要圣典持有者接近到一定距离，战争圣典就能修复任何空间裂隙，哪怕是南北两极那种古圣传送门失控爆炸之后，所形成的堪称中古版怕怕眼的超大型空间裂隙也不例外。此外，如果是在已经拍了锚点的地区，锚点所展开的秩序领域同样能够修复空间裂隙，只不过效率不如圣典持有者亲自出马那么高。

　　对于安霁月而言，好消息是修复空间裂隙会给积分，这笔收入甚至比她用法术轰碎上百个恐虐恶魔所得到的积分还要多得多；而坏消息是，等到收拾完恶魔、关闭空间裂隙之后，她也彻底失去了那个万变魔君的踪迹。后者以惊人的效率，驱除了残留在体内的雷霆之力，现在安霁月已经完全感知不到这家伙的气息了。

　　只要一想到有个实力深不可测的万变魔君就在附近晃悠，安霁月就觉得脑壳疼。她不怕对方打上门来，就怕对方一直这么吊着。少女自己自然是不惧这只蓝毛走地鸡，但她的队友可遭不住让这玩意冷不丁地来上一下。

　　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之后，安霁月开口道：“我们遭遇了一次挫折，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会被坎坷绊倒的人，压根就不会出现在这支远征队中，”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安霁月瞥了克拉格一眼，“无论挡在我们面前的是什么，它都无法阻挡凡人夺回那失落的辉煌时代的决心。群山王国必将光复，而天廷将始终坚定地……什么人？！”

　　少女猛然转过身，右手不知何时捏住了一张符箓。第二个做出反应的人是约瑟夫o伯格曼，酿造大师一个翻身躲到一块石头后，双手平端着他的弩。

　　节帅的演技真是浮夸，锦织繁如此想到。锦衣卫副千户注视着自家节度使大人的侧脸，面无表情地抽出绣春刀，装出一副高度戒备、随时准备冲上去砍人的架势。

　　起初的时候，洞窟另一头没有任何动静，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两边就这么僵持着。片刻之后，一个粗嗓门打破了死寂：“这话应该我问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闯入我们的领地？”

　　对面说的是卡扎利德语，这个发现顿时让除了两个震旦人之外的远征队成员紧张起来。约瑟夫往旁边瞅了瞅，发现一脸阴郁的克拉格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自从被救下来之后，符文大师就没有说过哪怕一个字。

　　“我们受至高王索尔葛林o负怨者的委托，前来寻找传说中的高原堡。”安霁月示意众人先不要动手。她收起符箓，高声道，“你说这里是你们的领地？就在刚才，我们遭到了恶魔的袭击。难道你们是毁灭大能的奴才不成？那看样子今天是无法和平收场了。”

　　“放屁，你他娘的才是信混沌的坏胚！”黑暗的洞窟中突然亮起光芒，一个披着斗篷的矮人游侠拎着一盏马灯，从藏身处跳了出来：“我们发现这里有情况，所以过来看看。你说你们是受至高王的委托？你们来自于永恒峰？”

　　好吧，对面的演技更加浮夸。锦织繁稍稍眯起眼睛，她自然知道眼下的场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借助聊天群的帮助，安霁月和巴瑞尔o魔锤协商了一下，矮人国王除了抓紧时间备战外，还特意派遣一队游侠朝这边赶来，准备制造一次“偶遇”。

　　“是的，我们自永恒峰而来。我们在外面还有一艘雷霆飞艇，我们就是坐它来的，”安霁月照着商量好的剧本继续往下尬演，“就我所知，南地只有高原堡一座城塞，而它早就陷落了。如果你们也是山石之子，而非哈苏特的爪牙，那你们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们就来自于高原堡，”矮人游侠的回答让远征队众人一阵骚动，“我们已经在那里居住了很多代人了。如果你们带着善意而来，那就收起武器，我们会按照招待客人的礼节欢迎你们——只要你们没有撒谎欺骗我们！”

　　……

　　当天晚上，地精灾星号飞抵高原堡正上方空域。随后安霁月施展遁地咒，带着整艘飞艇连同上面的乘客一起钻进地下，接着从高原堡大门正前方的洞窟顶部冒了出来。

　　这种超乎想象的诡异场景，令城墙上一阵鸡飞狗跳。守卫此处的矮人炮兵差点开火，双方费了不少口舌才解除误会。在巨型齿轮的咔哒声和铁链的晃动声中，高原堡的大门向内打开，地精灾星号缓缓驶入城塞中。

　　再然后就是安霁月已经不晓得参加过多少次的矮人宴会了……作为此地的国王，巴瑞尔o魔锤亲自出面，向远道而来的客人表示欢迎，还问了一大堆问题。远征队中的矮人们对高原堡的繁荣表示震惊，尤其是当巴瑞尔“不经意”间提及这座城塞有十万居民的时候，就连一路上始终一言不发的克拉格，都愕然地抬起了头。

　　一杯醇厚且营养丰富的矮人啤酒下肚，双方很快就变得热络起来。矮人们端着酒杯，彼此交流着各自的情况。旁观的菲利克斯掏出一个小本本运笔如飞，记录下自己此时此刻的所见所闻。

　　随着交谈的深入，话题就快就转移到远征队此行的任务上。巴瑞尔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什么永恒熔炉，不过就他所知，城塞深处有一处被烬石氏族的先祖封闭的禁地，或许远征队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第七十一章 点燃（下）

　　这套被葛朗尼命名为“重铸三角”的系统，由三个子系统组成。

　　旧日灯塔，负责指引灵魂。虽然叫灯塔，但其实外观上是一圈排列成圆环形的石柱，每根石柱都对应着一个先祖神时代的矮人氏族。只要不是被恶魔所杀，又或者在死后被亡灵法术奴役了灵魂，逝去的矮人都会前往加祖尔的国度并在那里长眠。而旧日灯塔的作用，就是指引灵魂安全地前往永恒熔炉，庇护他们不被任何存在夺取或是奴役。

　　永恒熔炉，重铸三角的绝对核心。逝去矮人的灵魂会在熔炉的超凡烈焰中被分解，其中的杂质会被焚尽，只留下最纯粹的灵性与灵质，等着进行重铸仪式的下一步骤。若是灵魂中杂质太多，那么这个倒霉的家伙会在这一步骤彻底湮灭——换句话说，就是死得渣都不剩。

　　回音大厅，重铸仪式的最后一步，也是整个流程当中最困难的一步。经过永恒熔炉的分解与净化之后，灵性与灵质将会在回音大厅中重组，重新构建出一个完整的灵魂。考虑到除了极少数特例外，进入重铸三角的灵魂或多或少都会被净化掉一些杂质，剩余的部分已经不是一整个人的分量了，因此这一步骤还需要对这些不完整的灵魂进行填补。

　　“当填补完成，新生的灵魂就会受肉。葛朗尼参考了，嗯，‘某些’东西的存在形式，”安霁月说道，“他设计了一套符文，可以帮助完成重铸的灵魂重新获得一具肉身，一具由以太血肉构成的新身体。”

　　“等等，”巴瑞尔o魔锤费解地道，“以太血肉？我怎么记得那玩意好像是……”

　　节度使很用力地咳嗽了一声。矮人国王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把后面的话强行咽了回去。在其他几人困惑里掺杂着狐疑的目光中，安霁月若无其事地跳过了这个连碰都不能碰的危险话题：“不是谁都能效仿白矮人，光凭誓言与仇怨就能自行完成受肉的。纵使是群山王国最英武的勇士们，也需要一点‘小小’的外力帮助，方能完成重铸仪式的最后一步。”

　　“就工程上而言，只有永恒熔炉称得上是完工，其他两个部分都有无法攻克的技术难关，”少女方士说着，从桌子上拿起那柄金灿灿的符文战锤，“旧日灯塔的问题在于，虽然它确实可以指引灵魂，在冥土中照亮前往永恒熔炉的道路，但是更为重要的庇护灵魂的功能始终无法实现……这是不能接受的，我们是在尝试拯救群山王国，不是在给恶魔送外卖！”

　　“其次则是回音大厅。加祖尔告诉我，当年葛朗尼就已经意识到，他的设计确实可以分解并净化灵魂。将净化后重新调和的魔法之风填充进灵魂使其完整，这一设想虽然困难但最终也被解决了。唯独最后一步，也就是受肉这一环节出了岔子。”

　　“矮人的符文是有极限的。葛朗尼在实验中发现，其他步骤都还好说，唯独在受肉这一阶段，刚净化完的灵魂非常、非常、非常容易引来恶魔！直到葛朗尼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离开他的族人，从此下落不明，他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加上旧日灯塔的问题，重铸三角最后只能被封存。”

　　在看过葛朗尼留下的全套手稿之后，安霁月发现这个问题其实她也没辙……如果能有五到六年的时间专门对此进行研究，她倒是有把握攻克这一难关，但短时间内绝对搞不定。好在，她还有战争圣典。

　　【目标对象‘重铸三角’扫描完成，权限确认，是否开始接入？是/否】

　　按照与加祖尔的约定，安霁月会负责完成葛朗尼当年没能完成的部分，并在重铸三角第一次试运行结束，确认这玩意可以正常运作之后交还重铸三角的控制权。作为交换，加祖尔代表全体矮人先祖神向安霁月发誓，祂们全都欠安霁月一个人情。

　　其实就算不许诺这个人情，自己也会接下这个委托的，安霁月如此想到。

　　少女用意念选择了“是”。战争圣典的账面上，积分瞬间少了三万多。如果不是因为之前打恐虐恶魔+关闭裂隙得到了一些积分，光这一下安霁月就得破产。

　　在肉眼不可见的领域中，战争圣典的力量开始延伸进重铸三角。海量的数据在战争圣典中被分析、计算、归类，隐约感觉到了某种力量在游走的安霁月抬起头环顾四周，就看到整个大厅的墙壁、天花板乃至于脚下的地板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一道道复杂的纹路，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连她都得费力辨别才能看懂的古老文字。

　　安霁月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些新出现的痕迹。和少女相比，矮人们的反应就要拘谨多了，连巴瑞尔这个穿越者同行都一个劲地盯着那些上古文字猛瞧。不管是不是“本地人”，此时此刻，现场的所有矮人全都屏息凝神，手心冒汗。

　　节度使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地拽了拽。她扭过头，就看到了矮人国王那张无比期待的脸。后者压着嗓门，用自己真正的母语低声道：“这个！”他指了指那些乍一看更像是某种微型图画的上古文字：“你好像会这种文字？能教给我嘛？”

　　少女斜了这个矮人一眼：“我记得你大学里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来着？”她早就确认过了，除了巴瑞尔之外，在场的矮人都不会震旦语。

　　“是的。”

　　“行啊。等这趟活干完了，我教你。”

　　“谢谢。”

　　“说谢谢那可就太见外了……”

　　说话间，用来庇护灵魂安全抵达永恒熔炉的咒印刻画完成，所有的纹路和上古文字同时亮了一下。在战争圣典的显示界面上，重铸三角中的【旧日灯塔】由灰变白，还微微发着亮光。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战争圣典开始为回音大厅刻画咒印。

　　这一过程要比前半段长得多。安霁月站得腿都麻了，战争圣典上的进度条终于走到底，代表着重铸三角的三个构成部分的图标全部亮起。

　　【它终于被完成了。】回音大厅的咒文刻画完毕的那一刻，加祖尔的声音出现在安霁月的脑海中。【我能够感觉到它正在歌唱……你的效率要远比我想象的快得多，女士。灯塔的光辉已经照亮了通路，我会立刻着手安排第一批灵魂前往你那边。】

　　【需要我立刻点燃熔炉么？】安霁月问道。

　　【放手去做，女士。山石之子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少女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冲着其他人摆了摆手，见状，矮人们先是集体向着她弯下腰抚胸行礼，随后默不作声地退出了这个一砖一瓦皆由先祖亲手搭建的地方——按照加祖尔的说法，永恒熔炉被点燃时会产生强大的冲击波。这道冲击波会撕碎凡物的灵魂，因此点燃熔炉的步骤必须由安霁月亲自执行，同时现场不能留下其他人。

　　握紧手中的符文战锤，安霁月跺了跺因为站得太久而有些发麻的双脚。她在原地等待了一刻钟的时间，直到所有人都退开得足够远之后，这才拎着战锤走上前。

　　站在那比高原堡的王座大厅还要大上一圈的巨型熔炉前，少女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让我们结束这愚蠢的哑谜吧……清算之时已至！！”

　　语毕，金色的战锤轰然落下。

第七十二章 支招

　　安霁月“听”到了风暴的怒吼。

　　巨型熔炉的外壳上，数千枚由先祖神亲手铭刻上去的符文依次亮起，释放出令少女不由地联想起切伦科夫辐射的瑰丽蓝光。熔炉那中空的内部传来某种低沉的咆哮，震耳欲聋的声响中伴随着由低到高的尖啸，最后在达到最顶点时猛然归于死寂。

　　安霁月清楚地看到了在那个瞬间所发生的事情。一道透明冲击波以炉心为起始点，透出炉壁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当它迎面拂过时，少女短暂地失神了一刹那，挂在笏头带上的两条腰旗在气流中激烈地翻卷着，包裹住一头银发的头巾更是差点被吹飞。下一刻，眩晕感迅速淡化、消失，大红色的腰旗也垂落下来，服服帖帖地待在裈甲两侧。

　　再然后，整座大殿都安静了下来。正当安霁月开始怀疑这玩意是不是坏了的时候，少女的魔法感官清楚地感知到了永恒熔炉内部那轰然炸开的力量。磅礴的能量被点燃，永恒熔炉所有的散热口都不约而同地喷溅出火星。

　　滚滚热浪灼烫着空气，阿克夏之风欢呼雀跃。安霁月突然意识到葛朗尼在设计这玩意的时候，恐怕压根就没考虑过活人是不是受得了这股惊人的热量。

　　摘下头巾，理了理被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将头巾重新扎好，安霁月召唤出自己的战争圣典并翻到某一页。目前重铸三角正处于战争圣典的绝对支配之下，它的运作情况与详细数据在圣典的书页上一览无遗。少女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满意地关闭了战争圣典。

　　整套系统状态正常，运转过程丝滑无比。在旧日灯塔的指引下，第一批灵魂即将到来。

　　第一个进入熔炉的逝者，是安霁月之前与加祖尔会面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高崔克o碎星。这位前代至高王最著名的事迹，莫过于长须之战——矮人们则称之为复仇之战——正是发生在他的任上。同时也正是高崔克o碎星，在决斗中阵斩了当时的凤凰王、放眼整个中古战锤都是数一数二的脑残卡勒多二世，并夺走后者的王冠作为对矮人的赔偿。

　　直至今日，这顶王冠依然保存在永恒峰的宝库中。阿苏尔们在长须之战结束后制作了一顶新的王冠，并立下规矩：这顶新王冠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准离开奥苏安！

　　超自然的烈焰在熔炉中翻腾，煅烧灵魂使其更为纯粹。按照设计，永恒熔炉单次最多可以容纳上千个灵魂。这其实远未达到它的极限，之所以做此限制是为了避免一次性放进太多灵魂，导致分解出来的杂质过多，进而引发某些不可控的后果。

　　眼下熔炉中只有唯一一个灵魂正在接受考验。这是高崔克o碎星自己的要求，他希望由他来测试重铸三角是否能够达到设计指标。很多逝去多时的矮人都想争夺这项“荣誉”，不过最终他们都被高崔克o碎星一一说服。

　　安霁月站在运作中的熔炉前，双手抱胸等待着。巴瑞尔o魔锤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视线几乎快要粘在永恒熔炉上。“他们说，总得有个矮人亲眼见证这一刻，”矮人国王扛着他的符文战锤，如此解释道，“本来克拉格也有资格出现在这里，奈何……”

　　高原堡之主没有继续说下去，而两人都知道“奈何”后面是什么。

　　“你觉得克拉格会去当屠夫吗？”巴瑞尔问道。

　　“不然呢？”安霁月反问道：“末日铁砧对于矮人的意义，就如同九鼎之于我们。如果九鼎当中的一尊因为你我的过错而损毁，我们就是被拉去凌迟都赎不清这份罪啊。”

　　“现在我也是个山石之子了，”巴瑞尔幽幽地道，“我开始真正地理解矮人这个种族，同时我也更加难以接受矮人的很多做法，那些所谓的‘传统’。对此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的建议就是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安霁月转过身来，“高原堡处于你的绝对支配之下，你在这里爱干嘛干嘛。这难道还不够吗？你说你开始理解矮人，不，你没有。矮人的身份在这件事情上反而让你有了知见障。这个世界有的是失落的矮人要塞，为什么那个破模拟器偏偏把你扔到了高原堡？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开局地点选的是随机。”

　　矮人国王沉思了一会。“高原堡没有任何火器，工程学也不发达，”他这样说道，“‘巴瑞尔o魔锤’的记忆里完全不存在黑火药这种东西。事出反常必有妖，作为我们这帮人里唯一的锤佬，你有头绪么？”

　　“有。军书年表里提到过，矮人在帝国历前420年发明了黑火药，”安霁月迅速从记忆中找到了答案，“烬石氏族被扔到南地的时候，矮人还不知道黑火药是什么呢。”

　　在中古战锤世界，无论黑火药究竟是谁最先发现的，都肯定不是矮人。理由很简单，天空泰坦在帝国历前2735年就扑街了，而天空泰坦是有火器的。哪怕是按照最后一个天空泰坦死亡的时间，也就是帝国历前1700年来计算，也要比矮人发明黑火药早得多。

　　如果算上终焉之时系列小说的话，震旦在尼赫喀拉人还是活人的时代就有早期火器了，同样比矮人早得多。就个人观点而言，安霁月倾向于认为天空泰坦才是中古战锤世界的火药发明者，毕竟铁喷炮（Ironblaster，注1）的技术水准，可要比震旦卖给尼赫喀拉人的龙杖这种大号突火枪先进太多。

　　“火器才是未来，”巴瑞尔斩钉截铁地道，“就算是在一个魔法满天飞的世界，就算我的地盘上就有一堆符文铁匠，我也要说火器才是未来。”

　　“等等，”安霁月皱眉道，“符文铁匠？你这里居然还有符文铁匠？”

　　“？我一正统矮人派系，有符文铁匠很奇怪么？我这里啥都有啊，工程师也有。虽然高原堡的工程师整天就知道捣鼓半自动连发弩、发条驱动式梳胡须器之类的玩意。”

　　“……符文铁匠都是家族式传承，工程师也差不多，而烬石氏族原本是个游侠氏族。按照符文铁匠的规矩，就算是极端情况下只能收养一个孩子继承自己的手艺，这个养子按照传统也是要和原本的家族脱离关系的，”少女摊开双手，“换句话说就是，游侠氏族怎么可能有符文铁匠？工程师同理。话说，这些事情对于矮人来说算是常识吧。”

　　“你跟我讲常识？”矮人国王瞪大眼睛：“你见过拥有十万人口的矮人氏族么？就一个氏族，整整十万号人。我们甚至早就不遵循整个氏族的成员一般都从事相同工作，最多有几个例外在长辈的特别许可下转入其他行会的习俗了。在我们这里，你爱加入哪个行会就加入哪个行会，最多就是无特殊情况不允许改行而已。”

　　“也对，你们的存在本身就已经颠覆了一大堆传统。”节度使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接着话锋一转：“你刚才说你这里有很多符文铁匠？高原堡的符文学很发达？”

　　“那就要看你怎么定义发达了，”巴瑞尔答道，“如果是和但凡是个矮人出品的玩意，都会敲个符文的先祖神时代比的话，那肯定是远远不如。”

　　节度使又问道：“那如果是和北边的那群亲戚比呢？”

　　矮人国王双手叉腰，满脸骄傲：“窝恁爹！”

　　少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说具体点，”她边笑边问，“你这边在符文上能做到什么程度？”

　　“所有的弩炮和投石机上都敲满了工程符文，”矮人立刻答道，“其他方面的话，至少重锤和碎铁这种精锐部队都能配齐全套的符文装备。不过我这边的碎铁勇士没小书包，毕竟高原堡压根没点亮火器科技树。”

　　“这大概就是模拟器对高原堡没有任何高科技的补偿吧，”安霁月慢慢地收敛起笑容，“这次跟我一起过来的人里头还有个传奇工程大师，你记得让你的工程师多和他交流交流。太高科技的东西先不说，至少得把基本的火器技术学过来。”

　　……

　　注1：即裂铁铜炮。作者君果然还是更喜欢铁喷炮这个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