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战锤太假了 第64章

　　“我允许了，”奈丝特拉拦住了正要发作的妹妹，“快去快回。按照母亲的命令，这是一次所有林地、所有家族的总动员，所有人都必须在来年开春之前准备就绪。”

　　“感谢你的仁慈。”奈伊丝向着奈丝特拉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是阿洛翰。咒咏者走出帐篷之后不久，正在休息的斯卡洛克射手纷纷行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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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拉翁军队的营地附近，某条无名小溪旁。

　　“亡灵杀手”阿尔马里克爵士独自一人走到小溪旁，他单膝跪下，一边注视着清澈见底的溪水，一边低声向自己所信仰的神灵祈祷着。

　　圣杯骑士都是湖之女神的活圣人，他们并不需要像普通骑士那样时常祈祷，因为他们的一言一行都透着女士的意志与威能——至少女先知们都是这么说的。

　　与艾雯的会面令阿尔马里克爵士心情复杂。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站在女爵面前，他都能感受到那无与伦比的神圣与圣洁。即使是在圣杯骑士当中，也极少有人能拥有这般令人折服的气质。这样的人却不是圣杯骑士，难免让他心生疑惑。

　　在确认了女爵的身份之后，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阿尔马里克爵士试图劝说对方退兵。自然的，他的建议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圣杯骑士接着又试图用信仰来说服对方，结果对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信仰？你跟窝讲信仰？你真的知道自己在信仰些什么吗？”

　　再然后，爵士就来到了这里。艾雯的奇怪态度令他隐约有些不安，却又说不清楚地这不安究竟从何而来。

　　低声祈祷了一会，平复了一下起伏不定的心情之后，阿尔马里克爵士正要起身，却看到一条苍白的、纤细的丝带从溪水中浮现，柔软的带梢上缠绕着一柄华丽的长剑（注2）。

　　“女士啊……”圣杯骑士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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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某些精英圣杯除了标配能力之外还会获得额外的赐福，比如阿尔马里克就自带对亡灵光环，他光是靠近到一定距离就能让低级亡灵直接散架。

　　注2：湖神冠军之剑（Sword-of-the-Lady’s-Champion），一件限定必须是圣杯骑士才能使用的魔法武器，对强力单体目标有特攻。

第二零五章 骑士的血（上）

　　如果说木精灵的不辞而别，还只是让骑士老爷们骂几句“懦夫”就算完，那么被纵火焚烧的粮食就真的让帕拉翁人有些抓狂了——安霁月给锦织繁的命令，是在优先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破坏帕拉翁军队的粮食储备。

　　原本这并不容易做到，任何有巡林客防卫的营地都是渗透者的噩梦。以锦织繁的本事倒是不至于被巡林客给堵住，但也无法造成太大的破坏。副千户一度准备使用备用计划，给帕拉翁人的飞马投毒，结果斯卡洛克射手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了。

　　在提前测算过风向和风力之后，锦织繁用炸弹设置了八个起火点，所有起火点在当天晚上九点左右准时引爆。这边火刚烧起来，另一边帝国炮兵就开火了：两个事先得到过命令的火箭炮连抬高滑轨，对准起火的位置猛轰。

　　和帝国人打过不少交道的帕拉翁人对此并非毫无防备，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把营地放在距离城市三公里远的地方，还安排了大量骑马侍从全天候监控帝国人的动向。他们只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固体推进剂，叫硝糖。

　　硝糖火箭的开发工作早在玄水兵工厂刚成立的时候就立项了，由于工作太多、人手太少，加上兵工厂有太多优先级更高的项目，这玩意直到最近才研发成功——单纯只是批量化制作硝糖自然花不了这么多时间，主要还是这玩意极其容易吸水，兵工厂的墨者们献祭了不少头发才搞定硝糖火箭的防潮难题。第一批五十枚硝糖火箭刚下线，就被带到了帕拉翁。

　　还是安霁月亲自用腾云驾雾运过来的。

　　地狱风暴火箭炮是帝国派系的稀有单位，艾雯肯定不会把珍贵至极的稀有卡用在这玩意上面。骑士姬的系统部队里只有加农炮和臼炮，这两个都是特殊单位，姑且还算是用得起。她手下的两个火箭炮连是自己想办法组建的，成军时间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星期，能打中目标纯粹是因为安霁月用法术给所有硝糖火箭都上过buff。

　　硝糖版本的烟花炮目前正在开发当中，为此艾雯还往玄水远程部署了几个帝国工程师，等点亮了新科技就自行制造改进型地狱风暴火箭炮，并训练配套的炮兵，等成军后再花点积分转化为系统单位。

　　由于有玄学因素加成，这些150毫米口径的无制导火箭弹惊人得精准。第一批冲进火场里试图抢救粮食的老农，随即便被火箭弹炸得人仰马翻，顺便也吓住了其他还没来得及做出行动的老农。负责看管粮食的下级骑士气得跳脚，连吼带踹地强迫老农去灭火。他们的努力才刚有了一丁点成果，下一批火箭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由远及近，不情不愿地往火场挪动脚步的老农们顿时作鸟兽散。

　　等到几名脸上和脖子上的吻痕都没擦干净的女先知急匆匆地赶到，召唤出冰霜扑灭了火势之后，帕拉翁人已经损失了一半以上的军粮，剩下的粮食最多还能维持五天最低限度的消耗。学习蝗军“现地调达”是不可能的，艾雯在攻下帕拉翁之后，这半个月来一直都在派人扫荡周围的巴托尼亚据点。在臼炮发射的爆破弹面前，骑士老爷们的中世纪城堡压根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每打下一座城堡，缴获的财物都归帝国军队，粮食则是分发给当地居民。发完粮食，艾雯的手下会劝说当地居民带上帝国太君给的粮食，先逃进山里躲上至少一个月再说，等过了这个期限之后爱干啥干啥。

　　整个过程当中，帝国军队并未使用暴力手段进行逼迫，而几乎所有当地居民都按照帝国太君的要求照做了。至于这些巴托尼亚人为何如此配合……

　　艾雯从烟雾缭绕的广场上移开视线，瞥了一眼正站在城堡宴会大厅角落中的一队人马。这队人穿着帝国样式的全身板甲，铠甲外面套着一件绣有黎塞留家族的纹章的天蓝色罩袍。作为系统单位，他们的数量少得出奇，一队一共才只有12人。

　　接着，骑士姬又把目光放到城内那些正帮忙维持秩序的“帝协军”身上。虽然帝国太君给出的建议是去山里躲躲，不过大部分巴托尼亚平民不由分说地非要跟过来，导致帕拉翁城内变得人满为患。由于绝大多数系统士兵只会说瑞克斯佩尔语，艾雯只能招募了一批相对服从管理的巴托尼亚人，一边训练一边让他们干起了条子和辅兵的工作。

　　炮击很快就结束了，毕竟总共就这么点弹药，一下子就打完了。由于帝国军队执行了相当彻底的坚壁清野，帕拉翁人不可能从附近获取补给。一旦断粮，骑士老爷们或许还能坚持，他们征召来的老农绝对会当场散架，自谋生路去也。

　　无论原本是什么打算，明天帕拉翁人都只能选择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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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历2502年10月23日清晨，帕拉翁。

　　“情况好像不太对劲，”艾雯说道，“对面的士气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安霁月点了点头，“昨天晚上动静闹得那么大，帕拉翁人肯定都知道他们快要断粮了。骑士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老农也这么斗志昂扬？”

　　帕拉翁军队大约两万人出头，其中包括九百名骑士老爷，剩下的全是各式各样的老农，另外还有上百个食人魔雇佣兵。只要维持充分的食物供应并按时支付佣金，食人魔佣兵就是最可靠的战士，毕竟他们的智力水平不允许他们玩吃完上家吃下家这种高难度活计；但是一旦拖欠食人魔的钱，尤其是没有让食人魔们吃饱的话，这帮肥仔会毫不犹豫地当场翻脸。

　　防守方的帝国军队大约七千人，主力是长矛兵和火枪手，辅以帝国骑士还有炮兵若干。由于帕拉翁是一座很标准的中世纪城市，它的城墙无法布置火炮，因此艾雯麾下的炮兵以臼炮为主，只在几个原本安置着投石机的平顶塔楼上部署了加农炮。

　　倒不是说艾雯只能拿出这些兵力，而是帕拉翁的规模并不大，城市南面的缓坡上最多展开这么多兵力，再多就没地方站了。至于预备队，反正锚点都拍下去了，有需要的话现场招募就行了，提前招募出来还得额外支出一份口粮，顺便让本就拥挤的城市变得更加拥挤。

　　这一天的清晨，饿着肚子的老农和伙食水平没有丝毫下降的骑士老爷，离开营地走向原本属于他们的城市。在距离城市还有一公里远的地方，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帝国军队交手的帕拉翁人停了下来，开始从行军队形转化为战斗队形。

　　——和刻板印象不同，巴托尼亚的骑士虽然强调个人勇武，但他们并不是徒逞匹夫之勇的乌合之众。他们在团队配合方面确实不如常年在一起生活、训练的帝国骑士，但也绝对不是欧洲中世纪的那帮贵物；倒是巴托尼亚的步兵，是真的费拉不堪。

　　括弧，只存在于背景设定当中的掩迹汉除外。

　　在下级骑士的呵斥下，两万老农慢腾腾地排列出一个向内微微凹陷的弧形阵型，或者说反过来布置的却月阵，阵线后方是一些零件状态的野战投石机，被老农们肩挑手提地往前送。和其他种族使用的投石机不同，巴托尼亚人的野战投石机无法移动，因此平时都以散件状态存在，等到需要用的时候再组装起来，而弹药也往往都是就地取材。

　　投石机更后方的一处小山坡上，骑士老爷们聚集在一起，随时准备发动势若雷霆的冲锋。骑马侍从则是分散在帕拉翁军队的两翼以及后方，警惕着可能存在的伏兵。

　　至于食人魔，这帮肥仔将会在老农的掩护下第一个投入战斗。公爵已经向他们许诺，战场上的尸体任由他们享用，而帝国人无论死活都可以随便吃。

　　部署完成后，公爵下令进攻。

第二零六章 骑士的血（中）

　　进攻开始前，帕拉翁人按照传统全军下跪祈祷。

　　在战火永无休止的中古战锤，骑士王国巴托尼亚真正的立国之本，既不是所谓的骑士精神、也不是强大但数量稀少的圣杯骑士，而是湖之女神的祝福——只要在战斗开始前进行祈祷，所有骑士、女先知和圣女都会获得这强大的恩赐。

　　湖神祝福的效果简单而实用：它能够形成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防护力场，为获得祝福的对象抵御攻击。湖神祝福的效果不算很夸张，它能有效防护绝大多数单兵武器的攻击，无论是剑、矛、箭矢还是铅弹，都会被受祝福者身体周围的神圣能量偏转或者弹开，但一般防不住重火力。

　　绝大多数情况下，湖神祝福抵挡一下火枪就是极限了。除去某些绝无仅有的特例，骑士老爷们别说是加农炮了，他们连地狱爆击炮发射的重霰弹都扛不住。

　　湖神祝福真正的强大之处，在于是个骑士都能获得这份恩赐。一名巴托尼亚骑士只要信仰湖之女神，发誓恪守骑士精神，就能通过战前祈祷获得来自女神的祝福。至于这种信仰是否真的虔诚，那不重要。

　　而巴托尼亚的平民无论有多虔诚，都与女神的赐福无缘……除非你叫华美丝·德·里昂尼斯。

　　当然，这里有个特例就是圣杯骑士。圣杯骑士都是湖之女神的活圣人，他们身上的湖神祝福是常驻效果，不需要祈祷就有。

　　尽管如此，包括阿尔马里克爵士在内的23位圣杯骑士，依然带头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向着他们所信仰的神灵低声祈祷着。当阿尔马里克爵士手持湖神冠军之剑，出现在正因粮食被烧而怒不可遏的领主们面前时，即使是最桀骜不驯的帕拉翁骑士，也在短暂的惊讶与愕然之后，毫不犹豫地低下自己那高傲的头颅以示尊敬。

　　“女士在我面前现身！”圣杯骑士朗声道：“我们将以祂的名义讨伐邪魔！”

　　现场的所有帕拉翁人无论身份高低，都因为这话而欢呼起来，就连饿着肚子的老农们一时间也遗忘了饥饿与牢骚，纷纷发誓要为女士而战。没有人察觉到阿尔马里克爵士那自信面容之下的迟疑，就连他自己也没有。

　　受到神迹的鼓舞，士气大振的帕拉翁人开始进攻。由于战场空间有限，公爵把老农分成三个数量基本相等的部分，中路的老农在号角和呐喊声中首先开始推进。背靠城墙列阵的帝国人对此毫无反应，直到老农已经越过战场中线后，帝国炮兵骤然开火。

　　部署在城墙后的四队臼炮依次点燃引线，沉闷的轰鸣声中，一个个肉眼可见的黑点冲上云霄，随后在重力的呼唤下划过一道弧线，沿着早已反复测算过的弹道直坠而下，精准地砸在行进中的老农当中。一连串爆炸声响起，圆滚滚的爆破弹被木管引信引爆，冲击波和铸铁破片横扫过帕拉翁步兵的队列，老农如同被镰刀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老农们不为所动，如同一道浑浊的山洪般漫过缓坡。帕拉翁依山而建，与山脚下的沃土隔着一道缓坡。沿着缓坡往上走，虽然坡度没什么变化，但是越往上就越狭窄，这也使得帕拉翁步兵无法一拥而上，因为城墙前的空地压根就挤不下那么多人。

　　六千帝国步兵在城墙下列阵，其中一千名火枪手手持燧发枪，排成细细的横队站在最前排，他们后方则是由五千名长矛兵构成的厚实方阵。在几位工程大师的指挥下，城墙后的臼炮以标准射速持续开火，爆破弹不断砸进老农的队列，在人潮中剜出几块血肉模糊的空白。

　　宗教的力量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哪怕湖之女神的恩赐从来就与农民阶层无缘，帕拉翁步兵们依然狂热地推进，完全无视了己方在靠近城墙的过程中所遭受的巨大伤亡。

　　当最前排的老农距离帝国方阵还有上百米时，火枪手们齐刷刷地扣下了扳机。

　　作为一个“巴托尼亚人”，艾雯还在学习如何指挥战术多变、强调兵种协同的帝国军队，因此实际负责指挥的其实是安霁月，包括所有的战术布置也都是节度使做的。而除了来自战争圣典的系统单位，节度使同样也没忘记充分利用现成的资源。

　　比如说“帝协军”和主动投奔的掩迹汉什么的。

　　当帝国的火枪手们开火时，部署在城墙上的掩迹汉在同一时间松开了弓弦。密集的箭矢腾空而起，越过帝国步兵头顶泼洒进帕拉翁人的队列。才刚被铅弹“刮”下一层的老农，紧接着又被形制异常眼熟的箭矢射翻一片。许多帕拉翁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还有人用家乡的方言冲着城头破口大骂，无法理解为何这些罗宾汉居然帮助外国人作战。

　　掩迹汉们对咒骂声和斥责声一概置之不理，继续对着城下拉弓放箭。和“帝协军”不同，掩迹汉纯粹是过来报恩的。之前艾雯派人扫荡周边时，顺手把趁火打劫的绿皮和野兽人也给剁了，还给老农分发粮食和衣物。在这个过程当中，帝国太君们压根就没有意识到那些被他们救下来的“老农”里，有些人其实并不是老农。

　　帝国太君既不抢老乡东西，也不抢老乡女儿，甚至还会接济老乡，种种行为让帝国人在无意之中为自己赢得了一群奇怪的盟友。

　　被远程火力夹击的帕拉翁步兵只能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拿着简陋的武器继续推进。当他们硬顶着伤亡接近到一定距离之后，对面的火枪手在几名帝国队长的指挥下收起武器，小跑着从阵前撤下，露出后方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的长矛兵。

　　身穿重甲、手持战锤，腰间用铁链挂着硬壳经书，光秃秃的脑袋上戴着金属头箍的战斗牧师们在一个个连队之间走来走去，用激动人心的演讲鼓舞着帝国士兵们的斗志。当敌人靠近，这些神王西格玛的仆人高声念诵出经文节选，为长矛兵们的武器加持上【灵魂烈焰】。

　　涌动的人潮在严整的帝国方阵前停留了片刻，乱糟糟的帕拉翁步兵互相推搡着止住脚步，一些拿着弓箭的人挤上前，他们往往刚一露头就会被城墙上的掩迹汉射杀，只有一部分人能够胡乱地朝着帝国人的阵地抛射出毫无准头可言的箭矢。随后，使用近战武器的老农们呐喊着发起了冲锋，一头撞在彼此首尾相连的盾墙上。

　　帝国长矛兵将大盾放在地上，左肩抵住盾牌，稍稍压低了身体。下一刻，各种乱七八糟的武器招呼在绘有瑞克领纹章的橡木大盾上，戳刺声、劈砍声连成一片。平整的盾墙在人潮的推挤下往后退了几步。等到帝国士兵撑过这股势头之后，盾牌与盾牌之间稍稍分开一丝空隙，矛头在神术的加持下变得红热的长矛猛得刺出，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般狠狠咬入血肉之中。

　　士官们高声吼道：“前进！为了帝国，为了西格玛！”

　　“呼~”长矛兵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吐气开声：“哈！！”

　　后排顶住前排，前排顶住盾牌，盾墙缓慢地前压，而长矛依然还在不断地从盾牌间的空隙中刺出、收回、再刺出。他们的每一击都瞄准了某个帕拉翁人的胸膛或者喉咙，同时用大盾彼此掩护格挡住敌人的反击。格挡，攻击，前进，长矛兵脚下踩着的东西很快就从坚硬的大地换成了柔软的人体，或死或活的帕拉翁人铺了满地，还能站着的人被长矛兵挤压着不断后退。

　　当帕拉翁人的伤亡超过了某个限度之后，狂热的信仰终于被可怕的现实击碎，老农们哭喊着丢下武器，不管不顾地转身向后逃跑。见状，长矛兵们正要追击，一道顺着心灵网络下达的命令遏制住了他们的步伐。已经有所松动的帝国方阵，在士官和帝国队长们的喝令下再一次恢复成战斗开始前的严整状态。

　　战场另一头的小山坡上，正准备下令冲锋的公爵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派人去收拢那些溃逃下来的废物……杀掉逃得最快的那些农奴，”公爵恼怒地道，“让左翼的农奴接着上！还有，让右翼部队做好准备。”

第二零七章 骑士的血（下）

　　帕拉翁人紧接着发动了第二轮和第三轮进攻。

　　由于战场宽度不够，帕拉翁人每次都只能投入三分之一的步兵，踩着斜坡往上仰攻以逸待劳的帝国人。巴托尼亚步兵无论是训练、装备还是士气都不如他们的帝国同行，战场环境的限制又让他们的数量优势发挥不出来，爬坡的时候还得挨臼炮轰。种种因素的作用下，第二轮进攻的帕拉翁步兵同样没能坚持多久，就被赶了回来。

　　公爵对此不为所动，继续投入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步兵。当老农们高喊着“为了女士！”，踩着遍布残肢断臂和焦黑弹坑的缓坡往上冲时，几十名飞马骑士在短暂的助跑后腾空而起，盘旋着爬升到与帕拉翁顶端平齐的高度。

　　与此同时，以公爵本人为首，帕拉翁骑士们翻身上马，驱策着胯下的战马走下小山坡，向着缓坡方向慢慢靠近。负责操作野战投石机的老农们扛着各种零部件，躲在第三批进攻的老农身后小步快跑，然后在事先选定好的位置上开始组装投石机。

　　通过前两批老农的试探，帕拉翁人已经确认帝国人并未在防御阵地前构筑陷阱。虽然滑坡的存在不利于冲锋，不过这对巴托尼亚的骑士而言不算什么。八百多名骑士在移动中逐渐形成一道厚实的锥形阵，箭头处正是公爵本人。

　　几位女先知和她们的学徒被拱卫在锥形阵的正中间位置，这些侍奉湖之女神的勇敢淑女同样骑着战马参与了冲锋。她们将会使用自己的魔法支援骑士们，并借助女神赋予她们的魔法抵抗光环，帮助骑士们抵御不洁巫术的影响。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们也会拔剑杀敌。

　　首先遭遇挫折的是试图强袭炮兵阵地的飞马骑士。当这些帕拉翁公国引以为傲的空骑士从空中接近城市，站在城市最高的塔楼上观战的安霁月思考了一会，然后通过心灵网络下达了一道命令——在获得艾雯本人的授权之后，安霁月临时获得了接入骑士姬所属派系的心灵网络的权限，而正常情况下每个派系的心灵网络都是互相独立的。

　　城市中最大的广场上，四队臼炮依然还在不停开火。在炮兵阵地稍后一些的位置，伴随着马蹄铁踩踏石砖地面的清脆声响，两匹披甲战马牵引着一辆昊风魔乘从藏身处缓缓驶出。当整辆魔乘已经完全浸在阳光中时，负责驾车的见习法师停下了车辆。

　　在魔乘的第二层上，一位天堂系战斗大法师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作为帝国派系的施法型领主，所有战斗大法师都可以骑乘普通战马或者飞马，而野兽系、光明系和天堂系的大法师还有额外的坐骑可供选择。

　　其中，野兽系大法师可以骑乘帝国狮鹫，光明系可以搭乘光明魔乘，天堂系则是昊风魔乘。

　　光明魔乘和昊风魔乘都是帝国的稀有单位，从作用上来说它们也确实值一张稀有卡。之前艾雯检验血统时，一次性花光了她在莫德海姆之战中挣来的所有积分，成功抽到一张稀有卡，可惜那张卡片早就预定了用途，不可能用来招募魔乘；好在骑士姬还有其他选择，比如说用抽到的领主卡，招募一位天堂系的大法师什么的。

　　大法师举起法杖，身后那比他整个人还要庞大的天体仪开始缓缓转动。进攻方的巴托尼亚人当中，首先察觉到异常的是那几位女先知。法力最为强大的女先知立刻念诵咒语，试图破解正在成型的法术。这名女先知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当她集中注意力将精神延伸出去，准备对魔法之风施加影响时，一个无边无际的庞然存在，倒映在女先知的魔法感官中。

　　女先知没能对同伴发出任何警告，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产生任何变化，那颗风韵犹存的美丽头颅如同被半挂碾过的西瓜般炸开，脑浆和碎骨溅了周围的同僚们一身。

　　另一边，在昊风魔乘的辅助下，大法师迅速完成了他的法术。天堂之风艾吉尔的急速流动打破了天空的平静，飓风在飞马骑士们身旁成形，狂暴的气流霎时间搅乱了飞马的飞行姿态，把这些来自灰色山脉的聪明野兽、还有它们背上的骑手甩飞出去。

　　公爵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封臣是如何被杀死的。湖神祝福不足以让人从两百米高的地方掉下来之后还能幸存，至少帕拉翁人没能见证这般奇迹。

　　爆破弹还在不断落下，而撤退重整是不现实的，老农那低劣的组织度不允许帕拉翁人这么做。锥形阵开始加速，竭力与势能做着顽强的抗争。城墙上不多的加农炮开火，炮弹却在距离骑士们还有一段距离时硬生生止住，最后无害地掉在地上。

　　“防卫之旗（注1）？准备还真充分，”安霁月眉毛一挑，“看来我的收藏品又可以多一件了。”

　　帕拉翁公爵本人策马冲在最前方，紧随其后的圣骑士擎着一面绣有简单的锁环图案的战旗。尽管战马已经竭力在奔跑了，不过他们的速度依然快不起来。

　　在他们身后，战斗大法师召唤出一道接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劈打着还在组装的野战投石机。安霁月并不会因为这种武器看上去很原始就无视它们的潜在威胁，毕竟巴托尼亚人的投石机确实有点玄学加成，以至于可以装在船上打海战。

　　在八百多名帕拉翁骑士前方，第三批投入战斗的老农也被击溃了。骑士老爷们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他们高呼着“为了女士！”，纵马撞向帝国人的盾墙。

　　站在最前排的数个长矛兵连队，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在马蹄下。哪怕地形原因导致帕拉翁骑士的冲击速度上不去，湖神祝福加身的他们依然撞碎了帝国人的第一道战线。骑枪戳刺、宝剑劈砍、链锤挥砸，骑士们在长矛兵的队列中横冲直撞，许多帝国士兵身上的白色制服很快就被他们自己的鲜血所染红。

　　安霁月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期间，艾雯不止一次地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是每当骑士姬的目光落在节度使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上，她都会立刻把想说的话给咽回去。

　　“沉住气，这就是你作为一个统帅所要学习的第一课，”方士开口道，“还有，相信你的士兵，相信他们能做到。”

　　直到前排的十来个连队整体减员已经接近一半，他们才终于得到撤退的命令。后排的长矛兵立刻左手举盾、右手持矛，呼喝着上前迎敌。生力军从苦战了好一会的战友们中间穿过，将手中的长矛刺向马背上的敌人。承受了巨大伤亡的那些长矛兵连队，随即侧着身体从战友们预留的空隙中往后挤，脱离了与帕拉翁骑士的接触。

　　骑士老爷的表现依然神勇，然而他们渐渐地也开始遭受伤亡。湖神祝福并非无懈可击，敌人的每一击都会削弱充盈着骑士身体周围的神圣能量，这些神圣能量能够自动补充，但若是在短时间内连续遭受攻击，湖神的祝福一样会被击穿。

　　帝国士兵与帕拉翁骑士的交锋处起初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接着慢慢地变成一道圆弧。骑士老爷们仿佛一团被面皮逐渐包裹住的肉馅，无论砍倒多少敌人，都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伴随着战斗的进行，零零星星的火枪手出现在长矛兵的队列中。他们举起燧发枪，在距离目标还不到五米的距离上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已经在激战中被削弱了不少的湖神祝福随即被铅弹贯穿。一部分被瞄准的帕拉翁骑士当场倒下，也有些没有。有些骑士愤怒地试图挤过来，想要解决这些在战场上使用远程武器的“农奴”，结果后排的长矛兵中立刻冒出了更多的火枪手。

　　战场外围，待命多时的三百名乌果尔骑射手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用精准的骑射技艺将骑马侍从射落马下。这些人来自基斯里夫的南方州（见第184章），几经辗转才成功投奔震旦王师。安霁月不想要这些人，于是把他们推荐给了极度缺乏轻骑兵的艾雯——手枪骑兵和先驱侍骑都是帝国的特殊单位，问题是特殊单位要啥不行，非得要你？

　　要知道强无敌的小鸡也是特殊单位。

　　这群乌果尔人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反正左右都是给人打仗。对于这帮被强夺了土地还无处伸冤的倒霉鬼而言，只要艾雯开出的价码合适，他们并不介意向这位“波耶老爷”效忠。

　　骑士姬倒也没搞什么太复杂的，直接按照手枪骑兵的标准给他们发军饷、供应物资，还许诺等她上任鹅城之后，会在城市郊区找块合适的地方供他们安家落户。再然后，这帮乌果尔穷鬼（注2）就成了艾雯除系统单位外最忠实的部下。

　　尽管骑马侍从在数量上占据优势，然而他们的马术和骑射本领，压根无法和乌果尔人这种马背上的民族相提并论，哪怕对面是一群已经转型农耕生活的乌果尔人也一样。不仅如此，骑马侍从在坐骑上同样居于劣势。乌果尔人的草原马虽然放在战马里属于便宜货，但终归也是战马，不是骑马侍从骑乘的农用马能比的。

　　两支装备类似但画风截然不同的轻骑兵交手不过片刻，急于在新老大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乌果尔人就占据了上风，把三倍于己的骑马侍从压着打。帕拉翁人很快就意识到对射对他们极为不利，然而当他们试图冲上去将敌人拖入近战，从而发挥数量优势时，乌果尔人一声唿哨掉头就跑，任凭骑马侍从怎么抽打胯下坐骑，就是追不上乌果尔人的草原马。

　　骑马侍从对于这种战斗感到无所适从。一些人试图从自己的领主那里得到更加明确的命令，还有一些人则是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后者很快就回来了，并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有更多的敌人正在接近这里！

　　在战役开始前，艾雯按照安霁月的要求额外招募了一支步骑混合部队，命令他们和乌果尔人跑到帕拉翁人的侦查范围之外待命。当战斗打响后，这支部队立刻往回赶，并在一个最恰当的时刻出现在帕拉翁军队的背后。

　　之前被帝国人打崩，让骑士老爷们费了不少功夫才重新收拢起来的老农基本没做什么抵抗，就纷纷选择了跪地投降。一些骑马侍从试图突围，而他们的下场无非是被乌果尔人截住并杀死。

　　骑士们平静地接受了己方已然陷入绝境的现实。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类国度的军队，当他们面对眼下的局面时，唯一也是最佳的选择就是调转马头，拼死杀出重围以图将来——但巴托尼亚那骄傲的骑士们绝对不会这么做。

　　他们被团团包围，但他们无所畏惧。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帕拉翁人依然在尝试撕开帝国人的防线。就客观事实而言，他们做到了。当还活着的19位圣杯骑士聚集起来，以高举湖神冠军之剑的阿尔马里克爵士为箭头发起冲锋时，挡在他们面前的帝国士兵突然散开，任由他们通过自己的阵地。当其他帕拉翁人想要跟上时，洞开的阵型迅速合拢。

　　没有人攻击圣杯骑士，暂时没有。在他们前方就是帕拉翁的主城门，在活圣人们的注视下，那道厚重的加固大门缓缓打开，12名沉默不语的帝国骑士策马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