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火球与蒸汽邪神 第283章

　　庄晓坐在梅林的对面，静静翻开了名为《思维实验》的计划。

　　这是在他们为伊森成功植入想法的后续，但其复杂程度与难度要比之前的行动高得多。

　　“在他的脑海里植入一个场景？”

　　庄晓皱起了眉头。

　　一个世界毁灭以前的场景，让伊森置身于其中。

　　他们已经穷尽了科学的手段，现在需要的是一些科学以外的思维方式，而伊森就是最好的模版。

　　倘若伊森身处这样的世界，他又会做些什么呢？

　　“研究部门的人已经开始了准备，但目前还遇到了许多阻碍。”

　　梅林说道，“我们的想法是通过梦境的方式，对老森来说，那只不过是他在睡觉时做的一场梦，不会给他带来太多负担。”

　　就连称呼也发生了改变，仿佛梅林早就打心底里认同了一件事——伊森就是他们中的一员，甚至可以是和他们认识了许多年的朋友。

　　想法很美好，但困难往往都出在该如何落实上。

　　他们究竟该如何跨越位面，去给一个他们不知道确切位置的人托梦？这意味着他们目前所有已有的设备和知识都起不到作用。

　　庄晓没有立刻发表意见，她又翻阅了起了另一个计划。

　　《移民计划》则要比《思维实验》看起来悲观很多，它的前提建立在绿洲无法重建的基础之上，受困于避难所里的人们必须要找到的新的栖息之所，于是伊森对于人类的看法和态度就成为了一切的关键。

　　“这也是我早就想和你谈一谈的原因所在。”

　　梅林说道，“我离开的时间太早了，错过了后来发生的许多事……庄晓上校，你认为如今的帝国是否能接纳大量的难民，又是否适合这些难民长期定居？如果按照公会调查员手册里的评级，你会对那里做出怎样的评级？”

　　“稳定、宜居……”

　　庄晓忽然话锋一转，“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询问了宋宪相同的问题，他对于那里的评价是自从教皇尤里乌斯的势力倒台后，帝国正在变得越来越好，看起来那里的人们经过了启蒙运动和宗教改革之后，已经度过了最黑暗的时光……宋宪还提到新内阁正在广招人手，我们所掌握的知识应该能帮助帝国完成现代化的快速转变。”

　　乐观地来想，二十年，或者更短的时间，他们就能打造出一个新的绿洲。

　　对于拥有过千年寿命的庄晓、宋宪等人来说，二十年就如弹指一瞬。

　　“宋宪的评估是，帝国的新内阁对移民持开放态度，他们连魔女都愿意接纳，应该不会把大量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拒之门外。”

　　“等一下。”

　　庄晓不得不打断梅林，她听见对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似乎已经恨不得起拟第一批移民的名额了，“你应该知道我们并不是真的出现在了那里吧？”

　　很显然他们借助了某种工具，将意识投放到了另一端，因此他们才能拥有上千年的寿命，而在他们执行任务期间，真正的身体每天都被妥善地照顾着，醒来时，她的身上连接着数不清的线，装置里还用到了冷冻仓的技术，这是为了避免他们的肌肉在意识分离时萎缩。

　　这所谓的移民计划更像是给所有人脑袋上插上一根管子，让他们进入虚幻的世界生活。

　　“这只是移民计划的第一步。”

　　梅林并不否认，显然庄晓并不是第一个提出此类质疑的，“别忘了，那个世界有着无限的可能性，说不定我们能找到能让意识不需要借助身体而存活的方法……”

　　“又在为你的理论拉人头了？”

　　门口处传来了一个充满了讽刺声音，庄晓循声望去之时，却只看见了一个从通风管道漂浮落下的眼球机器人，里面传出的是一个阴柔的男性声音。

　　“陈启部长。”

　　梅林并没有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动怒，“擅闯他人办公室可不是什么有礼貌的行为。”

　　“避免手底下的人做蠢事是我的职责所在，你的计划已经在研讨会议中被驳回了。”

　　说着，眼球机器人转向庄晓，“庄晓上校，你们的确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的每一个提案都会被采纳，尤其是不要试图去撼动计划最关键的部分——请明确你们的身份，你们并不是这个计划的主角，你们的一切行动都应该以配合她作为目的。”

　　“这只是同事之间下班后的闲聊。”

　　梅林不卑不亢地说道，“眼下不是上班时间。”

　　“最好是这样。”

　　眼球机器人闪烁出一道红光，慢悠悠地飘走了，只留下梅林和庄晓面面相觑，梅林无辜的地耸了耸肩。

　　哪怕世界已经毁灭了，端着架子的部门领导都一如既往地令人厌烦。

　　“他刚才说的‘主角’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庄晓觉察到了异常，询问道。

　　“忘记了是正常的。”梅林只是回以微笑，“在你躺在装置上的时候，将一部分记忆从你的脑海里剔除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相信以你的觉悟一定能理解委员会的做法——庄晓上校，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不是吗？”

　　庄晓没能如愿得到想要的回答，而且她总觉得梅林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时有些阴阳怪气，若是被委员会听见了很可能会认为他的思想觉悟出了问题。

　　“时候不早了。”

　　不等她继续开口，梅林便委婉地下了逐客令，但他看起来显然并不打算放弃《移民计划》，离开前庄晓分明看见梅林在计划书上飞快地写着什么，那是她刚才对于帝国现状的评价，“稳定”和“宜居”被重点划上了下划线。

　　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她和宋宪两位亲历者的评价。

　　庄晓仍觉得有些浑浑噩噩的，她仍处于戒断反应之中，但即使反应再慢的人，也能感受到气氛的不对劲了——她似乎被卷入了一场办公室斗争之中。

　　只是……

　　眼球机器人提到“主角”时，让她几乎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女神”。

　　如果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伊森的脑海里植入一个想法，那几乎拥有着无限权能的“女神”又是什么来头？

　　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么？

　　又或者是另一个和伊森相似的存在？

　　疑点越来越多了，庄晓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到起居室，用一张纸把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罗列下来。

　　而在另一边，凛冬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空荡荡的右侧让她的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她看着伊森背对着她，躺在了床的最边缘，他似乎是因为回来晚了的缘故，为了避免吵醒她而没有盖被子。

　　红彤彤的眼睛露出了些许不满。

　　向右侧翻身。

　　用胳膊搂住脖子，右腿夹住伊森的双腿。

　　完成了这一切凛冬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第326章 命运的指引

　　半个月后。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在人们的目送下，夏洛特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她仰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直通云霄的神树，附着金属表面的部分已经恢复如初，这棵象征着王国命脉的神树又一次焕发出了生机。

　　在她的身后，是黑钢、凤尾蝶，她的父亲，以及这段时间她所接触过的每一位城主，夏洛特能感受到那沉甸甸的视线压在她的肩上，此时此刻，在神树的顶端，有一个人正在等待她的到来。

　　在完成了黑龙一族的试炼后，她的伙伴成长迅速，时至今日，就连黑钢也败在了她手下，这也意味着她或许已经拥有了成为王国最强召唤师的资格，然而夏洛特知道，真正的“最强”正身居神树的顶端，俯瞰着这个世界。

　　过去一个月发生了太多事。

　　在经历了机械魔物的入侵过后，王国的居民惊喜地发现由绯红女王制定的规则正在一点点复苏着，一群自称林地祭祀的人来到了王都，他们带来了治愈机械瘟疫的手段，大量游荡者得到了救治，王都内的幸存者们也自发地展开了重建工作。

　　当“死亡”的概念又一次被剔除，各个城市的召唤师在几位城主的共同呼吁下团结在了一起，向火箭队发起了围剿，在城主的亲自带队下，火箭队的被逐个击破，就在两天前，夏洛特历练归来后捣毁了火箭队的最后一个窝点。

　　至此，浩浩荡荡的火箭队之乱的彻底宣告落幕，偷猎者们被关押进了各个城市的监牢，在这场战争全面胜利之后，他们将根据犯下的罪行遭到审判。

　　但在那之前，还有最后一场战斗。

　　“小白！”

　　夏洛特呼唤着同伴的名字，已然成长为成年形态的白龙向她传递来了坚毅的眼神，如今他们的默契已经到达了无需言语，也能领悟到彼此心意的地步，用凤尾蝶女士的话来讲，这便是召唤师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城主们都惊讶于她的成长速度，只有夏洛特觉得这一路的旅途似乎顺利得有些过分，她几乎没有遇到挫折，前方的每一步都像是被人设计好了的。

　　她只能将这归因于绯红女王。

　　纵使她已经陨落，却仍通过某种他们所不知道的方式护佑着这个世界。

　　夏洛特登上白龙的背脊，白龙张开双翼，在人们的目送下笔直地朝着树冠飞去。

　　『位面：树冠』

　　『环境：稳定（异常系数：99.7%）』

　　『信仰体系：阿尔戈斯』

　　树冠之上，伊森满意地看着这些日子的劳动成果，通过不断的摸索，他对于权能的设置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他听见了迫近的龙吼，走出树屋，便看见夏洛特与白龙跨越了密集的枝杈，来到了重建的树屋之前，距离上次见面，她的模样发生了很大的转变，金色的头发被束成了干练的单马尾，衣服换成了更便于战斗的皮革制轻甲，蓝色的眸子不再迷茫，而是坚定地凝视着他。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伊森对夏洛特到来并不意外，就连她出现在这里的时间都是事先设计好的，这样就不至于打扰到他们闲散的午饭时间，而夏洛特经历的每一场试炼，每一次修行都是由他亲自操刀设计的。

　　这种感觉对伊森来说很奇妙，就像是他亲手设计了一位勇者，而现在这位勇者在通过所有的试炼之后，带着她满级的伙伴来到了他的面前。

　　而他将作为镇守“魔王城”的最终Boss迎接着这最后一场战斗。

　　『幻想之龙（龙/火），等级：100』。

　　白龙浮现出的对话框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是这些？”

　　夏洛特问道，她本期待伊森向她透露更多。

　　比如说他神秘的身份，他的目的，以及在树冠之上等待她的原因。

　　这些日子夏洛特总有种预感，她觉得这世界的变化并不是绯红女王的庇护，而是伊森的作为，逐渐复苏的神树印证了她的猜想，王都的林地祭祀称伊森和那些机械魔物霸占了神树，可是按照他们对于伊森邪恶的推定，伊森应该持续腐化神树，当他们终于突破机械魔物的重围抵达这里时，看到的该是一片钢铁森林才对。

　　可是现在就连绯红女王的树屋都被重修完毕了。

　　阳光透过枝叶照在这里，神树上结出了新的果实，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

　　“不然呢？获胜感言可以留到之后再说，不过在那之前……”

　　在夏洛特疑惑的目光下，黑色龙宝宝爬上了伊森的肩膀，露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夏洛特。

　　这显然不是她想象中的画面，按照命运的指引，当他们重逢之时，这只黑色的雏龙应当成长为一头被机械操纵的巨兽，承载了幻想与真实之人将于此展开宿命的对决。

　　夏洛特看见扩散的红色荧光，它升上天空，化作了一场雨。

　　和绯红女王陨落那天相比，这场雨势要微弱许多，雨水落在她的身上，竟然产生了温暖的感觉。

　　“你做了什么？”

　　她皱眉问道。

　　“和那天相同的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夏洛特终于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云端的一部分雨水冻结住了，化作了将整片天幕都冻结的红色冰层，冰层隔绝了太阳，将整片天空染成了红色，她看不见冰层的尽头，仿佛整个王国都被笼罩于其中。

　　紧接着，夏洛特在冰层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

　　骑在白色飞龙身上的她，正在与杀害了绯红女王的凶手，火箭队的头目的对峙着。

　　这是连绯红女王也未曾引发过的天地异象，此时此刻，王国的所有居民都能通过冰层看见这场即将发生的最终之战。

　　夏洛特深吸一口气，“我，夏洛特，以月森城主之名向你发起挑战！”

　　“来吧。”

　　伊森的回应依旧简短。

　　下一刻，夏洛特听见了空间崩碎的声音。

　　她看见了一道道凭空出现的裂隙，将这个世界切割成了无数份，在这破碎的世界中再也没有物理规则可言，天空坠入地面，地面变成了天空，她目力所及的一切都被切割成了碎块，在那裂隙的背后则是永恒的虚无。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退缩。

　　“上吧，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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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干天后，王都酒馆内。

　　“喂喂，你听说了吗？夏洛特修复了神树，一切都好起来了。”

　　一进门，人们的议论声便不绝于耳。

　　距离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许多天了，王国的人们却仿佛仍然沉浸在战斗的余韵之中难以自拔，喝高了的白头巾正在滔滔不绝地向人们讲述着那一天的见闻，在那一场战斗中，这个世界从毁灭走向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