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火球与蒸汽邪神 第37章

　　而骑士长便是帝国的利剑，捍卫帝国的和平便是他们的誓言。

　　哪怕明知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斗，他们也义无反顾——这便是从初代国王时期便流传下来的光荣传统，事实上帝国的领土便是在无数骑士的骸骨之上建成的，而在帝国最为辉煌的时代，也涌现出了无数在民间广为传播的美谈。

　　伊森拆穿了那些美好的包装，便窥见了誓约的本质。

　　对于奈瑟瑞尔圣堂的骑士们而言，这是一条系在每一个脖颈上的单向的枷锁，当他们加入王国军，宣誓向帝国效忠的那一刻起，便自愿戴上了这个由初代国王亲自创造的枷锁。

　　帝国的剑绝不能指向帝国，哪怕他们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

　　或许正是考虑到了是这一点，伟大的初代国王才立下了“誓约”，并将其作为礼物赠与了他的子嗣。

　　哪怕彼岸打算违背身为骑士长的职责，一个破誓的骑士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足为虑。

　　“能向你下达命令的只有皇室之人，王子殿下他……”

　　“这正是由王子亲自下达的命令，他在陛下的见证下祝我们凯旋。”

　　彼岸的答复让艾薇一时语塞，她头顶上的金毛耷拉了下来，尽管她仍无从得知王子殿下为何要下达这样的命令，但这一切也已经无可挽回了。

　　彼岸话锋一转，说道，“有些事不是知道就能改变的，而你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已经足够审判庭把你绑到木桩上烧死了——像你这样的人，以后可千万要离帝都远一些。”

　　“所以，邪神的信徒也可以利用誓约，将你一步步引向更深层级的污染区。”

　　一旦伊森把自己代入了邪教徒的视角，便能轻易想出许多种在污染区里对付彼岸的手段。

　　“但是，你有一个计划。”

　　艾薇深吸一口气，满怀希望地望着伊森。

　　这个人的思维天马行空，却总能在事情陷入僵局时说出一些连她都想不到的主意，“你这次也有一个计划，没错吧？”

　　“是的，我有一个计划。”

　　伊森沉声道，“那就由我进入污染区，你们在河畔镇设下埋伏，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引诱幕后黑手切出污染区，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这太危险了！”

　　彼岸和艾薇几乎脱口而出。

　　“如果你死了，我们一样没法活着回去！现在可没有所谓的万全之策。”

　　伊森强硬地打断了两人，“而且别忘了，在深度3的层级，所有人都会被夺走力量，可雅克威尔局长就成功从里面逃出来过，我会在所到达的层级中留下相应的线索，如果我在一天内没能从污染区里切出，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艾薇。”

　　为了独享经验，钻研升格魔法，伊森也豁出去了。

　　这一段讲话，也是他在书房里设计好的。

　　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乱世即将到来，而他也要做好准备了。

　　他故作停顿后，酝酿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不过，如果我成功做到了，请在我的业绩考核中做出优秀的评价。”

第70章 你迷路了吗？

　　三天后，由帝国骑士长率领的远征军部队抵达了河畔镇，天刚蒙亮，这些王国军中的精锐们便有条不紊地设置起了防线。

　　每一个人都笼罩在淡淡的哀伤之中，这些上过无数战场的帝国精锐们在听说了伊森的事迹后，也纷纷对这位小镇青年肃然起敬，他们也知道此行凶多吉少，这个小伙子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艾薇和海格则待在了小镇的广场上，陪着伊森吃完了“最后的早餐”。

　　海格在听说了此事后，带着格莱汀男爵手下的卫兵团前来支援，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河畔镇时，这个空荡荡的小镇便已然弥漫着硝烟的气味，他不能原谅邪神信徒，这个他所熟悉的小镇被祭祀变成了一个鬼镇。

　　“来，伊森老弟，你拿着这个，这是我家里祖传的长剑，以前可是上过战场的。”

　　他将封存了数十个年头的长剑递交到了伊森手里。

　　然后，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能拍了拍伊森的肩膀。

　　艾薇注视着这一幕，心情更是复杂。

　　她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般矛盾过，理智上她知道伊森提出的是最佳方案，如果抛开个人情感，她也会制定几乎相同的作战方案；但是，这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对于调查员们而言，深入污染区后一去不返才是最常见的结局。

　　自从与伊森相处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变得奇怪了。

　　要是换作以前的她，一定会毫无情绪波动地赞同伊森提出的方案，予以褒奖后再准备一份抚恤金。

　　崇高的牺牲，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这是从初代国王时期就延续下来的优良传统。

　　进而，她忽然想到了每一个像伊森这样的调查员。

　　他们也曾在进入污染区前享用了最后一顿早餐，在与朋友们告别后切入了那异常的空间中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第一次看见了“人”的存在，他们不再是与抚恤金数量挂钩的数字，每一个都曾在这世界上留下过属于他们的痕迹。

　　紧接着，头痛欲裂的感觉打断了艾薇的思绪，她一个趔趄，用手捂住额头。

　　冥冥之中的声音在提醒她，让她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作为一名决策者，这是不必要且危险的“噪音”，会让她失去冷静的判断力，从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伊森是一个勇敢的人，帝国还有许多像他这样的人。

　　他们的自我牺牲，会让帝国的荣光延续下去。

　　艾薇几次想要开口，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之后，也只憋出来了一句“多吃点”。

　　伊森“最后的早餐”看起来很磕碜，硬面包配上冷掉的肉汤，她忽然想到也许一直生活在溪木镇的伊森从来都没有吃过真正的好东西，在边境城市，能喝上些肉汤就已经算得上滋润了。

　　说话间，远处传来“噔噔噔”的跑步声。

　　伊森乐乐呵呵地朝着柯洛伊小姐招了招手，《光明使者雅克威尔》中提到进入污染区的关键是找到切入的锚点，尽管狼人项圈已经被转移到了齿轮城分局，但柯洛伊小姐与污染区的锚点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她很快找到了切入污染区的入口，伊森背上负重明显有些超标的行囊，留下一句，“走了”便跟上了小母鸡的脚步。

　　艾薇和海格跟了过去。

　　柯洛伊小姐停在了水渠边上，筒轮早已停止运转，水渠的水也变成了污浊不堪的颜色，当初女巫就是在这个水渠里下了咒，毒杀了河畔镇上的所有居民。

　　伊森回想着小说中对于污染区切入的总结，当找到锚点时，需要让自己放空大脑，闭上眼睛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现在，他首先要克制住激动的心情。

　　几乎在闭上眼睛的瞬间，他就产生了奇异的感觉，仿佛有一种冥冥中存在的力量在指引着他一路向前，他遵从那声音的指引，向后迈出脚步时听到了海格的惊呼，但很快，惊呼便被隔绝，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理论上来说，按照他的路线他应该是要摔进水渠里的，然而前方依旧是平坦的道路，空气中多出了一股焦糊味，伊森站定脚步睁开眼时，艾薇与海格已经不见了踪影，他面朝的方向则倒转了过去。

　　水渠到了他的身后，里面变成了黑色的，翻滚着气泡的粘稠汁液，还能依稀看见漂浮于其中的残肢，刺鼻的焦糊味便是从不停浮动着的汁液中散发出来的。

　　这里依旧是河畔镇，比起之前破旧了许多。

　　房屋建筑上满是破洞，地上杂草丛生，天空也被阴云所笼罩了。

　　《光明使者雅克威尔》一说中认为污染区是现实世界的镜像，在深度1的层级中，调查员仍能辨认出区域原本的轮廓，地理格局基本保持一致，如果无法切出污染区，调查员可以在这个的层级的房屋中找到落脚处，致命的诅咒物通常只会在天黑后出现。

　　伊森在进入污染区的第一时间就受到了欢迎。

　　一个梳着栗色单马尾，穿着厚实靛蓝色魔术师长袍的小女孩正远远地注视着他，小女孩看起来有些眼熟，这一身打扮几乎立刻让伊森想到了洛克桑先生。

　　“你迷路了吗？”

　　小女孩指了指远处的房子，主动提醒道，“不要到房子里去，那里不安全。”

　　“你叫什么名字？”

　　“伊瑟安。”

　　女孩答道，这是溪木镇郊外一种独特的花，总是生长在山林深处的水源边上，只有那些深入其中的猎人们才能看见这些白色的花朵，她顿了顿，问道，“你呢？”

　　“伊森，一个冒险家。”

　　伊森觉得自己现在形象非常符合冒险家的身份，手上拿着一把长剑，腰间还斜跨着一把火铳，背包里装满了醒神剂、弹药和少量的食物和水。

　　听到冒险家的身份，伊瑟安焕发出了些许的光彩。

　　“能带我离开这里吗？我想回家，爸爸一定很担心我。”

　　“当然。”

　　伊森说道，“我可以帮你找到出口。”

　　“我也可以派上用场，我……我学会了一些魔术！”

　　伊瑟安轻声默念一些咒语，她的掌心燃起了淡蓝色的荧光，荧光照亮了前路，还有她的身体。

　　光线穿了过去。

　　半透明的，轻飘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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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药方

　　伊森在小镇找到了一个落脚点。

　　他坐在一处依稀还能看见是杂货铺的民宅里，伊瑟安用点亮魔术在桌子上点亮了一盏灯，她面前放着硬面包和一杯水，她像是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狼吞虎咽。

　　伊森默默把这一幕记在心里，看起来像是幽灵，却有实体，能与物体发生碰撞，似乎还残留了一些人类本能。

　　杂货铺里的墙皮脱落了大半，还是出现了大小不一的破损，漆黑的窟窿并不透光，偶尔还能看见蠕虫状的生物在里面窜动，货架上不再是常见的补给品，而是堆满了不明生物的标本。

　　他还见到了一些熟面孔。

　　杂货铺的角落里竖着三根火把，将一个由人体不同部件无规则拼凑在一起的生物困在了里面，生物非常惧怕火焰，将躯体缩成了肉团。

　　左半张脸是朱蒂太太，她在河畔镇开了一家杂货铺，她在公会年会的时候来过溪木镇，还邀请伊森等不忙了的时候来河畔镇做客，她会用最拿手的肉桂派来招待伊森；右半张脸是布朗先生，总是不苟言笑，但却免费为河畔镇的孩子们教书；至于嘴巴，伊森没能辨认出来，只能依稀看出是男性的嘴唇。

　　三张不同的面孔被蠕动着微小触须的缝合口拼接在了一起，躯干则是四五个手臂和大腿，还有些不知来源于人类哪个部分的肉块，在手册里，这种怪物被命名为组装者。

　　如果不幸被组装者抓住，他们的腹部便会出现一条裂口，把猎物吞进肚子里——那里才是它真正用于进食的器官。

　　伊森觉得这不合常理，因为他在海格队长统计的遇难者名单里找到了朱蒂和布朗的名字，他们的遗体统一火化，一方面是为了悼念死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惨死者的灵魂留下诅咒。

　　他们的遗体不可能出现在污染区里，因此呈现在他眼前组装者，应该是在诅咒中死去者的灵魂，而这或许就是献祭仪式的本质。

　　如果仔细聆听，似乎还能听见无意识而又痛苦的呻吟。

　　河畔镇的人们不仅死了，灵魂还被困在了污染区里。

　　想要杀死组装者并不困难，手册上提到它们会受到物理层面的攻击，弱点位于下腹处，只要设法朝着那里来上一剑或者给上一枪，它们就化作一摊黑色的粘液，而对伊森来说，更简单的方法是对着它们来上一发火球术。

　　火球术对于黑暗生物存在着显著的克制关系，但这并不是他此行的目的，他要摸索在那满级熟练度之上的领域。

　　伊森第一次不再为了熟练度或赚钱而施法。

　　伊瑟安将整个硬面包吃下肚子，才小声问道，“伊森先生……那个怪物，它还好么？”

　　“还好，只是生病了。”

　　病症是被邪神的力量扭曲了灵魂，把他们当成玩具一般随意地组装在了一起。

　　伊瑟安思索了许久，又问道，“能治好么？”

　　“我正在努力。”

　　前几次的疗程并不理想，火元素的破坏力太强，只是接近组装者便能烧毁它的肢体，那似乎会给它带来剧烈的疼痛，以至于几次实验过后，伊森能从组装者身上感受到对于他深深的恐惧，当他再度靠近时，组装者不会再试图袭击他，而是更紧密地缩成一团，用肢体牢牢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仿佛在它眼里，伊森是一个比邪神信徒更加邪恶的疯狂科学家。

　　伊森又一次陷入沉思，汇聚的火焰在他的掌心不停摇曳着，和最初凝聚的火焰相比，这一团火苗的形态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变得越来越明亮，趋近于金色，他正在尽可能地剔除毁灭与破坏的部分，这个过程并不容易，每一次的提炼都会消耗他大量的魔力，他在寒冬中汗流浃背，还一连喝了两瓶醒神剂，这能帮他高度集中精神，以便细致入微地观测到火元素的变化。

　　尽管他的魔女老师已经尽可能用简单的语言解读了元素升格的理论，但这毕竟不是基础元素法术，仅靠填鸭式的学习注定无法触及到那个领域。

　　他要在理解之上更进一步，也只有这样，才能创造出独一无二，属于他的魔法。

　　伊森又一次看向了角落的组装者，距离上一次实验已经过去了近十分钟，它的脑袋又从肢体团中探了出来，用那一双被强行拼凑在了一起的不协调的眼睛窥探着他。

　　《火球冰箭魔力学》里提到，元素魔法与人类的情绪息息相关。

　　你已经将火球术的熟练度提升到了满级。

　　所有的火元素都成为了你的朋友。

　　你的名字在火元素精灵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么，你想用这份力量来做些什么？

　　伊森与扭曲的灵魂对视着，得到了答案。

　　他要从邪神巴扎托斯手里把遭到献祭的灵魂统统抢回来。

　　他剔除了心中最后的杂念，几乎同一时间，掌心的火焰爆发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辉。

　　伊森起身，缓缓朝着扭曲的灵魂走去，它的肢体本能地产生了抗拒，只是这一次，它却没有将脑袋缩回肢团里，同一个躯体在这一刻做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它伸长了脖子，竭尽全力想要凑近离它越来越近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