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喵高歌
利露帕尔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指着下方混乱的人群,全然不复当年的秩序,反问一句。
“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谈话吗?”
“…这是你对我的惩罚。”
“是啊,你呕心沥血建立的王朝濒临覆灭,你的继承者贪婪堕落,我给予他无限的权力,只为让他坠落的时候摔得更痛!哈哈哈…”利露帕尔捧腹大笑。
“我还遗憾你没能亲眼见证居尔城的灭亡,还好,你活着,来见我了。”
利露帕尔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红晕,她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迫不及待展示自己的杰作。
“快了,快了,流放的胡拉姆丁,黄铜面具的王就快到居尔城,那时是一场燃尽你心血的大火,希鲁伊也只是在余烬中重新建立家园,但那脆弱无比。”
“不久,黑色的毁灭如期而至。”
“疯子!”
“许多人都这么叫我,”利露帕尔不以为意,“就算你这么称呼,我也会接受。”
不可理喻!
“…你就这么喜欢作践自己吗?”
林野压着怒声,他质问利露帕尔。
“明明希琳爱你,赤王也想让你得到救赎,花神并没有忘记你这个女儿,明明还有重视你的人,你又为什么放弃呢?!”
林野突然想到御舆千代,这个女孩没有做错什么,却遭到不公的命运,被深爱的孩子砍下头颅,死在了道启的怀里。
为了摆脱追赶的宿命,林野和千代为此筋疲力竭,如今利露帕尔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千代奢望的改变命运的机会,她却将这份唾手可得亲自扔进深渊谷底。
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利露帕尔闻言,退后一步,她久久的看着林野,心里第一次升起莫名的情绪,没有仇恨那么重,又没有漠视那么轻。
这是委屈啊。
“因为爱我的人都不在了啊!一切都是假的!”利露帕尔终于袒露心扉,眼泪模糊了视野,声音都在颤抖。
这一刻,她不再是祸国殃民的凶灵,而是一个孤独的迷失千年的亡魂。
“你——又不肯给我你的爱…我只能去追求下坠,至少还能让我清晰的感受到痛。”
“不是这样的,”林野道,“我很欣赏你,欣赏你的能力,欣赏你敢爱敢恨的性格。”
“如果不是你一心想要破坏试炼,我们本该和好如初,一起回到现实世界。”
“外面的世界没有需要我的人,没有我期盼的人。”利露帕尔不断的摇头。
“那我就…”林野话没有说完。
利露帕尔红着眼,一言不发的盯着林野。
“…你眼中的爱,到底是什么?”林野问道。
利露帕尔却回答不上来,第一次有人对她提出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
意识到什么,利露帕尔表情一僵,紧接着脸色苍白,她失魂落魄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奥尔玛兹的爱,当初的甜蜜今日令我无感…母亲大人的爱,太过遥远,我已经忘记了…”
利露帕尔忙活至今,追求着爱,讽刺的是她连追求的爱是何物都不清楚。
林野想要靠近利露帕尔,却遭到她发疯的抵触,狼狈的逃跑了。
林野追上去,不知利露帕尔用了什么手段,主动切断她与林野的联系,包括气息,无影无踪。
林野望着落幕的夕阳,自嘲这是什么苦情剧?
幸福果然是对比出来的。
原本林野挺emo的,结果碰到一个更emo的利露帕尔,实在不好意思继续低沉下去。
总之,希琳的安危应该不用担心,接下来…是和基斯拉见一面。
下城区的暴乱这么严重,基斯拉不可能不闻不问吧。
第627章 十七个夜
居尔城历33年,蜜之夜,王宫。
利露帕尔俯身靠近病榻上的林野,人死不久,体温还在,于是趴在他的身上,感受他渐冷的温度。
眼眸的猩红不是因哭的次数太多,相反,今夜利露帕尔第一次品尝到眼泪的滋味。
“二十年呀,明明带着千年的恨都走过来了。”利露帕尔自言自语。
黑夜中,利露帕尔得偿所愿的与林野肌肤相互触碰,当然,睡莲之女虽然是个疯子,却不是变态,她只想紧紧拥抱林野。
许久,利露帕尔起身,她知道自己该走了,计划绝罚之事。
隐藏身形,利露帕尔来到月光洒落的宫门前时,她望着这夜明珠之城,远眺黑漆漆的远方,忽而感到内心空荡荡的。
林野还活着时,利露帕尔总有一个心里的依偎,哪怕是恨,当大仇得报后,人也该怅然若失,何况利露帕尔对林野极致的恨中包括极致的爱。
或许,应当由她亲自动手,碎尸万段?凌迟处死?五马分尸?悬首示众?
利露帕尔碎碎念着,琢磨各种惩罚,反而越说越轻,不过林野若是九泉之下有知,会大喊这里有人犯了猥亵尸体罪!
总而言之,利露帕尔诅咒林野的样子很飒,但她一溜烟的跑回寝居,扛着林野的模样很好笑。
原本利露帕尔打算一个公主抱抱起林野,转念一想这便宜了他,改为扛起,颠簸颠簸的,润了。
是的,这就是蜜之夜,人王奥尔玛兹失踪的全部过程。
当侍从第二天一早发现林野不翼而飞和流淌了一地的蜂蜜后,惊恐万分,连忙通知希琳公主。
希琳火急火燎的赶到寝居,未看到父王的尸体,脾气好好的她首次大发雷霆,越级行事,命王城内所有的禁卫搜寻林野。
实际上,母后带父王“私奔”去了。
披星戴月,利露帕尔将林野的尸体安置在五绿洲,靠近永恒绿洲的地方,建了一个小屋,守了三年,等待局势转变。
基斯拉悲痛父王的死,为了稳定朝野,向万民撒谎,奥尔玛兹王的圣体顺利安葬,一番仪式后,基斯拉登基,后世称其为帕维兹拉万。
有一个过于优秀的父亲,基斯拉压力山大,他花了三年时间,将国内治理的井井有条,扫清前朝积攒下的弊端。
这已经是合格以上的帝王。
即便如此,基斯拉仍觉得他无法与父王相提并论,史官记载,千古排号,他也永远被当做老二。
常胜之灵,怀有镇灵血脉的基斯拉无法忍受屈尊人下的感觉,他当初留在居尔城,不正是为了超越奥尔玛兹王吗?
基斯拉曾记得,他询问父王的理想是什么,父王的回答一生难忘。
打造一个地上凡人理想国,其名为乌托邦,与永恒绿洲一样。
子继承父志,基斯拉在治国方面用力过猛,他像是一位牧羊人,奋力的抽打鞭子,要求羊群一日生产多少头奶,不切实际的指标造成夸大现象。
帕维兹拉万本该察觉,在此之前,一个女人找上了他。
深夜大殿。
“…母后。”
站在帕维兹拉万面前的是数十载容颜不变的利露帕尔,她的酒红色眼眸月光下妖冶,似有似无的笑容像是毒蛇吐信,这不由得的让基斯拉对阔别的母亲,没有思念,而是发寒。
利露帕尔上前一步,帕维兹拉万退后一步。
于是,利露帕尔绕过帕维兹拉万,几步走到王座面前,理所应当的坐在,大腿架在大腿,她饶有兴致的打量自己的子嗣。
今年,帕维兹拉万28岁,不再年少,加上沙漠人偏早熟,面容肃穆威严,不露声色。
“你是不是很意外我还活着?”
“这是哪里的话,母后无恙,自然喜悦,您这些年去了哪里?”帕维兹拉万关切的问道。
“所谓的母爱,就是儿子不怀好意,妈妈依然会爱你。”利露帕尔轻笑道。
“…哪敢。”
帕维兹拉万表面这么说,可他从不相信利露帕尔对他和姐姐抱有爱意。
确实含有爱意,但不多,因为基斯拉和希琳是虚假的替代品。
“你以为我和你的父王闹出矛盾,被他流放,现在我回到居尔城,你是害怕我夺走你恋恋不舍的王位,对吗?”
利露帕尔白玉的手抚摸王座,比起记忆中,多了一些华美的宝石镶嵌。
切,审美真差,明明是我的儿子。
帕维兹拉万察言观色,直觉告诉他事实并非猜测的那样。
“过几天,是你的生辰,”利露帕尔抬起手,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黑盒,她道,“这是母亲送你的礼物。”
“这是?”
“实现你愿望的魔盒。”
“你很想要超越自己的父亲,对吧?从各方面毫无疑问的碾压,到时候万民只会称赞你,帕维兹拉万…陛下。”
帕维兹拉万沉声道,“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实现。”
“你办不到的。”
“办得到!”
帕维兹拉万知道利露帕尔陪着父王一路从牧羊人走到万王之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父王的功绩与成就,所以,唯独不能被利露帕尔残酷的否认。
“不先看一看是什么,再做判断吗?”利露帕尔很有耐心。
帕维兹拉万摇了摇头,他方才失态冲动,不能被利露帕尔带进节奏里。
“你是否想过,”利露帕尔向帕维兹拉万描绘一个宏伟色蓝图,“沙漠不再是沙漠,鲜花与芳草铺满你所见、未见的远方,每一位沙之民不再忍耐饥荒,不再渴求雨水,异乡人将以绿洲之国称赞居尔城王朝…”
“赤王陛下是烈阳的化身,而你会为祂献上最棒的祷礼,提瓦特以居尔城为中心,万王之王?不!你是世界之王!!太阳从来不会在居尔城国土内落下,即——日不落!”
“这一千年,下一千年,后世之人不会因你是奥尔玛兹的子嗣而提起你,你的父王应因你的存在而倍感光荣。”
“你是独一无二的帕维兹拉万陛下,你是直至宇宙坍缩都被亿兆人仰视的真正帝王!”
帕维兹拉万本就是利露帕尔一人创造出来的生命,他的弱点被创造者一清二楚的知晓,配合利露帕尔以夜之睡莲般美梦的蛊惑能力,帕维兹拉万沉迷在所描绘的盛世景象,就差把第一王座薅下来锤着打,自己做这[天理]。
第二代居尔城之王,无法自拔,他的心一下子被攥紧,无限的往上提。
“…可现实的你连你父王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你其实知道,三年过去了,以及有人悼念奥尔玛兹王,遇到不平之事,咒骂帕维兹拉万,言语必有先王在世如何…”
“给你一万年,你也不可能超越。”
利露帕尔的声音骤然冰冷,把帕维兹拉万从美梦抽回现实,砰的一声砸到地面。
“不!不!”
帕维兹拉万怒声。
“接受这份包含母爱的生辰之礼,居尔城将在你的治理下脱胎换骨,连智慧之神都为之钦佩。”利露帕尔柔声道。
“……”
第二个夜。
希琳憔悴了许多。
明明说好了一起庆祝,明明昨晚还聊了很久。
时间结疤,三年过去了,希琳也快要走出丧父的心理阴影。
一个人的大床上,希琳失眠,闭上眼睛数鳄鱼,忽而感到一阵风飘过,一具温暖鲜活的肉体抱住她。
希琳猛然睁开眼,近距离看到利露帕尔。
“母后!!”
“嘘——”
尽管外面的侍女被迷晕,利露帕尔依然做出噤声的手势。
“您不是…去了月女城吗?”希琳小声道。
“我来看看你,女儿。”利露帕尔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抚摸希琳的小脑袋。
一对母女,都是白毛,女儿透着病弱,母亲妩媚婀娜,贴贴在一起的画面,想想就…
“母后,父王他、他…”
本来希琳是有些害怕利露帕尔的,可因为情况突然,夜晚时候人总是感性脆弱的,外加利露帕尔那温柔含香的母爱,让希琳将脸埋入其中,小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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