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瞳无华意
【有何不可?老夫近些年的愿望,便是死后能成为义山的孩子,与之写诗逗乐,岂不快哉!】
李商隐闻言只能连连后退,不敢称是,沈月岚见两人僵持不下,只能主动参与到对话中,将话题拉了回来。
【原来是李先生,妾对先生的大名早有耳闻,今日能得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哈哈,沈小娘子缪赞了,李某何德何能,能得两位如此推崇,实在惭愧啊。】
事实上,如果要沈月岚当场说出两句李商隐的诗来,她还真就一个都说不上来,原因无他,只因李商隐那些有名的诗词,多少在他中年以后,仕途失意之时写出来的。
现在的李商隐虽然也遭受了不小的挫折,但还没到悲观到需要靠写诗抒发情绪的地步,因而沈月岚也只能嘀咕两句【鸾皇期一举,燕雀不相饶】了。
事实上,不论是《夜雨寄北》里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还是《登乐游原》中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商隐那些有名的诗,大多都带有一股淡淡的忧伤之色。
《锦瑟》和《无题》更是其中的翘楚,读完之后让人顿生心伤,难以自拔,沈月岚有时很难想象,能够写出这种诗的人,他的一生究竟是何等的绝望与无可奈何。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好了,好了,都别谦虚了,今日乃是除夕,樊素特别准许老夫多饮几杯,过期不候,两位可不要耽误老夫的吉时啊,哈哈哈】
【呵呵呵,那正好,妾自带了些果酒来,这些果酒的酒性温和,可多饮而不伤身,很是适合白先生如今的状况。】
【哈哈哈,沈小娘子有心了,来,都别站着了,快请进,家宴业已备齐,只待诸位落座了。】
除夕之夜是在众人的杯筹交错中度过的,即使是从不喝酒的沈欢颜,也在今天多喝了两杯,可谓是主客皆宜,宾至如归。
不过,这场家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李商隐这位忧郁诗人的加入,忽然产生了别样的化学反应,喝到最后,与其说是年夜饭,倒不如更像是白居易的饯行酒。
【义山此次入洛,所为何事啊?】
【唉,不敢隐瞒白老,李某的岳父王茂元,今年在代表朝廷讨伐刘稹叛乱时,病故过世了,在下乃是奔丧回来,这才途径洛阳的。】
【本来打算补充一些干粮便继续赶路的,却在洛阳采买时,忽然听闻您在洛阳隐居,而且身体状况不好的消息,所以特地赶来相见。】
【唉,义山有心了,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谁都无法避免,老夫亦然,能在生命的终末,见到自己想见的人,白某无憾矣。】
【啊,对了,义山,若是可能,还请务必给我留个位置。】
【唉,什么位置。】
【当汝儿子的位置啊,哈哈哈,请。】
【哈哈,您又来了,请。】
第三百一十九章 人言可畏
时值会昌四年春,针对佛门的毁佛行动愈演愈烈,就连沈月岚等人居住的寺庙也时常有官差光顾。
为了少废些口舌,沈月岚不得不将寺庙里,与佛教有关的物件全部销毁,并在山门外挂上沈府的匾额,这才消停了不少。
虽说毁佛是件利国利民之事,但自古以来,各级的执行者们总是喜欢将上面的利好政策,贯彻的民怨四起,即便是武宗皇帝,也不能幸免。
原本只是针对寺庙和尼姑庵等特定宗教场所的清洗运动,在会昌四年,逐渐从物扩展到了人,除了僧众尼姑,俗家弟子和普通香客也要接受盘查询问。
上到佛像经文,下到佛珠木鱼,一律充公焚毁,民间也开始禁止谈论佛家事务。
上面的政策当然没有如此大动干戈,但下面的官员们,只要有一个这么干了,其他官员为了业绩也就只能跟风去做,这场反佛教运动也就逐渐变了味道。
这也是为什么宣宗皇帝上台后,立刻就与武宗皇帝的大多数政策划清界限的原因,毕竟民怨太大了,再不停止,他只怕也要步了他大侄子的后尘,虽然最后也没躲过就是了。
【砰!砰!砰!】
【唉,欢颜,去开下门,肯定又是那帮官差,他们是不是看上你们谁了,怎么老来晃荡啊?】
【好啦好啦,您也别再发牢骚了,我去应付他们就是了。】
【也就欢颜你脾气好,愿意跟那帮家伙掰扯,要是换了我或是知微她们,非得把那帮家伙送去见他们祖宗不可。】
【唉,主人,他们也是受到上面的委派才过来的,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混口饭吃,何苦为难人家呢?】
【是是是,我的沈大善人,你快去吧,再不开门,那帮混蛋就要为难咱家的门了。】
沈欢颜走后,沈月岚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原本她在年初的时候,就想换个地方生活的,但不论是沈欢颜还是萧玉环,都不同意沈月岚的提议。
反对的原因也很简单,沈月岚她们在洛阳居住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在洛阳或多或少,已经积累了一些人脉,贸然搬迁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虽然不是不能通过一些非常规手段进行规避,但属实没有什么必要了。
不久之后,沈欢颜便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此人看上去已有五十多岁的年纪了,但走起路来,依旧春风得意,健步如飞,看样子最近日子过得应该挺不错的。
在沈月岚的印象里,她从未与此人有过任何交集,却是不知他今日前来拜访的目的何在?
【不知先生光临寒舍,妾身有失远迎,却是不知先生来我沈府,意欲何为?】
【哈哈哈,小娘子不必紧张,老夫此次前来,乃是听说乐天近来,与一位小娘子交往甚密,所以特地来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位的谪仙人,能将那老东西迷的神魂颠倒,一点晚节都不顾了。】
【呵呵,先生别的功夫不怎么样,这阴阳怪气的本事倒是出神入化啊,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本姑娘没那么多闲工夫听你废话!】
眼见对方来者不善,沈月岚丝毫没有惯着对方的打算,因而连带着说话时都带着点威压在其身上,那沉重的压力硬生生地将那老者逼出了房间。
正常人见到如此神异的手段,早就吓的跪在地上求饶了,但眼前这人却颇为镇定,仅仅只是冒出些冷汗,待沈月岚发完脾气,便又像没事人一样,走回了房内。
【哈哈哈,小娘子好大的脾气啊,再来一次,老夫的这副筋骨怕是就要散架了,刚刚只是老夫的试探之言,言语间可能对小娘子有所冒犯,还请阁下海涵,海涵呐。】
【哼,妾身窝在这深山老林里,隐居避世,与世无争,却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白胡子老道,非说我这是狐狸窝、盘丝洞,要将妾身打杀了,你说妾身是不是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额,哈哈,您说的不错,说的不错,是小人僭越了,僭越了。】
【行了,说正事吧,你姓甚名谁,来此有何会干?】
【是是,小人姓李,字文饶,名德裕,现任司徒也。】
【哈?】
沈月岚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去,这什么情况,这不是武宗皇帝的宰相,李德裕那小老儿吗?他跑来干什么?
虽然有点震惊,但刚刚下马威都已经给出去了,此时再去跟人家李大宰相和颜悦色的说话,反而有点掉份了,没办法,只能继续装下去了。
【呵呵,妾身当是谁呢?原来是当朝的宰相大人,阁下不在你的朝堂上挥斥方遒,跑到妾身这穷乡僻壤之地做什么?】
【嗨,这不是为了那白少傅嘛,他的堂弟白敏中听闻他的堂哥,也就是白乐天,新近有不好的传闻流传出来,说他都已经病入膏肓了,还不好好养病,竟然没事就跑出去勾搭别家的女娃娃。】
【敏中身为后辈,不好出面查证,于是便拜托老夫前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竟然冲撞了阁下,实在抱歉,小人在这给您赔不是了。】
沈月岚听完李德裕解释,满脸的无可奈何,虽然白居易早就提醒过她,既然顶着一张未出阁的少女皮囊,那就得注意一下自己的名声,即便现在是唐朝,那也是会有闲言碎语的。
更何况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位在文坛颇有影响力的大佬,这就更加吸引世人的眼球了,因而虽然沈月岚等人一直窝在山林寺庙之中,但那洛阳城内的风言风语可一直就没有消停过。
沈月岚想到这里,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穴位,这件事她对李德裕没什么好解释的,只让沈欢颜把人送走,顺便修改一下他的记忆,给他一个逻辑上说的过去的说法就是了。
【欢颜,真是人言可畏啊,语言真的是可以杀死一个人的。】
【如果我不是里世界公务员,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晚唐少女,那即便这个社会对女子再包容,也绝不会允许绯闻闹得满城风雨的女子,继续苟活于世吧?】
第三百二十章 谣言四起
【是这样的,封建社会给予女子的枷锁,远比我们想象中要沉重的多,即便是开放的唐代,也会有难免有不妥之处。】
【是啊,号称最开放的大唐尚且如此,遑论之后的明清呢?】
【欢颜,以后有明清的任务,记得给我推掉,实在不行咱们就整个男人的身份,否则实在太不方便了。】
【男人的身份其实不太方便吧,毕竟古人很喜欢玩抵足而眠那套的,谁要是给主人你来那么一出,你是睡还是不睡啊?】
【额,那还是算了吧,这副躯体我还是挺喜欢的,暂时可不想让她被男人拱了。】
【哈哈,那您还是老老实实地呆着吧,对了,虽然那位李宰相的记忆被咱们修改了,但洛阳城中的风言风语可还没有消失呢,您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管他作甚,所谓谣言止于智者,你越解释谣言就越多,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咱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不是吗?】
【对了,你把那位李宰相的记忆修改成什么样了?】
【也没怎么修改,除了将您展现神异的那段删掉外,我就基本上顺着他脑补的思路来了。】
【那他怎么脑补的?】
【额,他将您的身份脑补成了白老先生的私生女了。】
【嗬!白居易风评被害啊,欢颜你看到了都不帮忙修改一下?】
【哼,谁让他都不帮忙澄清一下了,就连点提醒都没有,活该他风评被害。】
【唉,只希望这事不要弄巧成拙才是。】
【不能吧,就算白先生真认您当女儿,也不会怎样啊,咱们本就是打算等他过世后,再离开洛阳的,现在也不过就是多了一层身份而已呗。】
【说也是,那就静观其变好了。】
沈月岚是如此想的,但谣言这种东西,是最不靠谱的了,李德裕将那份错误信息带回洛阳后,那本就错的离谱的谣言,经过普罗大众的二次加工,再一次传到沈月岚耳边的时候,已经变的连它亲妈都不认识了。
【这…这是什么鬼?我怎么又成他孙女了?这怎么还带降辈分的?】
【哈哈哈,大概是您看上去和白老先生的年龄差有点大了,一个十六七岁,一个七十多岁,按照古人的婚嫁年龄,即便是按二十岁算,白老先生也绝对够当您的曾祖了。】
【嘿,四世同堂是吧,我没有被他们说成曾孙,是不是都得谢谢他们了?】
【正常来说是这样的,呵呵。】
【啊,好烦,白府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白居易那家伙就不打算澄清一下吗?】
【嘿嘿,主人,他们两个才不会主动去澄清这件事呢,甚至欢颜可以肯定,这件事能流传的这么快,里面肯定是有白老先生的手笔在的。】
【唉,我听懂你的意思了,无非就是为了樊素嘛,只要在外界形成了我是他孙女的粗浅的认知,那么樊素在他死后,就能光明正大地跟在我身边了。】
【白老先生对樊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哼,你又怎知,这就是白老先生的手笔呢?】
【唉?除了白老先生,还有谁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就不能是樊素本人呢?她与白老先生情比金坚是不错,但她也不是个傻子,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这…这倒也是,白老先生大抵也是默认的吧?】
【应该是吧,反正木已成舟,就算他现在出来澄清,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欢颜不懂啊,明明白老先生都已经亲自出面促成此事了,她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这种败坏主家名声的事情,已经算是恩将仇报了吧?】
【也不能怎么说吧,谣言毕竟不是她传出来的,而是李德裕和那个叫白敏中的手笔,洪水波涛已至,在无力回天的情况下,她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嗯,反正我是不喜欢这种行为,总有种墙倒众人推的感觉。】
【说的也是,那这样好了,等樊素过来以后,我让她跟在你身边一段时间,你去考察她,你说留下她,咱们就留下她。】
【你说不行,那咱们就给足了她钱财吃食,给她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让她安度余生,好不好?】
【嗯,这个可以有,我要好好考察考察她的人品。】
【嗯嗯,好了,你去准备准备,咱们很快就要有贵客来拜访了。】
【贵客?不会是白老先生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估摸着是想将错就错,把事情坐实了算。】
【那您要答应他吗?】
【才不要呢,我又不打算在这里呆多久,多一个封建贵族的身份何用呢?而且一旦我答应了此事,就凭白居易那强大的政治影响力,第二天咱们家的门槛就得被提亲的人踏破了。】
【哈哈哈,主人也能有这么抢手的一天啊?】
【去去去,总之,我肯定是不能答应这件事的,就是他是白居易也不行。】
很快,沈月岚的贵客便如约而至,白居易拖着沉重的病体,艰难行进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上,沈月岚看不过眼,便叫人给他带了上来,当然,整个过程是使用了一点障眼法的。
【唉,以前老夫爬这山路,根本就不算事,来来回回四五趟,连喘都不带喘一下的,但如今不行了,得服老了,多谢这位小娘子了。】
【您客气。】
帮忙将白居易和樊素带上来的萧玉环,并不打算跟两人有多少交流,事实上,她对外的身份本就是沈月岚的高冷护卫,欢颜领的是侍女角色,而知微则取了个巧,继续当她首饰。
【您都这样了,还跑上来干什么呢?有什么事,您就让樊素过来通传一声,妾去您府上听话就是了。】
【哈哈哈,去不得,去不得,现在满城都是你我爷孙二人的风言风语,你现在入城,那便是肉馒头打狗,一去不回啊,还是老夫过来吧。】
【本来呢,老夫是想和你将错就错,将这层爷孙关系确定下来的,但老夫在前来的路上,又想了许久,果然还是算了吧。】
第三百二十一章 营救委托
【若老夫年轻力壮,倒也能让你们享受几年的祖上余荫,奈何老夫已然病入膏肓,身后之事纷乱复杂,只会耽误了你们,所以今日就不提这茬了。】
【只说老夫今天来此的另一个目的,老夫想请你帮我救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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