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火地岩
房门后是一间非常宽阔的工作室，有着三台规格不同的手摇式缝纫机，而靠墙的裁衣桌前则坐着一个穿着裁缝装、头发花白的人背对着他们、对开门声置若罔闻。
不仅如此，他的双手还似乎在摆弄着什么东西、肩头时不时地抖动着。
“警察，把你的手举过头顶。”
邓恩沉声开口，眉头微皱。
在进入裁缝铺前，他觉察到了这个精神体的存在、并尝试将其拖入梦境，但却失败了。
这让他心头有些忌惮，结合先前的女尸来看，这老者肯定有很大的问题。
裁缝桌前的老人听到邓恩的警告，微微一顿，竟然真的停止了动作、将双手举过了头顶。
这让伦纳德松了口气，对方能够有这种反应就说明并非是失控或者陷入了疯狂、至少还有沟通的可能性。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非常小心地开口、轻声诵唱起了带有凝神作用的诗歌。
“午夜诗人”的能力一出，那老者原本紧绷的肌肉明显松弛了下来，表现为肩部的略微下沉和脊柱的轻微屈曲。
但即便如此，伦纳德的歌声还没有停下，他与邓恩一起小心地靠近了对方，很快看到了他的样子。
那是一名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男性老年人，除了皮肤有些苍白，其面部的老人斑和皱纹都和普通的老头子没什么两样。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奇怪之处的话，则是他的眼白面积比普通人宽阔了很多，蓝色的眼仁与四周的眼皮都没有重叠相交的部分、看上去有一种古怪的狠厉感。
在他面前原本应该放置着衣物、剪刀和量尺的裁缝桌上，则摆着一支铅笔和一张在8开大小的木质儿童绘板。
那绘板上歪歪斜斜地画着一个女性的身影，以及一个端正坐着的男性轮廓，上面用古赫密斯语写有不少词汇。
这些词汇基本都是动词词性，而且带有命令的性质，例如“移动”、“说话”、“连通”之类。
而在最下方，则写着大大的“自毁”一词。
“这男性轮廓有点像美特斯……这是神奇物品么？”
伦纳德心中一凛。
从目前的情况来推测，这似乎是一件可以远程操纵亡灵的物品，使用方法则是绘画建立场景、并通过直接写下词汇来对鬼魂下达命令。
这也难怪他紧张，因为这类东西基本都有着很强的副作用，即便是值夜者也要遵循对应的收容条件。
正待他思索间，那老人却抬头、嘴角呈现了极度扭曲的上翘，同时喉头开始微微耸动、嘴巴微张。
“邓恩·史密斯，伦纳德·米切尔。
“很高兴见到二位。”
这人知道我们？
这诡异的话语让伦纳德和邓恩同时感觉到了不妙、快步向后退去。
然而还没待他们离开几步，那老人的身体便开始出现了诡异的膨胀，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爆炸了开来！
剧烈的震荡瞬间将面前的桌子炸塌，桌面上的所有东西也登时飞起，像雨点一样的血肉布满了整间屋子，将墙面染出了骇人的鲜红和乳白。
而邓恩和伦纳德同样被这爆炸震得向后飞去，重重地落在了木质地板上，衣服亦是被血液浸湿。
“好痛……”
伦纳德耳鸣大作，此时只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像被人用铁锤砸过一样，他试着努力爬起，但右臂处刺骨的疼痛瞬间传来，令他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墙壁、明亮的煤气灯和白色的被单。
“我……这是……医院？”
伦纳德艰难将头转向右侧，却只看到了一个床头柜。
然而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左侧却忽然传来了洛耀·莱汀的声音。
“伦纳德，你醒了？没事吧？”
紧随其后的就是脚步声，伦纳德又将头转向左侧，刚好看见了那位眉毛细长，眼睛大而深蓝，头发漆黑顺滑如同丝绸的女士凑至了自己近前。
比起平日里的冷淡，现在的洛耀显得非常关切。
“怎么回事？队长呢？”伦纳德艰难开口。
“队长跟你一样被炸伤了，但还好没有大碍，现在正在隔壁治疗。”
这让伦纳德微微松了口气，旋即又听洛耀说道：
“我和你们分开后，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人物，后来折返回去找你们，但刚刚走到小巷中，就听到一间裁缝铺里面传来了爆炸。
“我赶紧冲了进去，看到你和队长躺在地上，而房间里到处都布满了血肉碎屑，画面就像那些恐怖小说的现场。”
她的语气明显有些心有余悸。
“你不应该贸然进去……”
伦纳德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先别说话了，稍等下，我叫医生来。”
洛耀快步出去，很快一名穿着医师制服的男性医生走了进来检查起伦纳德的身体状态，而在他之后则跟着科恩黎和另一名来自圣堂的女性值夜者。
这名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容貌普通的值夜者名叫洛洛塔·塞班，和邓恩同属“不眠者”途径序列7的“梦魇”。
待伦纳德接受完检查、确定只有右臂骨折和轻微脑震荡外没有别的大碍后，洛洛塔·塞班便坐到了伦纳德面前。
“伦纳德，虽然我很不想打扰你休息，但是如果你能和我讲述一遍今晚事件的全过程，我会非常感激。”
她斟酌着说道。
但伦纳德却没有异议，他仔细讲述了一遍今晚发生的事情，并且进行了两次回忆、保证没有什么遗漏。
“关于你说的那件神奇物品，我们已经在昏迷的邓恩·史密斯附近寻获。目前它已经被送往了廷根市查尼斯门后，其具体的性质还需要分析。
“而今晚设置陷阱、袭击你和邓恩队长的人，很可能是“秘祈人”途径序列6的‘蔷薇主教’。”
洛洛塔低声说道。
第43章 袭击的线索
“‘蔷薇主教’？又是极光会那帮渣滓？”
伦纳德闻言，脱口而出。
自从上次查尼斯门事件后，很多线索都指向了极光会，目前值夜者掌握的信息是极光会在这件事里占据了主导地位，而密修会只是从旁帮衬的角色。
为了更好地应对这些家伙，在圣堂的协助下，包括伦纳德在内的所有廷根市值夜者都仔细学习了“秘祈人”途径低序列和中序列的所有魔药名称和基本特点。
所以伦纳德在听到蔷薇主教四个字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又是极光会的锅。
“是的。”
洛洛塔点了点头：“而且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此人很可能是极光会在阿霍瓦郡的神使‘C先生。’”
“你的意思是那自爆的老裁缝是C先生？”伦纳德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一个极光会的神使藏在阿霍瓦郡警察厅眼皮子下面，这怎么听都觉得离奇。
“并不是。”
洛洛塔否认了伦纳德的猜测：“如果是C先生亲自出手，你和邓恩大概率已经殉职了。”
“这小姑娘说的没错，如果你当时没有听我的话回去找邓恩，你已经死了……”
耳边传来的熟悉声音让伦纳德悚然一惊。
原来是这样……
但洛洛塔却没有在意他的表情变化，只是继续说道：
“事实上，那名自爆的老者根本和裁缝店没有一点关系，甚至都不是廷根本地人——我们猜测他应该是某位被洗脑的极光会外围成员，自愿接受了‘C先生’血肉的植入、扮演了操控灵体和袭击你们的媒介。”
“那名被杀害的女士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伦纳德追问了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
“嗯，她才是裁缝店的店主，准确来说是新任店主，以前这间裁缝店是她爷爷的。”
“在她死后，立刻又被奴役了魂魄、去往了美特斯·邦威所在的询问室，扮演了诱饵的角色。”
“美特斯·邦威？为什么去找他？”伦纳德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目前只知道他的星灵体受到了浸润、出现了轻度的死灵化，目前影响已经清除……虽然美特斯的嫌疑仍然不能排除，但这很可能是一种混淆视听的做法。根据戴莉·西蒙妮女士的反馈，那名女士的灵魂很可能已被销毁、以防止在值夜者可能的通灵中暴露更多的信息。”
说到这里，洛洛塔叹了口气。
“这帮混账。”伦纳德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咬牙切齿道。
此刻他已经能将想到极光会这些疯子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情，不外乎就是报复和发泄。
先前值夜者们曾经联合其它教会对极光会展开了大范围的搜捕和围剿，但是只抓获了少量的序列9成员，连一个序列8的非凡者都没有抓到。
因为查尼斯门的防守力量不够，最终他们只能暂时停止了搜捕，将注意力集中在对那些被抓获的邪教徒的审讯上面。
“洛洛塔女士，能不能向圣堂申请更强的支援力量对阿霍瓦郡的极光会展开一次深度执法？照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被极光会给耗死。”
伦纳德提议道。
“其实你和我想到了一起。不瞒你说，今晚的事情刚刚一出现，我就给贝克兰德发了电报。但奇怪的是，圣堂指示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先完成对在裁缝铺缴获的那件神奇物品的分析……”
阿霍瓦郡警察厅对面，伍德维尔旅店。
刚刚被从警察厅转移到此处没多久的罗杰一边吃着从餐厅取来的黑胡椒煎小牛排、迪西馅饼，一边满脸惬意地喝着甜冰茶、欣赏着廷根市灯火闪烁的夜景。
“真别说，从高处看，夜晚的廷根比我想象的美，很像以前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那种欧洲小镇的风貌。”
与至今为止尚不清楚穿越真相的克莱恩不同，罗杰目前的心态就是既来之则安之，好好享受生活，同时努力变强、争取能赶在末日之前成为可以上桌打牌的伟大存在之一。
“咚咚咚。”
正在他浮想联翩时，房门却忽然被敲响了。
“哪位？”
罗杰站起身来，谨慎地对着外面问道。
“我，克莱恩·莫雷蒂。”外面传来了克莱恩的声音。
出于谨慎，罗杰没有着急开门，而是通过抛硬币的方式确认了一下没有问题，才帮克莱恩打开了门。
克莱恩的神情有些疲惫，罗杰后退将他请进了房间。
“吃饭了吗？”罗杰问道。
“吃……嗯，其实有点没太吃饱。”克莱恩看到了桌上的迪西馅饼和甜冰茶，咽了口唾沫。
毕竟这可是被戏称为愚者套餐的存在，罗杰经过这段时间的尝试，不得不承认克莱恩的品味确实不错，所以也将这两样东西纳入了自己的食谱之中。
罗杰笑了起来，他开门喊住了从外面路过的客房服务生，帮克莱恩也叫了一份同样的餐点。
反正都是黑夜教会出钱，公费吃喝这种事，克莱恩和罗杰都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对了，你来找我干嘛？”罗杰看着狼吞虎咽的克莱恩，有些奇怪地问道。
“对了，艹。”
克莱恩这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一拍桌子。
“美特斯，你们极光会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你负责管住他们的吗？”
“喂喂喂，你在说什么，极光会是什么？我不知道。”罗杰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话，顿时四下环顾起来。
“不用装了，这客房里没有问题。”克莱恩清了清嗓子，然后和罗杰讲述了一遍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当然，他没有讲得太详细，只说了可能是C先生的人袭击了邓恩和伦纳德，并且导致他们进了医院。
眼见克莱恩主动说了这些案件内情，罗杰也不再怀疑，他一边在脑中快速地将事情的各条线索做着串联，一边对着克莱恩答道：
“我上次和C先生沟通过一次，也提醒过他不要轻举妄动。这次他突然犯病，很可能是因为有外部因素的影响。”
“什么外部因素？”克莱恩有些没懂。
“有一名极光会的圣者来了廷根，不排除C先生是在邀功或者想借此谋取好处。”罗杰分析道。
“圣者？”
克莱恩吃了一惊，此刻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先前圣堂并没有同意立刻对极光会的行动方案，应该正是收到了这一消息做出的保险措施。
考虑到廷根属于人口稠密区，再加上极光会人均脑子有点大病，在这里和一位圣者开战很可能导致大量平民的死伤。
如果是那样，黑夜教会在整个阿霍瓦郡的信仰基础都将受到威胁，所以即便圣堂要派出序列4以上的高级执事前来监视对方，也必须保密、不能让中低序列的值夜者轻易知道。
“嗯，那这件事情先不说了。”
克莱恩很自觉地转移了话题，他对着罗杰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