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旅途从地错开始 第33章

　　总感觉，如果诺亚来一句‘哎呀呀，没想到艾丝这么喜欢我啊’，她可能会直接从市墙上跳下去！

　　好在，诺亚静静只是凝视她听完，没有做出会让艾丝害羞难堪的动作或者表情。

　　“长相、厨艺、剑术确实是我最有信心的三个有点，不过温不温柔就另当别论——最起码，我想瓦蕾塔就不觉得我是个好人吧。”

　　确定是不认识的人，但艾丝有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瓦蕾塔？”

　　“是黑暗派阀的一名成员，在加入洛基眷族的那一天，和你见面前，和我战斗的那个人就是她。”

　　然后，诺亚将自己轻易骗到瓦蕾塔，并给予她一记惨痛肾击的事说出来。

　　听完后，艾丝忍俊不禁，发出有些口齿不清的笑声。

　　“那个人，好笨。”

　　此时，天色稍明，将女孩那令人联想到人偶般精致脸颊映照出彩。

　　“为什么觉得她笨？”

　　“因为，很轻易就被诺亚骗了。”

　　“那如果，我没有骗她呢？或者说，并不完全是骗她的？”

　　在艾丝的视角中，背对天空的诺亚，俊美脸颊有一半是被黑暗所笼罩。

　　湛蓝眼眸变得深邃，让人看不清其中所蕴含的心灵。

　　“我是个复杂的人，不过从本质上来说，其实我和黑暗派阀更接近——我们都是所心所欲、恣意妄为，喜欢听到他人在痛苦、绝望、濒死之时发出哭泣哀嚎的那类人！”

　　艾丝并不觉得诺亚会伤害自己，但此刻听着他轻缓却轻易穿透狂风的嗓音，心跳不禁加快。

　　“非要说我和黑暗派阀的区别，大概他们喜欢虐杀弱小，而我却觉得杀弱者没有意思——”

　　就好像看似清澈湛蓝的碧海波涛下，其实掩藏着无限深邃的黑暗深渊。

　　注视诺亚那双眼瞳，艾丝也有种被无边黑暗所吞噬的窒息。

　　“——果然，还是将高高在上、主宰众生、自以为是的人拉下神坛，看着他们蹂躏下发出痛哭哀嚎，更加快乐！”

　　诺亚声音虽然轻盈，却比寒风更令艾丝战栗，像个置身于冬夜的裸身婴儿，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感觉到艾丝的畏惧，诺亚伸手，拍拍她的小脑袋。

　　感受着从头顶传来的温暖，还有就算是狂风也没能完全吹散的淡淡清香，艾丝心中安稳下来。

　　不会错的，无论诺亚是个怎么样的人，被他拯救、被他吸引、与他相处的这段时光都绝无虚假！

　　想到自己刚才的害怕畏惧，艾丝就感到一阵羞愧。

　　心中产生冲动，让艾丝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前，身体就做出反应——直接冲到诺亚怀中，双手向前环腰，将脸深深埋在他肚子上。

　　“唔！”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诺亚眼角一抽——这丫头，也不知道省点力，我要是吃过早餐，没准都被这一下顶出来。

　　不过，考虑到小丫头被自己吓到，诺亚也就没继续追究。

　　“艾丝，我曾经也是被人称为勇者、英雄、救世主一样的人，做着保护弱小、惩恶扬善、讨伐邪魔的事，但是你知道吗？在我拼尽全力杀掉那个名为魔王的敌人后，心里却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开心，反而有些失落——”

　　艾丝从诺亚的双臂间抬起头，露出一双圆润大眼睛望着他。

　　‘为什么？’——她的眼眸中透露出这样的表情。

　　拍拍艾丝的小脑袋安抚，诺亚不由得回忆起过去。

　　“是啊，我当时也在想为什么呢？直到曾经的战友同伴想趁机杀我才明白——虽然有些悲伤和痛苦，但心里更多的却是喜悦，因为终于可以再战斗了！”

　　忽然间，强风吹袭，远方寂静林野顿时发出如海浪般的松涛声。

　　鸟雀结队飞舞，迎向天空，听得见野兽嘶啸。

　　伴随响遍都市的钟声，朝霞破开重云，将天空染成一片壮丽血红。

　　“小时候我就觉得，主角在为拯救公主、为家人报仇、拯救世界而战斗的英雄谭故事非常无趣——因为就好像看到高峰就想去攀登去征服一样！挑战魔王、斩杀魔龙、直面神灵，本身就是一种让男孩子激动不已的理想！为什么要理由呢？”

　　风在吹。

　　那是自东方天空流动来的苍蓝冰风，在城墙间发出巨大风笛声。

　　狂风中，银发少年位于广阔天穹之下，面容仿佛被朝霞光芒所融化，散发出异样光彩。

　　“所以，在战斗失而复得的一瞬间，我终于回忆起当初迎着朝霞、离开村子、走向世界时的心情——不为拯救他人、不为报仇雪恨、不为获得赞扬，我要去挑战魔王，就是要挑战世界最强！”

51 别怕，我不是好人

　　“艾丝，人一生最常犯的错误有两个，一是看错他人而擅自抱有期待——比如当初很多人，在我杀魔王时喊我勇者，在我杀贵族时喊我恶魔，但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我一直都在做同样的事，只是他们对我擅自期待。”

　　市墙上，狂风吹拂、呼啸嘶声如同巨鼓擂动，令人心头狂跳。

　　“不过，更危险的却是看错自己而朝着错误方向努力，因为看清别人容易，看清自己却很难——就好像，艾丝你只是用半个多月就隐约感受到我的本性，却始终看不清自己。”

　　艾丝感到窒息和束缚，又有强烈悸动在心中翻涌，滚烫得要将全身融化。

　　感到诺亚即将说出什么，她想要大声阻止，却说不出口，全身被无形牢笼束缚住。

　　艾丝意识到，这种窒息束缚感，就是她心中清楚却又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真相。

　　“遇见强敌、拔剑相向、分出生死，这对我来说理所当然，但是艾丝你和我不一样——你从内心深处，不想为破坏、杀戮和仇恨而挥剑！这才是真正的你！”

　　这一刻，艾丝在过去一年时间里塑造起来的‘女剑士’外壳破碎，她又变回心中那个真正的小女孩。

　　胆小、怯懦、畏缩、害怕受伤、害怕痛苦、害怕死亡、害怕孤单和寂寞……这才是真正的艾丝·华伦斯坦！

　　我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变强过——意识到这一点，艾丝眼眶发热模糊。

　　就算诺亚把她打得遍体鳞伤，艾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想嚎啕大哭。

　　像是即将溺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浮木，她攥紧拳头，将嘴唇咬出鲜血，努力睁大眼睛，以抑制泪水滑落。

　　“但！但是……”

　　面对小女孩的挣扎，诺亚给出平静，却又致命的一击。

　　“艾丝，我看得出，你是想向某个存在复仇而寻求变强，但是如果某一天，你需要用我和里维莉雅、芬恩洛基他们的死亡为代价，完成你的复仇，你会去做吗？”

　　无可回避、无可阻滞、无可防御的一击，贯穿艾丝心中最弱软的伤口，撕裂剧烈令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是以自己毁灭为代价，能与那漆黑绝望同归于尽，艾丝相信自己绝不会犹豫。

　　但如果代价是失去诺亚、失去里维莉雅、失去芬恩和洛基、格瑞斯他们呢？

　　悲痛浪潮冲毁内心堤防、憎恨黑炎焚烧全身，促使艾丝想要给出肯定回答。

　　但是……

　　不行。

　　有一股比为杀戮而生的‘人偶战姬’更加强大、且艾丝从来没发现的力量从身体内涌出，阻止她给出回答。

　　这两股力量彼此交缠冲突，几乎要将艾丝撕扯成两半，让她疼痛得无法呼吸。

　　艾丝不明白为什么，可就是说不出话，给不出回答。

　　做不到，艾丝意识到这一点。

　　她并不能像想象中那样，为复仇献出一切。

　　支撑身体无视伤痛走到现在的信念破碎，艾丝就像被夺去对身体的控制，全身麻痹得用不上一丝力气，脸颊僵硬，说不出话来。

　　只有眼泪涌出，簌簌落下，或打湿金发、或被寒风卷起、或与石板上坠裂。

　　“艾丝，那些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人不需要纠结，但像你我这种人，迟早会在人生中的某一时刻遇到这样的抉择——到底是为理想前行，还是为身边人停下脚步，如果做错选择，就会后悔终生。”

　　艾丝从诺亚怀中仰起头，通红眼眸中被泪水模糊，像刚刚破壳的雏鸟般望着诺亚，渴求他的指引。

　　“那，那我到底，要怎么做，我……”

　　诺亚怜惜地拭去女孩脸上的泪珠，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就好像在安慰当年那个在尸山血海中站立一夜，直到茜色朝阳升起，才想明白的自己。

　　诺亚明白，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话，对艾丝来说非常重要。

　　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灵都有欲念，区别只在于，是为财富、权力、美色这些外物，还是为爱恨、信仰、执念这些内在思想。

　　一些人看起来无欲无求，其实只不过是把欲念集中起来。

　　就好像黑暗派阀中不畏死亡的狂信徒，以及极东某些讲求无欲无求、多多受苦的宗教徒，也不过是把对于今生享受实现的欲念，转化为对来生幸福超脱的信仰。

　　在这些繁杂如浩瀚星海的诸多欲念中，为自己而活是一个比较玄奇的思想。

　　毕竟，一定程度的自尊自爱、自我认同，是一个人人格存在的基础，所以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为自己而活是一天很自然的事，谈不上冷血自私。

　　但就是有一些人，他们无法为自己而活。

　　简直就好像长不大的孩子，永远需要通过父母意见来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一样。

　　要在与他人的交往中感受自我存在，在被人赞扬时确定自我价值，对于被人认可的需求远远超过常人。

　　对他们来说，‘寻找自我’恐怕是比下地狱还要可怕的酷刑——就好像现在的艾丝。

　　当然，虽然艾丝以前就有些心理问题，但她并不是那种天然缺少自我的人。

　　艾丝现在会陷入到这种状况，是因为长久以来支撑自我的意志和信念被诺亚打碎了。

　　对于被夺走一切战斗理由和前进方向的艾丝来说，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鼓励和保护，而是明确的指引和依靠！

　　此刻，诺亚对这名女孩命运的掌控之彻底，恐怕是连她父母和主神都未曾达到的境地。

　　如果换成里维莉雅他们，面对这样的艾丝，恐怕会说‘每个人的未来，要由她自己去探索，我无法给出答案，但会一直守护你，直到你找出答案’这样沉稳的话。

　　因为他们是好人，是善人，是绝不会轻易干涉他人命运的。

　　‘艾丝，每个人的路只能由他自己去寻找、去决定、去践行，其他人是没有办法干涉其中的，如果你有需要，我会陪着你，直到你找到自己的道路！’

　　——如果诺亚是一个好人，那么他也会这么说……

　　但他不是！

52 芙蕾雅：我嗅到了同类的气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念，诺亚也是如此。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渴望，那就是战斗。

　　准确来说，则是超越和征服！

　　只是，人越追求什么，往往就越会受其羁绊，没有人可以例外。

　　诺亚也是如此。

　　对于渴望超越一切的人来说，最危险的是什么？

　　对于诺亚来说，毫无疑问就是抵达巅峰，再无可战斗和超越的目标时。

　　这点在上一个世界里斩杀魔王后，诺亚已经体验过，可不想再体会一遍。

　　虽然有一个除了能让自己穿越不同世界外，不知道从哪来、不知道有什么其它用处、不知道谁制造的三无系统，诺亚应该不需要担心找不到对手。

　　不过，稍稍预防一下也是很好的——既然担心未来找不到对手，那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给自己培养一个呢？

　　自给自足、才能丰衣足食嘛！

　　诺亚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在未来漫长人生中，能和他并肩前进、甚至是超越他，能让他追逐的人。

　　这个对手，并不是敌人，而是会比敌人更了解自己的人。

　　想做到这种程度，不以诺亚为目标而努力，甚至是为他而活，是不行的。

　　做出这种行为，我大概就和那些黑暗派阀没什么区别了吧？

　　不过，我可不会设计让人陷入绝望再寄予希望，谁让你主动送上门来了呢？

　　心中带着一丝丝扭曲愉悦，诺亚捧起艾丝半边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