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西风菌
手掌微微用力，似乎是要将自己的意志，通过这股力量传递给出去。
感受到贴合在脸上的手掌热度，艾丝意识屏住呼吸，就连哭泣也停滞，痴痴望着诺亚。
“艾丝，我说过人都是复杂的，为什么一定要非此即彼呢？你的仇恨并不是错误，只是在你没意识到时，心中早就有更加充盈、更加重要和珍贵的事物，所以不要抗拒仇恨，也不要畏惧这份珍贵，把它们都一起带上、继续前进吧，当然——”
诺亚缓缓蹲下身体，让自己和艾丝的视线持平。
在这个过程中，艾丝明显感觉到，诺亚眼眸中的某些和煦温暖消失，又有另一种更具侵略性的炽热诞生。
‘眷族中会照顾自己的大哥哥’在逐渐消失。
‘为征服一切、超越一切而生的诺亚·西斐尔’出现在眼前。
“——如果有时候，真迷惘得找不到方向的话，那不如，看着我怎么样？！”
冰冷电流涌遍全身，艾丝瞪大眼睛。
“看着，诺亚？”
在诺亚的眼眸中，艾丝看见熊熊燃烧的辉光——她分不出那到底是日出破晓的火红朝霞，还是某些其它事物。
只觉得，火焰照入心间，滚烫涌遍全身。
“是的，看着我，追着我，打败我……不论艾丝想要消灭的是什么，我都会将其超越，那么艾丝只要看着我，不就够了吗？”
听着那带着几分诱惑的嗓音，艾丝眼前出现一只修长手掌，在对她发出邀请。
那双深邃湛蓝、能映照出自己心灵的清澈眼眸，如同吞噬万物的深渊般，让艾丝挪不开视线。
除此之外，眼前视界中的一切，都如同被体内的滚烫融化殆尽，化作无边纯白。
发热的不再只是泪水，全身上下如同血液燃烧一样滚烫，令人不禁发出苦闷低吟。
特别是后背，像是有烧红烙铁印在上面，让艾丝呼吸急促，说不出一个音节。
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在地下城中，被邪神诱惑一样。
太渺小，太狭隘，太脆弱……
艾丝明白，她将要追逐的，会是比漆黑绝望更加强大、比无垠天空更加高远的身影。
但心中的那份远比憎恶黑炎更加炽热、更加纯粹、更加强大的滚烫，却不允许她拒绝。
在这份滚烫中，不只是迷惘，甚至就连仇恨、痛苦、绝望、焦躁、期待、怯懦等一切杂质，都要被吞噬殆尽，化作这股滚烫灼热的燃料养分！
化作那份清澈、却又闪闪发光的耀眼辉光……
伴随着浮现于身后胸前的炽热滚烫和呐喊期许，艾丝几乎是一瞬间，就给出回答——
“诺亚，是个坏人！”
鳞片白云飘荡，澄澈天空无边无际，高得不见尽头。
沐浴在和煦朝霞下，女孩握住了诺亚的手。
眼瞳涌现清澈而坚定的光辉，艾丝布满泪水的小脸上，变得神清气朗、再无迷惘。
看着鼓起小嘴的艾丝，诺亚露出满意笑容。
在离开市墙前，诺亚朝着市中心的白垩巨塔，投去一道视线。
*
“原本的阴霾被拭去，变得再无迷惘，金色灵魂更加纯粹耀眼了……原来如此，剑为自己找到了鞘吗？”
从白墙巨塔的最高楼层俯视光景，银发女神用娇艳红唇啜饮一口手中的葡萄酒。
“不过几天时间，就发生这么有趣的变化了吗？”
猪人武者将这一幕缓缓收入视线中，犹豫一会还是开口。
“芙蕾雅女神，需要把他收入眷族中吗？为了实现女神您的意愿，就算是洛基眷族我们也……”
听着这个提议，芙蕾雅沉思，随即摇摇头。
“那灵魂虽然有趣，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该怎么说呢？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同类的气息。”
从那名少年出现在欧拉丽，芙蕾雅就在观察他那充满深邃黑暗的异样灵魂。
直到昨日，诺亚的地下城一行，她才看出些许端倪。
那就是，诺亚在杀戮怪物时，心中没有任何仇恨和敌视，而只有纯粹的享受！
然后，芙蕾雅才想起，他在接触神明，或者说所有人时，心中也没有任何敬畏。
就仿佛，双方是同等的，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芙蕾雅立刻意识到，那是一种因为极端蔑视一切，所以才能产生的极端平等。
毕竟，当一个人只以剑来区分其他人时，世界上的所有生灵就只剩下会流血和不会流血，是敌人和不是敌人的区别。
相信如果有必要，弑神对诺亚来说，估计也和杀怪物没什么区别。
不过，更令芙蕾雅在意的是，她从诺亚身上嗅到一股同类气息。
变态最讨厌的是什么？
绝对不是和自己处于极端两侧的、高尚正洁的那些人。
倒不如说，非常喜爱才对，纵然是被对方极端厌恶也一样。
毕竟，无论是调戏那些正洁之人、看着他们痛苦挣扎，还是将其染上自己的颜色然后占有，都让人无比的愉悦。
所以由此可以类推出，变态最讨厌的，绝对是和自己同级别的变态。
现在，芙蕾雅在那个名叫诺亚的下界孩子身上，就嗅到一丝丝同类气息。
那一丝丝欲念虽然数量很少，但同质感却很强。
……为什么心里总有股莫名的危机感？
53 技能：此心此意
太阳升起，黄昏之馆内又开始吵吵闹闹的早餐。
如果要说有什么特殊的事，那就是洛基似乎因为宿醉而没有起床。
并且在早餐结束后，芬恩宣布洛基眷族将在七天后进行远征的事宜。
在热烈起来的氛围中，芬恩一个个给团员们指派任务，无论是诺亚尔等老兵，还是劳尔等加入不久的新人，都有各自的任务。
远征，是一个探索系眷族内最大最重要的事宜，要提前准备的事项非常多。
除备用武器、帐篷食物、防护道具、药剂魔剑等几乎要榨干眷族资金的庞大物资就不提，更重要的是情报。
首先就是要和公会互通情报。
作为都市不可或缺的重要战力，洛基眷族进入地下城会导致都市力量的空缺，需要提前协商好防备。
而如果洛基眷族在地下城中遭遇意外，深陷其中，也需要公会及时派遣调查和搜救队伍。
然后则是更新地下城情报，比如预定路线上是否有异常状况，有没有跟其他派系的目标行程相冲突，比如楼层主不会不会在中途诞生。
最后则是通告其他眷族，以接受各种委托。
等芬恩宣布完任务，解散眷族后，诺亚才发现自己没有接到任务。
等眷族成员鱼贯离开餐厅后，诺亚起身，朝主位上还在商量事宜的三巨头走去。
走的时候，诺亚忽然皱起眉，在客厅内找了一圈，但是果然没发现某个金发幼女的身影。
艾丝，跑哪去了？
带着困惑走近主位时，诺亚还没开口，三巨头似乎就完成商议，各自散开。
而里维莉雅则看向他，率先开口，“诺亚，你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诺亚发现，此刻精灵王族的精致脸颊上，带着股宛如在面对如山文件和工作时的恹恹感。
而且一向很注重仪表的里维莉雅，此刻居然单手托着腮帮，歪头靠在桌子上。
诺亚对这种表情非常熟悉，也知道有这种表情的人，心情往往非常不美妙，说不定只需要一个火星就会被引爆。
理由？
老师打学生，还要找什么理由？进门迈左脚够不够？
这让他不禁谨慎斟酌一下词句，还放缓声音。
“唔，上午打算去一趟阿蜜德那里，还有处理魔石和掉落道具，下午的话还不确定。”
迪安凯特眷族制作的灵药是都市内药效最好的，任何一个冒险者说要去纯白治疗院购买药剂都是理所当然。
但是，诺亚说的是要去阿蜜德那里，而不是说要去迪安凯特眷族那里……
不知为何，里维莉雅有些在意这其中的细微差距。
停下揉搓眉心的动作，里维莉雅的视线穿过垂落绿发，观察银发少年的脸颊。
“你去找迪安凯特家的那个小丫头，有什么事吗？昨天打歌利亚受伤了？我记得，你昨天也没喝几瓶灵药吧？”
“没有，”诺亚直接摇头。
“只是前天买药时，阿蜜德就说，如果以后我每次从地下城回来都去她那里接受检查，那就卖给我……说什么医者的操守，绝不能让患者在别人手中被治愈什么的。”
一瞬间，里维莉雅的眼神就锐利起来。
一边，用药让不谙世事的诺亚许下这种承诺，一边又暗中将消息卖给我让我监视诺亚？
一鱼两吃是吧！？
虽然不知道阿蜜德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觉得这样会对诺亚有什么危害，不过里维莉雅就是很在意。
好好好，迪安凯特家的小丫头，看不出来呀，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机。
感受到一股莫名寒意在空中散开，诺亚不由得一激灵，下意识看向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里维莉雅抬起穿着长靴的修长右腿，轻轻踢了诺亚一下，将他的注意力唤回。
“今天就先别去了，我去和迪安凯特家的小丫头说，你这几天的任务，就是尽快提升自己的能力值，准备参加远征吧……”
“远征？”
听到这个词，什么迪安凯特、什么阿蜜德，都被诺亚跑到脑后，眼神顿时明亮起来。
“对，我和芬恩他们商量过，远征中就由你来担任眷族前锋位置，另外看看有没有机会遇到在第二十五层和第二十七层间游荡的那只双头龙，说不定你的伟业就够了……”
想着想着，里维莉雅看到诺亚的衣领有些乱，便下意识伸手整理一下。
“我不跟着你了，要自己小心点，知道吗？”
胸前传来的轻柔力道和淡淡温暖，以及来自里维莉雅身上的那股淡淡幽香，在诺亚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里维莉雅，你最近会很辛苦吗？要不要我来帮你？”
里维莉雅在触摸到诺亚胸口，感觉到衣衫下的肌肉后，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不太合适。
但是听到诺亚这个战斗狂居然还有心关心自己，她不由得挑了下眉，眼底露出一丝欣慰。
真好，可比艾丝省心多了。
她对诺亚微微一笑，脸上倦怠尽散，从椅子上起身。
“安心好了，只是一些眷族内的杂物，只是想到不得不为一些细节利益和别人纠缠不休，心里就有些提不起劲。”
随着里维莉雅的叙说，诺亚了解到她会显得有些倦怠，是因为接下来要去各眷族内商谈委托事宜。
就算是洛基眷族，在准备远征所需的庞大物资时，也时常感到捉襟见肘。
并且，并不是每次远征的收益，都能完全覆盖支出的。
倒不如说，大部分时候都是小亏，以至于进行一次最多十天半个月的远征，要用两三个月时间积累资金。
在这种情况下，为获得报酬和偿还合作眷族的人情，接受各种委托就成为必要选择。
好在，作为少数能从深层取回珍贵资源的强大眷族，商人们可不敢想欺负小眷族一样，和洛基眷族恶意压价。
当然，只是不敢占便宜占的太明显，想为争取到足够利益，还是要一个个去谈。
这份工作就落在里维莉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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