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遐蝶
“若说心如止水,没有半点波澜,那无疑是在欺骗自己。”
“虽然我们之间,注定无法发生世俗意义上的那种亲密……但是,就让我稍微……感受一下吧。”
“就当是满足我这漫长忆者生涯里,偶然泛起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心,如何?”
白穹感觉额角的青筋似乎跳动了一下,一种混合着荒谬和头痛的感觉悄然滋生。
他声音有些干涩地反问:“那么……你现在……满足了吗?”
黑天鹅一只紫色的眼眸俏皮地眨了眨,流露出一个几乎狡黠,宛如魅惑人心的坏女人的浅笑。
“还不够哦。”
白穹彻底无言以对,心中涌起一阵哭笑不得的复杂情绪。
谁能想到,这位流光忆庭里,永远保持着神秘、优雅、高贵姿态的忆者,私下里竟有这样……
嗯,这样“接地气”,甚至带着点捉弄意味,几乎“女流氓”的一面。
“好了,好了,玩笑到此为止。”
黑天鹅脸上的促狭神色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专注的认真。
她周身无形的忆质开始波动,散发出独特的韵律。
“闭上眼睛,白穹先生……我们要进入真正的舞台了。”
白穹依言合上双眼,将纷乱的思绪暂时摒弃。
他能清晰感受到,黑天鹅温热的吐息轻柔拂过耳廓,如同羽毛搔刮,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她身上那股独特的、仿佛暗夜兰芷悄然绽放的幽深香气,更加清晰地萦绕鼻端。
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而温柔的手轻轻托起,又像是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强大力量牵引,开始缓慢、坚定地下沉。
向下,向下!
坠入那片光怪陆离、变幻莫测,充斥着未知秘密与潜藏危机的……
真正的梦境深处。
这一次的过渡,没有了先前那恼人的、仿佛信号不良的机械女声在脑海中播报。
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却又无比深沉的短暂失神。
当意识重新凝聚,视野再次清晰时,白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幽暗而扭曲的回廊之中。
四周的墙壁材质不明,表面仿佛覆盖着一层活物般的薄膜,正以极其缓慢的频率微微蠕动。
光线昏暗到了极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旧灰尘与某种有机物腐败的特殊气息。
这个地方……
白穹依稀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之前的某个梦境片段中匆匆经过。
但此刻真正置身其中,那股源自环境本身的、沉重而粘稠的压抑感,却比记忆中强烈了十倍不止。
它如同无形的蛛网,层层叠叠缠绕在心头,让人呼吸都感到滞涩。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而优雅的女声自身侧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安抚人心的韵律。
“跟我来,这边。”
白穹循声转过头,看见黑天鹅正静静伫立在不远处的回廊拐角。
她头纱下的紫色眼眸在昏暗中流转着奇异的光泽,仿佛蕴含着星辰的碎片。
不等白穹开口询问,一只触感微凉却异常柔软的手,已经准确而轻柔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刹那,仿佛有一道极其微弱的静电窜过,让白穹心头微微一跳。
几乎是被黑天鹅半引导、半牵引着,白穹跟随着她的脚步,穿行在这条令人心生不安的诡异回廊。
空气粘稠得几乎实质,仿佛凝固的糖浆,每一步踏出,都像是踩在无形的、充满韧性的阻力之上。
最终,两人停在回廊尽头的一幅巨大的、风格怪诞的油画之前。
画框呈现出一种饱经岁月侵蚀的古朴色泽,边角积着厚厚的、仿佛凝固了时光的尘埃。
画布上的景象,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与疯狂——
两只完全不成比例、扭曲交错的巨大手掌占据了整个画面。
它们指节粗大变形,肌肉虬结,指甲漆黑而尖锐。
这两只巨手合力,在油画的正中央,撕开了一道惨白如芒、深不见底的可怖裂缝。
那裂缝并非静止的画面,它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翕动,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将灵魂都吸扯进去的恐怖吸力。
黑天鹅松开了握着白穹手腕的手,纤细的指尖在那道漆黑的裂隙边缘轻轻一点,语气平静无波。
“入口,就是这里。”
白穹凝视着那道仿佛通往深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缝隙,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
“我们要怎么……进去?”
黑天鹅侧过脸庞,面纱下那双深邃的紫眸中,似乎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混合着戏谑与神秘的弧度。
她轻启朱唇,吐出的话语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随意。
“很简单,直接跳进去啊。”
话音未落,根本不给白穹任何思考或反应的时间!
黑天鹅已然再次抓住他的手臂,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用力向着画中的裂缝猛地一拉!
两人如同被投入无尽深渊的石子,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平衡感,被那画中漆黑的裂缝彻底吞噬!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到极致的天旋地转感猛然袭来!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投入了一个疯狂旋转的巨型搅拌机,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在此刻彻底破碎、混淆!
五感瞬间失灵,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模糊,无数混乱的光影和刺耳的噪音在感知中炸开!
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也许仅仅是一刹那的恍惚,也许是如同永恒般漫长的煎熬。
当白穹的意识如同沉入水底后重新上浮,那令人作呕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渐渐退去时,他缓缓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四周依旧是一片令人压抑的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重的尘埃气息,以及一种若有若无、如同陈年旧物发霉的怪味。
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依稀可以辨认出,这里……
竟然正是他们之前短暂停留过的,白日梦酒店的一楼大堂。
然而,与现实梦境中那个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人声鼎沸、处处流淌着奢华与欢乐气息的酒店大堂相比……
眼前的场景,简直如同地狱绘卷中的废墟遗迹,判若两地!
高悬在天花板上的巨型水晶吊灯,此刻蒙尘黯淡,无数水晶挂坠失去了往日光彩,只散发出几点如同鬼火般幽幽的、惨绿色的微光。
脚下原本华丽柔软的地毯,褪色严重,多处破损撕裂,露出下方肮脏的地板,角落里堆积着不明所以的、蠕动着的漆黑阴影。
那些原本精致典雅的雕塑和墙壁装饰,在昏暗光线的扭曲下,呈现出狰狞怪诞、仿佛随时会活过来的恐怖轮廓。
整个广阔的空间死寂一片,听不到一丝人声,只有偶尔从结构深处传来的、如同老旧建筑哀嚎般的细微异响。
一股深入骨髓的阴森、荒凉与死寂,如同无形的冰冷潮水,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
“怎么样,白穹先生,身体有没有感到明显的不适?”
黑天鹅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就站在白穹身旁不远处,姿态依旧从容优雅,仿佛早已对这般诡异可怖的环境适应了。
白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因环境剧变而产生的强烈不适感,声音略显低沉。
“还好……暂时没什么感觉。”
“那就好。”
黑天鹅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
“否则的话,我还得花费些时间,等你先适应一下。”
“我说过,你的身体非常特殊,白穹先生,似乎存在某种天然的、强大的精神屏障。”
“除非你自己主动去敞开感知,否则你的感官会自动隔绝、过滤掉空气中绝大部分的忆质和模因信息。”
她顿了顿,紫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或许你自己都还没发现……这片深层忆域里‘欲孽’的浓度,比外面的表层梦境要高出太多太多了。”
“几乎……浓郁到了触手可及、甚至肉眼可见的地步。”
“有这种事?”
白穹闻言,心中蓦然一动。
他依言闭上双眼,沉定心神,尝试着放开一直以来无意识维持的精神壁垒,主动去接触、去感知周围这片陌生的环境。
刹那之间!
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庞大到几乎恐怖的粘稠情绪洪流,如同决堤的粉色江河,汹涌澎湃地冲入了他的感知!
贪婪、痴迷、怨恨、嫉妒、狂躁、绝望……
无数种负面情绪如同实质化的淤泥,粘稠、冰冷、污浊,充斥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
它们纠缠、碰撞、嘶吼,凝结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朽与极端欲望的……
性冲动!
这浓度,远远超过了他在仙舟和贝洛伯格所感受到的任何一次情欲爆发!
它们几乎凝结成了肉眼可见的、如同薄雾般缓缓流动的粉色雾霭,在昏暗的大堂中无声弥漫!
白穹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灰金色的眼眸深处,已然染上了一层冰冷的凝重。
黑天鹅静静观察着他的反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出所料的了然。
“感受到了吧?”
“在匹诺康尼那光鲜亮丽的表层梦境世界里,几乎感受不到什么‘欲孽’模因的存在,我之前还在奇怪,那些本该伴随梦境而生的负面情绪,都去了哪里。”
“现在看来,答案很明显了。”
“它们是被‘家族’,通过某种未知的手段,刻意收集、引导、并最终堆积到了这里。”
“这个隐藏在甜美梦境之下的……污秽不堪的真实梦境。”
谁能想到,那个对外宣扬着禁欲、秩序、和谐与美好的匹诺康尼美梦……
在其不为人知的、被刻意掩盖的深层梦境里,竟然隐藏着如此污秽、如此庞大、如此令人心惊胆战的欲望集合体!
它就像一个外表光鲜亮丽、完美无瑕的苹果,内里却早已腐烂生蛆,流淌着恶臭的脓水。
白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怀疑……”
黑天鹅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与推演的光芒。
“极有可能是‘家族’为了维持表层梦境那个‘纯净’、‘美好’、‘永恒欢愉’的假象,刻意将所有在梦境中自然滋生蔓延的负面情绪、所有不和谐的‘欲孽’模因,都通过某种机制,强行引导、汇聚到了这更深层的梦境之中。”
“你之前从知更鸟口中听到的那个所谓的‘流放之地’,恐怕真实的情况,比我们最初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那里,或许……就是这个庞大欲望情绪最终的倾泻口与垃圾场,难以想象,那里的人过着怎样糜烂的生活。”
她话锋微微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微妙的、几乎冷漠的客观。
“不过,从某种管理学的角度来看,将所有垃圾集中处理,似乎也并非全无道理。”
“至少,这样不会影响到表层梦境里,那些沉浸在美梦中、享受着虚假幸福的客人们。”
白穹缓缓摇头,动作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否定。
他那双灰金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冷冽与厌恶。
“不。”
“如果那个所谓的‘流放之地’,真的如同你的猜测那般,甚至还有无辜者被迫居住在那里……”
“那么,‘家族’为了维持表面那层虚伪的、金玉其外的繁华,就选择牺牲、遗弃一部分人,任由他们沉沦在这样污秽不堪、如同炼狱般的环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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