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遐蝶
腰间的长刀并未完全出鞘，仅仅露出一线冰冷的寒光。
刀鞘在她手中灵动翻飞，轨迹简单直接，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奇异的韵律。
仅仅用刀鞘格挡、敲击，刀鞘所过之处，那些致命的黑色光点与蔓延的生机便如同泡沫般精准地湮灭。
空气中充斥着能量碰撞消弭的嘶嘶声，以及空间被无形力量撕扯时发出的细微悲鸣。
大堂内那些本就残破的装饰物，在逸散的余波中无声无息地化为更为彻底的齑粉。
黑天鹅不得不再次后退，竭力撑开忆质屏障，抵御这仅仅是余波就足以让她心惊肉跳的恐怖交锋。
幻胧黛眉微蹙，似乎对这种试探性的僵持略感不耐。
她周身气息陡然再变，毁灭的炽烈瞬间压过了繁育的温和，仿佛一颗即将爆发的超新星。
这便是幻胧的最强一击——
劫数将至！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毁灭光束，纯粹、直接，如同贯穿天地的天谴之矛，骤然射向黄泉！
这一次，黄泉没有再用刀鞘。
而是转过头去，对着白穹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好奇这把刀吗？白穹。”
白穹略带疑惑地抬起头，“什么？你想说啥？”
“当它出鞘时，那些封藏其中，我曾挥舞它的记忆便会一一浮现，从「始」、经「终」……至「无」，这就是我，挥刀的意义！”
锵——！
一声清越高亢、仿佛龙吟凤鸣般的刀鸣，响彻整个死寂的大堂，震得人心神摇曳！
长刀终于出鞘！
并非完全拔出，仅仅探出了半寸，却已绽放出足以冻结灵魂的无尽锋芒！
刀光并非实质，更像是一道纯粹的“无”之轨迹，一道分割现实与虚无的界限。
它迎向那道毁灭光束，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绝对的寂静。
毁灭光束触碰到那刀光的刹那，便如同投入了真正的黑洞，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散、归于虚无。
幻胧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
这种等级的令使，她只在灭绝大君焚风身上见到过。
随手点燃新伯利恒的太阳，以巨量辐射炙烤其地表，使之玻璃化；弹指生成巨大的气旋风暴，将亚甸星上的生态系统搅动至支离破碎……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无疑也能轻松做到这一点……
并未给幻胧留下太多思考的时间，紧接着，黄泉动了。
那并非单纯速度上的快，而是一种更像是概念层面的“抵达”。
前一瞬她还在原地，下一瞬，她已就在幻胧咫尺。
手中仅仅出鞘半寸的长刀，缓缓举起。
刀锋并非指向幻胧，而是指向……
她们头顶那片昏暗扭曲的虚空。
很显然，她并不打算在这片虚假的梦境，和幻胧在这里分个你死我活。
这样毫无意义。
她的目标……
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一股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悲伤与绝对终结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
“残梦尽染……”
黄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仿佛历经了万古轮回的疲惫与不容置疑的决绝。
整个世界的色彩，在这一刻如同被抽走了一般，迅速褪去。
斑斓化作死寂的黑白，光影变得扭曲而诡异，如同劣质的墨水画。
大堂的轮廓开始模糊、溶解，仿佛正被一块无形的橡皮，从存在的画卷上粗暴地擦拭而去。
视野尽头，出现了一片一望无垠的虚无之海，仅仅是看着，就让人顿失生的念头，觉得世间万物都变得苍白而了无意义……
一个巨大的黑洞悬挂在海平面上，如同冰冷的黑色太阳，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淅淅沥沥的、完全透明的雨水，开始从虚无中落下，滴落在身上，带来寂灭万物的侵蚀之力。
在这片正在崩塌、归于虚无的世界里，唯有黄泉的身影依旧清晰，以及她手中那柄缓缓挥落的长刀。
“……一刀缭断！”
刀落。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只有绝对的“无”，吞噬一切。
白穹视线所及，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归于虚无。
幻胧的身影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剧烈波动，毁灭与繁育的力量疯狂交织、抵抗，试图维持自身的存在。
然而，在那代表着绝对终结的一刀面前，一切挣扎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的身形，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光芒越来越黯淡，最终……
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黄泉缓缓收刀入鞘。
她的发丝，不知何时已然化作一片霜白，如同覆盖了万载寒雪。
那双原本深邃的红色眼眸，此刻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步入终寂的景象，冰冷，漠然，不带丝毫情感。
她转过身，看向面色凝重的白穹。
“愿为逝者哀哭，泣下如雨，充盈渡川……。”
她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深处的回响，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敲打在灵魂之上。
“如潮涌至，领你归乡。”
一抹鲜红的血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的眼角滑落，在那霜白的发丝映衬下，显得格外凄厉。
白穹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直冲天灵盖，那是源于灵魂最深处的战栗，一种面对绝对“终结”时的本能恐惧。
“就此止步吧，白穹，在匹诺康尼的十二时刻死亡，确实会被送入流放之地。”
“可倘若要是在这个梦境的夹缝中死亡，你就会回到现实，这是我对你无慈悲的宽容。”
黄泉的目光落在白穹身上，那漠然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奇异的、高高在上的怜悯。
“看来，要再让你体会一次……死亡的垂帘了。”
“不过这一次，或许会比上次，更加痛苦。”“你，准备好了吗？”
就在白穹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那无边的虚无彻底吞噬，连思维都开始冻结，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之际。
他的意识空间最深处，一点微小的星光骤然亮起，驱散了些许寒意。
熟悉的身影迅速凝聚成形，凝聚成一个灰发的短裙可爱少女。
正是白穹里世界系统的化身，和他有过水仙情节的意识体，星。
星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无奈，目光穿透意识的壁垒，看向外界那个白发漠然、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黄泉。
“喂，那边那个玩太刀，差不多得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地直接响彻在黄泉的感知之中，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你之前比划几下，吓唬吓唬他也就算了。”
“但这一刀，可不是闹着玩的。”
星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玩笑的意思，反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他就算从梦里醒来，意识也会留下不轻的后遗症，是不是你们太刀侠都这么下头？”
“而你，每一次动用这种力量，也会距离那个‘无’，更贴一步。”
“到此为止吧。”
黄泉白发微扬，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没有听到星的警告。
“抱歉，这位藏在白穹意识空间，和他同源的小姐。”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这一刀递出，便再无回鞘的可能。”
“事后，我会好好补偿他的。”
血色的刀芒，在她冰冷的眼眸中凝聚，随即化作一道细微到极致的红线，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径直斩向白穹的意识核心！
快到极致！
绝望到极致！
根本无法躲避！
然而，就在那道足以斩断因果、带来绝对终结的血色刀芒即将触及白穹意识的刹那。
星只是轻轻地、甚至有些随意地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那道袭来的恐怖刀芒，凌空一点。
嗤……
仿佛滚烫的烙铁触碰到冰雪，那道蕴含着虚无伟力、足以让令使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刀芒，就那样……
无声无息地溃散了，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未曾留下。
黄泉瞳孔骤然收缩！
身体几不可查地猛地一震！
她那万古不变、仿佛早已死去般的漠然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黄泉霜白的发丝几不可查地颤动，眼底的深红仿佛凝固的血。
“我原本以为……这种力量是不该存在的。”
声音极力维持着冰冷，却难掩其中的惊疑与震动。
同为行走于虚无命途之人，她比谁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那有多么恐怖。
自灭者拥抱终结，寻求万物的寂灭。
而混沌医师却恰恰相反，他们疯狂地追寻着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试图向那终极的“无”，去证明“有”的珍贵。
“真想不到，在你这里，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
星像是没听到她话里的惊涛骇浪，随意地摆了摆手。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我顶多是让你刚才那一刀，没办法直接斩到他的灵魂根子上罢了。”
指尖那奇异的光芒悄然散去，她的语气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到此为止吧，别打了。”
星的目光重新落在黄泉身上，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审视。
“你身上的色彩……已经很淡了。”
“别在这种没意义的地方继续浪费了。”
黄泉沉默了，握着刀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松开了些许。
刀鞘上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神稍稍回笼。
“祂留下了命途的织缕，任由世人在其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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