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螺湾
她拿着点好的蜡烛引燃了其他几只,各自放在简易的木柄烛台里,随后把弄好的照明物交给格妮希雅一份,又起身去找艾德莉娅:“阁下,您的手还好吗?”
“无妨,没有合适的施法用具,果然使用火焰还是……”精灵把手抽出了水桶随便甩了两下,她接过附加有短木柄的蜡烛盘,不安的看向头顶:“比起这个,我更担心这异常的魔素,它们实在太狂躁了,但又不像是自然天象所致……”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我来为您开路。”
艾德莉娅默许了这样的判断,她跟着罗伊丝一前一后往小门方向走去,可努美利娅修女忽然双臂一展,挡在了她们前面。
“停下。”她面色严肃的制止道:“你们是罪犯,必须留在这里接受审判。”
“你不妨说是死刑。”罗伊丝歪了歪头,她把手里那根破破烂烂,看上去像是个武器支架一部分的铁棍扬了起来,放在了修女肩膀上:“我不想对付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异教徒,麻烦让开,否则我就要揍你了。”
格妮希雅也在看着这个勇敢的修女,后者抿了一下嘴唇,畏惧却坚决的表示:“留在这里。”
短发精灵叹了口气。
她抬手扬起铁棍,作势要敲下来——那名修女显然还是害怕的,她紧张的闭上了眼,脑袋也向下畏缩,等待迎接痛苦。
不过罗伊丝并没有真的打她,她的铁棍落下的势头很猛,却在靠近修女之前停了下来。
“让开,胆小鬼。”罗伊丝板起脸推了修女一把。
其它修女在这时赶了过来,她们想把努美利娅拉开,但那个修女仍然坚持站在往下的土阶前,听着头顶上的喧闹声越来越近,担心这里的帝国人就要挡不住的罗伊丝终于咬了咬牙,准备给这不知好歹的娘们来一下。
——————————!
就在她抬手的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吼席卷了整个军营。
地上的人被这声音以及随之而来的风压扫的摇摇欲倒,而就算在井底,通过狭窄的井道回声,躲在避难所中的几人也不由自主的同时捂住了耳朵,站立不稳。
震慑过后,修女们又慌乱的缩回了墙边,两个精灵都茫然的看向头顶黑乎乎的木头天花板,片刻之后,艾德莉娅终于从这吼声的威压中缓过了劲。
“龙…是龙!”
她慌张的看着某个方向,但在其它人看来,那边除了密封的墙壁之外别无他物。
“——我们走,阁下。”
眼神有些发直的罗伊丝立即推开了呆若木鸡立在原地的努美利娅修女,她拉着艾德莉娅的胳膊往小门下的土阶移动,并且一马当先走进了暗道。
那摄人心魄的龙吼让格妮希雅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模糊了几分,她看见两个精灵要离开,于是强打起精神,步履蹒跚的跟了上去。可就在她躬身想要进入门后的暗道里时,回过神的努美利娅修女却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气喘吁吁的告诉她:“不要和她们走,你应该和帝国站在一起……”
她的体质不比两个精灵,此刻仍然心神恍惚,完全无法摆脱修女的钳制,已经走过了长长的土阶梯,站在底下的艾德莉娅停了下来,她举起蜡烛看向格妮希雅,往回走了两步,却又止住了脚步。
模模糊糊之中,格妮希雅仿佛看见她面带忧色,精灵干涩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她换了几个词,最终说出来的却是这样:“和你的族人呆在一起吧。”
随后,她转身离去,只留给格妮希雅一个值得回忆的侧脸。
几乎无法行动的格妮希雅被修女们拖了回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忽然如此心神匮乏,慢慢的,她陷入了昏迷。
……
对于地上的帝国人和部落战士来讲,今天恐怕会是值得他们永远印在记忆里的一天了。
——倘若他们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能够得以幸存的话。
就在太阳从压抑的云层之间现出了半边光晕,向战场上的所有人宣布它已经越过了山巅的那一刻,那个从天而降的巨影也在同一时间映入了一小部分人的眼帘里。
一个周身缠绕着红色的火焰,宛若启明星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
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它为何而来,但自从有人看见它的那一刻开始,无形的压抑与恐惧就迅速在战场上扩散开来。
从灰色的云层间钻出,坠向地面的“星星”。
“喂……那个……”
“胡说什么!扛——啊……?”
就算和敌人近在咫尺,这离奇的景象也仍然让人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迟缓了脚步,因为兽人已经完全占领了城墙而进入白热化的战争竟然忽然变得像是定格画一样古怪,交战双方的领袖自然是无法接受的。
“不要停下,把这些野兽赶出去!”
玛丽安仍然在奋力挥舞着大剑,她无法分心,士兵们动作的迟缓只是让她感到焦急。
她正面对上了兽人的前线指挥官,一名地位不凡的督军,并接受了对方发起的单挑邀请。
“霍尔冈”(Holmgang)是一项古老的、具有宗教和传统性的兽人仪式,它只被应用于“解决最严重的问题”——即是一种由矛盾双方发起的,直到一方认输,或是不死不休的对决仪式。
兽人们的前线指挥官热衷于以这样的仪式挑战那些出类拔萃的帝国战士,尽管帝国人在战阵中总是能取得优势,但兽人天生具有的怪力和体格优势却让他们在一对一的单挑中无往不利。这种仪式性战斗能为督军和先锋官们赢得荣誉,即便帝国的百夫长们拒绝应战,也会挫败帝国人的锐气,所以每当双方主阵逼近,兽人总会这样挑衅一番。
在这种战斗中,人类通常败多胜少,但玛丽安不一样,她对自己有自信——或者说,她根本不想拒绝。
随着军营正门失守,四个预备连队已经几乎被打没了一个,虽然她已经做了尽可能充足的准备,但拿这些新兵去面对一支明显具备战斗经验的兽人军队依然像是鸡蛋碰到了石头,在失去城墙优势之后,这几个连队根本无法维持阵型,他们被如潮水一样涌入的兽人们分割成了十几个小团队,倘若没有其它转机,恐怕在一个钟头内战斗就要结束了。
唯一能看见的转机……反而在这兽人们的传统的对决上。
战况已经陷入了胶着,别处的战斗一时半刻不会出结果,而一支装备精良的部落小队簇拥着他们的督军来到了松烛堡的主要堡垒前——这里由一队圣卫以及一个百人队的士兵守护着——向手臂负伤退回来的玛丽安发起了挑战。
无法拒绝。
最先出阵的是法兰克部落的先锋官,而松烛堡唯一一支老兵队伍的百夫长接下了挑战。
斧头,长刀和双手战锤战到了一起,在督军本人亲自上阵之前,那个身经百战的百夫长敲碎了两名兽人先锋官的脑袋。
玛丽安换下了他,虽然她身上带着伤,但她清楚倘若再让这些老兵战斗下去,恐怕只会让兽人捡了漏子。
她很强,比这个用长柄双手斧的督军强,尽管对方的每一次攻击都会让她后退连连,但玛丽安能识别得出双方的对比——在至圣圣印的加护之下,她胜利的希望甚至有八九分……当然,这是建立在她胳膊没有被兽人的长矛给划了个大口子的前提下。
就算如此,她也渐渐稳住了阵脚。
当兽人督军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天上的一刹那,玛丽安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的大剑错开了督军格挡的方向,顺着斧柄和手臂之间的空隙划入,在对方完全避开之前,她在督军胳膊内侧留下了一条伤痕。
有希望——
玛丽安想要乘胜追击,但她却看见兽人的眼睛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他们开始后退,步伐缓慢,就像是其它倦怠了的士兵一样……她还听见身后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但她现在不会放过这机会的,她全神贯注,提着剑追了上去,想要在下一招决出胜负。
忽然,一阵强风凭空升起,把步伐不稳的修女长整个掀翻了一圈。
玛丽安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还以为是城外那些食人魔冒着伤及自己人的风险又开始丢石头了,她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狼狈的从一片碎石沙砾中翻身爬起,挥手想要驱散四周围飘荡的烟尘。
可她触手所及之处,却到处都是灼热的气浪。
随着两道从鼻孔中排出的满是硫磺味的灰烟,在她驱散了四周尘土的同时,一颗几乎比自己整个人还大几倍的怪兽的头颅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吓得险些丢掉了手中的圣剑。
怪兽并没有攻击她,而是面对着她,用瓮声瓮气,音节混淆根本无法听懂,却又如实将含义送到了自己心中的语言问她——
“试问,你就是我新娘吗?”
第25节 020.龙的交易
面对这声询问,玛丽安没有丝毫的回应。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的思考能力无限趋近于零——谁能料想到刚刚还在和一个灰面獠牙的兽人武夫对决,只不过是沙子迷了个眼的功夫,眼前却就变成一个足足有一条街那么大的巨型怪兽了呢?
显而易见的,这是龙,一种几乎只有在吟游诗人喝高了后编造出的故事里才能听得见的东西。
得意于帝国在内海周围核心地区连年进行的犁庭扫穴之策,几个纪年前还常常出现在书卷上的各种妖魔鬼怪如今在帝国腹地都成了难得一见的东西,连带着就是,关于它们的记录也随着日复一日的资料翻新而缺损了许多。
高卢是在四个纪年以前就臣服于帝国的,按照当年遗留的文书来讲,这一地区确实曾经有关于龙出没的记载,但经历十几代人之隔后,那些显而易见,具有特别强大威胁的生物早已被极盛时期的帝国军团铲除,像龙这么大的目标已经得有快一个纪年未曾听闻过了,普通平民甚至无法确定“龙”到底是真实存在的生物,还是只是弥留下来的,上古时代神话传说的残痕,就算是文化人也不见得能说出一二,更不论亲眼目睹了。
对玛丽安来讲,她对龙最为印象深刻的一个认知,就是圣乔治(注1)屠龙的故事了,他被帝国视为个人武勇和斩除邪恶的象征,任何一个喜欢舞刀弄枪的人都免不了对他的英雄传奇有崇拜之心,有志于在武力上有所建树之人更是如此——玛丽安也不例外。
她不是没幻想过,或许有一天自己也能砍下一头恶龙的头颅,成为诗人口中与经典书卷上流传的传奇人物。
但……
屠龙?
她茫然的动了一下手中的剑。
作为一名已经跻身于实权阶层的正职修女,她手中的武器是由专门为修道院和帝国军团高级军官们供职的名匠所做之物。
它是一把有着黄铜金漆骨架的剑格,色泽柔亮的山毛榉剑柄,由乌兹钢锭锻造剑身——它是一把完完全全的钢剑,并且在外层附加了足以对抗巫术的魔素银,这在整个高卢大区都属于十分罕见的神兵利器,放眼整个西部帝国,它大概也能说是数得上的魔塑兵器了。
圣榻山修道院的规模本是容不下这圣物的,但据说这东西是出自某位大人物的捐赠,并且指明要让它“有所作为”,于是身为修道院唯一具有“战争”位格的修女长,她才有幸能在战场上使用这个。
无论它今后会不会被回收转赠给其它人,玛丽安都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日晕”(注2),她亲自为这把剑抄写了合适的祝福经文,书其名讳,并将受圣水祝福的羊皮纸缠绕在剑柄上。
它从头到尾足有三腕尺半有余,等同于一个身材矮小的人类,剑身下宽上窄,前半部有三握之距没有开刃,既可错开双手持握刺击,又能当做斩击利器拿来对弈。
玛丽安在女人中算是高大,但她也无法轻而易举的使用这武器;可这把大剑在眼前的巨兽面前就仿佛是一根大号牙签一般可笑——它看上去不过就是几颗龙牙的宽度加起来那般罢了。
什么少女时代美好的梦想在这一刻都成了反向侵蚀她精神的泡影,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像这么可怕的怪兽,人类如何能抵挡得了呢?
更勿论要斩杀它了。
也许是见她久久没有任何回应,龙开始有所动作了。
它的头颅连带凸起的角根看上去是个扭曲的三角形,有着坚硬的,如同金属一样的大块鳞片包裹着每一寸皮肤。它的角朝着斜后方高高立起,但在半途又折返向前,经过两个直线分明的折角之后,那双巨大龙角的角尖从眼皮底下经过,指向了其自身的下颚。
这是一头红色的巨龙……双足,双臂,双翼,长长的尾巴盘绕在地面上,绕着校场的外围几乎缠了半圈。
它身上几乎没什么冗杂狰狞的利刺,只在背后的正中线上有一列粗而钝的淡棕色脊刺,一双大角色呈现出偏深的棕色,表面泛着漂亮的金属色泽,它的鳞片干净而瑰丽,就像是一排排整齐陈列的,蕴含着火焰的水晶;在阳光下,它全身都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简直像是艺术品。
可它却让玛丽安本能的向后退避,因为它的周身缠绕着一股热浪,那温度虽然还称不上会伤人,但在这凉意明显的清晨却会使人感受到明显的燥热。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她向后退,龙便向前爬,她退得很快,但龙比她更快。
她很快就退到了墙边,这下,几乎是本能的,玛丽安丢掉了剑。
她在那双灼灼红目之下根本生不起反抗意识。
她会死吗?
似乎没有人能帮她,为了追逐她,巨龙的双手与肉翼拂向了地面,她面前已经几乎看不见人类的建筑,整个世界都是那充满压迫力的红色身影。
一口轻描淡写的龙息,或是那血盆大口下锋利的尖牙,又或者……只是随随便便的一踩?
在如此夸张的体型差距面前,一切都像是笑话。
不过巨龙并没有干净利落的解决她,它低下头,逼近到玛丽安正前方不到几步的位置,又一次发出了那不似人言,却又能让人理解得了的,喉咙中的咕哝声。
“你该回答我,人类,那甘甜的气息是否属于你?”
它的声音粗糙沙哑,夹杂着柴火燃烧时会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响,理智的逐渐丧失让玛丽安无法从中挑拣出有意义的信息——它是雌是雄,是长是少,有无恶意?她都无法听出来。
她说不出话,龙似乎开始失去了耐心。
玛丽安眼睁睁的看着巨龙张开了嘴,并且吐出了舌头,它的舌头宽度几乎有她半个身体大,而且末端分出了两条长岔,这简直是经书中恶魔才会有的邪恶之相。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任由那条舌头把自己卷了起来。
预想中的撕裂身体的痛苦并没有降临。
甚至更好一点……她稍微有些遐想的,那种满口烟熏火燎的硫磺气味也没随着那条舌头把她缠起而落在她身上。
她并没有死,或者说至少现在没有死……不过当玛丽安敢睁开眼看看前面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看不到太多世界了。
她被拉到了近处,或者说,她被那头巨龙卷到了嘴里。
她能看见的是两排整齐的尖牙,而其中有几颗就在她头顶高悬,就像我们之前所说的,这红龙的头颅简直有一栋宽敞的房屋那么大,而躺在她舌头上的修女此刻就和躺在一个宽厚的肉地毯上差不了多少。
让人感到惊心动魄的是,那舌头仍然卷在她身上,两条舌岔灵活的就像是两条赤色的巨蟒,不断地在她脖子和大腿上缠绕磨动。
龙的口中有一股……古怪的味道。
不至于是难闻,倒像是明显的草木类,或者什么清淡的山果气息,这让修女长忍不住怀疑起来,是否这头巨兽也有拿什么东西来清理口腔的脾性?
但这可……太蠢了,刷牙的龙?想想就很不对吧。
“等等,您……您是想要找谁吗?”
迟迟没有降临的死亡让玛丽安有了侥幸心理,她觉得这头传奇巨兽既然能愿意主动和她沟通,那也许她可以赚一条命也说不定——虽然她很想当英雄,但没什么人想当死了的英雄。
“一个女人,肯定很漂亮,嗯,你也很漂亮……”
龙口中的涎水随着舌尖流淌到了玛丽安身上,将黑色的修女服浸润的透彻,紧紧贴到了她的皮肤上。
“你有看到这样的女人吗?”
这种奇怪的说法让身处险境的玛丽安也不由得哭笑不得,漂亮女人?大区总督的行宫里到处都是,谁知道哪个是这头龙要找的呢?
她只能强忍着惧意回答:“请原谅,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唉,也没指望你懂,反正我也不懂……”
龙的舌头在动——但它并没有缠紧玛丽安,反而把她松开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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