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无论是为了确保人心安稳,还是基于利益被侵犯后需要表现出的强硬姿态,宋辞都必将迎来一场艰苦卓绝的斗争。
“虽然我是长生宗弟子,但我也知道那个最著名的笑话。”
宋辞看着对坐的怀素纸,笑着说道:“长生宗最是擅长开会。”
怀素纸坦然说道:“我一直都觉得这个笑话很冷。”
宋辞有些遗憾,说道:“是吗?”
怀素纸说道:“不过从你口中说出,倒是有些意思。”
宋辞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神情几分豪爽。
下午时分,此时的两人坐在临街的一处茶馆里,听着寻常街巷里的吵闹声,正在做最后的告别。
怀素纸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到这位长生宗首徒,于是她问出了那个想问很久的问题。
“你应该清楚自己现在做的这一切最终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道盟的倾塌已成注定,那一天终将到来,为什么还要和我合作,殚心竭虑去做个裱糊匠?”
宋辞想了想,说道:“大概有两个原因,前者是我认为这是我应该去做的事情,而后者……则更多出自于私心。”
怀素纸有些意外,问道:“私心?”
宋辞说道:“嗯。”
“那便不听了,再见。”
“再见。”
怀素纸举杯,饮尽杯中茶,以为别。
宋辞亦然。
他起身向茶馆外走去,默然想起第二个原因。
——与你斗,其乐无穷。
PS:防止有人产生误解,我先叠个甲,这里我单纯就是写一个同辈中人的对手,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跟王大小姐里王泽言是一个样子。
第十六章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怀素纸收回视线。
然后她望向窗外那株青树,看着在阳光映照下的嫩绿树叶,静静等待着。
不知道多久后,再有人来到这家茶馆。
这人是僧人。
渡山僧。
怀素纸这一次前来西南,本就准备去一趟元垢寺,随后云妖又在大街上被追着说与它佛有缘。
——云妖作为元始宗的未来镇守,岂能为旁人所窥视?
这两个理由堆叠下来,足以让她与渡山僧见上这一面了。
渡山僧平静入座,然后开门见山。
他说道:“道狱里死了多少人?”
怀素纸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渡山僧说道:“我下山的前一天晚上,师父与我说,益州将要迎来一场血光之灾,但我这些天行走在街头巷尾,却见不到半点血色。”
“师父他的推演不会错,那就代表有很多人死在了我看不见的地方。”
他看着怀素纸,宣了一声佛号,说道:“整个益州,唯有道狱和那几座殿宇,是我进不去的地方。”
怀素纸说道:“不清楚,但几百人是有的。”
听到这句话后,渡山僧眼里流露出几分悲悯,想象着道狱中被秘密处决的那些人,想象着被流淌的鲜血染红的青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怀素纸忽然问道:“死的那些人里有很大一部分,与元垢寺有关,或者说是信佛的,是吗?”
渡山僧沉默了会儿,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话是真话。
然而他声音里的些许迟疑,已经说明了许多。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看惯生死是每一位修行者都要学会的事情,禅宗之法与道门虽有根本区别,但在这方面却是一致的。
五净大师作为当世禅宗最强者,本不该关心这等小事才对,可他却偏偏关心了,甚至还让渡山僧亲自来一趟益州。
事出反常必有妖。
唯一的解释,便是身陷这场血光之灾里的那些人,与禅宗有缘,值得被他施以援手。
怀素纸心想宋辞这次倒是真的杀对了。
紧接着,她再想到宋辞在决定杀死这些人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察觉到禅宗留下的隐秘痕迹,便知道接下来的益州将会热闹上很长一段时间。
难怪急着离开。
元垢寺和元始宗,作为道盟在人间的最为强大的敌人,两者展露出结盟的苗头,足以中州五宗的大人物们坐立难安,离开山门,齐聚神都,展开一场又一场的议事了。
怀素纸心想自己接下来要修书一封,提醒临川道人了。
这般想着,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说道:“就今天吧。”
渡山僧微微一怔,不解问道:“今天?”
“去元垢寺。”
“……好。”
怀素纸为自己倒了杯茶,端起饮尽,起身向茶馆外走去。
渡山僧随之而行。
在离开之前,他看了一眼茶几,看着那个已无余温,犹然可见残茶的杯子,心想前一位与你喝茶的人是谁?
是那位临川道人吗?
渡山僧收回视线,没有开口询问怀素纸,因为这不可能得到答案。
就像他出于私心缘故,刻意不提起那位与佛有缘的小姑娘,希望怀素纸对此一无所知,不要动收徒的念头那样。
都是人之常情而已。
茶馆的店老板目送两人离开,没有冲出来要账。
原因很微妙。
是宋辞不曾忘记那天那顿火锅,走的时候刻意提前结了账。
……
……
与此同时,云妖就在不远处的一家店里,认真对付着大碗里的甜烧白。
而她的身旁则是站着一位神情紧张,仿佛在等待先生阅卷的厨子。
最近这些天里,她拿着圣女殿下的不多工钱,几乎吃遍了益州的大街小巷,从最为常见的益州火锅吃到颇为精致的百菜百味,吃到后面店家甚至不要她付钱,再是享受不过。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云妖每一次吃完以后,都会与厨师进行认真有理的交流,充分发挥自己走南闯北的丰富见识,做出极为有用的点评,以至于她吃出了一番不小的名气。
如今的益州大小食肆里的大厨,都在摩拳擦掌严阵以待,时刻准备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云妖的到来。
从这个角度来看,云妖名声已然不小。
故而她准备稍微牺牲一下自己的睡觉时间,去认真编撰一本食记,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吃全部记录下来,借圣女殿下的关系发行天下,作为爱好美食者的最高指南!
……
……
元垢寺地处西南,暑意早深。
满山树叶明明青翠,为阳光所映照后,却生出一种过分油腻的感觉,教人心生不喜。
有钟声自寺庙深处响起。
钟声悠扬,回荡在烈日之下,让盛夏风中的燥意淡了几分,渐静人心。
怀素纸行至寺门前,回身望向后方,看着那面照壁上刻着的咫尺天涯四个字,若有所思。
不等渡山僧解释,她便收回视线,就此踏过寺门。
门后一片清凉。
有古树参天,繁茂枝叶掩去炽热天光,隙间遗落几缕光斑,不觉刺眼,更生禅意。
元垢寺占地极大,寺内却极为冷清,放眼望去了无人影,难免有种坟墓的感觉。
然而即便是一座坟墓,这也是一座被勤加打扫的坟墓,找不出阴森的气息。
怀素纸是客人。
渡山僧作为元垢寺辈分最低的那个人,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了导游的责任。
两人行走在这座千年古刹里,走过一间间禅室殿宇,看着或是壁画或是古画上记载的前人故事。
怀素纸也不着急,静静欣赏着禅宗的久远历史,不时开口询问。
禅宗被道盟打压多年,连祖庭都被迫封山不得出,留在史书上的痕迹相对稀少。
纵使她也算得上博览群书,对禅宗的历史依旧所知不深。
这场闲游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日落西山,黄昏与暮鼓一并到来,才是结束。
两人行走在暮鼓声中,在橘红天光映照之下,沿着崎岖山道前行,再从一座佛殿外走过,经由隐秘夹道后视野骤然开阔,有塔林映入眼中,塔中埋葬着的自然是元垢寺的历代高僧大德,而塔林之后则是一座与松林为伴的禅室。
这座位于后寺的禅室的建制颇为低调,谈不上高耸之余,门庭甚是老旧。
一位老僧坐在禅室前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坐姿相当随意,并无半点庄严感觉。
与巷陌市井里坐在自家门前乘凉的老人,着实找不出太多的区别。
“师父。”
渡山僧停下脚步,向石阶上的老僧认真行礼,恭敬至极。
怀素纸随之一并行礼,说道:“见过五净大师。”
然后,她抬头望向这位元垢寺的当代住持,万劫门所列的九天之上的第五人,神情认真。
在阴帝尊伤势尚未痊愈,顾真人决意不再下山,谢真人云游世间的如今……
这位看似寻常的老人,事实上就是当世第五人,或者说第二人,甚至有资格和莫由衷去争一争谁是天下第一人。
五净大师微笑问道:“今日一路走来,暮色施主可有感想?”
“风景不错。”
怀素纸望向老僧后方的那座禅室,说道:“以及不少的好奇。”
五净大师站起身来,向禅室缓步走去,示意她跟上。
渡山僧默然退下。
行至无名禅室门前的时候,五净大师停了下来,与怀素纸说了几句话。
“暮色施主你应该清楚,老僧为何称呼你为暮色吧?”
“这不像是大师你该说的话。”
“太过直白了些,没有禅机可言?”
“是的。”
“在这荒野孤坟中,便纵有千般禅机,能与何人说,尽付山鬼罢了。”
“那位终日游荡在勾栏酒肆里的柳先生,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数千年后的今天,会被您这样引用他的词句。”
听到这句话,五净大师笑了笑,笑容慈祥温和,没有半点愠怒之意。
“本寺与贵宗如今立场也算得上是相同,当年长歌门山门倾覆那夜,我曾在此拦下明景,也算是为贵宗宗主之后的离开出了一份力。”
他说道:“道盟已然势衰,不复过往如日中天之姿,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本寺愿意与贵宗联手共抗道盟。”
怀素纸神情不变,仿佛听到的不是一件足以决定人间未来格局的大事,而是云妖在叨念哪个菜好吃哪个菜难吃,平静说道:“我不喜欢长生宗的开会习惯,但这件事确实太大,必须要经过足够详细的谈判,如此才能敲定。”
五净大师温声说道:“细节可以决定一件事的成败,暮色施主的担心自有道理,但真正值得你我关注的,应该是整个人间大局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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