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她从怀里取出一张手帕,用温水打至微湿,开始给怀素纸擦拭身子,整理头发。
这是怀云一直在做的事情。
要不然百年过去,怀素纸的颜容何以始终无暇,不见岁月带来的风霜?
怀云说着只有自己和她能听到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小清和还有归晚最近这些年明明过得比之前轻松,但看上去反而比以前更累了,我感觉她们有事情在瞒着我……”
小姑娘低声说道:“我之前试过问她们,想要看看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可她们想都不想就否认,不愿意把事情告诉我。”
怀素纸闭着眼,沉默不语。
怀云的声音里隐约带着几分难过茫然,与孤单,
“我在想,是不是我看上去很厉害,其实什么用都没有呢?”
“要不然为什么她们都不信我?”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离开过这里了,有时候也想要出去吃点东西,看看风景,随便坐坐……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闲逛也可以的。”
“可是她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我也不想让她们陪。”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我真的好不喜欢这样子。”
“我……有些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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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为了那个故事里的人
很多年后的那一天,怀云站在梵净雪原末端那光洁如镜的冰面上,看着自己家乡的云聚云散,忽然回想起今夜里忍不住说出的心里话。
就在她为之心生感慨,有所怅然与深感历经劫波后的轻松时,怀素纸突如其来对她说了一句话。
“其实我都听到了。”
这句话的声音很轻,掺和在风中,很容易听不见。
奈何那一天的北境……天气真的不错。
怀云睁大了眼睛,怀揣着不敢置信,与最后一抹希望询问。
于是,怀素纸承认了一个极其阴险的事实。
原来过往那些年里,所有人在私底下,独自与她说的那些话,不想让第二个人知晓的心里话,全都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
……
如今的怀云仍不知道这些,替怀素纸擦完脸和身子后,在阵法中待了好会儿才是离开。
小姑娘没有流泪,眼里的诸多情绪,同样掩藏的不留一丝,重新成为了平日的那个自己。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相似的事情了。
世上哪有谁能用百年时光,让同一件事不断重复,依旧无所谓如最初一天?
或许有,但那绝对不是怀云。
过去很多时候,她觉得累了和难过茫然了,都会借这样的机会和怀素纸说话。
哪怕她从未得到过答复,还是会变得轻松不少,为自己找到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怀云默然想着一些事。
换做是你的话,肯定会阻止谢清和与虞归晚,不让她们两个把事情继续。
但我不是你,而且她们瞒着我的那件事,肯定也是为了让你醒过来,所以我会认认真真地装聋作哑,什么都不去做。
除非她们有生命危险,否则我要都置之不理。
等你醒过来……应该不会怪我吧?
不管了,怪就怪吧。
至于南离,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做这些事情,毕竟她不像谢清和和虞归晚,等你等了整整一百年,被时间折磨的都快承受不住了?
但她以前就是喜欢剑走偏锋的性情,还真不好说啊。
想到这里的时候,怀云不禁有些担心。
小姑娘回头,视线落在偏殿深处,穿过如水般的星光看着怀素纸,心想你这个坏人到底时候才愿意醒过来呢?
要是一直不醒……
哼!
那我真的要忍不住,把你给吃干抹净了,打上一个饱嗝,再谁也不理地高高兴兴地往家里去了。
让你把我从家里骗出来,让你不负责任地把我丢在这里,一丢就是一百年!
真是负心薄幸!
真是可恶至极!
……
……
数日过后,就像世间各大势力想象中的那样,一个邀请自神都传向人间各方。
——元始宗邀请天下同道重聚神都,为修行界接下来的发展进行商讨。
在人间的这个百年里,元始宗在修行界里扮演的角色,与过去的长生宗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毋庸置疑的正道领袖。
甚至它还做到了长生宗所梦寐以求的那件事——赢得清都山与天渊剑宗的支持。
当上三宗摒弃彼此间的一切嫌隙,不再相互为敌后,对修行界的统治力可想而知。
修行界的每一个宗门,都对这个邀请给予了最高的重视,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宗门内的重要人物出发,自人间各地前往神都。
然而也像过往很多次那样,最先在这场盛会中引人注目者,都是年轻人。
——老人们的身份往往过分沉重,只是随便一个决定,便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唯有老谋深算,无法轻举妄动。
南离很习惯扮演这样的角色。
不再是少女又依旧少女的她端坐通天楼上,仿佛当年的莫由衷,冷眼旁观看世间,更为分明。
她神情惬意地提着笔,听着不断汇聚到来的情报,不时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名字,等待着一个时机。
等到某天,长生宗宋辞求见。
……
……
“好久不见。”
“的确有些年了。”
南离打量着眼前这位满身风霜的中年男子,与记忆中的那张骄傲有礼的面孔对比着,再次由衷感慨一百年是真的很久。
宋辞神情沉静,说道:“听说你醒了,一直想要来见你,可惜俗事缠身,不得不拖到了今日。”
南离说道:“你我之间并无太多交情可言,不必回忆过往岁月。”
这句话颇为冷硬。
宋辞听完后笑了笑,没有因此产生异样情绪,转而说道:“我来是为了齐幼山。”
南离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原因很纯粹。
如今的修行界,都在说此子甚类怀素纸,她着实无法当做耳边风。
“此人怎么了?”
南离随意问道,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掌门真人不希望与贵宗发生误会。”
宋辞正色说道:“齐幼山就是齐幼山,不是某个谁。”
南离听懂了。
这句话说的是当年的楼船而堕作沉舟。
百年时间过去,长生宗在程安衾的带领下固然好了许多,但离鼎盛时期相差依旧不可以道里计,已经承受不起再一场战争。
若是元始宗因齐幼山此人,回忆起百年前的往事,继而应激性地采取某些手段,着实是一场无妄之灾。
至于直接拒绝此人拜入山门,哪怕是落魄到今天的长生宗,仍旧丢不起这个颜面。
“如何证明?”
南离问道。
宋辞早有准备,取出一份卷宗递了过去,平静说道:“这是我近些天在忙的事情,上面写的一切事情都可以考证,查明其中真假,对贵宗而言不是难事。”
南离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这份卷宗放在一旁,问道:“已经习惯了?”
这五个字听着很莫名其妙,没头没尾,不知道到底在问些什么。
宋辞愣了愣,紧接着才反应了过来,露出一个带着苦涩意味的笑容,感慨说道:“除了习惯还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是从前的长生宗,绝不可能做今天的事情,而他切身经历过那个年代,又真实活在今天,为一个年轻晚辈而奔波不断,所以南离才会问出这五个字。
“我还不太习惯。”
南离顿了顿,说道:“但出于过往对你的印象,我会相信你现在说过的话,同一个道理,我也想问你一件事。”
过去的那个宋辞,总是以天下人间为己任,眼中黑白分明。
为此与怀素纸私下结盟,背叛道盟。
甚至还替她结过好几次账。
都是历历在目的事情。
话中所指即是如此。
宋辞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很想说那已经是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然而他心里十分清楚,南离不是真的在念旧情,而是在以齐幼山的事情来和他做交换。
他认真问道:“谢清和与虞归晚都在神都,你说的话能算……”
南离嫣然一笑,打断了这句话,说道:“我是道盟之主,她们是?”
宋辞对此不为所动,认真说道:“你醒还不到一年,过往百年都是她们做的主。”
南离笑容未改,说道:“所以我不只是道盟之主,再过上些天,还会是元始宗的掌门。”
宋辞怔了怔,眼神变得极为复杂,最终道了一声好。
“你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
南离轻描淡写说道:“我这辈子都没去过长生宗,对长生天峰的景色很好奇,过些天想要去走走,要是能顺便看上一眼众生书就更好了。”
宋辞怔住了。
任凭他再怎么想,都没想到事情最终落在众生书上,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没有办法答应你,这件事必须要请示掌门真人。”
南离说道:“请尽快。”
谈话就此结束。
南离目送宋辞离开,直至身影消失后,才是收回视线。
她回到凭栏处,望向神都大地,回想着先前付诸于口的那些话,确定自己是对的。
为何她要翻开众生书?
原因很简单。
她想要在那本书上,找到一个让怀素纸醒来的办法。
谢清和与虞归晚当然也想过这样做,奈何她们所在的位置太过于敏感,不能也不应该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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