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腊月一
“现在，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虽然自己刚才的提问并未被正面回答，但仅仅凝望着眼前魔女那自信满满的模样，苏维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比起说遗言，我现在还有更想做的事。”
下一秒，默默坐直身体，苏维深吸一口气，一脸郑重的举起了右手：
“那个，我可以应聘到您的手下工作吗？从打杂的做起就可以，不发工资不管住宿也完全没问题——”
“嗯？”
闻言，魔女眨了眨眼睛，用困惑目光盯着苏维的脸仔细观察了片刻。
她莫名困惑，因为她依然没能从面前小鬼的脸上捕捉到任何名为恐惧的东西。
“……大概不行呢，待会儿我的耐心走光了，你就该睡去了，而且……”
一阵短暂沉默，像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后，伊芙才缓缓摇了摇头，微笑着拒绝了后者：“我并不需要连修行都还没有开始的小废物。”
“我……我不是废物，我昨天才成年，刚刚到开始修行的年纪，我有修行资质，只要您需要，我今后一定拼命去修行——”
遭到拒绝后，眼前小鬼似乎还想争辩些什么。
“嘘，打住。”
食指玩弄着发梢，祸国的魔女居高临下，那注视着苏维的平淡眸光，就像正俯视着老鼠的猫：
“先不提你今后能走到哪一步，哪怕你有足够修到五阶的资质，最短也需要两年时间才能兑现，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等你这么久呢？”
“你的遗言，就只有这些吗？”
视线交错，耳畔传来的话语，让苏维的脸色完全僵住。
同时，就连伊芙自己都有些意外，她对自己刚才居然愿意对一只小老鼠耐心解释原因这一行为感到诧异。
“……那个，您可以先不急着杀我吗？”
这一刻，正坐在地上的苏维，只感觉自己头顶的死兆星正变得越来越亮。
“理由呢？”
魔女歪了歪脑袋，静静注视着他。
“理由……呃，比如说，我其实是一个有一点点背景的关系户……之类的？”
安静片刻，苏维咬了咬牙，他望着她，鼓起全身上下所有的勇气，这般开口道：“您……真的对我没有任何印象吗？”
然而，话音刚落，他便感觉眼前魔女那原本慵懒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关系户？”
唇角微张，喃喃重复了一番这几个字，一抹丝毫不加掩饰的杀意浮现在了这位祸国魔女的脸颊上。
“真遗憾呢，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所谓的关系户，你等下或许会走得更痛苦一点呢，关系户小弟弟。”
“来，让我听听，你是哪里的关系户？背景大到能让我对你都留有印象？是这个帝国女皇的私生子，还是那两个王女养的小白脸？”
“……”
望着眼前魔女那明显对自己没有任何印象的反应，苏维动了动嘴唇，但最终，他并未再发出任何声音。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上山时，保镖小姐曾提醒过自己的话。
……原来如此。
……原来，自己真的是个累赘阿。
她很厉害。
她并没有遇上危险。
她并不是失踪了，而是单纯的离开了。
她从来都不需要自己这样的废物来担心。
如今，八年过去，她大概……早就已经忘了自己的存在和模样。
意识到这一点，苏维彻底安静了下来。
“……”
呆呆凝望着眼前这张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陌生脸颊，良久，他忽然笑了起来：“您没事就好。”
“我……并没有任何能说得出口的关系，刚才骗了您，浪费了您的时间，非常抱歉。”
“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您动手吧。”
深吸一口气，说出这句话后，苏维便低下了头，并未再看向眼前的魔女，也不愿再让对方审视自己的正脸。
“…嗯？”
注意到面前小鬼一下子变得有些反常的反应，魔女微微蹙起了纤眉：“这就放弃了？不准备再多说些什么吗？”
过去面对许多事情都显得相当匮乏的耐心，此刻不知为何还未见底，伊芙静静等待了片刻。
只是，眼前小鬼的求生欲，似乎已经完全焉了下来。
最终，她释然的笑了笑：“算了，也不重要。”
虽然脸蛋还挺可爱，但，也就仅此而已。
既然对方自己都放弃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与刚刚捉到的另一只小老鼠不同，这只老鼠甚至连修行都不曾开始，没有任何价值，与废物无异。
无论说了什么，他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再见了呢，小弟弟。”
下一秒，等候在苏维身侧的一名手持斧头的死灵，缓缓高举右臂。
不知是不是体质的缘故，目睹每一个活着的东西走向终点，一直都是伊芙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
在过去，这种时候她往往都会稍稍退开一些距离，免得被死物的血溅到，弄脏了衣服。
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看着面前死到临头依然一言不发，甚至莫名不愿再抬头看自己一眼的小鬼，她第一次升起了些许怪异的感觉。
就连潜意识里，都浮现出了一股意义不明的杂念，让她想要暂时停下这次处决。
但很快，这股念头便被她挥之脑后。
她开始感到困惑，难不成是自己这次休息的太久了？
什么时候，连料理一只不认识的虫子，自己都变得这样磨磨蹭蹭的了？
略微抿紧唇角，下一秒，在魔女的无声注视下，死灵手中高举到顶的巨斧悍然挥落！
哗——！
刹那间，一颗大好的头颅滚滚落地，无数滚烫的液体在半空中溅落。
“？！”
贫民窟中，冷着脸刚刚穿过一地杂乱家具，推开眼前卧室房门的塞尔西娅心中忽然没由来的一悸，猛然转头，望向窗外。
“……”
静静看着滚落到自己脚边的人头，伊芙有些怅然若失。
但很快，她察觉到了异样。
在她面前，青年那四溅的血花并未洒向大地，反而在半空中汇聚，迅速膨胀，最终……化作了一只体型巨大的白色狐狸。
嘤——！
望着眼前仰天轻吟一声，一爪便将数个五阶死灵拍散碾碎的白狐，魔女面不改色，反而松了口气般，语气变得更加慵懒轻佻。
“…看来，你身边似乎还跟着一只相当有趣的东西呢。”
下一秒，她脚下的阴影扭曲扩散，将四周地面笼罩，黑气升腾，仿若通往冥界的大门。
大地肉眼可见的开始震颤，发出哀鸣。
紧接着，一只硕大狰狞的骨爪从阴影中猛然探出，与其主人一同造访这个世界。
那……是一具形似巨龙的骸骨。
“嘤——”
面对眼前仅仅骨架就比自己大出数倍的巨龙，白狐毫不退缩，身后九条尾巴舒展开来，冷白色的火焰在尾端燃起……
但下一瞬，不待白狐发起进攻，巨龙那硕大狰狞的白骨巨爪便以远超常理的速度从天而降，直接将整只白狐拍进了土里，血肉四溅。
凄厉的哀鸣声响彻耳际，正当白骨巨龙缓缓抬起另一只骨爪，对准狐狸的头颅就要再度拍下之时，一直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的魔女忽地眉头一皱。
悍然拍落的狰狞龙爪强停在半空中，仅剩白骨的巨龙忽地仰天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
下一瞬，魔女视野中所见到的一切开始蔓延出密密麻麻的裂纹，最终轰然碎裂。
当她重新睁开双眼时，庞大的阴影将她笼罩，白骨巨龙那下落的骨爪距离她的肉身已经不足数米。
“……本来还以为又是一只老鼠，结果，却是只藏得挺深的食人鱼呢。”
面无表情的将白骨巨龙沉回阴影，祸国的魔女环顾四周。
这一刻，无论是先前捉住的克琳娜，还是那只忽然不愿意再和自己说话的小老鼠，都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不过，即便如此，祸国的魔女脸上依然看不出分毫恼怒。
既然逃掉了，那就算了。
归根结底，不过是两只老鼠而已。
并没有特地追上去斩尽杀绝的必要。
再过不久，这里的一切，都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小老鼠自然也不例外。
这样想着，伊芙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先前那张令她印象有些深刻的脸。
虽然以前被她逼入死境的那些猎物，也都曾用各种方法向自己求饶过。
但……像先前那样明明相当怕死，却又丝毫不怕自己的老鼠，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难道自己不应该比死更可怕吗？
脑内浮现出这般疑惑，伊芙歪了歪头，眸光望向山下的方向。
片刻，唇边忽然漏出一抹轻笑。
虽然就一点点。
但她意识到，自己似乎第一次对一只小老鼠起了兴趣。
不是作为亡灵的素材，而是单纯作为解乏用的玩具……
也好。
偶尔拓展一下收藏品的种类，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21章：家属？
“辛苦了，今后，我们不用再见面了。”
……
“我这里不需要废物。”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等你这么久呢？”
……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在浑浑噩噩的脑海中辗转，苏维浑身僵住，一点一点睁开了双眼。
“咦……？”
柔和的灯光照在脸上，苏维一时有些恍神。
在重新恢复意识后，他第一眼看见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但很快，在他稍稍恢复些许思考能力后，月光下死灵高举巨斧对准自己脖子挥落的那一幕便在他脑海中闪现。
“这里是、哪？”
一阵寒意流窜全身，苏维挣扎着，下意识从床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