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帝国 第107章

　　“这怎么好意思……”麦金尼嘴里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却没有将海螺放下。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先生，”乔瓦尼笑道，“虽然我也喜欢这海螺，但它实在实在是太罕见了，不应该留在巴丹这种小地方，翡第才是它应该待的地方，在那里它才能被更多高贵的人看到，您还是将它带走吧。”

　　“那……”麦金尼轻易就被说得动摇了，“我就收下它了。”

　　又将这只火焰螺好好欣赏，把玩了一番，麦金尼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回了盒中。

　　收好之后，麦金尼又问道：“乔瓦尼长老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麦金尼也不是傻子，乔瓦尼这又是大清早地跑来跑去找自己，又是给自己主动送上这么稀有的礼物，他哪里还能不知道乔瓦尼有事求自己。

　　乔瓦尼倒也坦诚，他搓着手笑道：“确实有一点小事想要拜托您帮忙。”

　　“什么事情？您尽管说，”麦金尼拍着胸脯保证道，“以我们之间的交情，只要是我能够帮得上的忙，我绝对不会推辞的。”

　　“这件事情对于您来说绝对是举手之劳……”乔瓦尼凑到了麦金尼耳边小声地说了两句。

　　麦金尼听完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也压低了声音说道：“什么？你居然想打新币的主意！”

　　“嗯。”乔瓦尼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的职责是什么吗？”麦金尼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我就是监造新币的，你难道要我监守自盗？乔瓦尼长老，看在我们之间的交情的份上，我不追究你的罪责，不过，我劝你还是早些收起你那点心思吧。”

　　“麦金尼先生，您不要生气，唉……”乔瓦尼一拍大腿，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德拉吉家就是卖酒的，但巴丹现在是什么局面，您也看到了，生意是真的很难做啊，我家已经快要连面粉都买不起了……”

　　巴丹集市上的萧条麦金尼确实看到了，之前他住在翡第还没有什么切实的感受，当他奉命出差之后，他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些北面的城邦钱荒到底有多严重，除了粮食以外，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在跌价，然而依然卖不出去。

　　不过，麦金尼还是冷笑道：“那你就来打新币的主意，我可告诉你，新币铸造好之后，都是要全数交给阿戈斯蒂诺长老进行最后的验收的，少了一枚都不行。”

　　“我当然知道少了一枚都不行，”乔瓦尼轻笑道，“但您可以稍微多铸造几枚嘛。就像是您开的那小炉……”

　　“你……”麦金尼刷得站起身，指着乔瓦尼，手指尖在微微颤抖。

　　麦金尼在监督铸造长老院要求的新币的同时，悄悄和小队中的其他同伴一起，开了一个小炉铸造了一些第尔，这些第尔自然就是他们这一趟出差的油水之一了。这不是麦金尼的主意，是小队中另外四人提出的想法。麦金尼考虑到他们没有收到自己这么多昂贵的礼物，于是就默许了此事，当然另外四人也没忘了给麦金尼留一些分成。

　　乔瓦尼翘起二郎腿，微笑着喝了口茶，他只是在模仿罗宾·曼奇尼在他家会客室中的姿态。果然，在把别人被吓得惊慌失措的时候，摆出这样的姿态，真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

　　半晌麦金尼才冷静了下来，乔瓦尼能当着自己的面主动挑明这件事情，而不是公开揭发自己以权谋私的行径，这里面必然就有着谈判的余地。

　　“你是怎么知道的？”麦金尼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喝了牛奶，问道。

　　“艾伦先生喝酒时告诉我的。”乔瓦尼笑着说道。

　　实际上，开小炉自己私下铸币就是乔瓦尼请艾伦等人喝酒时，闲聊时话语中“无意间”给他们出的“好主意”，不过，乔瓦尼肯定不会承认这件事情。

　　“艾伦那母猪养的蠢货，脑子里装的都是猪粪，我就知道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麦金尼握紧双拳，低声咒骂道。

　　“那么，麦金尼先生到底能不能帮助我呢？”乔瓦尼又问道。

　　麦金尼面色不虞地说道：“艾伦他们那个小炉铸造的第尔分给我五成，你可以拿走三成。”

　　“不不不，”乔瓦尼连连摇头，“麦金尼先生，属于您的钱我是不会要的。”

　　“那你想要怎么做？”麦金尼语气生硬。

　　“我和我的朋友在城外有几处工坊，您手中有第尔的配方和模具，”乔瓦尼手指轻点的桌面说道，“只要您愿意与我合作，我们的工坊今天就可以开始铸造第尔，白天黑夜连轴转一个月内完全有可能铸造出一千万第尔，到时候你我也五五分成，那可是五百万第尔啊……”

　　五百万第尔！

　　麦金尼的呼吸顿时一滞，他这辈子还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乔瓦尼看到麦金尼半晌没有说话，就知道这人已经被说动，他也不着急，默默地等着麦金尼做出回答。

　　“你的朋友是谁？”麦金尼忽然问道。

　　“鲁本·斯隆，您想必也认识，他也是一位巴丹长老。”乔瓦尼放松了下来，真诚地笑着回答道。

　　索克亚半岛，多鲁科查城邦。

　　“唔……”

　　刚刚伏案小憩了一会儿的夏洛特伸了个懒腰。

　　蕾妮上前为夏洛特揉了揉肩膀，看着自家小姐疲惫的神态，忍不住劝说道：“小姐，您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还是去卧室里睡一会儿吧。”

　　“没事。”夏洛特轻笑着亲了亲蕾妮的小手，随手拿起桌上一份还未处理的信函，说道，“忙过这一阵，你家小姐我或许就能一夜暴富了，我哪里还睡得着？这信是刚刚从来的？”

　　“嗯，刚刚您睡觉的时候收到的，”蕾妮点头道，“是灰袍骑士团刚从巴丹送来的密信。”

　　夏洛特一目十行地读完，不由笑叹道：“这个乔瓦尼还挺卖力的呀，他不仅认真地执行了我给他的任务，还帮我拉拢了另外一些巴丹长老，看来我以后真得给他一个城邦独裁官当一当？”

　　蕾妮也笑了笑，但没有回答夏洛特的问题。

　　这时有人敲了敲夏洛特这间书房的门。

　　夏洛特微微一愣。

　　蕾妮小声提醒道：“您让人叫巴洛特利先生下午来见您。”

　　“哦……”夏洛特点了点头，然后大声说道，“请进。”

　　书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果然是前多鲁科查城邦长老，巴洛特利。

　　乔纳森·哈克曼听从了夏洛特的建议，对多鲁科查的清洗采取了一种相对温和的手段，若是放在安布拉图时期，像巴洛特利这样的长老早就被乔纳森·哈克曼以各种理由杀光了。

　　“见过子爵阁下。”巴洛特利一进门就向夏洛特行礼。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巴洛特利长老。”夏洛特笑道。

　　巴洛特利连忙将腰弯得更低了：“阁下，请不要这样说，我早就不是什么长老了，我现在只是您治下的一位平民。”

　　“啊，是我失言。”夏洛特连忙掩嘴，仿佛真的是不小心说错了话，“今天我让您过来，是有点事情想让您帮忙。”

　　巴洛特利也不敢追究夏洛特的到底是不是失言，他依然弯着腰，低着头：“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我听说您与巴丹，卡梅拉，勒莫斯，撒西尼的长老们都十分熟悉？”夏洛特问道。

　　“大部分都打过一些交道，毕竟我们都是爱叶同盟城邦的长老，”巴洛特利不知道夏洛特为什么要问这个，便如实回答道，“但要说熟悉的话，我也只是和其中几人比较熟悉。”

　　“打过交道就行，”夏洛特说道，“我想要您作为我的代表，为我出使这些城邦。”

　　“出使？”巴洛特利有些茫然。

　　“是的，”夏洛特继续说道，“我想要用粮食和巴丹等四个城邦的战争赔款协议做抵押，向他们借大量第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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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 第157章第144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六）

　　起初巴洛特利对于夏洛特的命令，感觉莫名其妙。您和爱叶同盟这些城邦什么关系您自己不清楚吗？别的不提，澜湾子爵领和巴丹，卡梅拉这两个城邦绝对已经算得上是死对头了吗？人家干嘛要借钱给你？

　　但形势比人强，自己现在已经是降臣了，主君任命自己当使者，那就当使者吧，反正去的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抱着这样的心态，巴洛特利首先出使了巴丹。在巴丹长老院中，巴洛特利提出了澜湾子爵的借钱请求，不出所料，巴丹长老们愤怒地用一切肮脏地词汇唾骂了夏洛特。最终投票阶段，借钱的提案也被长老院果断地否决了。

　　果然是这样啊，向刚刚结束战争的敌人求助，怎么可能会成功呢？巴洛特利心中已经对此次出使的任务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逐渐变得匪夷所思了起来。

　　会议结束之后，巴洛特利去了自己女婿乔瓦尼·德拉吉家暂住，准备休息两天就去下一站卡梅拉。

　　当晚就有一位巴丹长老找到了巴洛特利，表示自己可以借一些第尔给澜湾子爵，只要夏洛特给的利息合适。第二天，又陆续有长老来提起此事。第三天来的人更多了……

　　最终，一共有九位长老愿意借第尔给夏洛特。

　　巴丹长老院目前一共才十七位长老啊！

　　你们九个人既然都愿意借钱，那干脆直接在长老院投赞成票不就行了，搁这儿搞什么迂回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巴洛特利感觉匪夷所思。

　　“这……可能是因为长老们都担心惹恼了澜湾子爵，再次遭到侵略吧。”乔瓦尼·德拉吉不好向老丈人明说骂人是工作，借钱是生活之类的话，于是只好这样解释。

　　巴洛特利花了五天时间轮流与这九人磋商，最终分别与他们签下了借条，一共竟借到了两百多万第尔，借款期限为两个月，利息非常优厚。夏洛特给巴洛特利开出的利息谈判上限是每月百分之二十的利息，巴洛特利签下的借据上利息基本都到了百分之十以上，没办法，如今第尔涨价太快，利息不给高一些，别人根本不愿意借。

　　借到的钱并不需要巴洛特利带回去，当地的换金所会上门接收。

　　告别巴丹，巴洛特利继续造访卡梅拉。

　　在卡梅拉长老院，巴洛特利再次遭受到了辱骂，长老院的投票也毫无意外地否决了夏洛特借钱的请求。

　　走出长老院，巴洛特利心中依然有些惴惴不安，他担心今天晚上睡前又有卡梅拉长老来找自己商量借钱的事情，所以看起来像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在多鲁科查一战中丢掉了一根手指，靠装死侥幸在夏洛特手中活下来的卡梅拉长老，阿尔瓦罗见到巴洛特利这幅姿态，不由啐了一口唾沫，鄙夷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澜湾子爵无耻地占领了你的母邦，你现在居然还心甘情愿地为她效力，我真是看不起你！”

　　“那你最好晚上别来找我……”巴洛特利条件反射般嘀咕了一句。

　　“晚上找你，我为什么要晚上去找你？”阿尔瓦罗感觉莫名其妙，难道巴洛特利这个老东西投靠了敌人之后，还觉醒了什么《教典》所不允许的癖好了吗？

　　因为鄙视巴洛特利的投敌行为，卡梅拉人没有给巴洛特利安排住处，巴洛特利只能自行找了一家旅馆住下。

　　当晚十分安静，第二天也没有任何一个卡梅拉长老私下来找巴洛特利。

　　虽然受到了严重的怠慢，但巴洛特利却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没错！就应该是这样，以卡梅拉和澜湾子爵领的关系，自己被冷脸相待才是正常的嘛，世界终于正常了！自己也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巴丹人！

　　巴洛特利用写信回去向夏洛特禀告自己的遭遇，然而夏洛特却回信说让他暂时留在卡梅拉，找那些长老多谈谈。

　　巴洛特利十分疑惑，卡梅拉人不愿意借钱，自己找人家多谈谈就有用了？

　　事实证明，确实有用。

　　巴洛特利照着夏洛特的命令在卡梅拉暂住了下来，每天尽可能找比较熟悉的卡梅拉长老谈一谈，两三天后居然真的陆续有人被说动了。

　　最终，巴洛特利又在卡梅拉借到了两百多万第尔！

　　看着手中的借据，巴洛特利真的有些怀疑自己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了。

　　“巴洛特利叔叔，如果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告辞了，祝您接下来的出使一路顺利。”最后与巴洛特利签下借据的年轻卡梅拉长老正要辞别。

　　巴洛特利却一把拉住了他，说道：“等一下，贝特。”

　　这年轻长老名叫贝特·里奇，与巴洛特利稍微有一些亲戚关系，所以叫巴洛特利一声叔叔，他刚刚起身，又疑惑地坐了下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贝特，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能拿出这么多钱来的？”巴洛特利盯着贝特·里奇的眼睛问道。

　　这位年轻长老眼珠一转刚想狡辩，巴洛特利却又抬手打断道：“不要用谎言敷衍我，我知道里奇家对你约束得有多么严格，你兄长已经借给我一大笔第尔了，你手里为什么还有钱？你如果不说实话，我就只好去找你的兄长说明这件事情了。”

　　贝特·里奇的哥哥丹·里奇也是卡梅拉长老院的长老，里奇家族目前的话事人是丹·里奇，贝特·里奇能够成为长老，完全是被里奇家族送进去“占座”的，每次长老院有什么决策的时候，贝特·里奇跟着哥哥举手就行了，如此一来，里奇家族就有了两张选票。

　　贝特·里奇能力不足，又好逸恶劳，所以里奇家族一向不给他什么实权，无论是政治权利，还是经济权利。然而，今天贝特·里奇却拿着三十多万第尔来与巴洛特利单独谈判，这让巴洛特利如何能不感觉奇怪。

　　在巴洛特利的威逼利诱之下，贝特·里奇终于道出了实情：“我这些第尔都是刚刚铸造的新币呀……”

　　在贝特·里奇口中，巴洛特利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翡第增发第尔的流程尚未走完的时候，就已经有大量新铸造的第尔流了出来，贝特·里奇的钱就是其中一部分。贝特·里奇这三十多万一半来自于巴丹，一半来自于另一边的撒西尼，这些新币并不是翡第指定的工坊铸造的，但与真的几乎毫无差别。

　　三十多万听起来并不多，但就连贝特·里奇这种草包一般的人物都能弄到三十多万新第尔了，可想而知，这一批私铸新币的数目到底有多么惊人！

　　难道自己借到的这六百万第尔都是私铸的新币？巴洛特利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巴洛特利自多鲁科查出发二十多天后，夏洛特收到了巴洛特利从撒西尼寄回的信。

　　信中巴洛特利表示他又从撒西尼借到了三百万第尔，如此一来巴洛特利就差不多借到了八百万第尔了。

　　夏洛特敢断言，这八百万第尔中未必全部都是私铸的新币，但肯定占据了一大部分。

　　“阁下，您的判断没有错，第尔的币值没有任何停止增长的迹象。”换金所所长，夏洛特的“央行行长”，美貌的阉伶，贝塞尔喜悦地向夏洛特汇报道。

　　翡第的三千四百万崭新的第尔已经铸造完成，被船运发放到索克亚半岛北方各个严重缺少货币的城邦中。然而，这三千四百万增发连个水花都没有打响，不仅第尔的短缺情况没有得到缓解，甚至弗索对第尔的汇率还突破了1:3。

　　“现在第尔的汇率是多少了？”夏洛特仰靠在椅背上，揉着太阳穴，疲惫地问道。

　　“已经到了2.6了。”贝塞尔回答道。

　　“看来有望涨到1：2啊。”夏洛特估摸着说道。

　　“是的。”贝塞尔点了点头。

　　风尘仆仆从澜湾子爵领赶来的塞西莉亚忍不住疑惑地问道：“按理说三千四百万第尔也不算少了，为什么这么多钱铸造出来？索克亚城邦中却还是感觉越来越缺钱了呀？”

　　闻言，贝塞尔也好奇地看向了夏洛特，他其实也有些疑惑，但他不像塞西莉亚那样敢于在夏洛特面前随意提问。

　　夏洛特轻笑了起来，说道：“不是熔炉铸造一枚新钱币，市场上就会多一枚钱币的。就拿巴丹为例，乔瓦尼·德拉吉提供的情报说，翡第增发的一部分第尔被分配到巴丹之后，巴丹长老院将这些第尔补贴给了城邦中因为市场萧条，亏损最严重的商家，然而巴丹城邦中百分之八九十的商铺都是属于那些长老们自己的。那些第尔被分发下去，会在市场上流通吗？不，它们依然会被埋到地下室里去。”

　　“哦，现在多了个取出，可以以高利贷的方式借给我。”夏洛特又补充了一句，“所以，城邦市面上流通的钱币根本没有增多。”

　　塞西莉亚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说，索克亚半岛眼下钱荒的真正病因并不在于铸币的多少，而是在于钱币一直在向少数人手中流动，要想解决这一问题关键还是要想办法让钱币从少数人手中流出来。”

　　“没错，塞西莉亚真是聪明啊，”夏洛特真诚地拍了拍手，表示称赞，塞西莉亚在澜湾子爵领这段时间的成长肉眼可见，不过她还是提点了一句，“如果轻易找不到办法让钱币从少数人手中流出来，你也可以选择将这些少数人干掉。”

　　“呃……”塞西莉亚感觉夏洛特不像是在说笑。

　　“今天粮价怎么样了？”问完了汇率，再问粮价，这是夏洛特最近一个月来每天的习惯。

　　“也在上涨，巴丹市面上的大麦价格已经涨到了去年的六到七倍了，”塞西莉亚早有准备，她拿出一份最新的价目表交给了夏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