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她看着站在宫殿中的亚瑟王，
“吾王哟，您现在身体可康健，精神可欢愉，是否有闲暇与无辜路过的丑陋却心善的商人进行一次短暂的交谈？”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生意可以谈？你即便还有魔术礼装和魔术书籍可以卖，卡美洛的金库也负担不起你的天价商品。”
“哎，知识无价，我还以为您作为伟大的王者能够理解这一点？”
“请说正题。如果只是来推销的话，请回。”亚瑟王毫无感情波动地答道。
“好的，正题正题。”妲己满口答应，“这次来卖的是情报哦。我啊，四个小时前，在圆桌堡外，看到了一个身形和莫德雷德很接近的人，也往圆桌堡去了。”
“……”亚瑟王盯着妲己，而妲己毫不畏惧地反瞪了回去。
“如果那个人之所以和莫德雷德长得很像，是因为她其实就是莫德雷德本人，那卖假货的商人的头和尾巴多半会在第二天挂在卡美洛的东城墙上，迎接从海面射来的第一抹光辉。”
“哎呀哎呀，好可怕好可怕。”妲己笑嘻嘻地用双手捂住脸。“吓得我都要掉头逃跑了呢。”
“……那么，你要什么？”
“轮转胜利之剑。高文的ExcaliburGalatine。”
亚瑟王的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摩根对治疗疯病还是有些心得的，我建议你早些接受治疗，以防止症状加重。”
“我可没疯。”妲己晃了晃手指：“首先，这把剑和他的主人一样，需要在阳光之下才有最大的威力，在黑暗中几乎就是废铁，而现在的阿尔比昂……还有阳光么？这把剑即便被我交还给高文，也几乎没有什么用，更何况那些西阿尔比昂的穷鬼除非卖身，否则根本不可能付得起钱，所以你的担忧是毫无意义的。”
亚瑟王没有回答。
“第二点，我卖的情报真的不重要么？”妲己还在笑，但却渐渐带上了冰寒。
“我既然是商人，就不可能容忍我的商品被恶意低估价值。如果这次对老顾客的先货后钱的信任却无比不幸地被人辜负了的话。”
“我就只能另找别的途径弥补损失了。到时候，我的手段可能会无法避免地有些过激哦。”
亚瑟王思考了一下，示意她稍等，随后返回宫内，等她回来后，将一卷物品抛给了妲己。妲己展开一看，满意地笑了笑。随后小心翼翼地放进胸前的沟壑里，向亚瑟王挥手告别。随着车轮在石板上滚动的吱嘎声，女商人消失在了亚瑟王的视野里。
“…………”
“必须验证这个可能。”
她低语道。
她举起了右臂，露出了手背上蝴蝶形状的鲜红令咒。
“……红lancer，命令改变，你停止集结，先行前往阿托利斯堡。去那个已经没有生者存在的死城，然后杀掉所有敢于靠近那里的敌人。”
说完后，她思考了一下。
“如果战事不利，在获得对方的详细情报之后，就撤退到黑lancer那里。在那里向我报告。”
亚瑟王下完命令之后，想起了前几天离开的最后一个圆桌骑士。
“贝狄威尔，或许你也会去那里吧。毕竟，”
“阿托利斯堡是一个星期前被你夷为平地的地方啊。”
第十二章 宴会上的争执
前面有说到，所谓宴会厅，参加者除了圆桌骑士们，往往就是当天的巡逻队和新来到的住民。自然，哈露露也在宴会厅。与圆桌骑士们交谈，正是阿尔托莉雅的场合。
卫宫士郎毕竟是个法师，说话方式行事风格与骑士们还是颇有些格格不入，索性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偶遇的少女身上。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女在这气氛热烈的宴会厅中一直坐在角落里，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对周围巡逻队成员的搭讪毫不理会，只有那略快的进食速度说明晚饭应该还是合她的胃口。
她微微抬起了头，瞥见了红发青年和阿格规文贴耳低语着，阿格规文时不时点一下头。原本，这其实一顿晚餐而已，虽然在宴会厅进行，但也不至于将每顿晚餐都视为宴会。
但是，是什么时候气氛变得越来越热烈了呢？
或许是美味的炖菜首先给这沉郁的世界增添了色彩，或许是因为来访的女骑士从任何角度而言都是最完美的骑士，能让在场的所有骑士都为之心折，或许是因为琴艺越加精熟的崔斯坦不知何时奏起了欢快的音乐。“真好啊，感觉就像回到卡美洛刚刚建成的时候呢。”加雷斯无意地低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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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嘣！”崔斯坦手指一个用力，手中竖琴的琴弦应声而断。高文手中的木勺被捏断。阿格规文面无表情地将一勺炖肉送进嘴里继续咀嚼。
“噫！”被前辈们的反应吓了一跳，加雷斯的勺子险些掉在地上。“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的！我不该提卡美洛……”
“你没做错任何事。”崔斯坦将断了一根弦的竖琴放在墙边。“加雷斯，在这场悲剧中，错的始终是我们。只有莫德雷德那个家伙才会理直气壮地觉得是王的错。”
刚刚还热烈的氛围在一瞬间就降到了冰点。
“……抱歉，我的好奇心实在是无法抑制了。”这场宴会的大厨，卫宫士郎举手问道，“……在卡美洛，或者说，阿尔比昂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们这样高洁的骑士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卡美洛，来到这里？”
阿格规文扫视了一遍沉默不语的崔斯坦和高文，冷哼了一声。“这个事交给我来说吧。毕竟圆桌骑士里只有我是被莫德雷德绑架到这里，而非主动活着离开的。”
“试图颠覆不列颠的卑王在王和母亲的合力之下被轻易生擒冰封之后，卡美洛的建设就开始了。直到卡美洛落成之后的数年间，不列颠都是完美的。在母亲的魔术下，卡美洛周围贫瘠的土地也能变得丰沃，被伏提庚吸引来的异族也被我们轻易打垮。”
阿格规文微微抬头，陷入了追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呢……或许是在王宣布将不列颠改为阿尔比昂的古称，并声称这是为了保证这片土地不会消退的辅助措施之后吧，没有多久，影之国就降临了。”
“在不列颠……、不，阿尔比昂的正中，一大片黑森林几乎是从无到有的疯狂生长，隔断了我们和西阿尔比昂的联系，更不要说有许多领地已经被黑森林所占领了。”
“加拉哈德是第一个要前往探索的，他对人民的热爱要比我们所有人都要高，但是，这热忱却没能救下他的性命。”
“当他的死讯传回卡美洛之后，兰斯洛特几乎疯狂，王要求暂停进军，但是兰斯洛特拒绝了。”
“有人抱住他，他就拆下自己的盔甲，有人扯着他的腰带，他就连着自己的无毁的湖光一起丢下。最终他只穿着武装衣，拿着树枝就冲入了树林。”
“这是第一个主动离开的圆桌骑士，他一去不返。然而黑森林的面积日渐扩张，但是我们却从来都找不到敌人的踪迹，直到有一天，靠近森林的村落一日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只留下了通往黑森林中的痕迹。这让前往通知他们搬离的帕西瓦尔瞠目结舌。他认为这个村落是不久前被袭击的，如果及时赶过去还能救回那些村民，于是他带队冲了进去，于是一样全军覆没。”
“……他的尸体是我发现的，我违背了王进入森林的命令，，我却只能发现他的尸体被孤零零地扔在地上，被吸干了鲜血。于是我们终于知道面对的敌人是吸血鬼。”
太阳一般闪耀的高文此刻的面容却如同苏格兰北方的寒冰之岛一样不带有任何温度。右拳紧握，吱嘎作响。
“确实，在一个根本没有光的地方滋生的，除了这些畏光的幻想种之外还能有谁呢。但那之后，我们仍然是节节败退。”
高文冷淡地说：“我们组成巡逻队日夜巡逻，但是我们的敌人足够狡猾：我们的巡逻队总是在没日没夜的徒劳无功，又或者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越来越多的领民不得不离开他们的家乡，向卡美洛搬迁，他们缺乏最重要的的自给自足的手段，只靠卡美洛的接济勉强求生。生活得非常艰苦。但是即便如此，更不幸的事情还是降临在他们身上。”
接过高文的话的，是崔斯坦。
“某天，伴随着华丽的月辉，卡美洛外的一个聚居点，突然爆发了骚乱，无数半狼半人的怪物突然从聚集点冲了出来，即便我们及时支援，仍然有不少人受到了袭击。而这些半狼半人的生物被杀死后，露出了人类的躯壳……他们就是住在卡美洛外的难民。”
崔斯坦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的伊索德……我所憧憬的爱人，以及憧憬着我的妻子……都在受害者之列。”
随后，悲伤的骑士便转过头去，不再发一语。
阿格规文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接道：“母亲宣布，导致这些人变成半狼半人的怪物的乃是一种无法治愈的诅咒，于是所有被袭击的人都被母亲亲自处决了。”
“崔斯坦和高文，无法接受这种行为，留下了一句‘王不懂人心’，和兰斯洛特一样离开了。”
“这次灾难让全部的骑士都陷入了极度的忧虑之中，最终王宣布向森林内正式进军。我们砍伐树木，在森林中开辟出可以让骑兵行动的通路。拿着母亲镀上银的武器。我们前进得前所未有的远，但每一步都被数量惊人的野兽骚扰，补给十分艰难，大军终于找到了一个吸血鬼的村落。然而最终却发现，这个回避战斗，试图避开我们的村落，是由之前的袭击中失踪的受害者们组成的。”
“并且，和往常一样，军队总是要么一无所获，要么就整队整队得失踪，许多骑士在这场远征中丧生。最终，王下命撤离。”
“然而，就在撤离期间，加赫里斯突然喊着加拉哈德的名字，带队离开大部队，失踪了。”
“这就是最后了。从此我们只采取守势，但是只有卡美洛周围还能保持丰饶。”
“最后离开的，是莫德雷德和加雷斯，然后莫德雷德还袭击了我，等我苏醒的时候，我们已经在森林的深处了。”阿格规文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忍耐怒气。
“莫德雷德看到我醒来之后，居然声称，亚瑟王不过是个庸庸碌碌的王，根本没资格让她效忠，我也不应该效忠，就这样带着思念兄长的加雷斯，绑着我来到了这里。真是荒谬。”
“——我在这一点上和莫德雷德持相同的意见。”沉默了许久的高文突然开口。
“王与母亲是无比强大的，她比我和兰斯洛特都强得多，外来的异族在她们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但是她们依然以备战为由收极重的税赋，每年我都能看到报告说有数百人因为购买不起足够的柴薪死在自己的家中，而卡美洛的宫殿却在一年年扩大！臣民不是王的奴隶！王关注的不应只是自己的安逸！普通的平民不应该在生死之间挣扎，王应该让平民也过上好的生活！”
“少胡言乱语了。”阿格规文站了起来。“能够与民共苦的王，是不可能存在的，高文。”阿格规文以极为冷淡的语调说：“王的唯一职责就是竭尽所能维护阿尔比昂的统治，仅此而已。臣民是王的子民，是臣民对王献上忠诚，而非王要保护臣民。王是骑士们的王，不需要遵守骑士的准则，也不需要成为骑士们憧憬的对象和表率。”
“我知道，崔斯坦，你虽然不曾说话，但是你其实也早就对王不满。一个和臣民同甘共苦，将自己的一生献给自己的子民，将人民的安乐置于自己的幸福之上，将他们的快乐视作自己的快乐，只有还有人在痛苦，她就不会欢笑？比骑士还要骑士的骑士王？别做梦了。”
冷淡的阿格规文此刻如同有岩浆在内涌动的火山，对着在场的骑士们斥责道：“那样完美的王只存在于妖精的理想乡之中，现实中是不存在那样的王的。如果世界上存在那样的王，我可以第一个效忠于她！”
第十三章 夜谈
宴会在冷战中结束了。
圆桌骑士们不欢而散。几个骑士向在场的客人们道歉之后，气冲冲地离开了。
在场的还剩下了刚刚来到圆桌堡的三人和努尔骑士。
“真的是骑士老爷啊。”卫宫士郎耸了耸肩。
透明的幽灵手将餐桌上的碗勺收在一起，污垢伴随着咒语清扫一空。
阿尔托莉雅的双眼有些微红，但是依旧在礼仪上无可挑剔。
“努尔阁下，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们好了，明天去阿托利斯堡的旅程请多多关照。”
阿尔托莉雅向努尔骑士行了一礼，努尔骑士回礼之后，她便随后转身去帮忙搬起餐具。
“士郎，我来帮你。别看我这样，我小时候也是作为侍从天天干杂活的。”
“那就多谢啦。”
沉默的努尔 骑士看着少年少女并肩抱着一摞餐具离开的背影，吹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口哨。
收拾完战场之后，无尽的夜晚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在这个无昼的永夜之地，记录时刻的方法是相当粗糙的。
具体来说，当高文爵士在他的能力，圣者的数字在上午九点第一次起效之时——虽然在现在的状况下，这个能力仅有的效果就是告诉高文，现在的时间大约是上午九点——在这个时刻，高文会在钟楼中第一次敲响钟声，负责管理时刻的人会在此时在城堡中庭的漏斗中倒入水，水流通过漏斗中的空隙中低速流淌进其下的木桶中。接水的木桶中被划了三道刻痕——每没过一道刻痕，说明过去了一个小时。当水没过三道刻痕时，高文爵士就会开始敲响大钟二次，宣告此时即为正午十二点。
同理，在下午三点，晚上六点时，高文还会分别敲三次和四次钟声。
城堡的钟声相当的响亮，当太阳一样的骑士敲响钟声时，即便在荒野中求存的游民们都能很清晰地听到，或许是因为这钟声本就并非只是为了城堡中的人而敲的缘故吧。
几人分道扬镳，去了各自的房间。
阿尔托莉雅和卫宫士郎被分到了一间双人的大卧室，
哎呀，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
当和阿尔托莉雅第一次去特异点的时候，他还是在废墟中独自休息，醒来时却发现有少女静坐在旁边，当时便意识到，或许少女就在他旁边一直守候着，贪心地想的话，或许她当时其实也在旁边睡着了。
如果考虑到他经常梦到少女的过去的事情，那么当时她确实应该也睡着了。
真是奇怪啊，明明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主从之间的契约联系，阿尔托莉雅甚至不是从者，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主从之间才会有的梦见对方过去的事情呢。
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么？可惜达芬奇和罗马尼的所有研究都以失败告终。
总之，当意识到少女会和他一起休息的时候，事情反而变得麻烦了起来。
阿尔托莉雅坚持，只有当她和卫宫士郎一起休息时，才能更好地保护他。
这是无可反驳的正论。
但无论如何，睡在同一张床上包含的含义远远超过保护。所以当只有一张床的时候，总是会争执起来。
两人同床，卫宫士郎反对。
卫宫士郎睡地面，少女睡床，阿尔托莉雅反对。
反之，则是卫宫士郎反对。
最后，房间中有一张双人床，而两人都睡在地板上。
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蠢了。
“好，这样就完成了。”
阿尔托莉雅此刻并非是从者，身上的所有铠甲都是真实的实物。事实上，铠甲由于在传送到迦勒底的时候已经严重损毁，被修复之后，上面的魔法也都已经严重受损。现在穿的铠甲其实是卫宫士郎将损坏的铠甲修复后又自己动手用恒定术重新附魔的。
所以，并不能像很多从者那样只需要将魔力形成的铠甲解散即可，每到休息时总要两个人合作两分钟才能将铠甲彻底脱下来。
在几分钟的收拾之后，两人背对背躺在了床上。
在无光的黑暗中，少女突然说：“……谢谢你，士郎。”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如果是为晚饭道谢的话，已经太晚了哦。”
“不，是为你召唤我出来这件事。据我的知识，能够将英灵的本体从历史中召唤到现世的例子是前所未有的。我想在这之中，你一定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能让我再见到圆桌骑士们的音容，是我在梦里才敢奢想的事情，然而确然实现了。”
“梅林曾给我讲过无数人试图复活死者带来的悲剧，我曾经不理解，为什么有人明知道不会有好的结果仍然对此孜孜以求。但我现在确实已经理解了，为何有人明知是一杯毒酒，却还是喝了下去。”
阿尔托莉雅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阿格规文……加雷斯……崔斯坦他们都是因为我的错误而死去或者离去的骑士，我居然能够看到他们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虽然他们都已经不认识我了，但是他们依旧是那些高洁的骑士，我甚至想就这么……”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愿望的过于僭越，她突然沉默了。
“抱歉，士郎。”阿尔托莉雅的声音突然又变得平静了下来。“我与过去的挚友们重逢，有些过于失态了。我会调整自己的状态，不会对特异点攻略造成影响的。”
“你又在勉强自己了，阿尔托莉雅。”
“我没有在勉强自己，这只是我应该做的。我现在已经不是不列颠的王了，只是一个为了拯救人理而行动的剑士而已，那么就不应该为了我的私情而扰乱拯救人类史的计划。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青年说：“渴望与自己生死相隔的旧友重逢，大概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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