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青年的头微微后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们没有像立香那样签订什么主仆契约，但是你遇到危险我总能有所感应呢。”
嗡——
像是回应他的话语一样，青年又出现了幻视。
随着和阿尔托莉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剑鞘的形象越来越清晰。
在他独立练就投影魔术的时候，能看到的只是一团模糊的光而已，连形状都无法确定。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
嗯，就是在迦勒底的英灵召唤仪式，召唤来的并非是来自英灵座的从者，而是亚瑟王本人开始的吧。
在念诵咒文的时候，幻视再次出现了，而且剑鞘前所未有地清晰了起来。
当那幻视消失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重伤垂死，鲜血淋漓的骑士王。
“偶尔我也能看到你的剑鞘的影像，嘛，我总不会是剑鞘的付丧神之类的吧。我应该确实是人类才对。”
“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剑鞘的话，到目前为止也被我弄丢一千五百年了，也确实是会变成付丧神的年龄了呢。”
所谓付丧神，是指器物放置不理100年，吸收天地精华、积聚怨念或感受佛性、灵力而得到灵魂化成的妖怪。
而亚瑟王确实已经失去剑鞘一千多年了。
卫宫士郎自然没有把这件事当真，他轻笑了一声。
“如果我真的和剑鞘有什么关联的话，那我和那件至宝还是有区别的，就是不会因为被人骗走而与你分开吧。”
“……士郎，说这种充满歧义的话也太狡猾了。”
“——前提是你不会干傻事把我抛下，阿尔托莉雅阁下。”
“……你都听到了。”
“啊，一部分是刚刚听到的，还有一部分是在几个月前初见时就听到的，什么‘为了避免这场灭亡，无论什么代价都愿意奉上。’当时我还没能理解到这对话是发生在谁和谁之间的。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
空气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了火焰扰乱空气的低沉轰鸣声。
“士郎，我很鲁钝吧。”
热风将少女披散的头发向后吹动。
“虽然我从小就学习成为一个合格的王，梅林和艾克托都竭尽所能地教导我，可我还是学不好。”
少女垂下了头。
“我想夺取战役的胜利，却让人民们遭受难以忍耐的苦难。我想完美地处理政务，却让臣下们畏惧和疏远了我。我只想让必然到来的灭亡不那么痛苦，但是最终还是迎来那样的灭亡——！”
“我还是做不好……”
“可是，士郎。”
少女把头埋进了手臂中。
“我已经竭尽全力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没有办法！不管我做什么都已经太晚了！我只能祈求，换一个比我更好的王，让这一切重新再来，或许有可能……另一个王，应该能比我做得更好吧？”
“那连许愿都算不上啊，骑士王陛下。”卫宫士郎叹了口气。“你只不过是在逃避。你只是在想办法卸掉自己身上你无法承担的责任。所以你才会许愿，所以你才会答应对那种完全不公平的交易——因为那本来就不是交易，那只是情感的宣泄而已。”
青年没有等到少女的回答。他思虑了一下。
他开口了。
“那么，就放弃好了。”
“咦……？”没有等到预料中的对她不负责任的愿望的斥责，听到完完全全出乎估计的回答，少女惊讶地叫出声来。连她此刻心中的阴郁都被冲淡了一些。
“……士郎，这该不会又是效仿梅林的戏弄我的把戏吧。即便是我，在这种事情上被开玩笑也是真的会生气的。”
“——当然不是，我可是十分认真地向王献策。”卫宫士郎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请让我为您推荐一下那些能给代替您的王位的人选吧。”
“……哎？哎？”阿尔托莉雅呆住了：“人选有很多么？”
“——那当然！”卫宫士郎毫不犹豫地答道。“吾王哟，此乃臣下深思熟虑之结果。必然能够满足您的要求！”
“第一位，圆桌骑士之首席，兰斯洛特爵士！他品德高洁之名甚至跨越海峡，闻名罗马，武艺高强冠绝不列颠，可以为王。”
“……魔术师阁下，请你至少说一个不列颠人。”
王的反驳显然在魔术师意料之中，他立刻给出第二个选择。
“那么，王姐摩根之子，不知伤痛的阿格规文爵士，为人刚正不阿，指挥作战滴水不漏，为政一丝不苟，若他为政，必可以使不列颠欣欣向荣。”
“……阿格规文卿的才能是无可挑剔的，但是……我不想说的太失礼，阿格规文卿的人缘比我还差一些……而且圆桌骑士首席兰斯洛特卿对他极为敌视，不能为王。”
“那么，高文爵士，品行无暇，与人为善，人人拥戴，为王姐摩根之子，圆桌骑士之次席。足以为王。”
“确实，高文卿是作为王是非常完美的，从各个方面都几乎无可挑剔，但是有一点，他因为声名过于卓著，他的弱点也广为人知，因而在武力上稍有欠缺，在对阵伏提庚的话可能会因相性太差而败北，但是伏提庚又是不得不面对的敌人，所以他不能为王，十分遗憾。”
“哦呀哦呀，吾王对自己的继承者真是严苛。”法师毫不气馁。
“那么，兰斯洛特之子，加拉哈德，其武艺之高甚至足以击败其父，品行高洁，可以为骑士之表率，为民众所追捧，可以为王。”
“加拉哈德卿……诚然是完美而纯洁的骑士，但也正因为如此，俗世的事务只会污染他，他不适合当王。”
“哦呀，既要有武力，又要为众人所拥戴，还要品德无瑕，而且还要求各个方面的才能，但是也不能超凡出尘，您的要求真是高得惊人啊，吾王”
“这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不列颠内忧外患，根本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当王，安享先辈荫蔽之地。”
“嗯嗯，原来如此，我完全了解了。”卫宫士郎拍了拍手。“那么，就只有唯一的人选了。”
阿尔托莉雅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等等，你该不会想说……！”
“王女莫德雷德！她身上流淌着纯净的潘德拉贡之血，是百分之百的潘德拉贡一族最正统的继承人，她甚至能获得亚瑟王最大的反对派王姐摩根的全力支持，同时还是圆桌骑士十三席之一，无论是从哪个方面，她能获得的援助都是最多的一位，哪怕您从不列颠挖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比莫德雷德更适合当王的人了！”
“你……！果然就没有打算认真回答……！让莫德雷德做王，还不如让她的石像当王，至少石像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王座上！她反叛只是想要作为‘王’的名义和荣耀，但是对当王的‘义务’丝毫不肯上心，她是这里面最不适合当王的那一个！”
“啊，十分抱歉，王哟，看来这个任务实在太过艰巨了，可能不列颠没有人能达到您的要求。”
魔术师悲伤地叹了口气。
“在我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之前，看来只能请您暂时留在王位上，替那个不知藏在时间长河的哪个角落的伟人在王位上代行王之责任了。”
王陷入了沉默。
“……阿尔托莉雅？”
一双手从卫宫士郎背后伸出，搂住了他。
“士郎。”
少女将头放在了他的右肩上，两人的脸颊贴在了一起。
“……谢谢。”
第二十三章 布防
今天是预订前往妖精森林，向妖精森林的女王斯卡哈请求援助的日子。
圆桌堡距离妖精森林不算远也不算近，妖精女王赐予的南瓜马不会疲惫，而两人从森林带回来的木马与马车——乍一看好像是像是和南瓜马原理类似，木头变化而成的马拉着一架马车。但是实际上，卫宫士郎捏的马车要更奇怪一点——那其实是将倒下的树木用法术制作成马车，而且出于恶趣味让马车前部有貌似挽马的部分，然而实际上整个马车是一体的。
——什么，你问，既然没有挽马，那么马车的动力从何而来？
——有种法术有作【活化物品】，而这个法术是可以恒定的。
因而，虽然貌似此刻的马车还是一个死物，而且只会依据法师的命令行动。但是严格按法师的定义来说，他们已经是“生物”了，如果要给他们一个种族的话，那就是【构造生物】。
——你说他们的动力是从何而来的……？那可以用法师惯用的搪塞话来解释：【别问，问就是魔法。】
凯醒得很早。
从者之躯严格来说本就不需要睡眠，只不过他作为尚未与御主签订契约的从者，休眠还是可以降低魔力消耗的。
“我很讨厌英灵这种无聊的存在啦……这种无聊的残影赶快去死不好么？”
如果有人能有与凯闲聊的机会的话，凯大概会这么评价英灵的存在，哪怕被指出他自己也是英灵，他也不会改变他的看法。
凯爵士就是这样一个嘴上绝不容情的人。
凯从床上坐了起来。
“切，不管多少次，这种明明到了早晨，还是没有任何阳光的环境可真是适应不来啊。”
凯作为骑士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独居的房间的，所以他大可以在房内放下自己那沉默的面具，稍微放松一点。
“王拼命救回来的安定生活弃之如敝履，被王放逐，朝不保夕，终日见不到阳光，像下水道里的老鼠的生活反而能甘之若饴，切，人类就是这样无聊的生物啊。”
随着魔力咆哮，凯的身上重新覆盖上了魔力构成的铠甲。
从者自然可以精确控制自己醒来的时间，同时他们的睡眠也往往不影响他们对外界的敏锐感知。
所以虽然窗外是无休止的永夜，但是凯依然明确地知道，此时此刻是早上六点，离预定的出发时间还有几个小时。
这不是很符合骑士的习惯，但考虑到此刻阿尔托莉雅是和一个娇生惯养的魔术师一起行动，这个出发时间就合理了起来。
凯推开了门，拿出火折点亮了走廊上挂着的油灯。黑暗的城堡开始被朦胧的微光点亮。
早起的人有点亮城堡的权利。这条由崔斯坦提出的建议是让圆桌堡依然有区分白天黑夜的的重要动力。
“好，那就去找那个懒虫魔术师，好好嘲笑他一番好了！”能用言语杀死巨人的凯爵士跃跃欲试，走了几步路才发现致命的问题。
——他们的房间在哪？
圆桌堡的规模之庞大，让人怀疑并非人力所为。
正如阿尔托莉雅的王都卡美洛城，壮丽、纯洁、坚固、庞大——和它的建筑工人中有足足一半都是被梅林召唤而来的土妖精不无关系。不列颠虽然有着数量众多而又强大的骑士，但是并不丰饶，反而在神代日渐消退中，显得颇为贫瘠，如果真的用人力建造卡美洛城，其花费恐怕足以让阿尔托莉雅宁可住在棚屋中。
而圆桌堡的建造也颇有这种风格：因为某些原因而建造起来不惜成本。在保持了相当规模的同时，建造者还在任何细微之处都保有了异样的细致。如果用比喻来说明的话，就像是一碗米饭中的每一粒米都要刻意挑成一样大小的低调豪奢。
在夜晚的倾诉之后，都已经没了睡意的两人索性在城堡的城墙上夜游。
不幸的是，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有浪漫细胞的人。于是夜游不知为何变成了魔术布防的讨论。
“我觉得这里或许应该埋下一个陷阱。”阿尔托莉雅指着城墙的城垛说道。
卫宫士郎向外看了看，这里是城堡的西侧，可以说是城堡之背。这一侧并没有城门，城墙外是流淌着的宽阔河流。
“这个城堡各个方面实在是很不自然。”阿尔托莉雅摇了摇头。“这条河流过于宽阔了，恐怕足以容纳一条军舰通行，而和不列颠的从者中，与海军海盗相关的俯拾皆是，我认为有必要做一下防备。”
“确实，城堡内的骑士和巡逻队足以警戒最常见的进入通道，那这种隐秘的法术陷阱就理应防备这种更出乎意料的攻击才对。”青年从次元袋中摸出一小袋钻石粉末，开始法术的准备。
在漫长的仪式尚未结束时，他们身后的城堡中庭传来了凯的声音。
“喂，小子，你和阿尔托莉雅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他等了好一会才看到有其他的城堡住民出门，遇到游民哈露露才知道了他们两人住所，然后又不得不为阿尔托莉雅居然和青年男性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事实花几分钟平复心情，疯狂用他的妹妹不认为自己是女性来说服自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下定决心敲门，结果却发现两人不在房内！
怒气冲冲的凯爵士走出了城堡，披着狼皮斗篷的哈露露跟在他身后。
结果可谓得来不费功夫，走出城堡的一层侧门，两人正好便在眼前。
城墙的阶梯就在他眼前，不过他可没有耐心一级级地走上去。
他走到城墙边，一跃而起。
刚刚回过头的阿尔托莉雅突然想起来什么，喊道：“等下，凯——”
然而显然已经太晚了，凯即将跳上城墙之前，城墙里侧的一块砖上貌似岩石纹路的近乎隐形的符文骤然亮起。
“轰————”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吵醒了整个圆桌堡的雷鸣声，半空中无处闪躲的凯直接被符文爆发产生出的震波炸飞，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感觉灵子组成的躯体内的脏腑几乎完全错位的凯吐出一口带着灵子鲜血，挣扎着拄着剑站了起来，对着城墙上的始作俑者带着气恼叫嚷起来。
“喂，你这家伙在搞什么？在城里埋下这么危险的魔术陷阱么？”
阿尔托莉雅和卫宫士郎此刻都跳了下来。卫宫士郎手上冒出一团银色的火焰，将它靠近凯的身体。但是凯感觉到的并非是炽热如灼烧的苦痛，而是如同冬日壁炉旁的温暖，被陷阱炸伤的部分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恢复了一小半。
“自然不是对任何人都起效的陷阱。”卫宫士郎给陷阱的一号受害人治着伤，解释道：“其实严格来说，目前会触发这个陷阱的只有爵士你而已。”
法师转头对显然吓了一跳的哈露露示意无事，让她不要担心会重蹈巨人杀手爵士的覆辙。
“只有我？”凯摸了一下已经恢复大半的伤处，随后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等一下。”
凯皱紧眉头，上下扫视了一下还披着毯子的赤脚少女。
“阿尔托莉雅难道不应该是和我一样么？”
阿尔托莉雅摇了摇头，将誓约胜利之剑从次元袋中拔出：“——不，说来话长，总之，此刻在这里的就是我本人。”
——英灵拔出自己的宝具，改变自己的外装，只需要魔力汇聚即可。绝不存在武器一定要从鞘中拔出的事情。
凯深吸了一口气：“……喂喂喂！开玩笑的吧！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这种事么？”
第二十四章 莫德雷德-兰斯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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