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卫宫士郎,降临迦勒底 第286章

作者:莱斯利格林

  他甚至没有看清楚敌人的相貌,仅仅是依靠自己多年来的训练和直觉,用自己修习的杀人术的诡异步伐试图自保罢了。

  他对自己的所修习的技巧的隐秘本有着绝对的信心:且不说这门拳法本身就是极为精妙与高超的武艺,而且纯粹的杀人术与道场中的活人剑同样不同。

  ——但是即便如此,他仍然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甚至连敌人的动作的真正轨迹都未能捕捉到。在几度挣扎之后,仍然没能逃过被一击重创的结果。

  他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右肩。

  那里原本应该有一个光洁整齐到可怕的断痕才对。他那久经锻炼的肌肉和骨骼面对无形的武器,如同一张纤薄的纸一样的脆弱。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他应该在当晚就已经死了。

  大概也是因为已经造成了这样的致死伤,打倒他的敌人才放心地去救治那个女性,而把他抛到地上。

  “不用担心。”

  那个站在他的面前的高大身影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以满含苦闷的沉闷男声说道:“你现在已经恢复如初了。只不过想要完全恢复战力,还是得再休息几天。”

  卡普特神深吸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完全清楚。”

  面对着一个杀人盈野的罪犯,来者的声音中蕴含的感情几乎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略带遗憾地说道:“我回收了你的断臂,可惜,你的战利品则被其他人回收了。”

二十六 时间之结

  “……那好吧。”

  卫宫士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显而易见,在电话另一边的是又一个性格特异的怪人。

  他有预感,在真的达成合作之前,少不得要被这个神秘人折腾得七荤八素。

  各种不堪回首的往事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那么,那个杀人鬼是叫卡普特是么?他应该已经受了致死的重伤才对,即便幸存下来也不会有任何威胁。”

  “或许吧,那你可以安心地开你的咖啡店了。”神秘人嗤笑一声,“反正那个卡普特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又在哪个人山人海的地方暴起杀人,他也只不过能杀掉几百个,然后因为严重的踩踏再死几百个,和你这样的咖啡厅老板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你想说,卡普特还活着,而且还能继续发动下一次袭击。”

  “啊,看来我们终于在艰难的谈判中达成了第一个共识。言归正传,我对那个杀人鬼其实不感兴趣,但是那个把他救走的魔术师却和我有仇。”

  “——原来如此,那个卡普特居然被人救走了?是因为他的杀戮从一开始就受人指使么?”

  “我只在乎那个魔术师本身,那个杀人鬼杀得人再多,也杀不到我的头上,我才不在乎他的生死。”

  ……

  在这时,卫宫士郎突然陷入了沉默。

  他和黑桐干也的交流颇多,而黑桐干也的小叔秋巳大辅实在是算不上是一个嘴特别严的人——又或者是秋巳大辅把自己的侄子当做是福尔摩斯来用,而甘心当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因而某些和警局有关的不少按说是秘密的案情都会和黑桐干也讨论。

  连带着,他卫宫士郎也有了个颇为灵通的消息源。

  因而,眼前的情景似乎曾经一度发生在黑桐干也的身上。

  他顿了一下,突然问道:“那么,炸弹魔瓶仓先生,荒耶宗莲现在何处?”

  另一边的神秘人几乎下意识地就答道:“我如果知道我还——”

  刚刚下意识地说完几次字,他立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最后还是予以讥诮:“……呵,看来你并没有那么蠢,卫宫先生。”

  卫宫士郎毫不客气地答道:“还在被通缉的瓶仓先生,你实际上并不是来送情报的,而是来寻找盟友的吧。虽然现在警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但是你现在接工作恐怕是多了一些不必要的额外的困难,说不定生计都出了问题吧?”

  从目前来看,这个自称瓶仓的炸弹魔,实际上是因为前一段时间中被荒耶宗莲利用,被扣上了不属于自己的罪名,因而和荒耶宗莲有了仇怨。但是苦于自己并不是神秘界的人,不知道该怎样找到一个刻意隐匿自己行踪的魔术师的下落,因而来寻找更多的盟友。

  更重要的是,寻找一个刻意隐世的魔术师的据点本身也是非常忌讳的事情,哪怕他真的找到其他魔术师的身上,他这样可能并没有神秘背景的人,也不可能真的得到帮助。

  卫宫士郎继续乘胜追击:“实际上,你现在也并不知道荒耶宗莲的具体位置吧。但我对你的情报的确有兴趣,我想我们有合作的空间。”

  在打消掉对方的气焰之后,继续穷追猛打只会让对方恼羞成怒,从讨论变成无意义的吵闹,在这个时候退上一步才是上策。

  ——话是这么说,他看了一眼另一边。

  虽然他正在和这个不速之客交谈,但是阿尔托莉雅早就已经悄悄地到了窗边,开始从渐渐消散的烟尘中尝试搜索这栋建筑之外的各个角落。

  人类总是要确认自己的成功本身,因而这位爆破者就在建筑周围的概率并不小。

  而恰好就在此时,阿尔托莉雅的目光业从窗外收回,她向着卫宫士郎轻轻摇了摇头,通过心灵连接发起了通讯:【楼外因为爆炸而聚集起来的人群的数量相当惊人,而且囊括了从幼童到老者的几乎所有人,我没有区分的手段。】

  【没关系,本来也只是一次聊胜于无的尝试罢了。】

  就在阿尔托莉雅侦查的时候,瓶仓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些变化。

  明明隔着电话,明明他的声音严重失真,但是卫宫士郎还是听到了其中蕴含的激动和颤抖。

  “那么,这样好了。”瓶仓说,“今晚上六点,我们在巫条大厦A栋的十楼碰面。只准那个金头发的女的过来,她好像叫……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是吧,啧,什么怪姓……算了无所谓。让她一个人过来!”

  “你以为我会任由我的……伙伴莫名其妙地走到一个陷阱里面去?”

  “那这样好了。你可以远程跟随她,但是你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必须保持在一百米之外。”

  “你到底想干什么?”卫宫士郎的眉毛一下子紧锁了起来,喝道,“给我讲清楚!”

  虽然被吼了一句,但是瓶仓反而笑了起来,甚至已经不再去掩盖他的激动:“——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那是最好。眼下,你还是专注地去当泥瓦工吧。”

  “咔嚓……嘟……嘟……嘟……”

  电话中所余的仅有挂断后不断重复的长音。

  …………………………

  下午五点五十分。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分针的五个轮次,不过这对名为仓密目琉夏的少年来说并不是问题。

  他即是所谓,天生即拥有着凡人绝对无法拥有,毕生无法企及的才能的人。

  他的左眼注视着现在,而右眼注视着未来。

  如果仅仅如此,他也已经可以说是惊世绝艳的才能了,然而他的才能实际上并非是对未来的观测这么显而易见。

  ——而是对已看到的未来的精确实现。

  他的右眼可以将未来锚定,而在左眼则会显现将未来实现的步骤。

  哪怕是需要的理应是无比珍惜的知识,哪怕绝非是一个普通人人应该知道的知识,也仍然会被他的左眼忠实地显现出来。

  而当这项才能被无情地赋予一个普通人的身上的时候,他那名为人生的火车就注定脱轨坠入悬崖。

  人类的一大乐趣,在于获得。

  学习某样才能,将其付诸实践,从成功中得到欣喜——这便是镌刻在人类身体本能中的一大组成。

  人类是贪婪的生物,欲壑永远无法填满,总是在不断地索取更多更新奇的知识。然而这种既是诅咒又是赐福的情绪已然被仓密目琉夏的才能完全消解了。

  一个已然上过学的人不会因为做出1+1=2这样题就感到欣喜,而对仓密目琉夏来说,他遇到的种种难题之间的梯度是不存在的。

  不需要付出任何艰辛的努力,只要按照左眼显示的去做,他就无往而不利。

  同样的,他对未来的所有期待感,也被一并抹除了。

  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而且他知道这必然会发生。

  于是,明天与今天也并无分别。

  而更残忍的是,他的身体在磨灭了他获取乐趣的方式之后,却并没有给予他新的乐趣。

  人类既有的常识中不存在应对这种异常才能的办法,因而他很快无法再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无趣生活中继续呆下去了。

  还在上小学的仓密目琉夏,选择离家出走。

  眼下,他找到的仅有的爱好,是用炸弹制造破坏。

  蕴含了人类心血的钢铁森林,可以应对风暴雷霆的水泥巨人。

  他们的高大是仓密目琉夏的近百倍,他们的体积或许是他的几万倍,它们落成的背后是无数人的心血。

  ——然而,这样的伟大造物,他只需要闲庭信步……或许偶尔需要上蹿下跳,在其间安装炸药,就能让其潜藏在厚重的钢筋混凝土之后的脆弱完全暴露出来,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重新落入尘埃。

  无数人类将在突如其来的灾厄中尖叫着四散奔逃,但是高高坠下的碎石却无比精准地错过每一个人的躯体,连他们身上衣物的一根织线都不会刮伤。

  唯有这样的场景,才能在已经看见过一次之后,仍然有着希望看见第二次的期待感。

  据说有的人会将已然滚瓜烂熟,能够倒背如流的小说又或者影视不厌其烦地看一遍又一遍。而爆破,便是仓密目琉夏在十二年人生之中所找到的仅有的爱好。

  ——然而,即便是这样好不容易找到的爱好,他也开始对其渐渐厌烦了。

  爆炸与崩塌这样的场景本应该可以让人类放弃一切希望,将未来交予命运本身。而仓密目琉夏也不否认自己看到这样的场景有着类似于将沸水浇入蚁穴的残忍快乐,但是他更期待的是,意外。

  ——有没有可能,有某个人超出了他的预计,明明不应该在他的右眼中死亡,却还是死掉了呢。

  他锲而不舍地制造一次又一次炸弹,却坚决地维持着零伤亡记录,便是抱持着如此的期待。

  然而,他的预测一次也没有错过。于是他也坠入了名为绝望的深渊。开始不再对着明日怀有任何期待。

  直到在那次医院中主动制造的爆破为止。

  他看到了那个走出硝烟的少女。通过他的右眼,他看不到杀死她的可能。

  ……………………

  巫条大厦,正是此刻暂居在卡美洛咖啡厅中的那位巫条雾绘小姐的“曾经的”家产。

  虽然观布子市中此刻到处都残留着曾经经济飞升的泡沫时代的影子,但是并没有修建完成的巫条大厦实则并非是这些建筑中的一员。

  其他的烂尾楼是因为开发商债台高筑难以为继,而巫条大厦出现的意外则有戏剧性的多:巫条家的当主,同时也是巫条集团的全股持有人,巫条先生及其夫人因车祸去世,几乎同一时间,他们两人的独女也重病入院,毫无痊愈迹象。

  曾经观布子市的巫条集团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解散了,而这栋被遗忘的大厦就是这个曾经在几年前煊赫一时的公司的最后缩影。

  “——我已经来到巫条大厦楼下了,瓶仓先生。”

  阿尔托莉雅此刻就站在这栋钢铁巨像的阴影中,用左手提着手提电话,右手放在腰间。

  “明明知道我必然不按好心,但还是以礼相待,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那个声音笑着说,“那么,就请您到A栋的四楼吧。只要您能到达那里,我就会倾尽我的所知所能帮助你们。”

  “——当然,您还有五分钟。”

  自然,瓶仓并不在那栋大楼之内。

  自称瓶仓的仓密目琉夏不过是个小学生年龄的幼童,不要说面对那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是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遮掩不住的斗气的少女了,恐怕哪怕只是面对一个普通高中生男性,他都没有反抗之力。

  ——因而,他现在正在距离巫条大厦几乎有一整条街道那么遥远的另一栋建筑的四楼。

  巫条大厦所在的这一条街道是极为破败的,而整座大厦极低的完成度也让这里遍地是空洞,让他可以轻轻松松地举着望远镜,在千米之外欣赏到巫条大厦之中发生的一切。

  只不过这种行为,对他来说其实并不寻常。

  他的能力有一个弊端:虽然他可以用左眼所显示的步骤来让右眼看到的现实成真,但是在未来变为现实之前,他必须用右眼注视着结果发生为止。

  然而在面对那个金发少女时,他的能力出现了严重的障碍:要么是左眼无法显示实现右眼看到的未来的步骤,要么是右眼干脆无法看到将少女杀死的未来。

  仓密目琉夏颤抖着的手放开了望远镜,这光学器具沉重的分量让他的脖子疼痛不已。

  所以,他正在尝试。

  用自己多年来积累的所有经验,用自己双目看到的零碎的未来和意义不那么显著的步骤,试图拼凑出将少女杀死的结果。

  “五分钟么,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是类似试炼之类的东西吧。”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明明是一次最明显不过的陷阱,但是她却好像近乎甘之若饴。

  她在迈步之前,低声叹道:“反正还在不列颠的时候也没少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随后,如同闪电一样开始向上奔行。

  当她从一层安然无恙地走上三楼的一瞬间,三楼楼梯口的空荡荡的易拉罐如同风铃一样在风中摇曳起来。

  然而,在这一层迎接阿尔托莉雅的除了这让人心头一紧的警报声和呼啸的风声之外,并无任何袭击。

  “……”她无言地踏上通向四楼的楼梯。

  当她踏上通向四楼的第一级阶梯的同一瞬间,整层的楼梯同时在爆破声中垮塌。

  “还是让我放松警惕的陷阱么……”她低语着,轻轻一跃,数米的高度就被她抛在身下,在落地时顺便将她落脚点处的杀气腾腾的捕熊陷阱踢到了一旁,“但是恰好就在我的落脚点处有一个?”

  而第五层的陷阱也同样老套到让阿尔托莉雅叹气:在一个让她能够一眼看见的地方,一个简陋的诅咒人偶上被贴着一张卫宫士郎的画像。虽然她也不得不承认那张画像以素描的标准相像得惊人,但是当她把那个人偶摘下的时候,不出意外地触动了弩机,几十支弩箭破空而出。

  这些攻击对她的威胁是毫无疑问的零,但她还是逐渐意识到了这座大厦的某种违和感。

  作为一个屠戮游戏的场景,各种陷阱的密度实在是太低了。

  这栋建筑破败的同时又面积巨大,也就意味着,只要愿意,可以有许多种方式在这栋大厦之间穿梭。而楼梯只不过是其中最为普通的一种罢了。事实上,在楼层之间,已然有不少在时间中破损断裂的钢筋缝隙,其中可以空隙大到可以容纳一个人经过的也并非没有。

  在这个前提下,如果想要设下陷阱攻击拜访者,无论是防御、试炼、又或者单纯的杀戮,都应该把这座大厦布置成天罗地网才对。

  然而,事实就是,眼下的攻击的密度固然构不成威胁,但奇怪的是,她似乎总能精确地走到陷阱的杀伤范围之内,而与她的行动范围并不交织的地点,就真的一个陷阱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