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卫宫士郎，降临迦勒底 第290章

　　“哼，或许吧。”苍崎橙子伸了伸懒腰，“只是猜测。我几年前接触过一个与那个杀人鬼类似的青年，明明是一点神秘都没有的人类，但是近身战的攻击力高得惊人。如果事实和我猜测的一样，那式就算没有疏于锻炼，恐怕极限也就是和他同归于尽罢了。这两个人的相性实在是太差了。”

　　“——那么，这样的人物，有可能会被警察署的人解决么？”

　　“绝不可能。”

　　苍崎橙子无比斩钉截铁地说：“就观布子市这些庸才，恐怕连抓个杀人犯都要焦头烂额，他们能解决掉那个杀人鬼？他们能找到这个杀人鬼就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和卫宫士郎的判断一致。这件事实在是处处透着诡异。

　　“我让黑桐问过他的叔叔了，据秋巳先生说，当时警察投入了不惜成本的火力，因而连可以用来尸检的尸体都没有。”

　　“……噗。”

　　不出他所料，话筒中响起了快活的笑声。

　　苍崎橙子忍俊不禁地说：“既然这位杀人鬼先生死得这么没有创意，那恐怕这背后的水还深着呢。”

　　卫宫士郎答道：“是的，但是我目前还不理解，他背后的魔术师到底想干什么。因而连到底该防备什么都一筹莫展。”

　　苍崎沉默了一下，说：“如果要我说，目前这个城市中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那就是我前一段时间刚刚从医院中签下的使魔小姐了。”

　　通话结束了。

　　现在又到了在博弈中互相寻找对方的时间了。

　　一条在深海中的鮟鱇鱼，正将自己发光的拟饵在水中摇晃，而将自己的身躯隐藏在无光的海流中。

　　这么看来，想把他找出来，就不得不主动出击才行。

　　而且，那他也得抛出自己的饵才行。

　　礼花女子学院……与世隔绝之地……

　　他思索了一下。

　　“阿尔托莉雅！”

　　他喊道。

　　…………………………………………

　　“你醒了。”

　　平铺直叙到如同例行公事的声音比日光先一步闯进了这个房间。被陌生者侵入理应是私密空间的不适感让原本还在眨眼的青年打了个激灵，刚刚的迷蒙感顿时全都一口气溜到了黄泉比良坂去。

　　刚刚睡醒，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青年发出了惊叫声：“哇哇哇哇哇哇，你是谁啊！？”

　　“不要弄得一副好像我是什么犯人的样子，就算是我，辛辛苦苦把人救回来之后却只能得到这种报答，也是非常不爽的。而且这是我家好么！”

　　走进他所在的卧房的是一个面部表情平静到近乎冷淡的男性，虽然在室内却戴着兜帽，面容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模糊。虽然嘴上说感到不爽，但是他的面部却并没有真的显现出与之对应的明显变化，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里所想。只不过与他纤弱到近乎中性的身躯相比，走进房间的男性身上有着明明不可见但却又分明能被人感知到的生命力和魄力。

　　但是拜访者的话语却是十分清晰的。

　　青年这才如梦初醒。

　　“——那个，我好像之前被人殴打到昏迷了……？”

　　“恐怕不是，就我的观察来看，你恐怕更多是因为惊惧和疲劳过度，原本还能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强撑着活动，但是一旦又遇到什么外来冲击，身体就直接罢工了，所以才昏迷了而已。”

　　……惊惧和疲劳过度。

　　仅仅听到这两个词，青年几乎就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试图将自己翻涌的胃液重新压到食管以下。

　　“……是，您说得对。”青年踉跄着从床上爬起来，向着自己的救助者深深地鞠了一躬，“虽然我应该向您表示感谢，但是很抱歉，我现在的确几乎身无分文，实在是没办法报答您。”

　　“这我知道，从你身上都没找到能证明你身份的证件，不然我早就打电话给你家里人了。”

　　……家里人。

　　纤弱的青年强行忍住了呕吐的冲动，结结巴巴地说：“……抱歉，总之，这段时间来叨扰了。”

　　“……喂，你看起来境况很不妙啊，真的不打算求助么。”

　　不。

　　他需要的不是帮助，而是自首与寻求惩戒以赎罪的勇气。

　　“不必了。”

　　青年再度鞠了一躬，准备迈步向外走去，而那个男性也没有再加阻拦，只是目送着他离开。

　　就在青年握住了卧室的门把手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因为男性的粗暴用词而显得有些中性的女声。“喂，那我出门了哦。”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声音对青年来说特别有吸引力。让他忍不住就去关注。

　　卧室外是一个颇为宽阔，但是装潢却出乎意料地比较简朴的大厅。

　　当青年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短发及肩，穿着浅葱色和服的女性，正挥着手走向玄关的背影。

三十三 忘却神语（二） 入学

　　“——浅上同学，最近你似乎已经放弃走读了呢。”

　　“是的，学院长。我已经意识到，在大家都认真地学习与接受教诲之时，我却旁若无人的自行其是，给大家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困扰。也实质上已经严重损害了浅上家的清誉。因而，我已经认真反省，并打算从此改过自新了。”

　　礼花女子学院虽然在观布子市乃至于更大的范围内都可以说是声誉卓著的，但是身为这所学院的主持者，黄路学院长也有着独属于高位者的苦恼。

　　与世隔绝，可以从小学部直升大学，采取与正常的学院完全不同的教育制度，被外界人公认为，与其说是学院，还不如说是另一个世界，而且这里对学生的要求严格到了堪称严苛的地步——

　　与此同时，在这里上学的女学生们几乎人人都是大家闺秀。

　　换句话说，就是人人家境殷实。虽然在学院里的生活无比清苦而单调，但是实际上每个学生都绝非穷苦出身——虽然这种落差，更加剧了那些在高中转入这个学院，刚刚开始体验这种生活的女学生们的不适应与苦闷就是了。

　　理论上来说，既然女学生们彼此之间的家境都差距不大，都是富有家庭出身，那学院理应有底气在这里对学生们一视同仁才对。另一方面，家长也对孩子们有所期望，因而在严加管教这一方面也是和学院有共识的

　　虽然，也有家长反其道而行，威胁学生如果不在这里变成淑女，就回到家里继承那些最不淑女的工作，逼迫那些女学生们在这里安心地学下去的情况，甚至那位女学生对家里的事业厌恶到了这个暑假都已经没有提出返家的申请的地步。

　　……但是，很遗憾。

　　有的女学生的家境，实在是太好了。

　　黄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正低头垂眉地坐在他面前的美人大约十七岁，同时拥有着一头瀑布一样的柔顺长发，即便上极度保守的修女服都遮掩不住的好身材，以及足以让男性不分年龄地驻足与沉醉的美丽面容——然而，这位按说是大小姐的典范与标准的浅上藤乃，就是这个学院之中，目前的唯一一位例外。

　　浅上集团是势力已然远远超出观布子市范围的超级地产集团，就在最近，即将完工的横跨海湾的超过十公里的惊人的长桥，便是出自浅上集团之手。

　　可以说是大小姐中的大小姐，其父富有到即便直接买下这座学院也不在话下。而事实上，浅上集团也的确是学院的重要收入来源。

　　按说，这种家庭应该极为注意后代的培养，但是浅上家却是极为罕见的例外。在浅上藤乃在此学习的数年之中，浅上家的当主对她的生活近乎是不闻不问的。而看似完美的浅上藤乃实际上是全宿舍制的礼花女子学院中，唯一一个每天都会在同学、老师、修女的那五味杂陈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离开学院的走读生。

　　他曾经尝试过与浅上家作为一个教育者而非是作为一个经营者的身份交流过，但是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浅上先生其实并不在乎这个女儿。

　　比起花精力在培养自己的女儿上，她的父亲宁愿把精力花在压制各种丑闻上。

　　黄路并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大集团会如此对待自己的继承人，但是他无权对此置喙，只能祈祷这位大小姐不要惹出祸端来。

　　——倒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他成功地和浅上家的当主互相理解了。

　　不论如何，现在一切都好转了。

　　“……还有一件事，浅上小姐，今天邀请你来我这里，谈心只是其中一方面，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本以为突如其来的学院长谈话就要这样结束，就在浅上藤乃打算起身告辞的同一时间，学院长办公室的房门被人以略微粗暴而显得失礼的力度敲响了。

　　黄路皱了皱眉，随后微微叹了口气：“请问是两仪小姐么？请进。对了，浅上小姐，能请你在此稍等么？请进。”

　　房门打开了，从其后显出身形的是已经穿上了礼花女子学院的校服的两仪式。

　　“……请容我介绍一下，浅上小姐，这位是两仪式，打算在秋季学期转入礼园，并且打算在即将到来的暑假中就提前开始在学院的生活。”

　　浅上那精致如同人偶的面庞上并没有浮现任何变化，只是带着浅笑微微点头：“……请问，是我要带着新同学熟悉一下校园么？我很乐意。”

　　“——抱歉，不止如此。浅上同学，你的宿舍一直以来只有你一个人在住吧……所以两仪同学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和你住一起了。”

　　浅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是我父亲的要求么？”

　　学院长紧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浅上藤乃松开了不知何时紧紧攥在一起的双手，轻叹道：“我没有意见。”

　　学院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后仰在长椅上，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能对着浅上藤乃说道：“那么，浅上同学，能麻烦你带两仪小姐熟悉一下校园么？”

　　浅上藤乃站起身来，微微躬身：“乐意之至。”

　　………………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两仪式用力扯着身上那件过于修身的深黑色长衣，低声咕哝着。

　　虽然她已经刻意地加了一些力气，但是她身上的这件衣服的质量显然不差，以至于在她的力量之下，这件长衣甚至连轻微的变形都没有出现。

　　她喃喃地说：“根本完全没有考虑过活动性啊，这套衣服。”

　　哪怕这件长衣是为她量身定做，理论上是无比合身的，但是这种衣物从设计和面料上就不允许她像之前穿着和服那样随意活动。

　　或者说，这种衣物本身就像是束胸一样，是对学生的粗鲁举动的物理限制。

　　此刻，两人已经并肩离开了学院长和教师共在的办公楼。两人间原本刻意模仿的生疏和礼仪在离开众人的目光之后，立刻变成了无形的敌意。

　　“明明是在两仪式小姐你强烈要求之下，转学这件事才会发生的吧。”浅上藤乃不咸不淡地说道，“不管是从任何角度来说，仅仅是因为自己在家里住得无聊，就要求别人为你调整自己的计划——太过任性了。”

　　“……切。”两仪式不满地撇了撇嘴，但是还是没有反驳。

　　虽然她可以用很多借口为自己分辨，但是某种竞争心理，让她不愿意在浅上藤乃面前摆出那么难看的姿态。

　　出乎两仪式意料的是，浅上藤乃虽然对她有着十分清晰的敌意，但是却并没有穷追猛打，反而像是想着什么一样微微出神。

　　两仪式问道：“……喂，浅上。”

　　“什么事？”

　　“合住这件事好像不是在计划内的吧。”

　　“当然不是。”浅上藤乃斩钉截铁地说，“恐怕是我父亲擅作主张吧，希望借此和两仪家搭上联系吧。”

　　毕竟，虽然两仪式是两仪家的下一任当主，认真来说，恐怕是现在学院内身份第二尊贵的人也说不定。至于信息来源——

　　浅上家对学院的影响力和控制力都是毋庸置疑的。

　　在稍微的冲突之后，两人之间就再度陷入了沉默。

　　说到底，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不佳，是某种意义上的竞争者关系，又或者说是擂主与挑战者的关系。自然不会真的像同龄好友一样无话不谈。

　　恰恰相反，对这两人来说，可能来自外界的一切事物都比对方更有趣。

　　就在这时，两人看到了从街道上迎面而来的一个青年，不由得同时呼吸停滞了一瞬。

　　“……干也……？”两仪式看着那位大约二十五岁的青年的面容，下意识地喊出了自己暧昧对象的名字，但旋即反应过来，“不，他就是这个学院的三个男教师之一？”

　　“嗯，”这么回答着，浅上藤乃上前问候，“下午好，玄雾老师……哎？您怀里抱的是？”

　　名为玄雾的青年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文静而儒雅的气质的确和黑桐干也有几分相像，甚至十分相像的眼镜就更容易让人幻视了。

　　只不过，他此刻怀抱着一个细小的铁笼，笼中装着一只白色长毛，红瞳竖耳的生物。

　　玄雾却呆愣了一下，像是眼镜的度数不对一样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问道：“抱歉，你有些眼熟，但是我记性不是很好……”

　　“她叫浅上藤乃，好像是二年级B班的吧。我叫两仪式，下学期会转进来。”

　　虽然第一眼看到老师的形容时吃了一惊，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两仪式却像是愤恨自己的辨识力不足一样，用不太恭敬的语气答道。

　　“——哦，原来是两仪同学和浅上同学么……！”

　　他像是恍然大悟一样笑了起来：“浅上同学，我应该是见过你的，只不过你最近的气质大变，我都已经认不出来了。至于我怀中的这个……”

　　他紧了紧怀中的笼子，长叹了口气：“这只兔子……浅上同学，你应该知道，学院最近在筹划一次人偶展，因而和外界的流通开放了一些，结果居然我班上的一位学生成功地偷偷在宿舍养了一只兔子，但是还是被修女发现，因而这只兔子就只能由我处理了，我打算代她一直养到那位同学毕业为止。”

　　在大致介绍了之后，三人就再度告别。

　　说到底，只是一次寒暄罢了。

　　人偶展也好，宠物也好，都不是两人在意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比苍崎更出色的人偶师，这点是苍崎橙子的准弟子和准使魔的共识。

　　在已然走出过一段的距离之后，浅上藤乃突然转过头去，隔着层层树林，看着名为玄雾皋月的教师的背影。

　　“……两仪，你认为他有可能是幕后黑手之一么？”

　　“谁？”两仪式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当意识到浅上藤乃的所指的人是谁的时候，两仪式不禁笑出声来，“——你想象力太丰富了。那家伙身上的死线比普通人还多，身体比一般人还要脆弱。我见过的两个魔术师，死线可是一个比一个少的。”

　　两仪式向着天空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