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阿特拉斯院,这个名字卫宫士郎是知道的。这是现代的三大魔术协会之一,与伦敦的时钟塔、彷徨海齐名。但是其中的成员大多接近于制造者和炼金术师,而非真的是专精编织术式的魔术师。
“很遗憾,这次学习完全失败了。我并不是一出生就是现在的状态,我希望能够找回曾经的自己。但是,即便阿特拉斯院也只能对我的遭遇给出假说,对真正的解决办法束手无策,因而我选择离开学院。”
“……”听到回答之后,卫宫士郎在空中如同透明的幽灵一样向着玄雾皋月再度飘近。
“那么,你的魔术……又或者类似的,你所拥有的,普通人无法拥有的能力有哪些?全部告诉我。”
这种话题毫无疑问是冒犯中的冒犯,如果是平常交往,卫宫士郎是绝不可能将这种话说出口的。但是面对可能是敌人的目标,而且可能非常有威胁的敌人,他不能手软。
“我不会魔术。我会的只是一种语言罢了。”玄雾皋月的态度仍然平静的异常。哪怕他即将要将把自己的立身之本对着一个陌生人和盘托出,他却依旧没有一丝怒火和不甘心。
平静地不像是个人类。
“某种起源未知的语言,现代的魔术师只能对其的本质有所猜测。阿特拉斯院的魔术师们揣度,这门语言或许与那座连通人神的巴别塔崩塌之前的神代语言相关。现代的人类,被无数种语言分割开来。哪怕有语言上的天才可以精通几门数十门语言,考古学家们可以依靠发掘出的文字之间的互相对照将亡佚的语言复原,但是隔阂依旧是隔阂,已然亡佚,缺乏引导的语言是终究无法被理解的。”
“是的,这在一般人看来很荒谬,语言当然是需要学习的东西,这是现代人的常识。而我的所了解的这种语言,便不需要受这种先天性的苦恼所扰。它蕴含着现代魔术师所无法认知的神秘。”
“……”依旧隐身的卫宫士郎的目光沉默着在玄雾皋月的脖颈和唇舌上停留了一下,问道,“你有说过,你会回应别人的愿望,具体是什么含义?只是知道了一门能够被所有人理解的语言,是无法像许愿机一样行动的。而且你只是一个新来的教师,学生们或许会爱戴你,这是这么短的相处时间,应该还不足以让她们对你言无不尽。”
“嗯,关于这一点嘛。”玄雾皋月面部的笑容似乎更热烈了一些,“语言是用来选择性地表述大脑中的所思所想,与同样会这门语言的人进行交流的工具,当声音消失,不被人听到的信息就从消失——这在这门语言存在的时代,是错的。信息的诞生,传播,接收,都被这个世界忠实地记录着。是的,哪怕已经被本人所忘却的事物都是已然被世界记录下来的。”
“同时,这门语言,打破的并非是人与人的隔阂,而是与所有事物进行交流的隔阂。我所谓的回应别人的愿望,并非是倾听别人的祈愿并使其实现,而是直接向世界询问,这个人所有的愿望,并将其实现罢了。这门语言只需要提出要求,听到者便必须做出回应。因为这是门【被所有地球上的存在】的语言,拒绝理解这门语言,便等同于否认自己在地球上的存在。而世界的记录并没有被设计【拒绝】的机能,所以我可以轻易得到回答。”
“——原来如此,你比我想的还要危险。”卫宫士郎静静地抬起了手,“玄雾皋月,那个给两仪式和浅上藤乃寄出信件,让她们两人回忆起了不堪回首的事情的人,是你么。”
“是的。”玄雾皋月坐在办公椅上,非常爽快地回答道,“两仪式在逃避那场灾厄给她的痛苦的同时,又对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抱着不敢宣之于口的好奇心。因而我实现了她的愿望。”
“浅上藤乃逃离了十余年的无痛症,希望忘却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但是这中间的人生虽然痛苦不堪,却也是未来的前提,否则只会坠入另一个深渊,因而我帮她回忆了起来。”
——!
卫宫士郎的语气冷淡了下来:“你说你是一面镜子?更准确的说,恐怕是一面魔镜甚至是猴爪吧。”
关于许愿机的众多传说故事之中,虽然祈愿者获得善终的并不算多,但是其缘由往往在其个人的愚昧又或者贪婪。
但是名为猴爪的许愿机则不然,在这个传说中,对着那个风干的枯燥猴爪许愿,你的所有愿望都会以你最不能接受的方式实现。与其说是许愿机,还不如说是诅咒与灾厄。
而玄雾皋月,似乎便是这样的存在。
“……让我们快点结束吧。你知道荒耶宗莲这个名字么?”
“知道,正是他写信,希望我来到观布子市的。”
——!
荒耶宗莲,这个名字上次出现在卫宫士郎里,是作为仓密牧琉夏的仇人。
他以雇佣了仓密目琉夏作为幌子,制造了大量的死亡,疑似袭击了两仪式。
……
……
卫宫士郎的心脏停跳了一下。
两仪式的特殊,他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了一些认知了。
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这么多偶然的。
卫宫士郎的语速骤然加快:“荒耶宗莲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从来没有与我正式会面过。”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魔术师是一群贪婪而又谨慎的家伙。贸然出现在一个无比危险的同类面前,是非常无谋的事情。如果玄雾皋月是一个来之不拒,但却又能以毫无恶意的心态对面前的人施以灾厄的形态的魔术师,那么将交流停留在表面才是上策。
算了,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把两仪式重新保护起来,直到在这座城市的窥视者们全部消亡为止。
“……玄雾皋月。”卫宫士郎沉思了一下,说道,“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方式么。”
“并不喜欢,我获得这门语言的方式更接近于诅咒。我花了十几年来逃离这个生活。”
“那么,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不要再卷进其他事情里去了,作为交换,在一切结束后,我大概有办法解决你的问题。”
就在这时,门外的脚步声开始越来越大,男性教师的皮鞋与大理石地板碰撞的声音正随着其主人的靠近而变得越来越大。
“别忘了,自诩为镜子的玄雾先生,魔镜在故事里的结局,是被王后砸掉了。”
“——现在,把我来拜访的事情忘记掉。”
玄雾皋月呆了一下,发现自己正一如既往地在办公室中发呆,少有地没有那些怀着忧愁和烦恼的少女们包围。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问,玄雾老师在么?”
玄雾皋月思考了一下,尝试分辨了一下这个声音的主人:“是鹤田老师么?”
“是我。我想来讨论一下关于人偶展的事情。”
眼下学院中剩下的另外一个男教师走了进来,鹤田夏恭谨地说:“玄雾老师,学校希望我们两个人也加入到人偶展中来。”
“了解了。”玄雾皋月无所谓地点了一下头,像是确认一样,问道,“鹤田老师,你最近是刚刚回去见你妻子了么?”
“没有哦,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怎么了?”
三十八 人与人偶(一)
两仪式开始意识到了一点。
——她一点也不喜欢寄宿制。
在寄宿制学院上学,就意味着直到寒暑假之前都要被隔绝在学院之中,从一个庞大的世界之中强行封闭到一个狭小的箱庭之中。从而在现代社会中营造出一个原本不应存在的孤独之地。希望借此将被关押在其中的倒霉蛋培养出在正常的生长环境中无法出现的性格与行为习惯。
而两仪式恰恰就是一个最讨厌来自外界的改造的人。
如果不是她同样也讨厌忧心忡忡,无法自由活动的生活的话,她也是绝不可能自顾自地跑到这个学院中来的。
但是,学院的环境只是让她不满的其中一个因素罢了。
——寄宿制更糟糕的一点,就是你很难改变你的舍友。
一个人很难去接受同龄人的指责,更不要说因为同龄人的不满就改变自己了。一旦相性不合,也只能捏着鼻子忍耐——因为大人也很难为了年轻人的不满而去行动。
而两仪式此刻就承受着这样的苦恼。
她憋着气在床铺上翻滚着,以要把床铺的可怜的宽度充分利用上的气势用身体的各个部位占据着床铺的每一个角落,猫科动物特有的的呜呜低吼开始在宿舍的一半空间上回响。
而让她如此不适的,就是此刻正和她住在同一个宿舍中的另一位大小姐,单论家产或许还在两仪家之上——尤其考虑到两仪家在前一段时间似乎遭遇了巨大的打击的情况下。
浅上藤乃的状况非常不对劲。
如果要两仪式来说的话,浅上藤乃就像是一个在电影中已经被抱脸虫注下了卵的倒霉蛋。虽然从外部表现来看,她此刻依旧宁静而娴雅,但是她胸腔中的怪物已经成熟,即将把此刻的大小姐撕成碎片,届时,她此刻的皮囊将不复存在。
“喂,大小姐,这样下去,你会被自己的内心杀死的。”
如果是前几天的大小姐,大概会冷静地反唇相讥,但是此刻的浅上藤乃却对两仪式那又像关心又像挑衅的话语毫无反应。
——更糟糕的是,两仪式自己的状况其实也不怎么好。她虽然对这个住宿情况并不满意,但是彼此冲突的折磨却也让她无比痛苦。
想要见到干也。
不能再见到干也。
我想他。
我想杀他。
她收到的信件上,描述了在她重伤入院之前的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写明了她当时杀人未遂的场景。而被杀人冲动所折磨的两仪式,当时的确已然准备对黑桐干也挥刀。
黑桐干也能够活到今天,并不是因为她幡然醒悟,而是因为这次谋杀被其他人打断了。
她猜测干也不会怪她,不然也不会在几年来到医院看望她,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向干也再度确认一次的勇气。同时也不愿意向干也承认她的畏惧。
最终的结果,就是她继续名正言顺地留在宿舍里,在逃避黑桐干也的同时,和浅上藤乃互相折磨。
就在这时,已经在宿舍中沉寂发呆了许久的浅上藤乃突然问道:“——我,活过么?如果我没有活过,也谈不上杀死吧。”
两仪式很乐于把自己的注意力分摊到其他事物上,因而,在面对这样没头没尾的问题的时候,她选择趴在床上,头也不回地背对着浅上藤乃答道:“——如果要我来说的话,身上还有着死线的你,当然是活着的。”
已经在床上呆坐了许久的浅上藤乃终于有了动作,她抬起双足放到床上,把自己的头埋了进去:“你也能看到花草树木甚至石头泥土的死线吧。那样的话,我即便是活着,也是在一个过于宽广的定义上活着的,只能算不是一滩烂肉血水,不是一堆尘埃而已。”
“……啧。你如果是打算讨论哲学问题的话,建议去找你的老师询问,橙子小姐最喜欢对着听不懂这些东西的人长篇大论而且还乐在其中了。”
虽然抱怨了几句,但是两仪式还是罕见地问道,“——为什么突然开始问这些问题,那些信件上到底写了什么?只是写了你过去的事情的话,你哪怕把这座宿舍楼绞成馅都是随你开心,但是现在摆出这副样子也太难看了。”
虽然这么说着,两仪式还是叹了口气,从床上翻了个身,摆出了倾听的姿势。
与其说是体贴善良,还不如说是两仪式试图借此暂时忘记自身忧虑的缓兵之计。
闷闷的声音从浅上藤乃的床上传来:“……所谓回忆,应该是借由某些与当时相关的媒介,将当时的所思所感所见所知在自己的脑海中复现的事情。但是,我看那封信的时候,却完全不是这样。”
“那封信上近乎事无巨细地描述了我最近几年来的经历,细致到了远远超出我的想象的地步,其中的绝大部分连我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
“——但是,我在阅读那封信时感受到了无比的痛苦。”
“回忆起快乐的事情,我本应该能感受到残存的欢愉。回忆起痛苦的事情,本应该会扯动过去的伤疤……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很奇怪,我从那封信上得到了我本应该已经遗忘的事情。但是,我从那信件上得到的东西,和我回忆起来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我从那封信件上得到的记录,和我的记忆根本对不上……!就好像有另外一个健全的人按照我的人生重新活过一遍,并把她的记忆塞到我的脑海里一样……一个盲人想起来了她在街头上错过的画,一个听力障碍者想起来了她曾听过的演奏……这不是很奇怪么!我很确认,明明那么多东西我从来没有体验过,但是它们此刻却完完整整地复现在我的脑海里了!”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切。”
两仪式不爽地小声咕哝了一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此刻她完完全全理解浅上藤乃的痛苦。
因为她自从苏醒以来,就一直经历着相同的苦楚,并且毫无解决的头绪。苍崎橙子给她的答案是,缺失而无法弥补的东西,就用新的东西去填上好了。
换句话说,就是忘却这痛苦。
而此刻,那已经开始淡薄的折磨与不适感,也同样因为那封信而被灌进了两仪式的脑海之中。
两仪式重新趴回了床上,闷声闷气地说:“……喂,浅上家的大小姐,给你的魔术老师打个电话吧。那个家伙平时可没少在这方面吹嘘,你一筹莫展的问题,她却能一语道破也说不定。”
虽然也同样可能弄得更复杂就是了。毕竟那家伙说话并不是以能让倾听者听懂为前提的。
“拿去吧。你这样的大小姐大概没有带吧。”
这么说着,两仪式如同变魔术一样从修身的校服中拿出了一块黑沉沉的方块,向着浅上藤乃的床上丢去,险些砸到她的身上。
“——手机。”
“这么大的东西是怎么藏进来的!?”
“卫宫那家伙总是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办法,那家伙如果把头发剃掉,皮蓝色染成蓝的,就是漫画里的狸猫了。”
……………………
“嘟……嘟……”
“喂?请问是黑桐么?”
“是是是,黑桐在这里。”
“……怎么是你?”
接听者敏锐地感觉到了拨打者声音中潜藏的不满,立刻反唇相讥:“我也是老师的学生,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
在伽蓝之堂中接起电话的人确实姓黑桐,只不过确实并非是浅上藤乃想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了。
她也只能叹了口气:“好吧,鲜花小姐,请问干也或者苍崎老师在么?”
“没有,本来哥哥计划是陪我为新学期做准备的,但是出了意外,临时被老师拉走去做前期调查,结果还在放暑假的我就被留下来看家了。”黑桐鲜花的声音中满是在饥渴之时被人抢走饭食的悔恨,“早知道就不花那么多时间去准备了……”
“明白了,那我挂断了。”
“喂!?有什么急事的话先告诉我也是可以的,喂——!”
“等一下,浅上。”
在浅上藤乃摁下挂断键之前,从电话中传来了苍崎橙子那沉稳到近乎冷酷的声音以及黑桐鲜花的惊慌失措的惊呼。
很显然,就在电话即将挂断的前一刻,苍崎橙子恰巧赶了回来,在最后一刻及时地把话筒抢了回来,把险些中断的对话重新继续了下去。
“浅上,你电话来得正好。我正打算联系你呢。”这么说着,手机中传来了沉重的呼气声,浅上藤乃几乎能隔着电话闻到厚重的烟味。
“你和两仪式要不要考虑暂时离开学院。现在还在暑假吧?在这个时间段,即便是学院里那些老修女也不会干涉的。”
“……老师,出什么事情了吗?”
“原本我允许你们掺和进这件事,是因为觉得大部分魔术师应该不是你和两仪式的对手,那个杀人鬼在你的魔眼下也没有什么还手之力,那么让你们历练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但是随着调查进度的进行,我才发现那个学院分明已经是处处杀机的死亡之地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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