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荒耶,你没有失败,只不过是因为你仅仅满足于自己的箱庭,从来不去尝试罢了!”
虽然被完全戳中了痛处,但是阿鲁巴也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
他的伙伴【不,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无法满足于这箱庭,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的确无法理解荒耶心中的所想。在当年一同在伦敦求学的三人组中,他们三人都在人偶上有所精研,但是回想起来,他虽然在三人中出身最好,但却的确是三人中最能经常感受到隔阂的那一个。
算了,反正,先休息吧。
该休息了。
休息吧。
睡吧。
………………………………………………
“哈……哈……!”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红发的青年曾经是初中的体育健将,但是那终究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更不要说,作为短跑健将时的肌肉哪怕保存到现在,也对他此刻的长跑帮不上忙。
从最近的车站,一直到自己的【家】。距离至少有几公里。交通可以说相当地不便。
但是这也无可奈何。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家是不可能获得居住的资格的。
那个神秘的占卜师对他的过去说得一点也不错。
他的家庭出现了惊天动地的变故,从而由一个还算能够忍耐,有着未来的生活中坠入到了地狱之中。
简而言之,他的父亲本就是一个没有固定工作的人,而母亲也是个家庭主妇。在这样的困窘情况下,他的父亲却在没有驾驶执照的情况下出了车祸,撞死了人。
于是,他们家就从没有出息的一家变成了犯罪者的一家。那时,青年还没有到社会中来工作。但是,社会的压力却已经提前到来了——在学校中获得的一切都消失了,对体育健将的笑脸相迎都变成了对杀人犯的儿子的憎恨。
家庭的收入已经变为了零,他不得不辍学打工来补贴家用。
他不愿意放弃父母,却也不能放弃心中的不满,于是不再和家里人说一句话。
于是,他们家就从苦苦忍耐的一家变成了等待消亡的一家。
所有人都在忍受苦闷。
于是承受了最大压力的父亲开始酗酒。沉寂的家中多出了父亲的醉话和怒吼,母亲的哭喊。
于是所有人都不得不开始忍受更大的苦闷。
——真是死亡一般的螺旋,不管怎么看都是向着毁灭滑去的一家。因为死亡而落入了深渊,如果没有死亡出现,就不可能打破峭壁。
他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开始梦到,不堪忍受的母亲拿着餐刀杀死了酣睡的父亲,并在那之后来到他的卧室,将餐刀贯穿他的咽喉。
并不是某一天的噩梦,而是每天都会和现实重叠在一起的幻象。每天在自己卧室内获得意识的第一个瞬间,都怀疑自己的母亲要杀死自己。
然后,他都会看到,自己的母亲真的会走进来挥舞起餐刀。
他到底陷入了多少层的梦境呢。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忍受了。
——啊,于是他杀死了自己的父母,逃离了无限的痛苦螺旋。
“……真是的,那我到底为什么要回来呢。”
如果说因为事故撞死了人已经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那么仅仅因为噩梦就杀死自己的亲生父母,毫无疑问是连地藏都要大发雷霆的罪行。
据说犯罪者都会回到犯罪现场,那他回来是出于同样的心理么。
被占卜师说着云里雾里的话,就被骗回了这里。如果让那个女性当专门和绑匪谈判的专家的话,她一定会声名鹊起的。
……勇气,他有了勇气又能做什么?
去自杀的勇气么?
“呼……哈……”
很快,那栋公寓进入了他的眼帘。
明明因为无比的幸运才获得了居住权,却最终变成了他们家庭的埋骨之地。
无比的讽刺。
他最终在一个小巷里停了下来,仿佛断头台前的死刑犯,在被按倒之前,有机会短暂驻足。
那么,开始吧,一切的结束。
他向前迈步。
目标不是公寓的正门。一个杀人犯从案发现场的正门走进去也过于疯狂了一些,他没有这个级别的勇气。
很奇怪的,占卜师甚至给出了全套的指引路线。
…………
【有入侵者,入侵地点是地下。你去看一眼。】
突如其来的警告唤醒了阿鲁巴。让他愤恨地骂了一句。
他不认为会是苍崎橙子。他的据点的隐秘程度还要远远超过伽蓝之堂。这里在对外时是名为小川公寓的地方,但是实际上……
没有人知道里面住着谁,没有人会前往公寓之内,更没有人会离开这里。
这便是社会意义上的隔绝之地。
“……但是,小老鼠还是要处理的。”
明明是自诩高贵的魔术师,阿鲁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动力是从何而来,但是他的的确确地毫无迟疑地起身,开始准备自己的工作。
当他来到这个公寓,设计上的地下停车场,这个世界的井底的时候,怒火顿时涌进了他的脑海。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他已经看腻了的红发青年。
结果,就是因为这样无关紧要的人物——!
…………
“……哦呀,这不是那个几天前派出去的诱饵么,明明无功而返,却厚着脸皮跑了回来啊。”
当红发青年刚刚费力地用螺丝刀打开通风管道,艰难地落地之时,一句饱含着愤怒的冷喝灌入了他的耳朵。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只铁拳已经毫不留情地重重地轰击在了他的面容上。
……好痛。
仿佛整个头颅的神经都在这一击之下完全瘫痪掉了一样,所有感官都一起罢工。
或许,连颅骨都已经断了吧。
很奇怪,明明绝对受了或许致命的重伤,但却没有血液涌进他的口腔里。
但是即便在这个时候,他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句话中的诡异之处。
虽然所有的力气都几乎被抽走了,他还是挣扎着问道:“……你是谁……?什么…………诱饵?”
虽然他对这所公寓的住户究竟有哪些人并不算了解,但是他可以确定,这里的几十户人中绝对不包括一个金发俊美的外国人。
“你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欢欣吧,因为你那红色头发有些少见,我稍微多花了一点宝贵的时间记了一下你的名字,你叫……臙条……巴,对吧。”
金发的青年装模作样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面上尽是恶意的讥诮:“抱歉,你的死法我就不记得了,虽然你的形貌还有些特征,但是死法就太过泯然众人了,我没有去记。”
“……死……法?我没有……死啊?”
不管以什么标准来说,臙条巴都绝对不应该在死亡范围之列。
他此刻四肢还能够正常活动,大脑还在思考。
如果说死亡,那也应该是他杀了他自己的母亲,而不是被杀的。
“哎呀,本来以为你是一个成功逃出樊笼的小白鼠,没想到其实什么都不懂嘛。”
金发的青年大笑着把臙条巴的头颅在水泥的地面上再度撞击了一下,确认他绝对不再有任何的反抗余力之后,将他在大地上拖曳了起来。
咕咚咕咚。
嘶啦——
臙条巴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听觉系统却依旧在运转。
但是,他明白,这些声音他非常熟悉。
都是在意识恍惚的沉眠中,他依稀听到过的声音。
水流在管道中翻滚的声音,气泡从液体的底部升到顶部的声音。
沸腾的蒸汽从一处鼓动到另一处的声音。
“——啊。”
黑暗的地下被鲜红如同即将熔化的钢铁的照亮。
这里不可能是地下停车场,因为漫天遍野的装置早就把这里塞得满满当当。
铺天盖地的金属管道,满装着淡绿色的透明液体的巨大罐子,将它们彼此相连的管线。
——以及在其中漂浮的,淡粉色的,千褶百回的,半圆形的堆叠体。
不管怎么看,都是某种应该藏在颅骨之内,而不是如此赤裸裸地暴露在外的事物。
答案呼之欲出,但是最后的理智之线拒绝让臙条巴得出那个答案。
但是,某种声音正在越来越响,也在呼唤着他的靠近。
红发青年热情地告诉了他那个答案:“呐,臙条先生,看看,这个罐子里面装的就是你的脑子哦。”
根本不需要这个多嘴的人给出答案,那种明明没有接触,却让他如同被雷击一样传遍全身的悸动,已经让他确认了。
那个占卜师是对的。
他啊,完全都是被人支配着的。
…………………………………………
“啧,这么快就放弃希望了么。”看到手里的玩具的眼神如此迅速地失去焦点,阿鲁巴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兴趣,把他如同一块破布一样丢到了地上,“真是没用啊。明明是少有的突破了螺旋的家伙,结果还是这么脆弱,看来只是偶然中的偶然罢了。”
随后,他迈开步子,准备返回上层。
随后,一个沉静到近乎冷淡的声音静静地在这个宽阔的空间里回荡,让阿鲁巴的汗毛根根炸起。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看来我不得不承认,有未来视的人虽然一向不好好说话,但是给出的建议确实是很有意义的。”
“咯咯。”阿鲁巴颤抖着转过身来。
——是的。臙条巴本就是这个公寓的人偶,如果他返回这里,荒耶是不会称其为入侵者的。为什么他没有反应过来呢。
奇怪的是,明明他转过了身,他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噗,一朵鲜红色的火苗无凭无依地绽放在这个地下空间中。
而那个声音却平静地继续说道:“喂,那个德国人……柯尼勒斯·阿鲁巴,是吧。”
“你的大脑……”
“在哪个罐子里?”
四十九 童话中的一天(完)
咕咚咕咚。
哪怕一向无人拜访的地下空间此时少见地迎来了三个客人。但是这片空间却好像对此并不在意,只是缓慢地,一如既往地将液体从漫山遍野的罐子中继续泵入泵出。几乎每个罐子只有两条管道与外界连通。
一个人类,想要在世界中生存下去,究竟需要多大的空间?
这栋建筑的主人,用一种规格刚刚够塞下人类的颅骨的罐子给出了答案。
每一颗大脑都被塞在了狭小的空间中,好消息是,因为这个器官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运动的功能,因而就连在其内翻滚的容量都不必为它留下。
如果说其中比较特殊的个体的话,就是有一个罐子,它明显刚刚被购置入不久,其上没有任何锈迹,而且与其相连的管道多达数十上百。
啪嗒。
冷汗不知不觉已经从阿鲁巴的额间流到了下巴上,最终滴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的左手费力地握着那本童话书,手上青筋暴起,而右手则不断颤抖着从衣袍摸出了手巾,擦着不断涌出的冷汗:“看相貌,你是日本人吧,真是失礼的乡巴佬,明明是初次相会,在未经通报的下就直接入侵,哪怕是作为敌人,也缺少最起码的尊重,果然是魔道没落的边陲之地,从这里培养出来的果然也只可能是完全不知道何为礼仪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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