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更不要说，战死者显然会有意无意地最终也加入到入侵的大军之中。
同时冥河已然将厄琉息斯层层包围，他们几乎已经不可能再获得新的援军。
此消彼长之下，全军覆没只会是时间问题。厄琉息斯能够抵抗到今天，应该是拥有着某种能阻止冥河在山中肆意奔流的手段的——或许便是之前看到的绿色能量。
不过，今天的异变显然说明，厄琉息斯出现了某种让得摩丰都措手不及的变故，如果不进行厄琉息斯秘仪的话，那种能把人活活累死的噩梦一样的情景，就会在三天后的厄琉息斯上演了。
眼下，厄琉息斯即将为庆祝几天的安宁而举行一次盛大的宴会，但是迦勒底众人则不得不为有些黯淡的未来忧心忡忡。
一想到这个可能，众人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一向负责种种困窘境地的人。
“别这么看着我，我们这个职业……我们这个基盘最头疼的就是那种强度不上不下，既不能碾压又不能视而不见，强度不上不下的连战了。”
卫宫士郎这一次却给出了无比悲观的回答。
“如果厄琉息斯秘仪失败，又或者厄琉息斯的情境进一步恶化……很遗憾，我必须考虑首先把你们和希腊幸存的英雄们送回伊塔卡，向冥王陛下认栽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承认我们在厄琉息斯的失败，然后，和时间争分夺秒，争取在整个希腊都变成一个大冰块之前，找回圣杯。然后，把希望投放在人理的自我修复上了。”
“喂喂喂！”达芬奇愣了一下，立刻开始抗议：“话题跳跃也太快了吧！为什么这就开始思考一切都完蛋之后的后备计划了？”
“如果一切顺利，那到时候再思考也来得及，但是逃跑的时候，我们可是货真价实地在和死神与冥王赛跑，这当然要提前准备才能找到生机。”
玛修举手提问道：“那个，不能考虑现在就把人送到伊塔卡么？”
卫宫士郎看了她一眼答道：“如果每个厄琉息斯人都合作，得摩丰力主推动，我这边是没有问题。但是实践上根本不可能。”
他摊开手掌，一根一根手指伸出：“首先，得摩丰毕竟是厄琉息斯的城主，德墨忒尔的祭司，要他允许厄琉息斯人提前逃走，等于要他承认自己的失败，让他放弃几百年来的所有的一切，我不是指他心存恶意，但是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事实上，玛修，你最好不要期望任何人能做到这一点。”
“第二，厄琉息斯人自己也不可能同意，他们已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中之城中生活了太久太久，和一般的希腊人也许是格格不入的。”
“抛弃家产向另一个城市逃亡旅居……这种事让任何人去做抉择，都是只有真的丧失一切希望后才会不得不考虑的。眼下得摩丰威望尚在，厄琉息斯至少表面上还是一切正常。在这个前提下，倘若让我们去上门一个个劝说他们离开，那就是和每个厄琉息斯人拔河，等我们将最后一个厄琉息斯人说服，我们都已经把人理修复完第二次了。”
“第三，如果用强，逼迫厄琉息斯人离开，那就更蠢了，为了一个可能的设想把其他的路全部堵死，顺便让以后我们在希腊举步维艰……我还没疯。”
说到这里，阿尔托莉雅突然开口问道：“藤丸，之前有拜托你去找伊阿宋夫妻及他们相关的人，提醒他们注意厄琉息斯的饮食问题，他们的答复如何？”
“……呃。”藤丸立香的呼吸一下子停了，脸涨得通红。
她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说：“那个，伊阿宋说，他不可能在即将举行的宴会上为了一个可能，而在大家面前干出这么煞风景的事情……他还说，反正他儿子欧涅奥斯已经二十岁了。”
换句话说，伊阿宋的意思是，就算因为种种可能死在这里，他也不那么在乎。
与其苟且而活，不若慷慨而死。和旧友们在宴席上饱食豪饮，死在战场上，远远胜过在逃跑中被追杀而亡。
阿尔托莉雅和阿拉什露出了一脸的不出所料。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回答。”卫宫士郎一下子站起身来，重重地在墙上猛锤了几下。
玛修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才不禁喃喃道：“原来，生命是可以被如此轻视的么。”
“不，并非如此。”阿尔托莉雅静静地说道，“玛修，生命的长短，并非是由自身的努力就能决定的——当世界酷烈而残忍，哪怕你竭尽全力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延续的时候，死亡的重压会让许多人宁愿选择潇洒赴死。这是人类的最大的怯懦，也是最后的勇气。”
她轻声说道：“每个人的生命都如此珍贵，然而，生存是人类毕生追求的宝物，而非天生便获得的权利。”
“……是，王，我明白了。”玛修重重点头。
“不管那群蠢材了。”卫宫士郎沉思了很久，最终还是重重摇头，“总之，我们这几天不能放松任何的警惕心，哪怕厄琉息斯的一滴水也不能入口，所有饮食只能从迦勒底送来，记住了么？”
藤丸立香和玛修齐声答道：“是！”
“还有一件事。”卫宫士郎犹豫了一下，“阿尔托莉雅，有兴趣和我去了解一下厄琉息斯秘仪的事情么。说不定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亚瑟王怔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说得真好听呢。”
能帮得上忙，自然就能搞砸。
三十七 永别春晖（一）
“……啊，原来你们两个不是趁机去约会啊。”
目前暂定身份为四十九号御主的少女看着面前的无数隧道入口，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而明显处于春心萌动时期的她只能得到卫宫士郎的无情回应。
“因为那个橙色头发的不是去找希腊的英雄们追星去了么！而且还是打着寻求盟友，探查情报的名义！”
“有没有可能，我们两边都是在执行明面上的任务。而且藤丸只是看上去有些跳脱，但是实际上却是个理性派，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胡来的。”
……再加上，她实际上在大学报的是历史系吧，在拯救人理的生活告一段落之后，怕是再也没办法回到正常的人生里了。
以后要么当一个睁眼说瞎话的骗子，选择性地无视自己经历过的真正的历史，继续把存在明显错误的典籍作为参考，要么当一个说没人信的梦呓的疯子，去说那些正确但却没有佐证的真话。
“你们这帮人，和希腊真是格格不入啊。感觉都像是背负着无与伦比的使命和责任，总是严肃得不行。”
“有没有可能，我们真的是有着不容失败的使命和责任的。倒是你，是不是一路上表现出来得有些过于天真烂漫了？”
“咳咳。”四十九号轻咳一声，模仿着某个略低沉的英气声音说道，“当世界酷烈而残忍，哪怕你竭尽全力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延续的时候，死亡的重压会让许多人宁愿选择潇洒赴死。这是人类的最大的怯懦，也是最后的勇气。”
“呜…！”
自己刚刚不久之前说的话被人模仿着重复……这种场景毫无疑问是一种对脸皮的严重考验，但是阿尔托莉雅的功力显然还是不够。
四十九号嬉笑着说：“反正，我是认为，开心是最重要的，除非开心的代价实在是太大，而且还是自己支付的，不然能开心为什么不开心。”
阿尔托莉雅显然不是很认同这一点，她的语气略微冷淡了一些：“让别人来支付自己开心的代价也过于卑劣了。”
“反正我们希腊人就是这样的啦！就连奥林波斯上的诸神也是一样的！”
“诸神有着凡人难以企及的伟力，而将这力量用于自身的作乐，罔顾他人，这对世界来说并非幸事。”
四十九号对着两人做了个鬼脸，随后快步向着前方冲去：“和你们谈不来，厄琉息斯事了之后就分道扬镳吧。哪怕继续在城里捡东西吃，我也不想听絮絮叨叨的说教！”
一行人的旅途到达了一个节点。
略微阴暗的环境猛然亮了起来。
他们此刻的目的，是先在厄琉息斯城中闲逛一下，加深一下对这个城市的认知。不过不知不觉之间，也已经走到了城市的边缘。
他们从住所一路走来，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们正在渐渐走向整个城市的边缘区域。
一路上见到的人烟越加稀少，就连厄琉息斯特色的铺天盖地的通道都渐渐不复存在了。
直到他们走到了一个绵延的长长回廊之中。它似乎从岩壁上挖出，如同长蛇一样在厄琉息斯城的主体上盘缠。只不过，这回廊和厄琉息斯城内部的大部分通道相比，它显得极为封闭——只拥有寥寥的几条通向城内的入口，而几乎没有通向外部的通路，甚至连照明都欠奉。
“事实就是，厄琉息斯的内城只对有钥匙的人开放，你们能进来，也是因为你们这一行人里有钥匙吧。”
卫宫士郎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对外人来说更接近迷宫。嘛，如果只是在找某个比较……出名的地点还好说，大家稍微花点时间都找得到。如果说在里面快速穿行捉迷藏的话，即便是在这里从小生活到大的人也是几个快速的拐弯之后就会晕头转向的。”
“……但是你似乎对这里的地形熟得异乎寻常。”
少女理直气壮地答道：“因为我偷了东西之后要逃命的啊！那些领薪吃饭的人怎么能和我相比！他们在巡逻的时候我在熟悉地形，他们在锻炼的时候我在熟悉地形，他们在开会的时候我还在熟悉地形，那我能跑得过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真是又遇上了一个怪人。卫宫士郎也只能这么悄悄在心里慨叹。
不过就算想说教，他也不可能对这样明显无依无靠的孤女进行道德谴责。
“……迷宫么……原来如此，士郎，我对这次厄琉息斯突然受到了大规模奇袭有了头绪了。”就在这时，一直愁眉不展的阿尔托莉雅突然展开了眉头。
她说：“冥河之所以能成功地侵入了这座城市的核心地带，是因为世界上最为闻名的迷宫破解者在最近死亡了。”
“……原来如此，阿里阿德涅赠与忒修斯的丝线么。也就是说，如果不做出反制的话，厄琉息斯的地利就有可能反过来变成我们的阻碍了。就是不知道得摩丰所声称的措施是什么了。”
卫宫士郎话音刚落，原本还是一片黑暗的回廊的岩壁上骤然亮起了一层亮绿色的光辉，密密麻麻的图纹从石块上亮起。
他打了个响指，轻诵咒文，三人便立刻轻轻飘起，而魔力的浪潮险之又险地从他们的脚下呼啸而过。
就是这种奇异的魔力浪潮，将正在肆意妄为的冥河与死者们击退。
而在他们一路走来的路上，这种浪潮也已经多次出现，而频率也并不稳定。
“暴力击退么……”
原本依靠厄琉息斯的复杂地形和英雄们的反击来打退入侵，而现在则是依靠直接而大范围的魔力轰炸。
想也知道，新的方法所需的魔力的消耗固然是指数级的暴涨，但是防护力显然也是有着质变。
也就是说，冥河不能及时完成入侵的话，就会被这种疑似来源于德墨忒尔的魔力击溃。
……不管怎么看，这座厄琉息斯，都不像是一座城市，更像是一座堡垒。
不利于发展的因素太多，有利于固守的因素则太多。
防止敌人入侵的措施，即便敌人入侵也可以进行反制的措施……多到不胜枚举。
作为一座在希腊也是名声遐迩的大城，有着这样的先天条件，似乎并不算自然。
真希望这里的一切不确定因素都是他庸人自扰，迦勒底可以安安稳稳地离开这里——虽然，和冥神们大打出手大概无论如何也算不上什么安稳的结局。
在发现自己可以不用双腿前进之后，无名少女索性把自己的双腿抱了起来：“——对了，这个回廊的底部有一个空洞，据说是禁地中的禁地，不过厄琉息斯人甚至不会走到这个回廊就是了。”
“回廊之底……？”卫宫士郎和阿尔托莉雅对视一眼。
厄琉息斯城的地理位置是非常特殊的，特殊到按说绝不是人类应该居住的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有一个直通下方的空洞可不是一个自然的事情。
那么，就不可不去一探究竟。
只不过，这次旅途确实是出乎意料的长。
当几人在这漫长的向下的螺旋回廊走了很久之后，阿尔托莉雅终于忍不住张开了口，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这条回廊是不是有些太长了？”
只是普通的赶路的话，几分钟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的时间，但是一条有些陡峭的回廊竟然会这么长，几乎无穷无尽地向着地下延伸下去，根本没有看到尽头记得迹象。——这显然是太过不同寻常。
卫宫士郎本就一直估算着一路的行程长度，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条回廊的弧度，答道：“是啊，这条回廊的垂直高度恐怕已经超过一百米了吧”
“嗡。”
在魔力的嗡鸣声中，绿色的洪流再度沿着岩壁冲刷而来，只不过，显然他们已经离开厄琉息斯太远，以至于那带有勃勃生机的绿色甚至还没有正式出现在三人的视野之中，就已经停下了自己的步伐。
“这说不定算我们已经离开厄琉息斯的范围了。”少女小声咕哝道。
“怎么，你这就开始思乡了？”
“……啊，那个，其实……”刚刚才理直气壮地说愿意在厄琉息斯一直生活下去，无名少女怎么也不愿意承认，她其实没有那么自己想象得那么眷恋厄琉息斯，干脆嚷道：“——只有看见外面的不好，才能知道厄琉息斯有多好！”
“是是是。”卫宫士郎敷衍地答道。
眼下他们一行人已经脱离了那种绿色术式的作用范围，卫宫士郎干脆结束了漂浮术的效果，让几人再度落到地上。
“啪——”
响起的，是有些悠远的闷响。
“……怎么？”少女有些愕然,“这些绿色的……是草么？”
三十八 永别春晖（二）
几人加快了些脚步，异常之处也开始肉眼可见的变多起来。
在略微湿润的岩石上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沉闷。
卫宫士郎沉默着在岩壁上点亮起一个个光球，把黑暗从这里驱散。
现在他们已经毫无疑问地到达了这条回廊的底部——或许也是厄琉息斯的底部。
原本长坡的弧度已经变得平缓下来。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片巨大的平原。
或者说，田野。
在一个无光的深山之中，用田野来形容地形是毫无疑问极为怪异而不同寻常的，但是卫宫士郎无法想到其他的形容词。
在他们靠近这里的过程中，越来越茂密的植被从岩石的缝隙中冒出，出现在他们的脚下。
一开始是湿滑的青苔，然后是愈加茂密的草坪，紧接着是在黑暗中依旧怒放的花朵。
“哎哎哎？”无名少女先是吃惊地叫了一声，随后无比兴奋地快步钻进了花丛之中，欢呼雀跃着一头钻到了草坪中，好一会才从里面探出头来，“原来岩洞里是可以有这么多植物的么！？”
阿尔托莉雅一边小心翼翼地在这片不同的平原中寻找着不会伤及植被的落脚点，一边疑惑地问道：“厄琉息斯也应该是有自己的食物来源的吧？”
“唔……”少女人已经躺在了花丛中，剩下的两人只能听到她的软糯声音和浓郁芬芳一同飘来，“我想想……应该是有的吧，不过那里都是重地中的重地，我是肯定进不去的。不过我是很不喜欢。”
卫宫士郎无情地吐槽道：“为什么一个偷东西吃的会这么挑食啊？”
“明明你们也要求同伴不要吃这里的食物的！”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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