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我和特异点的诞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只要他们离厄琉息斯远一些，他们做什么都和我无关。”
“那看来，你没有见过出身不列颠的圣剑使呢。”
“圣剑使每一任都大差不差，有什么看的必要。”哈迪斯干脆地答道，“秀丽到胜过月辉的容貌，坚韧到让钢铁惭愧的意志，空洞到非人的过往。”
“与其说是无所畏惧，还不如说是不知道畏惧。”
冥府之神干脆利落地给圣剑使下达了定义：“圣剑是救世的工具——圣剑使也是一样，都是被人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切只为了在劈出那救世一剑时没有任何犹疑而设计。总之，没有看的必要。”
阿芙洛狄忒站起身来，轻轻出了一口气，在宫殿中轻轻漂浮起来：“那你就错了。哈迪斯大人。”
“哦，那又如何。”冥王无关心地敷衍道。
她毫不气馁，继续说道：“她是很特殊的圣剑使。明明是身上背负着不惜自灭也要拯救人理的沉重使命，明明死亡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不约而至，但是她和前任不同。”
“她啊，身上洋溢着像是春日中怒放的鲜花一样的欢欣。”
“即便是在冥河畔，她也能像水仙一样盛开吧。”
“哈迪斯大人，花朵不是只能在厄琉息斯中绽放的。”
冥王的背影僵住了。
五十四 离间
仿佛经过了无比漫长的时间。
与七十一位同僚一起，在王的玉座之前聆听旨意，背负前所未有的尊贵的使命。
去完成旷古未有的伟业。
当他们一旦成功，他们将是万物的源头，此世将再无未来，而新世界的继任者们将只能仰望他们的创生之功。
而事实上，他们必然成功。
他们是人理的毁灭者。
他们将从神代衰落的最初之时，顺着川流不息的时间，向着人类史的尽头前进。
没有人能阻止他们。
只因为，他们的诞生的前提，便是那唯一一位能阻止他们的王的死亡。
如果他没有死亡，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他们就不可能诞生。
如果他已然死亡，那即便是那位伟大的魔术师，也不可能以从者之躯击败他们。
无论多么强大的从者——最古的英雄王，托天的大力神，长河之畔的太阳之王，毗湿奴的第七化身，与女武神相恋的屠龙者——他们的威名、勇武、智慧——在九戒之前都毫无意义。
——只有生者，才有机会将胜算从零上升到无限小。
事实上，即便是生者，也只有本应已死的王者再度踏入时间神殿之后，才是真的有一线可能足以动摇整个局势。
不过，那就是所谓，理论上不为零的可能罢了。
魔神柱们将自己的智慧、才能、思想、愿望赠送给魔术师们，寄宿在他们的血液之中。
魔术师的先祖们未必不知道其中蕴含的风险——但是没有人选择拒绝。
那血液之中所蕴含的东西，本就是他们梦寐以求之物——而从外物那里获礼得到的风险，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又或者，他们的傲慢与贪婪将这风险视而不见。
只要踏过了第一步，之后就是康庄大道。
他们的血液将会苏醒，在恰当的时机劝诱魔术师们，加入烧却人理的大业之中。
每当人理的转折点到来之时，也必定是人类的国度天翻地覆之时，无穷无尽的苦闷必然将挤压到每一个人的身上，哪怕是意欲隐世的魔术师们也无法独善其身。
届时，魔术师们也难以抵抗真理、升格与永生的诱惑——
每一个人都不惜为了自身的利益，而不惜将自己的同族送入深渊——这就是人类的原罪。
而这一次，他们将埋葬整个族群——因为，最后那些怀有正义感的魔术师，也会因为人类的罪恶而彻底疯狂，选择放弃对自己同族的最后悲悯，要将所有时间上的人类尽数化为灰烬
人理保障机构。
法国的鲁昂。
罗马的亚平宁。
美国的东海岸。
埃及的底比斯。
不列颠的卡美洛。
巴比伦的乌鲁克。
或由血脉苏醒的魔术师用圣杯掀起，或由王亲自送到地母神手中。
期间，并非没有意外发生，但是一切还是成功了。
他们的努力已然开花结果，成功的原因已经不再重要。
——他们，将成为造物主。
但是，不能过于大意。
迦勒底或许只是蚂蚁，但是也不能容许最后的人类来搅乱庆祝凯旋的盛宴。
………………………………
“……。”
寒风不断灌入双耳。风吼声本就震鸣近乎雷霆，当它们穿过狭窄的耳道，近距离地在鼓膜上炸裂时更是犹如天崩地裂。
而想用手堵住双耳的努力也无功而返——他的双手像是被冻在了坚冰中一般动弹不得，半梦半醒之间的大脑似乎根本无法对身体下出有效的指令。
——！
某种来自血脉的战栗，骤然从尾骨顺着脊椎一路传到大脑。
不对不对。
他之前分明是……！
于是，古辛猛然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他们精心设计，忍耐等候了千年的才最终获得的完美结晶，毁灭之环。
以及一个红发白袍的青年。
两人四目相对，青年略带感叹地说道：“——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特异点，居然时至今日，我才第一次有机会和魔神柱正式对话而不是互相指责。”
在迦勒底的魔术师感怀之时，古辛抓紧时间确认自己当下的状况。
现在他们正在半空之中，暗灰色的层云不断地从他的身边流过。
而他动弹不得的原因也很简单：他的身体被人用材质不明的索绳捆得严严实实，用力之深之重，古辛甚至怀疑自己距离四肢缺血坏死只有一步之遥了。
“……居然只有你一个人？”古辛一边尝试挣脱自己身上的束缚，一边试图从他眼前的人身上找到可以利用的空隙，“——我还以为，像我这么有价值的目标，应该是整个迦勒底的人齐聚一堂才对。”
而此时此刻，迦勒底的四十八号御主固然不在一旁，就连圣剑使也不在此处。
“原来如此，这并不是迦勒底和我的对话，而是仅仅是你对我有所求。”古辛略加思索，便得出了答案。
而且所想知道的事情，是不能被他人知道，只能由他一人得知的秘辛。
卫宫士郎的身形微微晃了一下，随后，他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样，闷哼一声：“开玩笑，我对你能有什么需求……！”
听到这个回答，古辛原本一直紧绷的身体反而放松了下来，他坦然地答道：“我们所有的东西，本就可以与人进行交换。这并不是问题。甚至这身体内的血脉，也并非不可赠与。”
“然后被你们驱使？”
“哼。”古辛低笑一声，答道，“让我们开门见山，省掉那些无趣的勾心斗角吧。”
他费力地偏了偏自己的身体。
“你大概也不想让后辈们知道，表面上成竹在胸的前辈，实际上心中却始终惶惶不可终日吧。”
不出他所料，这附近就只有他和面前的这个魔术师两人而已。
“当然，前提是，能够付得起代价。”
刚刚还试图强辩的卫宫士郎顿时沉默了，他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什么代价？”
古辛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我们的神殿是诺亚的方舟，我们将会是新世纪的主宰——这一点，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
虽然风雪依旧呼啸不休，但是古辛的声音却比冰霜更加阴冷。
“只有和满是罪恶的旧世界彻底分别的无罪之人，才有资格避开灭世的洪水。”
红发魔术师脸上微微泛青：“明明你们已经将灭世之火降下了——！”
“所以，上船的资格才分外宝贵不是么。”
红发魔术师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喃喃道：“所谓和旧世界分别，总不能是……！”
“自然是你想的那一个。”古辛勉强摇晃了一下身体，答道，“我们尊重每一个生命——圣剑使、御主、亚从者——除了阿拉什之外，这三人中任何一个的生命，都可以换你的幸存。”
而从者虽然带着本人的记忆，但是终究是降灵术的产物，不能与生者同日而语。
“你们管背叛自己的同伴叫无罪？”
“对罪人的任何惩戒，都是救赎。你是接近魔法使的魔术师，想要让自己近乎永恒的生命持续下去，我们对你的审查自然也要更加严格一些。”
虽然，他们其实对这个红发的魔术师的了解也少之又少，但是眼下他居然露出了致命的破绽，那么这个挑拨离间的机会是绝不容错过的——哪怕他的虚张声势被看穿，也不过是回到原点而已。
但是从那个红发魔术师的反应来看，他的赌博是对的。
古辛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没关系，你的才能的确是足以与我们相提并论的，因而我免费附赠给你一个消息吧。”
“请附耳过来。”
红发魔术师的脸上露出了魔神柱司空见惯的挣扎：“别说得好像我已经投靠你们了一样！”
“你很有警惕心，很好。”
就在这时，一声隐隐约约的呼喊声由远及近，穿透灰色的雪云到了他们的耳边。
显然，虽然不知道卫宫士郎是怎么把他偷到这里的，但是这个行动即将暴露。
古辛的眼睛转了一下，低笑了一声，“——但是，这句话我曾经和伊阿宋说过，请容我在这里再说一遍吧。”
古辛用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开始翻滚的云海，怪笑一声。
随后，在他的引导之下，他体内的魔力全部开始暴走。
神代魔术师本应以自身的魔力天赋为傲，他们体内的魔术回路几乎必然是现代魔术师的数倍——然而，这些财富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条条深埋体内的炸弹，充盈到溢出的魔力开始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异物。
侵蚀、聚集、爆破。
双眼圆睁，几乎要从他的眼眶里蹦出。
不出他所料，卫宫士郎在震惊之后，立刻意识到眼下这个场景对他是何等不利。
卫宫士郎私自把他带出来之后，又将他杀死。
所谓携带利器到君王的宫殿之前——在这种情况下，本心已经不再重要。
他的死亡，将会在这团结的队伍中埋下一颗长长的钉子。
人理拯救如此艰辛的任务，是经不起这样的波动的。这样的纷争，足以将他们那本就可怜的胜率彻底变为零。
，卫宫士郎当然俯下身来，试图给他治疗——
但是再强大的治愈魔术，也很难阻止一个魔术师的自杀。
殷红鲜血滚滚而出。
古辛用最后的魔力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你已经无法回头了。】”
虽然，我大概是没办法在时间神殿，在吾王之侧，看到你们的到来了。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迦勒底的其他攻略者冲到了卫宫士郎身前。
在刹那之间，魔神柱寄宿的魔术师的身体就完全停摆了。
永别了，迦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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