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界破坏者 第111章

　话虽如此，齐醒倒是也有点明白过来——因为眼前这非人的身躯，已经是「八百比丘尼」真正的本体了。

　对方那不再遮掩的、澎湃如潮的神力，不是凡人魔法师或异能者所能拥有的。

　那是用八百年的光阴积累的力量，其力量和魂魄虽不及众神，却能超越人类、甚至超越半神与神兽。

　不死不老的超越者。

　神的拟态。

　“有点意思。”

　齐醒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有笑。

　没有口令，没有准备。

　没有人喊开始。

　但下一秒，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一记毫无征兆，单纯依靠速度和绝强意志轰出的重拳，已经朝着八百比丘尼的头颅，轰然砸落！

　为首的一击就毫不留情，带着远超人类范畴的巨力和速度！虽然没有用「银币」，但这种状态下毫无放水的一击，足显齐醒的认真！

　也就是说，如何挺过这一招就是个分水岭。若是普通货色就绝对无法招架，只有被一击毙命的下场。

　因此，如果片刻之后还活着，那么她确实就是和人间地仙处于同一层级——

　甚至可能还要高上一许的货色！

　千钧一发之际，齐醒雷拳轰落，却猛地止于半空。

　他的拳力——居然被数十个「白发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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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挡住！

　雷拳轰来之前，八百比丘尼就微微一笑，她的腹部忽然剧烈蠕动。

　下一刻，一团又一团血肉之胎就从她体内崩裂而出，数十个白发金眼的「她」如孵化的卵般破囊而生，扑向齐醒的拳头！

　“什么鬼玩意。”

　拳劲轰入其中，竟如泥牛入海，虽将一部分怪胎震成血雾，却未能穿透那层层叠叠的「肉墙」。

　这一拳原本可以轰穿游轮，此刻竟然只能在她密集的子嗣中炸出一串血红的浪花，无声溃散，已经不足以伤害八百比丘尼的本体。

　“急了吗，「雷普真人」？”

　八百比丘尼却笑道，

　“我很期待——您下一拳，又能剥掉我什么？”

　齐醒不语，周身雷光却陡然暴涨，杀意毫无掩饰。

　“——「雷火剑」。”

　指尖电光一划，剑气如天雷打落，自上而下，一剑劈中八百比丘尼！

　雷火交缠，迸出刺目的炽白光焰，剑痕如天之裂隙，径直将她的上身从胸至腹切开，险些将她一分为二！

　这次她再也没机会用胎灵阻挡。

　然而，就在这道可怖的剑伤撕开之际，尚未等齐醒继续出招——那道裂口却忽然鼓动了一下。

　咚。

　一道微弱却诡异的心跳声自她体内传来，接着那伤口竟像是「产道」一样缓缓撑开。

　一只沾满血的手，伴随着脐带，从伤口中伸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成群结队的胎儿正从那被劈开的伤口中诞生、爬出，一个个都是白发金瞳的「她」。

　或祼露着刚生的胎皮，或仍连着血红的脐带，有的尚未睁眼，有的却已咧嘴而笑。

　“草。”

　齐醒这回是真觉得恶心了。

　“草？我吗？”

　八百比丘尼却调笑道，声音中还带着令人胆寒的温柔。

　“别急，「雷普真人」，你这一剑，让我一下生了好多好多女儿呢。”

　那些刚刚从她体内诞出的「她们」，就仿佛本能憎恨着自己眼前的齐醒，尖叫着，以完全不似人类的姿态朝他扑来！

　血肉成雨，母亲在笑，子嗣在啼。

　整个「里界」深层，已经成为疯狂的产室。

　102：我生我自己

　并非「银币使者」的八百比丘尼，为何具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她的神力甚至无穷无尽，仿佛无论被齐醒怎么打都能迅速再生！

　首先，当然是因为她确实分润到了「银币」的一部分权能。

　剩下的原因，恐怕就得算在萨萨那乱写代码的宇宙架构，以及漏洞百出的规则头上了。

　虽然八百比丘尼自己，显然不会认为这是“错误——“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自然的天理，是神所隐藏的智慧，是宿命的安排。

　一切都源于公元1181年的那一天。

　那时的八百比丘尼，还有着「沙紺（サコン）」这个凡人女孩的名字。

　那时候的她，还只是杉泽村里，八仪族的一个女童。

　是年，天下饥馑，民多饿殍，旦夕啼号，百姓互食。

　小沙紺那年七岁，十日间粒粟未进，骨瘦如柴，命在旦夕。

　所以当「堕辰子」从天而降，其他村人皆惶恐逃窜时，她却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跄着朝那奇装异服的「妖物」走去。

　——因为，如果再不吃东西，就会轮到她被别人吃了。

　看到小沙紺向自己走来，「堕辰子」反而露出微笑。

　他割下自己的肉，喂给她，却又问她：“今日吾自割肉与汝，惜哉他日无复如我之人。大劫既降，人间将焉所往？”

　“尔后何以自处？”

　一个十二世纪的七岁农民小童当然不可能考虑过这种问题。

　但沙紺确实很聪明。

　吃下「堕辰子」肉之后，她更感到眼前豁然开朗，只觉得脑中一阵清明，仿佛天灵破裂。仿佛某种看不见的壳从她的意识之中脱落。

　霎时间，她就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突然从内侧脱去了蒙住的布。

　她看到了摩耶之后的真相。

　她看到了改变世界所需拉扯的丝线——虽然只看见一点点。

　她找到了一个有如禅一般的真理……当然，那不是绝对的真理。绝对的真理只有佛祖才知道。

　以后怎么办？饥荒怎么办？

　肉要从哪里来？

　那不是很简单吗？

　“我会生孩子——只要多生孩子就会有肉了！”

　她高兴地说。

　这绝不是疯子的胡言乱语。

　而是只有「见过真相的人」才能得出的理性结论。

　孩子，就是肉。

　女人，就是肉源。

　孕育，就是生产。

　要填饱肚子，就要肉；要活下去，就要肉；要有血肉，就要孑宫；要有孑宫，就要女人；女人不够，那就生出来。

　生命本身就有这般的伟大能力！生命本身便能超越死亡！

　所以我可以自己养自己、自己喂自己、自己生自己！

　所以沙紺从此成为“八百比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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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

　现在，八百比丘尼甚至就能靠着她领悟到的「道理」，和「地上最强的男人」交战！

　回到此刻，齐醒再度轰出雷拳，电光狂掠，劲风爆鸣。拳锋所指，几欲要将血红色的天与海都撕裂！

　但八百比丘尼面不改色。因为已经有几十具「白发金眼」的未成形的胎儿从她体内蠕动而出。

　她们的肢体尚未完全长齐，有的只剩半身，有的脐带未断，肌肤如蜡、五官模糊。唯有那对金色眼眸如同母体复制般诞生，死死盯着齐醒！宛如幼兽一般就朝着雷拳的方向扑上！

　轰轰轰！雷拳轰然砸中第一具「胎儿」，那具不完整的身体霎时间膨胀，化作一团血肉炸弹立刻引爆！

　轰！！！

　血浆四溅，雷光受阻，劲力被生生阻挡。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也随之自毁般撞向齐醒四周，以血肉构成的「连锁引爆」如绽开的红莲，将战场染得赤红。

　每一次的引爆，都在震荡齐醒的护体真气，损耗他的「雷火天衣」。

　“「雷普真人」，您确实很强，还是蒙受白神赐福之人。”

　“但我也是得授圣贤指点的教主之一。我的术法，不是您用蛮力就能打破的。”

　八百比丘尼如人鱼一般在空中自在遨游，神色平静。

　“生命本身便是超越死亡。我已经领悟世界背后的真理。”

　“所以，我再也不害怕饥荒与战争与死亡，不会再陷入任何的恐惧。”

　“因为生命本身，的确就有这般的伟大能力！”

　血肉蠕动，她体内竟然缓缓产出一道道通红的脐带。那些如蛇似索的血带在空中翻腾飞舞，如蛛丝交织，又似神经脉络铺展，迅速织就一张三维立体的「网」。

　这些脐索编织的「网」从四面八方缠上来，就要将齐醒的战斗空间封死！

　齐醒微微侧身躲避，却发现自己一贯依赖的雷速冲拳再难如往常那样笔直轰出。因为他每次在空中移动，那些赤红的脐索便轻微摇摆，似乎在预判他下一次落点。

　一步迟滞、一寸偏斜，就可能撞上那错综交织的束缚障碍。

　虽然齐醒不知道具体名字——但这其实就是八百比丘尼的秘术。

　【赤胎曼荼罗千面产灵】

　以及

　【赤胎曼荼罗千脐灵索】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好多好多其它的。

　她不是自己在战斗。

　她是在「产下战斗」。

　真她妈可怕。

　齐醒行侠仗义十年，自己本来也是修仙系出身，以前也见过那种试图血祭一万条人命炼万魂幡的传统邪道反派。那种反派齐醒当然是遇到就杀了，大都没什么特色。

　但八百比丘尼这套，把她自己当作苗床，亲自生出成千上万个胎儿，平时用来当素材，战斗时用来当兵器，还能克敌制胜的邪法，齐醒真特么是头一回遇上。太邪门了！

　“疯子。”

　他忍不住咂嘴，像是要为眼前这敌人下个定论。

　“此言差矣。”

　八百比丘尼却微微一笑，

　“「雷普真人」，您怎么会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