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界破坏者 第96章

　火光跳动，在岩壁上映出六张沉重的脸。

　……

　“不必担心。事到如今，我当然有帮各位准备应对之策。”

　直到，一道熟悉而古雅的女声突然响起，回荡在洞窟中。

　在场的六位家主全都知道这个声音。正因为都知道这个声音，这时候才不禁大吃一惊。

　因为这是本应死去之人的声音。

　白发，白衣，金色双眸，华丽的和服，笑吟吟走进洞窟来的这个人，不就是昨天刚被「雷普真人」轰杀掉的巫女，「真佛教」的三贵子之首，伊势·天照么？

　昨天才刚被「雷普真人」一拳把头颅都轰碎，尸体也被阴阳寮带走检查的人，怎么可能现在就活蹦乱跳出现在这里？！

　“别那么惊讶。”

　白发巫女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太阳是不死不灭的。就算今天沉落，明日早上也会升起。”

　“那「雷普真人」，蛮力或许是有一点。但仅凭拳头，怎么可能杀得死我？”

　话虽如此，见过她比较多次的几位家主。尤其是擅长武术的荒鹫家，这时却隐隐约约感觉到，这白毛女人身上的感觉好像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

　“事到如今，大家都很急，所以废话我也不多说——我今日来，便是给各位提供一个最后的胜利机会。”

　胜利？

　朝廷中央已经来镇压了，还有神護燐和「雷普真人」这两尊强到扯淡的大神。即使苟活都已经快要绝望，谈何胜利？

　“其实，办法是很简单的。”

　伊势笑容半点不变，从和服袖子里慢悠悠掏出一个葫芦，

　“首先，只要各位全族都成为不死之身，那么与公务退魔士的战斗，就算不能必胜，也不至于败北吧？”

　“只要能给公务退魔士造成足够大的伤亡，让他们知道得不偿失，那么中央考虑到成本问题，最后还是只能放弃硬来的。”

　啊？不死之身是这样说有就能有的东西吗？

　这里的六位家主都和「真佛教」做过见不得人的生意，都从「天照伊势」这边拿过大笔的钱。但他们此刻望向白发巫女的眼神，却都明显有些不信。

　白发巫女只好无奈地，就像对不懂事的孩子们耐心解释一样继续说：“这葫芦里是变若水——这样说，各位应该就能理解了吧？”

　好几位家主顿时又是瞳孔地震。因为「变若水」这个东西在日本术法界确实是大大的有名。

　多亏了宫崎英高，许多人听到「变若水」这个词都会想到《只狼》。但其实这东西并不是宫崎英高捏造的词汇，而是日本传说中真实存在的一个概念，在古书《万叶集》以及《续日本纪》中都有记载。

　详细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所以一言以蔽之——变若水是三御神之一，月读命神赐下的神物。饮用和沐浴它，能让白发反黑，痼疾皆愈，伤口也会复原。

　因为「月读」的意思就是「计算时间」。变若水其实是能够让时间倒流，让冲刷的东西「变年轻」的神物。

　不只是返老还童，如果用于战斗，想也知道会有多厉害！

　“我会大量给各位提供变若水，如果各位不相信，当然可以先测试一下。”

　“我同样会继续给各位提供充足的资金。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安排你们族中不适合战斗的老弱妇孺离开日本。哪怕你们打不赢，也能让家族传承不至于断绝。”

　她开的条件实在太好了。

　好到明显很可疑。

　所以十药家的家主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警惕：“代价是什么，伊势女士？”

　白发巫女微微一笑，嘴角带着一抹讥诮。

　“你们六家必须配合我的计划，战胜「雷普真人」和神護燐。”

　“不要觉得这不可能。他们并非真正无敌，他们只不过是得到了真正神佛的一些微不足道的碎片。”

　“而那真佛白神，就与我们同在。”

　“只要配合我的安排，我们便能以真佛之力，将他们彻彻底底的击败。”

　089：赢定了！

　三月九日。天空中飘起了细雨。

　精锐公务退魔士们，第一次在搜查时遭遇到困难。

　在搜查十药一家位于灵山中的祖宅时，公务退魔士们，第一次遭到了强力的阻拦。

　“不死之身？”

　从礼车后座下车的五条雅道，瞥了在柏油路面上弹跳的雨滴一眼，「啪啦」一声打开了爱用的扇子。

　他是给本次阴阳寮退魔士带队的大队长，官位「阴阳师」。

　乍一听可能有点怪，但「阴阳师」这个头衔其实不是谁都能叫的。就像以前明朝的「太监」不是所有宦官都可以叫的，要从五品以上的公公才能叫“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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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从阴阳生到阴阳得业生、阴阳得业生到阴阳少属、从阴阳少属到阴阳大属，最后到从七品官位上，你才有资格自称是「阴阳师」。漫画里那种丢两个式神就敢自称「阴阳师」的家伙，大都既不是公务员也没有编制，属于民间水货。

　官品从七位上，听起来似乎有点低。但考虑到他很年轻，从七品官其实并不小了。放到隔壁大区，县令也才正七品呢。

　何况权力的大小，源于你距离权力中心的远近，而不是字面规定的品级。

　“这种地方怎可能有什么不死之身。无论何种邪魔外道，以正确的方法都是可以杀死的。”

　说完，五条雅道就走下车。被擦得一尘不染的黑色礼车车身有如镜子一般，映照出他迈开步伐向前行的身影。

　年方二十四岁，他的面容相当清秀，肤色白皙，五官端正，细长的眉毛和狭长的眼睛都给人一种冷静聪慧的感觉，嘴角微翘，带着一丝淡淡的自信微笑。白狩衣与蓝袴都绣着安倍睛明的五芒星印，全身整齐得没有一丝褶皱。

　那种从容与庄重，都显然不是寻常阴阳师能拥有的气氛。他走下车，却仿佛连天上的雨都不敢落到他肩膀上。

　跟随而来的退魔士助手，为了不让上司的肩膀及光润的黑发沾上任何一滴雨，赶紧从背后撑上雨伞，维持在绝妙的角度。

　五条雅道，他就是阴阳寮本部的年轻天才。

　出身五条本家，在京都长大，十二岁即以「神火明王降」术式在实战中击败邪道高阶式神，十六岁以阴阳生身份列入国家编制；十七岁参与镇封长野旧地的「深山鬼胎」案件；二十一岁晋升阴阳大属，被授予实职指挥权时，甚至尚未从大学正式毕业。

　上一次，在镇压四国地方术团叛乱时。虽然或许可以通过谈判逼降，但他只略翻了一页现场手记，便当即下令全部焚毁，带领十数名退魔士一击便将整片大楼强制清除。

　“天才又懂得努力，不止有血统。”

　当代阴阳头（阴阳寮最高长官）曾这样评价他，

　“将灵力化为炎龙吞噬数百妖怪的术法相当出色。只要经过磨砺，勘破玄关，定能位及顶峰。”

　冷静、精准、无可动摇——如同雨中那把纸扇，既遮掩锋芒，又随时可以杀人。

　有人听到这里，可能会忍不住问——“还真就姓五条啊？是那个被腰斩的五条氏吗？”

　事实上，现实中，菅原道真的后代里确实就真的有「五条」这一姓氏的分家，在咒术行业的领域里确实有其角色。芥见下下有时候确实很擅长纠结奇怪的细节。

　毕竟也不是每个姓五条的咒术师都会被腰斩嘛。

　“然后呢？”

　五条雅道眯着眼睛看向前方那座若隐若现的灵山旧宅。那宅子正在雨雾中如鬼影般朦胧。

　“死了几个人？”

　他眼中没有忌惮，只有一丝轻蔑和厌倦。

　助手立刻汇报：“并不是太过惊人的数字。分别是直丁五名，阴阳生三名，外部调查员一名。”

　“够多了。”

　他说话声音不高，却让随行的五位阴阳生助手皆神情肃然。

　十药家的祖宅，位于山间幽谷的尽头，四周被苍松老柏与野生药草掩映。烟雨笼罩之间，只能看见一排排房屋蜿蜒于山势，屋顶满是青苔。

　若非知情者，绝不会将这山间的幽宅与炼制药蛊、活体改造联系起来。

　越是接近，公务退魔士们就越感到阴气森森。

　“主宅已在前方。”

　一名阴阳生靠近开路，同时报告。

　然而他的靴底才刚踩上青石地面，大家就忽然听见。脚下「咔」的一声异响。

　霎时间，破碎的青石板中就涌出一团团如泥浆般蠕动的虫子，赤红色的皮肤乍闪，仿佛机关 启动，在半空爆裂——

　嘭！嘭！嘭！

　爆裂声连成一串，碎肉粘液齐飞，立刻让前面探路的退魔士当场中毒倒地！身上御守护符被腐蚀得冒出黑烟！

　“大蚯蚓。你们后退。”

　五条雅道沉声道，手中扇子一挥，轻轻刮起烈风，气刃一击就把数只赤红虫子劈开。

　这些粗如成年男子手臂，且形似长绳的玩意。即便裹着粘液的身体被切成两半却还在扭动，甚至还想要发动进一步的攻击。好可怕！

　“十药家把这些妖虫埋在前庭，连地脉都做了改动。这是提前布好的，专门等我们来搜查时触发。”

　他看向那堆猎奇肉块，扇面轻摆，眸色冷静如镜。

　这种蚯蚓形状的妖怪经常能在下水道之类地方遇到。虽然实力顶多只有小妖的程度，但真正可怕的是它们的数量与繁殖能力。明明是卵生，却可以通过分裂寄生进行有性或是无性生殖。而且不管对方是同族还是异族都可以用各种办法跨越生殖隔离，哪怕只有一只也可以眨眼间变多。虽说普通阴阳生都能秒杀，但架不住它们数量多，还会偷袭。

　一旦被缠上，它们不但会吐出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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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溶解衣服的谜之麻痹液，还会顺势钻进全身上下所有算得上洞的地方，然后奉上从刺█神经的触██到啊█颜█卵██等等一整套令人叹为观止的组合拳。

　“是否更换路线？”

　助手急问。

　“换路也是一样。”

　五条雅道语气平淡。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主宅屋檐，一只眼球大小的猎奇圆虫子正在轻轻颤动。很显然，十药家已经察觉此处的变故。

　“不方便再拖了。准备「不动明王火界咒」。”

　轻声开口，声音不高，这话却仿佛在雨中砸落的一记重锤。

　听到「火界咒」三个字，身后那四名阴阳生立刻从怀中抽出咒符，站定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形成围绕五条的五芒阵。

　他们是国家编制内的实战退魔士，哪怕是阴阳寮里最低级的公务员，那也是动作整齐划一，毫无一丝迟疑。

　“礼敬一切如来，礼敬诸佛万口所言。”

　五条雅道站在阵眼之中，缓缓举起手中折扇，指尖一抖，一连串折叠的咒符就散入空中，像莲花一般自动展开，旋即腾起一缕烈日般的灵焰。

　“愿忿怒尊以无上怒火摧破一切障碍。”

　咒声在山间中回荡，卷起层层灵力涟漪，一圈由咒式勾勒出的金红色火纹自五条雅道脚下延伸而出，瞬间连接四方阵位，形成炽烈火焰。

　四名阴阳生各自张口吐出一口真气，注入手中灵符，口中齐声念：“呑噬！呑噬！焚尽万难！”

　灵符立刻自他们手中腾起，纷纷飞入空中旋转，彼此接连，构成炽火结界。

　五条雅道眯起眼睛，右手结印，猛然一掌劈出——

　“吽！咄！呵！呬（愿此咒成）！”

　一道炽白弧光立刻轰然炸裂！

　一只手，一只巨大的由红莲火焰形成的臂膀，猛然从阵中冲出，隐约间似乎能看见不动明王怒目，化作烧尽万物的烈焰风暴，将前院那些伏于前院青石板下的邪虫、蛊毒，全部在火光之中齐齐烧爆，体液蒸腾，尸身化渣！

　“吱哇——”

　一道道不属于人，但又和人类十分相似的惨叫从地底传出，似哭似笑，撕心裂肺。大量妖虫从地下跃出，企图逃离火界。然而刚刚露头便被火莲吞噬，化为焦炭。

　从主宅前庭到正门，短短十几秒，地面已是一片黑炭焦痕，仿佛明王怒火扫荡过的净土。

　即使在火焰熄灭之后，空气中仍残留着灼热与蛊虫尸体燃焦后的臭味。

　“继续前进。”

　五条雅道语气如常，收起飘散余热的折扇，轻轻整理一下狩衣的衣袖。

　前方，十药家的主宅之门，也已经在火焰灼烧后缓缓打开。

　——咯哒、咯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