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李山泽忍不住问道：“麦基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高兴？”
“我只是终于理解了一个问题。”麦基的神情释然，有一种朝闻道的光辉，“就是为什么时间法术对你无效，甚至会被你干扰，导致反噬，李先生。”
“这并不是因为你是一个时间奇点。只是你的时间锚点，跟我们不一样，对不对，李先生？”时骸兄弟会的大巫师目光炯炯，盯着李山泽，追问道。
恐惧来源于未知，弄清楚李山泽“底细”的麦基，对李山泽便没有那么恐惧了，他左手的幻痛仿佛也消失了。
李山泽挑了挑眉毛，还没说话，夏莉就忍不住问道：“您是什么意思，麦基先生？”
“李先生来自另一个世界，至少是历法与我们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我说得对吗，李先生？”
麦基尽管仍然使用疑问句，但是他的语气很显然已经笃信无疑了。
如果说李山泽之前对麦基还多有轻视，但是他很快就能察觉到自己的底细这一点，还是让李山泽颇感佩服。
于是李山泽点点头：“是的，你说得对，我确实来自一个与这里历法不同的地方，麦基先生，不过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啊哈，还是巴特纳小姐给了我灵感。”麦基微笑道，“你知道，我们时骸兄弟会的巫师，对时间和历法格外的敏感。”
“当巴特纳小姐提出要来1789年7月14日的藏书室看一眼的时候，你们知道我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李山泽好奇的问道：“呃，是法国大革命？”
“不，当然不是，是1752年英国在英格兰和海外殖民地颁布了《切斯特菲尔德法案》，宣布将儒略历切换为格里高利历。”
“历法的切换导致跳过了11天，1752年9月2日的次日便是1752年的9月14日。”
“这11天被称作消失的11天——当然，自然日是没有消失的，但是它们确凿无疑地从历法上消失了。”
“这11天的缺失造就了许多悖论奇景，尤其是在悖论图书馆中，‘消失的11天’可以说是这个图书馆的核心部分。”
“比如说，1752年的9月3日，那里就沉睡着《创世前夜的艺术品目录》和《末日之后的午夜食谱》。”
“由于文字还没诞生或者已经毁灭，所以它们不可阅读。但是毫无疑问，这两部书是确确实实的存在于那里。”
“而来往于现实和悖论中楼之间的门扉，则位于1752年9月13日。沿着晨昏线向前一步，穿过那扇木门，就会回到现实。”
“正是这消失的11天给了我灵感，我才推测出李先生的来历。”
“我们时骸兄弟会的巫师，释放巫术时关于现在的锚点，是基于历法的。也就是‘历史终结’之后的圣灵历。”
“李显然是来自那个历史并未终结的地方吧。嗯，那个‘食人魔的国度’，我猜得没错吧？”
作者的话： 利用路上和午休等各种零碎时间挤出来一章，另一章可能也要晚一点……
感谢原声辣鸡的催更票和推荐票
感谢北极熊、银之十三、小苹果112633的推荐票
192 返回费城
李山泽眉头一挑，看起来这个麦基知道的东西还真多啊……真不愧是时间系的大巫师。
这个世界的中国看起来仍然不买历史终结论的账，拒不使用“圣灵历”。
而且自己猜得也没错，北美所谓的“食人魔”，本身就是对中国的一种污名化。
从麦基的态度看来，他显然知道这个“食人魔”乃至“中国”是怎么回事的，不如从他这里多套些话出来？
不过还不等李山泽说些什么，麦基就又发出了一声叹息。
麦基的脸上苦笑不已：“唉，我早该想到的，不过这么多年了，哪怕是见到亚裔也是日裔或者韩裔，我早就将那个神秘的国度忘在脑后了，不然也不至于失去自己的左手。”
李山泽发现麦基只猜对了一半。
自己确实来自中国不假，但是并非来自这个世界的中国，而是干脆来自另一个世界，时空都不一样了。
李山泽觉得如果麦基按照这个世界的中国的历法来对自己施法，多半他还是要失去左手。
不过这番话自然就没必要对麦基说出来了。
李山泽一挑眉头：“哦？这么说来，麦基先生是有些，不甘心？”
李山泽可不想让一个时间系的大巫师一直惦记自己。
在麦基没过多久就想通了一半之后，李山泽完全不会小看这些大巫师的智力了。
说不定哪天他就完全摸清楚自己的底细，并找到对付自己的办法了。
没想到麦基的回答相当坦然：“不，时间系的巫师不能沉湎于过去，而且必须要有勇气接受自己的决定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在不清楚你的底细的情况下登门拜访并使用时间法术被卷入时空乱流，导致我不得不透支左手才能逃回现在，这整个过程都是我自己作出的决断，自然也要由我承担后果。”
麦基言语间相当干脆和坦然。
“这是巫师之誓？”夏莉讶然道。
“是的，这正是巫师之誓。”麦基点点头，“看来巴纳姆阁下也不是什么都没教你嘛。”
夏莉这时对李山泽低声解释起来。
所谓巫师之誓，就是巫师用灵魂担保所言为真，在许下誓言，或者作出承诺，或者想要进行坦诚的交流时，就会使用巫师之誓。
“比如老师的老师的老师与布查斯卡之间的盟约，就是使用巫师之誓。”说到这里，夏莉有点脸红，“还有、不、没有了。”
李山泽一眼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很显然，夏莉在选定他作为锚点的时候，用的同样是巫师之誓。
因此他忍不住握了握夏莉的手，夏莉脸有些红，笑容却十分甜蜜。
这时，李山泽迎向麦基坦然的目光，不由得对这个老巫师有些佩服。
谁都要为自己的决策承担后果，这样简单的大道理自然谁都会说。
但是如果易地而处，如果自己这样失去一只左手，李山泽觉得自己恐怕很难就此善罢甘休。
“关于那个‘食人魔’国度，你知道多少？我该怎么去那里？”李山泽干脆开口问道。
麦基摇了摇头：“那你可就问错人了，我知道的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说九大学派里谁是跟那个国度打交道最少的，自然是时骸兄弟会了。”
“不管是辉格史观、大分流理论、欧洲奇迹论、文明等级论、东方主义、例外主义……这些其实无一例外，都是西方中心论。时间系的巫师不曾将目光投向那个古老的国度。”
“更何况，时骸兄弟会实际上连欧洲的历史都并不如何涉及，几乎完全在美国打转。你找我打听如何回到那里，可真是完完全全的找错了人。”
麦基摇头道。
怎么说呢，因为西方中心论所以对东方一无所知，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过合理了，李山泽也无话可说。
“更何况，哪怕是在这里，我也不敢说出那个国度的名字，只能用‘食人魔的国度’来代替——所以哪怕是悖论图书馆中，也找不到相关的任何资料。”
李山泽皱起眉头：“而涉嫌如此大范围的认知修改和精神操控，最好的打听信息的人是妄心结社的那群家伙，对吧？”
还有什么比一个能够操控人意识的秘密结社更方便的甩锅对象吗？
李山泽觉得这个妄心结社简直要像是阴谋论中的共济会或者蜥蜴人一样了。
虽然一个也找不到，他们潜伏的很好，但是就是存在这样一个秘密结社，他们谋划着一切终极阴谋。
没想到麦基愣了愣之后摇了摇头：“不，我不确定。”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李山泽挑了挑眉：“你不确定？这件事不是妄心结社的手笔？”
麦基说道：“虽然妄心结社的那群人都是疯子，让人心生厌恶。不过他们并不拥有操纵所有人意识的胆识。”
“他们是些极端自我的疯子，但是越自我，就越沉迷于精巧的面向于个体的阴谋诡计——比如说给卡尔文·霍普植入另一个人格，向罗伯特·斯特罗曼植入另一个虚假的巫师记忆。”
“这种大范围的修改大半个世界认知的操作，并不符合妄心结社的作风。”
“法术虽然是九大学派的大巫师联手才完成的，但是我认为，我们九个人只是起辅助作用，顶多是在巫术上提供帮助。”
“这个疯狂的灵感究竟来自哪里，我说不好。”
说到这里，麦基看向李山泽：“话说，如果你只是想打听那个国度的消息，而不是对这个信息遮蔽的大奇迹追根究底的话。”
“研究物质的秘质学派，研究空间的虚渊学会以及研究能量的炽能宗派都是更好的打听消息的对象，相信我，他们对那个国度的理解绝对比妄心结社要多。”
物质、空间、能量，研究这些的巫师比他们这些研究时间和精神的巫师对这个世界的中国了解更多，某种意义上讲，这倒也很符合李山泽的认识。
这时，麦基终于说道：“想必刚才那个拨弄刻度盘的法术巴特纳小姐已经掌握了，那么接下来，就请恕我不能奉陪了，我还要修缮悖论钟楼呢，就请你们两位随意的闲逛吧。”
麦基的脸上有些焦急，这是突发的焦急，看起来像是某些事催促他不得不离开。
他语速飞快的说道：“如果想要查询某部书放在哪一天，请直接向管理员石像打听，他们会回答关于图书的一切问题。”麦基指了指青铜日晷四周的那四尊石像。
李山泽看了看这些没有雕刻五官的石像，实在是很难把这些东西跟图书馆管理员联系起来。
“哦，对了，除了1752年的9月13日之外，‘消失的十一天’的另外十天都因为悖论钟楼的损伤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凶险，我建议两位暂时避开为妙。”
说罢，麦基便拨动刻度盘，退入晨昏线，然后扬长而去了。
“哼，1815年6月18日，滑铁卢的那一天。”夏莉看了一眼刻度盘，不满的皱起眉头，“他真不希望我们追上去啊。”
李山泽不由失笑。
麦基这个姓是标准的苏格兰和北英格兰姓氏，这大概也算是英国人和法国人的某种互相拖后腿吧？
“那么现在呢，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在悖论图书馆再逛逛吗？”李山泽问道。
“不，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夏莉把手从李山泽的手里抽了回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然后女巫小姐眯起眼睛：“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纽约，找那位李女士算账了。”
“而且，你的故事，我还在等你亲口告诉我呢，李。我可不知道你刚才在跟麦基先生打什么哑谜。我亲爱的食人魔先生。”
李山泽哈哈一笑：“好啊，等我们回去，我就亲口告诉你。”
“1752年9月13日，出发。”夏莉扬了扬手，将时间的刻度转到了那一日，然后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跨过了晨昏线。
随后，沿着图书馆的衔尾蛇回廊走了一整圈，跨过那道闪着金光的大门之后，两人的历史学家纹章金光闪耀。
随后，他们的脚重新踏上了费城的土地。
“呵，闻着这飞叶子的恶臭和尿骚味，听着满街令人发狂的噪音，我总算是相信自己回到费城了。”
李山泽皱起眉头，叹息道。
“很难说我究竟是更怀念这里，还是更愿意在悖论钟楼那个鬼地方呆着。”
作者的话： 终于到家了，总算是在“今天”赶上了……
明天的更新看看能不能按点起来吧，如果睡过头的话，第一更恐怕也要晚一点。
193 廉价的走私车
除了汉密尔顿参议员的家之外，李山泽对费城的印象实在是说不上好。
各种意义上，这座城市都非常混乱。
此时此刻，站在街角的李山泽和夏莉，他们的眼前仍然是一片混乱。
路口的红绿灯仿佛患有癫痫，而停在路边的两辆出租车在黄灯将熄未熄时，仿佛斗气般此起彼伏的按着喇叭，那聒噪而尖锐的鸣叫声宛如交配期的座头鲸。
流浪汉裹着《费城问询报》做成的骑士铠，用劣酒的酒瓶敲击消防栓，乒乒乓乓的格外凌乱，节奏却有意无意的与不远处建筑工地的气锤声形成对位法。
李山泽感觉耳膜正被某种生锈的钝刀刮擦。
他抬起头，富兰克林的青铜像正在低头俯视着他，雕像右手拿着的羊皮卷被鸽子粪和路灯的光芒携手涂抹成超现实主义的充满迷幻的作品。
这时，李山泽那在夏莉手中的手机没完没了的响了起来，像是要把之前错过的时间全部补回来似的，大量的信息一股脑的涌进了手机。
“我向大家报个平安吧。”夏莉说道。
随后，她动作已经十分熟练地对着手机讲话，通过TeleGhost将他们已经回到费城的消息发了出去。
“这样看来，是时候帮你买一部手机了。”李山泽笑着打趣道。
“在那之前，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夏莉摇头道。
“怪不得之前曼妥思制药公司的安东先生要教我如何削弱五感。”
夏莉有些感叹。
“之前还不觉得，不过现在，我终于意识到，这些噪音和恶臭的味道真能要了不会控制五感的巫师的命。”
于是李山泽朝着两头黄色的座头鲸挥了挥手，打断了它们的嬉戏。
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李山泽替夏莉拉开车门，两人坐了上去。
两人紧紧地关上车门，摇起车窗，将那些噪音和难闻的味道都隔绝在了窗外。
尽管出租车内仍然有股劣质烟草的味道，不过他们依然松了口气。
“哈。”李山泽靠在椅背上，感觉所有的疲惫都涌了上来，他叹道，“还得想办法赔偿格蕾，她的那辆特斯拉恐怕是找不回来了。”
夏莉斜睨着李山泽，似笑非笑：“你打算怎么赔偿格蕾，在床上多出些力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