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李山泽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西奥多·兰开斯特的头上。
一向引以为傲的巫术在这个男人面前竟然全无作用,这让西奥多·兰开斯特久违的感到底气不足的恐惧。
他的额头开始沁出冷汗,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你,是你……”西奥多·兰开斯特有些语无伦次,他先是想要指责李山泽是个不请自来的强盗,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你想要谈些什么?”
李山泽的笑容依旧,但那笑容在西奥多眼中却比地狱的恶魔还要可怖。
他的手指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枚闪着寒光的子弹,动作优雅得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他没有看西奥多,只是低垂着眼睑,将第一枚子弹轻轻推入弹夹,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咔哒”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被无限放大,如同死神的钟声,一下一下敲击着西奥多紧绷的神经。
“谈谈我们合作的事情。”
终于,李山泽轻描淡写地开口,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讨论天气,而他的手指却不停歇,第二枚、第三枚子弹被精准地送入弹夹。
每装入一枚,那份从容不迫的姿态,与他手中致命的武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都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西奥多即将面临的命运。
如果是在平时,西奥多·兰开斯特自然不会被区区一把手枪所威胁到,但是在这个所有的法术都无法解释的失效的场景中,手枪就已经是足以致命的威胁了。
西奥多只觉得喉咙发干,冷汗顺着脊背滑落,他死死盯着那把枪,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无声地提醒他,他现在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西奥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干涩的声响,他试图用故作镇定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恐惧:“合作?什么合作?”
他的目光死死地黏在李山泽手中的枪上,那冰冷的金属光泽,以及弹夹里逐渐充盈的子弹,让他感到一阵阵窒息。
李山泽闻言,嘴角弯出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玩味。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手中的手枪轻轻一转,枪口在车厢内划过一道冰冷的圆弧,最终,那黑洞洞的枪口,不偏不倚地指向了西奥多·兰开斯特的脑袋。
“我想,兰开斯特先生应该能明白我的来意吧?”李山泽的声音依旧轻柔,仿佛在耳边低语,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刺入西奥多的心脏。
话音落下,李山泽的拇指轻轻一推,弹夹被他“咔哒”一声,毫不费力地推入枪柄。
那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狭小的车厢内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死神在敲响丧钟。
他甚至还慢悠悠地拉动了一下套筒,子弹上膛的“哗啦”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宣告着这把枪已经随时可以夺走一条性命。
整个过程,他甚至眼睑低垂,没有多看西奥多一眼,只是专注于把玩手中的武器,那份极致的从容与致命的威胁,让西奥多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头到脚,将他彻底冻结。
“听着,这位先生如果你是为了在孟买的人体实验而来,你应该去找维克拉姆·钱德拉赛卡。”西奥多·兰开斯特冷静地甩锅道。
“为什么我会是为了孟买的人体实验而来?”李山泽发现当谜语人的好处就是能唬出更多有用的情报。
他把维克拉姆·钱德拉赛卡这个名字和孟买的人体实验这件事记在心里。
不是因为那个亚裔老混蛋指着我的鼻子骂刽子手吗?
西奥多·兰开斯特才不相信那个亚裔老头跟李山泽没关系呢。
明明你们都是亚裔面孔,绝对是一伙的!
而且孟买也在亚洲!你们亚洲人找上我,不是因为这事还能是因为什么?
李山泽当然不知道傲慢的盎撒人究竟是怎么看亚洲的,他懒洋洋地晃了晃手中的枪:“我建议您再好好想想。”
不是刽子手,难道是犹太人?
“如果您是觉得强生对与奥施康定、婴儿爽身粉、维思通……”西奥多·兰开斯特简直是如数家珍一般,一样一样的说出药名,并小心翼翼地观察李山泽的表情。
“……依匹哌唑、拜瑞妥、胃逆舒,等药物的致命副作用给出的赔偿太少的话,我本人深表同情。但是这种事情请联络马可·吉乌塞普·罗马诺,他是强生全球市场准入的高级副总裁。”
李山泽皱起眉头:“好家伙,你这怎么跟报菜名一样,说了几分钟不带重复的?强生究竟有多少带有强副作用的药物啊?”
见李山泽似乎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西奥多·兰开斯特连忙迎合道:“您有所不知,我们现代药厂的制药流程,并不是根据人们的病症来研究药物,而是根据药物发明病症。”
“什么叫根据药物发明病症?”李山泽饶有兴致地问道。
“咳,是这样的。我们先随便合成一种化合物,然后再根据这种化合物对人体造成的反应来推断他可以治什么病——或者干脆声称它可以治什么病。至于副作用,那就祝病人们好运吧。”
为了活命,西奥多·兰开斯特毫不介意的揭着药厂的短。
当引以为傲的巫术忽然失去作用之后,西奥多·兰开斯特心中的惶恐难以用言语形容,枪口之下,高贵的巫师与凡人也没什么两样。
西奥多·兰开斯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顾不上擦拭,只求能多说一点,多活一秒。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仿佛在倾诉压抑已久的秘密:“我们甚至会‘创造’病症。”
“创造病症?”
“比如说,把一些常见的、无伤大雅的身体反应,包装成一种需要长期服药的慢性病。然后,我们那些‘偶然’合成的化合物,就成了唯一的‘解药’。”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自嘲的疯狂。
“至于临床试验?那不过是场精心编排的戏码。我们有专门的团队,负责‘优化’数据,把那些不利的副作用报告压下去,把无效的案例剔除。”
“只要能拿到FDA的批文——公关经费有一半花在这里——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有效率’,我们也能把它吹嘘成医学奇迹。”
“那些服用我们药物的病人,他们是小白鼠,是数据,是利润的来源。”
“您知道吗,在我们这个行业里,一般都把病人比喻成矿山。能从矿山上挖到多少金子,那就看您挥镐头的本事了。”
西奥多说到这里,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仿佛连他自己都对这番话感到恶心,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无法停止。
他死死盯着李山泽,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生机,哪怕只是一点点。
可惜,李山泽那淡漠的眼神还是令他心里发紧。
倒不如说,他这番话反而让李山泽越发的发自内心的厌恶他了。
似乎看出了李山泽的厌恶,西奥多连声为自己辩白道:“您要理解我,医学是个产业,产业一切都是为利润服务的,它不可能自我约束。我也只是这个产业中的一枚小小的螺丝钉——”
其实西奥多·兰开斯特的意思无非就是不管是谁在这个位置上都会做同样的事情,美国医疗体系的崩溃是体制问题。
不过李山泽根本不耐烦听他的所谓辨白。
“嘘。”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西奥多·兰开斯特识趣的闭上了嘴。
“您的故事很有趣。”李山泽点点头,微笑道,“还是让我们谈谈正事吧。兰开斯特先生。我来找您,是想要谈一谈如何对付你的股东,你的老板,你的董事长,德拉蒙德。”
283 试探
“德拉蒙德?”西奥多·兰开斯特的眼睛猛地睁大,那份惊讶几乎要冲破他眼眶的束缚。
他一手紧紧攥住方向盘,眼睛却向后看去死死盯着李山泽,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黄种人的面孔。
在西奥多·兰开斯特的认知里,德拉蒙德是高高在上的白人金融家族,是精英,是统治者是掌控着庞大财富和权力的存在。
而眼前这个东方人,在他傲慢的种族主义观念中,不过是些卑微的、只能在底层挣扎的“有色人种”。
他被枪指着,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可这一刻,他心中的震惊和荒谬感,甚至盖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一个黄种人,竟然能说出德拉蒙德的名字,而且还带着那种轻描淡写、仿佛可以随意处置的语气?这简直是对他整个世界观的颠覆。
他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一个劣等的种族,竟然敢妄图染指高等白人的事务,甚至还想对德拉蒙德这样的人物下手。
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是对白人至高无上地位的亵渎。
西奥多·兰开斯特的脸上,除了惊恐,还浮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吧!愚不可及的民主党,天天鼓吹什么多元化种族平等的陈词滥调,现在可好,黄种人都敢对高贵的盎撒人挥舞拳头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来驳斥这种荒谬,但喉咙里却只发出几声干涩的、不成调的音节。
他无法理解,也拒绝理解,眼前这个黄种人是如何得知德拉蒙德的存在,更别提什么“对付”了。
在他根深蒂固的傲慢中,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是这个东方人异想天开的痴人说梦。
在西奥多·兰开斯特看来,他必须与愚蠢的意大利裔罗马诺和卑贱的印度裔钱德拉赛卡携手来对抗德拉蒙德就已经足够践踏他的自尊了——这是巫师的堕落,是文明的堕落,是人的堕落。
甚至可以说,在当初提供有问题的药物,阴谋杀死沸腾贤者的大巫师巴纳姆时,西奥多·兰开斯特至少有一半的动机是源自对巴纳姆将那些有色人种引入沸腾贤者的不满。
不管怎么说,意大利人尽管属于低等白人,但依然是白人——尽管之前被两个意大利裔的私家侦探激怒,也是由于这一种看法——而印度人则一向是盎撒人合格的管家和狗腿子。
同他们合作,西奥多·兰开斯特还可以勉强说服自己。
但是现在,一个黄种人?
西奥多·兰开斯特那双因为恐惧而放大的瞳孔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根深蒂固的傲慢与轻蔑。
他甚至忘了自己正被枪指着,忘了死亡的阴影近在咫尺。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脸上浮现出一丝扭曲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对李山泽的鄙夷和不屑。
“你……你以为你在说什么?”他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德拉蒙德先生……那不是你这种人能理解的。你根本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位,他的力量,他的……影响力。”
西奥多·兰开斯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仿佛在教育一个无知的孩童。
他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尽管前额上还抵着冰冷的枪口,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种族优越感,让他此刻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高贵”。
“你以为,凭借你的那点小把戏,就能触及到那个层次?你以为,你了解的那些皮毛,就能让你参与到我们的世界里来?”
他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怜悯,那不是对自己的怜悯,而是对李山泽的“无知”和“痴心妄想”的怜悯。
“这根本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情。你……你还是把精力放在你自己的小圈子里吧,别妄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他甚至试图用一种劝诫的口吻,将李山泽打发走,仿佛眼前的枪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装饰品。
这傻逼疯了。
这是车里的两个人心中同时升起的对对方的评价。
对西奥多·兰开斯特而言,眼前这个黄种人竟然试图反抗牢不可破的隐性种姓制度,一定是个狂妄的疯子。
而在李山泽眼里,西奥多·兰开斯特才是真正狂妄的疯子。
你巫术被我无效化,你脑袋被我拿枪指着,你还敢这么傲慢的对我说话,你的命是从义乌小商品市场批发的?
这种彻头彻尾的种族主义者,就是纯粹的定时炸弹,根本没有合作——更确切的说是互相利用——的可能性。
李山泽满肚子的说辞被憋了回去,他已经熄了与这个西奥多·兰开斯特合作的心思。
很显然,西奥多·兰开斯特这种抛开事实不谈的人并不是什么好的合作对象。
李山泽倒是并没有对西奥多·兰开斯特这种可笑的歧视产生多少愤怒。
事实上,李山泽在心中感到了一股由衷的滑稽。
正是这种内心油然而生的滑稽感,让李山泽没有直截了当的扣下扳机。
李山泽倒是产生了某种恶趣味——他想要好好整一整这个“上等白皮老爷”。
因此,他一拳把西奥多·兰开斯特打晕,然后掏出五分之三手铐,将这个傲慢的“上等白皮老爷”铐了起来。
…………
“怎么,看起来劝说不是很顺利?”夏莉看着李山泽把昏迷的西奥多·兰开斯特粗暴的扔进牢房,眨了眨眼睛。
“是啊,这位兰开斯特先生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不过多亏了塞勒斯·莫顿的关于绑架犯的指控以及大肆宣扬的记者,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李山泽微笑道。
果然,全美新闻又开始了饱和式轰炸。
《纽约时报》的头版头条:《默克高管涉绑架案疑云,关键证人失忆引发司法争议》
副标题:民主党人质疑费城警局办案程序,共和党议员抨击“精英犯罪特权”
纽约时报暗戳戳的突出司法程序疑点,这也是自由派媒体一贯的对体制批判的传统——尤其是民主党如今算是在野党,批判就更加用力了。
《华盛顿邮报》头条专题:《金融王朝继承者卷入绑架案,制药巨头高管上演惊险逃亡》
内文标注:民主党议员联名要求彻查政商关系网,汉密尔顿参议员指责司法部选择性执法。
华盛顿邮报同样聚焦于政治报道,并且还抬出了宾夕法尼亚州的民主党参议员来指控共和党控制的司法部。
至于保守派的福克斯新闻,他们的滚动头条是《民主党庇护的制药大亨?兰开斯特弃车逃亡暴露司法腐败》
专题评论:共和党参议员痛斥:民主党正在包庇犯罪精英!试图对警方施加压力干扰司法公正!
只有美联社的报道基本保证了中立《默克高管兰开斯特涉绑架指控,车辆被发现于费城警察总署不远处》。
美联社在新闻中基本保证了客观事实的罗列,但是标题仍然暗戳戳的讽刺费城警方的无能。
至于纽约邮报之流的八卦小报,更是狠狠的阴谋论起来《药企恶狼的午夜狂奔!豪门继承人的绑架噩梦》
《失忆证人指认现场惊现“幽灵车”,民主党检察官被曝曾收受默克政治献金》
《A8豪车弃置,默克高管兰开斯特是逃犯还是受害者?全城热议!》
《全城搜捕!默克高管兰开斯特涉嫌绑架,驾车逃逸后人间蒸发,背后水有多深?》
《【独家】费城金融家族继承人卷入,默克高管离奇失踪,这起绑架案远没那么简单!》
这些小报的报道极尽吸引眼球之能事,跟事实已经扯不上多少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