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那副欠揍的模样，让凯特都在强忍着一脚把他的凳子踢飞的冲动。
“你们把小吉米怎么样了？”克莱斯托小姐忍不住质问道。
凯特见克莱斯托小姐有了沟通的愿望，便开始出言劝慰道：“放心吧，克莱斯托女士，我们把他放在了安全的地方。”
“你是天主教会的大骑士吧？我可不认为天主教堂对未成年的小吉米来说是个安全的地方！”
很显然，克莱斯托小姐毫不领情。
“你！”
凯特咬牙切齿，但又无法反驳，她气得几乎要拍桌子站起来了。
李山泽强忍笑意：“放心吧，小吉米就在这栋楼里，被我的女巫同伴保护着。”
“再说了，我可是个无神论者。我向你保证，只要你配合我们，小吉米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好吧。”克莱斯托小姐叹了口气，“不过你必须承诺，不要把我透露的任何事告诉小吉米，否则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实际上，迪郎·麦基认为，韦斯特·洛肯——现在我知道他真正的名字是罗伯特·斯特罗曼了——他是个商业间谍。”
这个答案极大的出乎了李山泽的预料，他忍不住坐直了，与凯特对视了一眼。
“商业间谍？”李山泽问道。
“是啊，商业间谍。”
既然开了口，奥丽薇亚·克莱斯托就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想必你们也已经调查出来了，永生科技表面上是个分部遍布全美高科技公司，实际上，这个高科技公司的核心人员组成了一个松散的跨越各个学派的巫师集团。”
“我们时骸兄弟会，或者说迪郎·麦基，掌控的就是费城分部。”
在奥丽薇亚·克莱斯托的口中，永生科技有许多不同的分部，而这些遍布全美的分部则干脆包罗了巫师全部九大学派。
但是他们的终极目的只有一个，这个目的就像是这个集团的名字一样是如此的显而易见——永生。
而且在追求永生的道路上还取得了不小的进展。
李山泽一时无语。
追求永生仿佛是人类这个短生种的永恒命题。
丹炉里腾起的长生烟柱尚未惊醒痛悔偷灵药的嫦娥仙子，幼发拉底河畔的史诗已经试图叩响冥府的铜门。
嬴政的青铜马车还在东海寻找蓬莱蜃影，急迫的敕令徐福携带五百童男童女劈波斩浪而去。
吉尔伽美什的剑锋已经指向那即将被蛇偷走的深海仙草，徒劳的让神的鲜血染红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晨星。
东方的道士们在《周易参同契》中勾画坎离交媾的瞬间，西方的浮士德正用鹅毛笔蘸着梅菲斯特的墨水改写《约翰福音》。
嘉靖皇帝在紫禁城豢养的火龙吞下第49滴处子之血，亚历山大远征军的矛头指向印度传说中的生命之泉。
东方的龟甲与西方的羊皮纸，同样铭刻着对永恒孜孜不倦的追寻，同样记载着对瞬间迫不及待的叛离。
但是在李山泽看来，所谓永生只是荒谬的一场大梦而已。
尼罗河的涨落从不为木乃伊停留，东海泥沙裹挟的俱是求仙者朽骨。
奥林匹斯圣火会熄灭，昆仑玉虚宫的鹤群会换羽，唯有枯木逢春的嫩草年复一年刺穿大地这座牢笼。
追逐永生者终成时光的琥珀，敬畏死亡者方得岁月的加冕。
因此，哪怕两世为人，李山泽也对永生不但没有表露出任何贪婪与觊觎，反倒是露出了讥嘲的笑容。
“这么说，你认为罗伯特·斯特罗曼是潜入永生科技，窃取永生秘密的商业间谍？”
不知道为什么，奥丽薇亚·克莱斯托看到李山泽那个嘲讽的笑容，心中感到的是无比强烈的愤怒。
就像她一生的追求被眼前这个人所完全践踏和否定一样。
时骸兄弟会，作为时间学派的巫师，追求永恒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是，正是如此。迪郎·麦基先生也是这样认为的。”因此，克莱斯托小姐强忍着怒气回答道。
李山泽脑海中那个狡猾的老绅士一闪而逝。
“你的意思是，迪郎·麦基明知道这个罗伯特·斯特罗曼化名潜入了永生科技并试图窃取永生的秘密，但是他还是对罗伯特·斯特罗曼委以了重任？”李山泽追问道。
“是，麦基先生想要查出他背后是谁，并且想要用假情报误导他背后的雇主。”
“所以迪朗·麦基就找到了你，让你接近他并误导他？”
“是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是商业间谍——确切的说，或许应该叫巫术间谍的？”
“他一进公司就被迪郎·麦基先生发现了。然后麦基先生就找到我，让我假扮成永生科技的首席研究员。大概过了三个月，他就开始勾引我，与我调情。”
李山泽很难想象那个长得像杀手47的魁梧的光头壮汉调情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他也不知道这个打扮时尚，看起来年轻漂亮但实际上有一个儿子的女人究竟是怎样应付这场调情的。
考虑到两个人对彼此各怀鬼胎，李山泽判断他们之间的进展应该十分顺利，或许称得上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李山泽颇为无语。
凯特适时的插话了：“请允许我多问一句，你们之间经过这近两年的交往，存在感情吗？”
“他对我？我不知道，我看不出来破绽。我对他？完全没有，但是我相信他也看不出来破绽。我们哪怕在床上都是全情投入的，不得不说，至少我非常享受他强壮的身体。”
奥丽薇亚·克莱斯托微笑着说道，甚至还舔了舔沾着血的嘴角。
“未婚夫与未婚妻，哈。”李山泽失笑摇头。
凯特紧握着双拳，克制着自己一拳将眼前的女人打扁的冲动。
140 永生科技的内部派系
凯特的愤怒根本不加掩饰，令李山泽有些诧异。
你们正经FBI探员不都是受到过审讯相关的训练的吗？
在审讯中控制自己的情绪，并顺势激怒对方，让对方失言，这不都是基本训练吗？
难道这位大骑士还对爱情抱有憧憬？
还是说她只是把这两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进行了迁怒？
李山泽心中转过许多念头。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安抚自己这个骑士女奴的好时机。
因此李山泽还是选择将话题转移回到正题上来。
“罗伯特·斯特罗曼是谁派来的商业间谍？”
“不，还不确定。”奥丽薇亚·克莱斯托摇了摇头。
这个答案相当的出人意料。
凯特大为不满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确定？你们花了两年的时间，都没调查清楚他是哪一家派来的商业间谍？”
“是的，不确定。因为洛肯——我是说罗伯特·斯特罗曼——他的记忆被做过手脚。”
克莱斯托小姐嘴角挂起了自嘲的笑容。
“否则的话，我也不会根本查不出他真实的身份是罗伯特·斯特罗曼。”
李山泽只要想起那晚与那个神志不太清醒的光头巫师打交道的场景，就能很明确的知道光头巫师的记忆确实出了不小的问题。
李山泽倒是对这一点没太多意外。
不过他仍然追问道：“哦？为什么你会查不出来他的真实身份呢？你们巫师不是有无数种手段吗？”
克莱斯托小姐无奈摇头：“因为他本人在工作时，在周一到周五与我相处时，都根本不知道他自己的真正身份——我又怎么可能调查的出来呢？”
李山泽与凯特对视一眼。
然后两人轮番上阵，旁敲侧击，再加上FBI调查永生科技的旁证，多重印证之下，最终确定奥丽薇亚·克莱斯托说的是真的。
她和迪郎·麦基确实都不知道这个光头巫师的真正身份是罗伯特·斯特罗曼。
他们虽然查出来了韦斯特·洛肯这个身份是假的，是从纽约的黑市上买的假身份id。
但是追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根本查不出更深的线索——因为贩卖假身份id的人早就人间蒸发了，哪怕是迪郎·麦基动用了预言术都找不到线索。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永生科技安插在费城警局的那个人偶卧底为什么能打电话联系到罗伯特·斯特罗曼真正的妻子？
李山泽飞快的在纸上写下这行疑问。
伴随着沙沙的中性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奥丽薇亚·克莱斯托再一次自嘲的般的笑了起来。
“当我每次试图用预言法术检查韦斯特·洛肯的记忆，我都忍不住怀疑，他其实是永生科技其他分部的卧底。”
李山泽的笔锋一顿：“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很像是永生科技的手法。”
“永生科技的手法？”凯特认真起来，“是指操纵记忆吗？”
“呃，算是吧，我们巫师一直认为世界是由物质和意识二元组成的，所以研究永生自然也会从这两个不同的方向着手……内部也因为侧重点的不同而存在严重分歧……”
在物质和意识二元论的指导下，永生科技的巫师们对永生的认知一分为二，形成了两大阵营——物质基要派和意识永存派。
物质基要派相信认为意识是物质精密运作的副产物，永生必须通过无限升级物理载体实现。
所以物质基要派往往更倾向于肉体改造，包括基因的改造调整，包括机械义体的研究。
意识永存派则主张意识是独立实体，可通过数字化、灵能附体等方式脱离物质的束缚。
而意识永存派则更加倾向于意识保存，包括意识云端化，记忆上传与保存，巫能夺舍，集体意识网络等等。
永生科技的巫师囊括了九大学派，但是有趣的是，几乎每个学派都有巫师分别站在两个不同派系之中。
李山泽听得大摇其头。
尽管巫师们都主张二元论，但是哪怕二元论之中也分谁主谁次。
看起来巫师派系也可以无限细分啊……
罗伯特·斯特罗曼这个光头巫师的表现，确实很像是记忆操纵。
而那个打电话报信的人偶，也更像是涉及意识植入。
这两个确实都符合意识永存派的研究成果。
而根据迪郎·麦基之前简单的常识课，李山泽也能判断出这位麦基先生当然属于物质基要派。
“世界并非绝对唯物的，物质和意识是两种实体，尽管意识依然要依附于智识存在，但是意识也同样可以作用于物质。”
这是迪郎·麦基巫术常识课的前言。
所以，不难判断，迪郎·麦基仍然倾向于认为身体是意识的基础。
“所以，你与迪郎·麦基先生都属于物质基要派，对吗？”李山泽随口确认道。
然而克莱斯托小姐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呃，不，那只是两大主要的派系，我们时骸兄弟会其实有另外一种办法……”
在李山泽和凯特的目瞪口呆之中，克莱斯托小姐娓娓道来。
先进时髦的金融资本主义时间巫师在没见过世面的异世界社会主义土包子和保守落后的天主教封建骑士面前，展开了一幅奇诡的蓝图——时间银行。
“时间即资本，因果即复利。存在即债务，未来即抵押。”
时间银行的业务范围包括时间存储，时间借贷，时间套期保值，以及大量的时间金融衍生工具。
基础的时间单位是秒，所以成为了时间银行交易的基本单位。
每3600秒被打包成一股——确切的说，叫时股，在时间交易所上市，代表某人生命的1小时时间。
时间储蓄——存入多余时间获复利。
时间借贷——抵押未来时间换取当下资源。
时间套期保值——对冲寿命的“通胀”风险。
而且，人与人之间的“时间价值”在评估中还是不一样的。
参考时间借贷，能支配和掌握更多资源的人，抵押未来时间可以获得的资源就越多。
这就意味着其中存在汇率差。
尽管每一小时都可以实实在在的增加或减小一小时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