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之影 第182章

作者:无常马

塞萨尔握住蛇行者的尾巴,不顾它应激的反应缠在自己手腕上,用力握紧。“蛇行者始祖得到了一部分遗产,它注定会死亡,这份遗产也注定会成为它族群的遗赠。问题在于,这份遗赠不会落在先前出生的蛇行者身上,它们这些先行者,将注定会成为后辈的垫脚石。”

“别抓这么紧,先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看向米拉瓦,看向藏在这家伙灵魂中的骗子先知。“现在,你是想眼睁睁看着你的一切都被撕碎带走,还是想用另一个米拉瓦的名义站出来,在皇后亚尔兰蒂的支持、在法兰帝国骑士的冲锋下拿走仍然属于你自己的一份?当然,你得匀给我一份,我会把这些转交给这条认我当主人的小蛇,确保它能凌驾在所有族群同胞之上。”

“你还真是永远都不会失败,永远都会有条索让你抓住爬上去。”骗子先知声音悠扬,“我曾听你自述,说你只是碰巧在所有走向失败的路途里找到了成功的一条,现在看来,这话可不怎么像真的,——这种路到底是你碰巧找到的,还是你扔了条索道强行搭出来的?”

“那你要我说什么?说现在这条路已经失败了,封死了,你的遗产已经被抢了?”塞萨尔瞥了她一眼,“没有什么彻底的失败和彻底的困境,无非就是再找条索道扔出去,再试着爬一下,这条不行就换下一条。即使老米拉瓦已经把遗产全都占有了,我们不还是有法子让他再吐出来吗?你是它的主人,别说你不知道怎么催熟自己,让他在立刻长大陷入永恒静止和把东西都吐出来之间选择其中一个。”

蛇行者观察了他一阵,尾巴逐渐缠紧了他的胳膊,“你的话里有真理,先知,我赞同你的看法。不过,你可曾想过,如今真龙的意识就依附在米拉瓦的灵魂中,这份遗赠,我们年轻的皇帝又会如何看待?”

亚尔兰蒂开始升向穹顶时,年轻的米拉瓦也往前迈了一步,他看起来很不想看到老米拉瓦借着真龙的遗产占据优势,毕竟,老皇帝已经占据很多很多优势了。这家伙也想和骗子先知争夺遗产吗?

“米莱......”塞萨尔思索着说,“你是否想过,就这么追寻老米拉瓦曾经走过的路,你只会被越甩越远?他已经占据了这么多的遗产,即使你想抢夺,你也只能和遗产的正主争夺更少的一份,然后你会被抛得更远?”

“我.......”

“你有感觉到

战争和冲突之神的气息正在老皇帝身上越变越衰弱吗?”塞萨尔又问他,“真龙的遗产占据他之后,他将不再是赫尔加斯特的神选者。你是想去捡拾他抢夺遗产的残渣,还是想成为唯一的赫尔加斯特神选,用他无法再走的路途超越他?”

第四百八十一章 这是条缠人的蛇

骗子先知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你是想让这个世界按你的想法去运转吗,塞萨尔?你屡次自述,说你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你和你身边的人。可落到现实中,你却想把你的手伸向一切你能伸的地方,给所有走在自己路上的人都划出另一条路。这一路上,究竟有多少人因为你受了影响,偏离了自己本来的路途?”

“你才是在寻找意义上浪费太多时间了。”塞萨尔看了眼米拉瓦,几乎能隔着他的躯壳看到他灵魂中的先知,“我做事不需要意义,也不想沉思我的作为有什么深远影响。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因为我的决定变得不一样了,那也只是他们得到了我的意见,然后自行做出了决定。”

亚尔兰蒂闻言回过头,看向他们双方。

“我还记得许多年前,也是先祖大人告诉我说,——‘你不需要急躁,只要按着自己的步调前进,你就能抵达希望。我只是站在你身后静静守望而已。’”她说。

塞萨尔扬了下眉毛,骗子先知这话和他有什么区别?一个说自己只是站在后人身后守望他们,一个说是自己只是做了一些事,是其他人自己做了决定。他们俩的话看起来不同,核心却很相似,在影响其他人的意义上甚至没什么区别。

他们俩都不说话了。塞萨尔握着米拉瓦的肩膀,鼓励他做出决定,骗子先知则无言地蜷缩了起来,看起来颇有种同行相遇是冤家的不快。

对想当先知的人来说,最碍事的,莫过于还有另一个先知在场,不仅宣扬着不一样的道路,而且还比她更占上风。

骗子先知可以是一个完美的指引者,也可以是一个完美的老师,毕竟,她曾经一手缔造了诸神殿的秩序,也一手造就了叶斯特伦学派的存在。然而,如今她看到自己依附的米拉瓦一步步走上了塞萨尔给出的路途,就意味着她依附了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信奉、也再不可能信奉她的人。

对她来说,这也许是无法忍受的,却又是不得不忍受的。

“穿好你在吊桥上冲锋时穿着的盔甲,米莱。”塞萨尔握着他的肩膀说,“老米拉瓦已经不知道人心所向了。经历了如此长久的痛苦和迷失,这些骑士需要的是胜利、是指引、是高举着旗帜带领他们前行的希望,你在吊桥上承担了这个角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老皇帝呢?他还在喊着为了你们的皇帝重夺荣誉。”

“我和他不一样了......”

“是的,你和他已经不一样了。”塞萨尔说,“你站在这个地方,你看到、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你比他更理解人心所向。就带着这股意志,在亚尔兰蒂、在这里所有骑士的支持下前进,突破那些疯狂的野兽,站在蛇行者和老皇帝之间拿到属于你的一份力量。不止是真龙的遗产,还有老皇帝体内正在流失的赫尔加斯特的意志,——拿走他们。”

年少的米拉瓦仰面看着他。这时候亚尔兰蒂已经在振臂高呼了,骑士们看到他们的皇后现身在此,周身环绕着呼啸的白霜,顿时都站定原地。仅有一部分骑士对老皇帝做出回应,但看到大部队还站在原地,他们也都陷入犹疑中。

老皇帝用疯狂的目光凝视着穹顶的亚尔兰蒂。

“让我听一下你的心跳声。”年少的米拉瓦低声说,“我想知道这里的声音是否诚挚。”他把右手放在他胸口,屈着手指抚摸了下,接着把他染着尘灰的脸颊移过来,贴在他胸口处。“这意味着什么?”他问。

塞萨尔浅呼了口气,抱住他的肩膀,“这意味着,老米拉瓦看似神勇无比,笼罩着光辉,但他已经背离了帝国的子民,即将成为非人的龙类。他只想抬头仰望诸神,为了一些高不可及之物抛弃其它的一切,你却能低头注视这里的所有人,感受他们的希望和期盼。人们将会追随你,他却只能像个空虚的孽物一样在天空中飞掠,发出狂乱的咆哮。”

“我仍然心怀不安,但我会听从你的指引,老师。”米拉瓦声音轻柔,让人心头发痒,“但你要知道,这不是因为你是先知,而是因为你是我的塞萨尔老师。我相信,我们之间存在比先知和受指引者更不可替代的关系。或多或少,我用这些念头弥补了我信念的缺失和我心中的忧虑,这点,也请你了解。重要的不仅在于你的话语,更在于说这些话的人。”

塞萨尔轻拍着米拉瓦的肩膀,看到他扶着他的胸口踮起脚来,往他唇上一吻,然后舔了下自己的嘴角,就转身去收拾盔甲了。

临别一吻?看起来就是了,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智者之墓分崩离析的准备,也做好了他们在崩塌中失散各处的准备,甚至做好了失散之后各自前往各自方向的准备。接下来的起事和战争,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和其他人完全无关。待到他们再次相见、重逢,他们各自的处境想

必已经大不相同了。

只从话语和举止来看,米拉瓦这家伙实在甜美又迷人,然而说实话,他刚才的发言对塞萨尔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压力。像他这样的人,越是深陷一段感情关系,甚至愿意克服自己的精神不适在共处时变成女性,中途要是出了岔子,回头像把利刃一样对着塞萨尔扎过来就会越狠。

因为有骗子先知时时刻刻和米拉瓦对话,剖析塞萨尔的发言,米拉瓦一定会对他的鼓动看得很清醒,即使一时看不清醒,之后也会逐渐明了,这就是夹在两个有矛盾的先知之间倾听双方话语的好处。

此外,因为亚尔兰蒂的事情,米拉瓦也一定知道世上不存在永恒不变的关系,更没有永恒不变的美和善。他还这么说,还在他的话里带着一股对于永恒不变的期待,这事情本身就很微妙。

微妙的不安感又来了,当然,不是因为外在的不安,而是因为塞萨尔时时刻刻都在往所有方向伸手,因为这事导致的不安。

塞萨尔像巨树一样扎下根系,伸展树冠,试图盘踞在周遭诸多树木的天空中,把自己的思想甚至是血脉融入一切。大部分时候,这都能让他过的更好,但也有些时候,他会伸展到一些带着隐秘危险的地方,被尖刺和藤蔓紧紧缠绕,既无法后退,也无法在这个方向前进。

蛇行者目视着全副盔甲的米拉瓦举起剑和旗帜,迈向越来越疯狂的战场。“我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它说,“她的话听起来很美好,实际上却渗着甜美的毒素,你不觉得吗?这家伙比起我更像条蛇,还是条缠人的蛇。”

“你有很多意见?”

“作为先知来说,你把手伸的太靠前了。这家伙的精神很不稳定,像那位古代先知一样站在她身后守望她,这才是正确的决定。”

“她?你一定要坚持你的称呼吗?”

“我可不想像你一样为了表达尊重就无视现实,先知。”蛇行者否认说,“这家伙就是一堆藤蔓,几乎没有能当树木的部分。是你在她的土地里扎下根系,把她满地的藤蔓顶到了天空中和阳光下,她升的越高,就会把你勒得越紧。刚才那话,几乎就是在明示。”

“你可以当我债多不愁。”塞萨尔说,“另外,有些事情不需要刻意应对,只要沿着既定的路途往前走,大部分困境都能自然而然解决。”

“我就当如此吧,”蛇行者说,“你是先知,你的困境不需要我去忧虑,但你打算怎么帮我?我不觉得正主拿到了她自己的遗物会给外人分一份。如果我没能得到这份遗赠,你也就不需要期待蛇行者族群的辉煌能有你的一份了。”

“我的身体正在米拉瓦身后不远处呼唤我,”塞萨尔说,“我不需要走过这段路,我可以现在就回到自己的身体,然后在老米拉瓦身后不远处站起来。这时候我如果抓住你,我就可以把你也带过去。但是,你得想办法让你看着不像是个蛇行者,至少别被你的始祖认出来。”

它的蛇信嘶嘶作响,预示着它的紧张。“族群内部的间谍密探吗......”

“你的期待,本来就不像是个野兽人该有的期待。”塞萨尔说。

“连始祖都会背弃自己的使命,我背弃族群的期望又有什么可惊讶?”蛇行者说,“还执迷于野兽人和库纳人的对立才是我们族群的悲哀。对立到最后,无非就是另一个极端的库纳人罢了。一成不变的历史再这么一成不变下去,我看野兽人族群也要成为活着的坟墓了。一群没有真神的呼唤就蜷缩在原始森林里的可怜虫,它们想把自己埋在坟墓里,那就埋吧。我要把自己的根系扎下去,把我的树枝延伸到每一片土地。”

“现在,我要给你化身为人的鲜血。”塞萨尔说,“如此说来,你准备好用另一个身份面对世界,准备好伪装成人对抗你的同族了吗?不止是这一次,还有以后的很多很多次。有了这个身份,你甚至可以作为人类在我们的每一座图书馆里停留。”

“别再许诺了。”蛇行者咝咝作响的声音更剧烈了,“你的许诺太甜美了,先知,你用话语顺着别人的弱点下刀的时候多少收敛一下,可以吗?我的意志经受不住这么残忍的考验。”

“你倒是很擅长自我审视。”塞萨尔带着蛇行者退到暗处的阴影,目视着咆哮着的法兰骑士涌过廊道。然后,他在自己手上切出一条长长的豁口。

在阴影中嗅到这些血,蛇行者几乎是把蛇头探到了自己的腰部,脖子和身躯弯得好像没有骨头,当然,这家伙确实没有人类的骨头,——全都是软骨。它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渴念,嘴巴侧裂,毒牙闪烁寒光,尾巴提到半空中来回摇动,颤抖着想要缠紧。

这家伙描述米拉瓦的时候说他像条蛇,还是条缠人的蛇,其实就是在拿它自己的生理行

为做比喻。塞萨尔摩挲着它的脸颊,感受着鲜血逐渐浸染蛇鳞,把它们变得粘腻而湿滑。

“今后,为了让你在人类世界的活动显得更合理,”他说,“你可以表现得像是在效仿那位传奇勇士纳乌佐格......你想提前去人类世界见证一些东西吗?我在北方的卡萨尔帝国有些残酷的事情要办,可以交给你一些,让你真切认识到人类社会的运作和崩溃。”

“你想说,若是始祖和族群问起来我的经历,我也可以把你的作为归功到我身上?”

将军那边的事情不能全交给贪婪的银行家,交给他身边的人又太考验人心,还是这条对人类世界怀着好奇的蛇行者最合适。

第四百八十二章 蛇行者

起初塞萨尔还想说几句,但真龙在蛇行者和米拉瓦手中逐渐解体,封印着它的金属球也开始破碎,从中逐渐发出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就像是大海的浪涛发出的轰鸣。那声音迅速扩散开来,每一刻都在变得更加庄严沉重。

野兽在咆哮,骑士也在嘶吼,成千上万的声音在黑山中相互呼应,仿佛渴望着毁灭的人们向诸神发出怒号。狂乱的号叫声和封印破碎的轰鸣声汇合在一起,响彻了整个天和地,摇撼着黑山内外的岩石和泥土,也遮蔽了一切声响。

轰鸣声下,塞萨尔看到蛇行者低伏在地,看到那条蛇尾像溺水者抓住稻草一样缠紧了他的手腕。他感觉到它喘得很费力,浊气几乎是冲到了地上。它的毒液止不住从尖牙中渗出,腐蚀得泥土嘶嘶作响,升起大片白烟,看着就像个挨了一拳的小孩跪伏在地,正在哽咽,正在往地上痛苦地呕吐。

他也感到思维迟缓,意识凝滞,却有一股原始的蒙昧感从自己心中涌出,带着狂乱的渴望。他知道真龙的气息震慑了人和野兽人,它们肉体未受影响,意识却在凝结,后天的智慧都在停滞,只剩下先天的本能,好像在说,他也曾是个蒙昧的野兽。

他眼前的蛇行者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是因为它借着后天的思考压抑了先天的本能,其中既有野兽人的疯狂,也有对阿纳力克的全身心奉献。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本不该有的私欲从它的智慧中诞生了,它们代替了它狂热的虔诚。这是个很罕见的事情,因为野兽人的先天本能远比法兰人要强烈,用后天的思考压抑它们不亚于人类泯灭自己的一切欲望。

蛇行者大张着侧裂的蛇口,似乎在发出尖厉的喊叫,但在这轰鸣声中没有任何人能听得清。

真龙的气息正在压抑所有人和野兽人的自我意识,正在让它们往最原始的方向退行。

塞萨尔想起了自己的怀疑主义和世俗哲学,想到了自己在人性、神性和兽性之间徘徊不定的处世态度,也想起了法兰人,想起了这些在库纳人的神性和野兽人的兽性之间徘徊不定的族群。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这个族群最相似,他当然希望自己可以站在和自己相似的族群中。如果有可能,他还想让站在极端中的野兽人也来到他这边,像他一样往每个方向都投去审视的目光。

就比如他面前的家伙。

塞萨尔眺望着从金属球中溢出的白霜,凝视着它们扫过整座黑山,从所有人和野兽身上穿过,却未影响他们的冲锋、交战和咆哮。

他再次确定了,真龙带来的寒意凝滞的不是肉身,是意识本身。在此战死之后,塞萨尔看到那位冲桥时死了十多次的骑士不再出现了,那几条刺杀过菲瑞尔丝的野兽人也不再出现了。被利爪撕裂的骑士们不再起身,被利刃杀死的野兽人也不再重现,它们都带着死前最后一刻的姿势定在原地,凝滞的意识封在尸体中,和肉身一同逝去。

人和野兽人由于真龙的气息陷入原始的欲望,就像两只兽群正在厮杀搏斗。它们的数量正在削减,无论血骨和亚尔兰蒂如何唤来更多的骑士和野兽人,都无法弥补失去的空缺。蛇行者始祖和老皇帝站在这些逐渐失去意识的人和兽之间,却跟它们都格格不入,保持着一种非人的平静。

塞萨尔觉得老皇帝和蛇行者始祖都是狂热者,如今挂上了这种平静的表情,很有可能是遭受侵蚀,被真龙的存在和记忆扰乱了生命。

如此看来,继承这种遗产是极其危险的行为,他们必须和真龙的存在以及记忆对抗。他们要一边对抗、一边占据、一边争夺。

这正是米拉瓦和蛇行者始祖最衰弱、也最缺乏防备的时刻,但要顶着真龙的气息前往它们身侧也绝非易事。血骨和亚尔兰蒂都升起了防护屏障,但它们都只能护住寥寥几人,其它人和野兽人越靠近真龙就越退化的越严重,一些骑士甚至丢了剑,像猿猴一样和野兽人扭打厮杀起来。

塞萨尔继续给蛇行者放血,感觉到它的毒液浸在自己手上嘶嘶作响,分叉的蛇信越缠越紧,几乎要把他整条胳膊都吞下去。

年少的米拉瓦借助骗子先知的庇佑,是这地方最清醒的人。他背后有条龙的虚影,每次白霜扫过都会凝实一分,他身上则笼罩着越来越强的铁锈气味,一股猩红色的气息像烟雾一样从老皇帝体内渗出,往年少的皇帝那边不停汇聚。恍惚中,塞萨尔几乎能看到一个怪诞恐怖的神影,有着铁锈色的雾状身躯和刀锋一样的肢体。

这家伙在兽群中挥剑,往老皇帝那边艰难地挪步,一刻不停地汲取着他身上流失的赫尔加斯特的神力。他那两道眉毛往上翘起,非人的目光中充满倔强的渴求,似乎透过这座坟墓看到了外域的神影,和它诉说着老皇帝的背弃和他的渴望。

还不到时候,

塞萨尔想,等到老米拉瓦彻底放弃赫尔加斯特的神力,年少的米拉瓦继承了一切,在他们俩相互挥剑的时候,才是最合适的介入时机。

塞萨尔往后退了一小步,蛇行者接受了这么多鲜血,终于找回些许神智。一道惨绿色的法术屏障从它背后升起,遮蔽了这片缝隙,把轰鸣的回响也隔绝在外。

“你的血真是诡异......”它咳嗽着伸出手,想要把自己支撑起来。它还蜷缩在地上,浸透了血的脸颊上有青色长发显现,从额头、耳畔、鼻尖和脸颊上纷乱地洒下。另有一系列青绿色的法术符文刻在它苍白的皮肤上,微微闪烁,似乎正在勉力唤回它的智慧,压抑它先天的本能。

塞萨尔一边伸出左手拉它起来,一边从它侧裂的嘴里抽出右臂。这家伙虽然有了人类女性的容貌,嘴却咧得极开,嘴巴撑开的一刻嘴角一直撕裂到耳边,整个人脸看着都要分成两半。它的蛇信粗厚了些许,有着人类的触感,长度却还是绕着他的腕部缠了三四圈。

待到他把手腕抽出,这家伙也把嘴巴合拢,他才看到了一副不知该说是妖艳还是诡异的面孔。它的面孔虽然年轻秀美,两颊上却有一些遮掩不住的蛇鳞,虽然细得看不清,却从眼梢一直延伸到下颌。它的嘴巴虽然弯出了一个柔美的弧度,但却一成不变,因为这不是它在微笑,是它的嘴本来就有个弧度,一开口就会沿着嘴角的弧度侧裂到耳畔。

塞萨尔和它对视片刻,发现它一直保持着这种弧度,乍一看笑得很美,再看就会觉得恐怖,看得越多就越感觉不似人,甚至比狗子还不会扮演人的时候更不像人。

因为身型收缩,锈蚀的盔甲都脱落在地,这蛇行者化身的人一丝不挂,上身沐浴了鲜血,下身却还是条蜿蜒盘绕的长蛇。几道浅浅的蛇鳞就覆盖在它饱满的胸脯之间,沿着它腹部往下逐渐扩散,完全化作一条两三米长的蛇尾。

这蛇的蛇身青黑色,蛇体上还带着剧毒的花纹,蛇尾巴的尖端缠着他的颈部,不仅沿着他的左胳膊绕了三四圈,还绕着它的胸脯缠了一圈,将那对果实缠得往前凸起,接着又往下盘过柔白肌肤掺杂着青黑蛇鳞的腰肢,滑过它本该是双腿间的部位。就算如此,蛇尾巴还是在地上堆成了一团。

“但还不够......”它往前伸手,青绿色的指甲抓住他的肩膀,几乎想要刺进去,“为了让我看着更像人,你何不再牺牲一些......”

塞萨尔眉毛微挑,“这是你现在该说的吗?虽然我没什么当主人的心思,但你觉得你该说什么?”

“我不清楚......”它睁大了蛇眼,就像是枚翠绿的晶石,“先知?主人?我只知道这些称呼的含义,但我并不真正理解。是用来表达敬意吗?我已经尽我所能约束我的言行去表达敬意了。但你也没有拒绝我用尾巴扼紧你的脖子不是吗?窒息感......你应该无所谓窒息感吧?我可以事后再安抚你......”

“你需要先想清楚敬意的含义。”塞萨尔说着就感觉它把蛇尾越缠越紧了。他是有不死性,但他的一切感觉和感官欲望都存在,甚至死亡体验也一样存在。他先是呼吸受阻,然后脸颊涨红。在这强烈的窒息感中,光滑细密的鳞片滑过他全身,蛇尾一点点缠到了他身上,覆盖住的身体部位也越来越多。

“我的母亲说,对其它始祖,这就是它能表现出的最大的敬意。”它双手颤抖,把他的肩膀越抓越紧,蛇身缠紧他的脖子,捆紧他的胸膛和脊背,束缚住他的四肢,摇晃的尾巴沿着他的腹部一点点滑下,挑拨着他在死亡体验中膨胀的下身。

它正在握紧他,把他勒进它的身体,脸颊陷入它用蛇身缠绕着托起的胸脯中。然后它开始咬他,脖颈像没有骨头一样弯下去,尖牙陷入他的脸颊,但这样它还是不够满足。“我能否......”它张大嘴巴,脸颊几乎要上下撕裂,“我想把你吞下去,先知主人,从头到脚。”

第四百八十三章 别用手指

“你哪来的这么强烈的渴望?”塞萨尔盯着它,“你一直在压抑它们吗?为什么?为了理性的知识?”

“您说的很对......”蛇行者用分叉的蛇信舔舐着他脸颊的伤口,“我是母亲最早生下的一批蛇卵,可是,在我的姐妹们还是卵的时候,母亲就把它们都吃了。”

“所以,是因为恐惧?”

蛇行者盯着他喃喃自语,“始祖生育的冲动太过强烈,族群中并不需要别的雌性。我的兄弟和她交媾至死,然后生下族群的下一代,族群的下一代又和她交媾,然后生下再下一代,就如此循环往复。为了补充族群繁育时缺失的养分,有时候,她会吃掉自己的卵,有时候,她会吃掉虚弱到不再能贡献种子的孩子。因为本能,族群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好像我们不是蛇群,而是蚁群......”

塞萨尔盯着对方的竖瞳,想要安抚它的情绪,尝试让它成为她。“你现在正在化身为人,你应该试着从我们的视角感受这个世界。”他说。

“我化身为人了?从哪里?从这些褪不干净的鳞片,还是从这种哺乳动物的器官?”她挺起身来,抚摸了一下自己雪白丰腴的胸脯,“一种遍布着神经感受的生育工具,让我想起那些不像是蛇的始祖子嗣。你可知道,我是最接近始祖的子嗣,我是最像蛇行者的蛇行者,正因如此,我的卵才能在母亲的毒牙下幸存。”

“那你的兄弟呢?那个拿着刺剑找米拉瓦决斗的家伙算什么?”

“一只可怜的小鸟儿。”她勒紧他的身体,“每天都被母亲折磨得虚弱疲惫,日复一日变得更加佝偻,能贡献的种子也越来越少。即使侥幸活了下来,没有被母亲吃掉,它也只剩一点儿残渣在躯壳里发出回响了。没人会在乎它是否死去。”

她的话里带着奇异的情绪,既有对始祖吞噬子嗣的恐惧,也有对自身血脉的狂热,意味着她其实不喜欢戴上人类的面具。

蛇行者始祖的子嗣有一些更接近蛇,接近始祖本身,但还有一些,反而接近哺乳动物或是鸟类。因为切身的体会,因为始祖的毒牙撕碎了她所有姐妹的卵却留了她一条命,她发现身为蛇类是有利于生存的事情。听她的话,她还把其它不像是蛇的同族当成了普通的动物,就像人类看待拴着绳子的狗。

如此看来,蛇行者和阿婕赫有个本质区别,——阿婕赫在人类的族群中长大,无论她有多野性难驯,她都在以人类的视角看待一切。

但是,蛇行者不一样,她戴上人类的面具也许就像人类假扮成狗,是被迫的行为。她现在紧紧勒着塞萨尔,也像是人类扼住一只狗的脖子,虽然塞萨尔这只狗特别有智慧,给她带来了启迪,但因为她的本能和习性,她是没法像阿婕赫一样正常看待他的。

从这点来看,纳乌佐格化身为人,一定也是同样的感受。

“但你渴望我们的知识,蛇行者。”塞萨尔审视着她,“而且你深知,你的族群如今有多疯狂。”

“我们族群的疯狂是因为这座坟墓,是因为被诅咒的血骨,因为时间岔路中发生的一切,而不是因为我的族群理应如此。我是在挽救,你明白吗,先知?始祖正在血骨的引诱下一步步走向疯狂,带着我的族群堕入深渊。它的一生都是在血骨注视下度过的,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如果我不做点什么,我们就......”

“你看着会比你的始祖发疯得更快。你心里的矛盾、挣扎、不安和恐惧太多了。你现在情绪失控,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对真龙遗产的分配。到了这种地步,陷入疯狂的就不是你的始祖,而是你自己了。”

“只要这股渴望还在我身上,我就没法戴上人类的面具!”

蛇行者低吼着弯卷起身子,把整个下身都缠在了他身上,现在她彻底不靠蛇身站在地上了。她把他缠得越来越紧密,鬼魅似的上身贴着他饶了一圈又一圈,从胸前到背后,又从背后到胸前,最终像个鬼魅一样从他腰部一侧饶了出来,饱满的胸脯沿着他的腹部攀附而上,直到他们再次四目相对。

她身上细密的鳞片滑腻冰凉,染血的肌肤则温热黏滑,这点,在她蛇鳞和人类皮肤交杂的腹部特别明显。交杂的温度不止是刺激着他的神智,想必也让她本人不怎么好受。当然,也可以说野兽被渴望笼罩时,那种无法自控的感觉都很难忍受。

塞萨尔勉力挣开手臂,虽然本质上是撕裂了手臂,解除了人类的部分形体,但他现在也没法考虑这么多了。他先从她的脊背往下着手,感觉她的臀部还是和人相似,沿着腰腹往下逐渐翘起,中间的凹陷处是臀沟,其中覆盖着光滑的鳞片,却碰不到哺乳动物该有的小孔。他触碰的时候,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

这次,他把分裂的手臂绕

着她的腰往前探,沿着她腹部往下,从人类的肌肤往蛇鳞抚摸。碰到和人类近似的位置时,他感觉蛇身往内凹陷了一片,蛇鳞也逐渐变得细密,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那条......

不是缝隙,是泄殖腔,一个生殖和排泄皆有的浅粉色的孔。

感到塞萨尔手指从它边缘处扫过,就像羽毛轻轻骚弄,她喘了口气。她不仅蛇身绷得更紧了,上身也把他抱紧了,深绿色的指甲抵在他脊背上划出了沟槽。

“我不想和......”她低声呻吟。

“用我们的话说,就是一个怀有骄傲的人类不想和野兽交媾,是这样吗?”塞萨尔说着把手指没入一小节,勾住她泄殖腔的嫩肉。

蛇行者的喘息再次加剧了,蛇尾摇晃颤抖,手臂上也涨起了青色的血管。那对饱满雪白的嫩肉太过沉重,每一侧都几乎和她的脑袋一样大。如今它们架在他肩上越发鼓涨,在她用力并拢的手臂间牢牢裹着他的脖子,紧贴住他的脸颊。

“我没有这个意思,先......先知主人。”